所以,我就看那一跌之势,著地便滚,伸手一捞,及时抓住了那女子的足踝。
这一下变招,虽然是中国武术之中,地趟拳的精华,再加上极其巧妙的擒拿手功夫,但是在地上连滚带跌,姿态却是难看之至。
而且,伸手去抓人脚踝,也有点迹近无赖的打法。
不过在这种紧急关头,打架讲的是制敌取胜,又不是在演出,耍花拳绣拳地好看。
这一下,那女子被我抓住了足踝,我手腕一扭,她再也站立不稳,也翻身跌倒。她吃亏在一只手抓住了软件,不舍得就放,所以才一跌倒,我右肘起处,已经压住了她的咽喉。
不过同时,我背上一沉,那雌半雄一脚已经踏到了我的背上。
同时,我听得白素一声清叱,我略一抬头,在玻璃门上的倒影之中,看到白素手中,一支冰插,正抵住了那雌半雄颈际的大动脉。
我抓住了那女子,雌半雄制住了我,白素又制住了雌半雄,前后绝不超过四十秒的时间,变化之下,四个人都凝止了不动。
那雌半雄很镇定︰“不是说了先看样品,再提条件的么?为甚么要动手?”
白素冷冷地道︰“谁先动手的?”
那女人想说甚么,可是咽喉被制,发不出声,我手肘略松,她才叫︰“样品总是要给我的,我先下手取了,有何不可?”
我冷笑道︰“若由得你予取予携,岂非显得我们也太无能?”
雌半雄道︰“岂敢,卫氏夫妇,能力高超,举世钦佩!”
白素和我齐声道︰“彼此彼此,两位也大是强者,世所罕见!”
我更道︰“自我出道以来,被人用脚踩在地上,这也可以说是破题儿第一遭,能否请阁下这就高抬贵脚?”
雌半雄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情非得已。”
他说著,缩脚后退,白素也身形向旁一闪,我一挥手,自那女子手中,抢过软件来,这才一弹而起,那女子几乎和我同时起身,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望定了我。
我这才把软件递向她︰“好了,这是样品,我在家恭候两位来谈条件!”
那女子一扬眉︰“好!”
她接过了软件,想是怕再生枝节,身子立时像箭一样,倒射出去,我和白素都忍不住喝采。
那雌半雄向我们拱了拱手,也大踏前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了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回想刚才,只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可是惊涛骇浪,此起彼伏,却著实令人心惊!
白素已有同感︰“这才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叹了一声︰“这两人身手如此之高……我看另有来路,不属于朱槿水荭那一类!”
白素道︰“朱槿那一类人,你曾见过的,也不过一半,怎知不另有能人厕身其中?”
我无话可说,连吸了几口气,才道︰“我们该回去等他们的消息了。”
白素道︰“有一点──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要向铁旦说明?”
我点头︰“要,虽然这会令他增加担忧,但有他一起参详,要好得多,毕竟他是从那个肮脏的环境中出来的,对那里的情形,要比我们了解。”
白素道︰“好,我们走──”ZEi8。Com电子书
我道︰“这小食店──”
白素道︰“我发现浮莲设计了一个爆炸装置,可以将之彻底毁灭。”
白素说著,把墙上一个手掣,扳了来,就拉著我离开了小店。
当我们走出了大约半公里,正在路边时,就看到小食店冒起了一蓬浓烟,几下闷响。
那爆炸声并不是很响,可是爆炸的破坏力却极强,转眼之间,不但小食店消失无迹,地下还出现了一个很深的大坑,老远看去,深不可测。
我失声道︰“那是甚么炸药?”
白素摇了摇头。
我的这个问题︰那是甚么炸药,后来,我问过许多人,包括顶尖的爆炸专家在内,都没有答案。我后来更有机会接触到瑞士政府调查这次神秘爆炸的档案资料,也未能肯定那是甚么类型的炸药。
我想,那一定是浮莲的独家发明,看来只有问她,才能有答案。
但是,自此之后,浮莲这个人,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至少,在相当时日之后,还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却说我和白素回家之后,看到红绫和铁旦,相处极好,铁旦向红绫说了不少他打仗的故事。
后来红绫对我们说︰“铁伯伯说的故事如果只有前一半就好了!”
我们都不明白︰“甚么意思?”
红绫道︰“前一半多么感人,一群人为理想而战,相互之间有鲜血凝成的友谊,在战场上,生死与共。可是到了下半部,自己人却斗起自己人来,血肉横飞,甚么丑陋残忍的场面都出现,真叫人恶心!”
我和白素互望,却也不知如何回应红绫的感叹才好,只好轻描淡写的道︰“这种事,在历史上,重复又重复,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或许是,不论是甚么英雄好汉,人都摆脱不了历史的规律!”
红绫只是默然,饶是她知识丰富,对于人性的卑劣,只怕也难以料得透彻!
当时,我把在瑞士发生的事,向铁旦说了,铁旦果然大是担心。
他一个人默然地想了很久,才道︰“这……半空城计,要是靠不住呢?”
我道︰“我谅他们也识不穿,倒是那两个人,是不是也曾是你的手下?”
我问的是那女子和“雌半雄”,铁旦的答案令人骇然,他道︰“不是,我从来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人!”
我皱了皱眉,他又道︰“所以,你千万别小觑了他们,能人异士,还有的是!”
我知道他为了关心儿子,难免神经过敏,患得患失,所以也不去怪他,我只是道︰“放心,我估计三天之内,必有人来谈条件!”
铁旦虽然焦急,但也别无他法。
我们等了三天,不但铁旦越等越心焦,连我也沈不住气,只有白素,还很镇定。她道︰“对方精明,这是做买卖的方式之一,你急他不急,他就占优势了!”
铁旦真是发了急︰“我不能不急啊,天音在他们手里,拖一天,则增一分险!”
我道︰“要不要联络一下朱槿?”
也真是的,我多年来,处事也未曾如此被动过。
白素道︰“我去试一下,但是,我认为我们不应有任何心急的表示,要稳坐钓鱼船!”
铁旦对白素有信心︰“好,听阿嫂的!”
这一等,又等了两天,我看铁旦自早上起,已不断在抹汗,我也觉得等不下去了。
那一天,等到上午十时许,没有等到人,却来了一个电话,而且电话,也不是我们要等的人打来的,打的是我的一个极少人知的号码,来电的是亮声先生。
勒曼医院的亮声先生!
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这个亮声先生就道︰“我们根据老人家的资料,详细覆核了一下──替他算了一下总帐,算起来,他还有机会,可以说三句话。”
我呆了一呆,大是一明︰“甚么意思?”
他道︰“意思是,他生命中设定的说话次数,尚有少量的结余,所以,他还有机会,在头脑清醒的情形下,说到三句话!”
我,一旁在听的白素和铁旦,都不禁呆了!
他们,竟然已把一个人一生的帐,算到了如此精确的地步!
他又道︰“一般来说,由于他曾作年轻十年的调整,他只有呼吸心跳的情形,比他正常生命延长十年,这说话的结余,可以在任何时候发生,也可以使用特殊的方法,使之在特定的时间发生!”
铁旦大是紧张︰“不必三句,一句就够了,只要他说一句‘放人’,这就行了。”
我忙问︰“是不是用了特殊的方法之后,要他说甚么,他就说甚么?”
亮声道︰“当然不是,要说的话,还是由他思想控制的。”
我望向铁旦,意思很明白,你有甚么方法,使老人家说出你想他说的话来?
铁旦涨红了脸。
情形很容易设想,即使克服了所有困难,但怎样才使得老人家可以使用帐上三句话的话来呢?
话由思想控制,也就是说,他思想只有说三句话的时间是清醒的,时间一过,三句话说完,他的帐目已经平衡,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那么短暂的时间中,就算铁旦亲自向他说明一切经过,也来不及,老人家口齿一清,一连串“这个这个这个……”下来,三句话就过去了!
可是我看到铁旦的情形,心知了对我的“半空城计”,一直不是很有信心,尤其是等了那么多天,依然音讯全无之后,亮声所说的情形,无疑是给了他另一个希望。
所以,他虽然也同时想到了困难的程度,但是他也绝不肯放弃。
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镇定一些,然后我问︰“你所谓‘特殊的方法’,是甚么意思?”
亮声道︰“本来,无法确定他这三句话会在甚么情形下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三句一起说,还是分两次或三次说。特殊方法,就是令他在一定的时间内,把这三句话,一下子说出来。”
我又问︰“那特殊的方法,很复杂?”
亮声道︰“解释起来很复杂,但是实行起来,却比较简单。”
我“嗯”了一声──世上任何事情,几乎都是如此,我又问︰“简单到甚么程度?”
亮声道︰“注射一种激素,刺激他的生命密码的运作速度,也就是要他的生命密码起作用,立刻算总帐,别再拖延。”
我愕然︰“这和人临死之前,注射强心针的情形差不多!”
亮声道︰“对,类似。”
这时,铁旦双手掩住了脸,垂下头去,因为他也听出,在这方面的希望,等于零。
我忙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是不是可以随时和你联络?”
亮声道︰“当然可以!”
通话至此结束,我转过头来,对铁旦道︰“老大哥,我们要正视现实,第一,我们无法接近老人家,替他注射激素。第二,就算有办法接近他,进行了注射,他极有可能随便说了三句话,就此结了帐。”
铁旦长叹一声,抬头向天。
我刚想告诉他,其实不必太悲观,我们的等待,不会白等,他是事关切肤之痛,所以特别紧张而已。可是我也觉得这样说,太过空泛,难以使他安心。
正在这时,白素向窗外一看,沈声道︰“来了!”
我立时向穿外望去,心头一阵狂跳,只见有一行人,正在斜路上走上来,当前一人,正是那雌半雄。
我大是兴奋,也失声道︰“来了!”
铁旦也看见了,他身子一震,竟冲动得想跳起来,不过他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我忙推著他,和白素一起下楼,我一下楼,就打开了大门,在门口,张开双臂,忍不住心中的高兴,大声道︰“欢迎!欢迎!”
这一行人,这时也走到了近前,我一看到雌半雄身边的那个人,就呆住了!
那赫然就是铁天音!
我们正想尽了方法要去救他,他竟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而他却十分自然地叫了我一声︰“卫叔,我老爸呢?他可好?”
我侧身一让──好在让得快,不然,铁旦的轮椅,非撞在我身上不可。
铁旦的轮椅直冲向前,铁天音也奔向前来,父子相会,铁天音双腿一屈,跪倒在地,两人立时相拥在一起,此情此景,极其感人,所有人,都不出声。
是那雌半雄最先打破沈默,他道︰“看来我们这见面礼,是送对了!”
我和白素都一呆,齐声道︰“见面礼?”
雌半雄道︰“是啊,我们知道铁老在府上,心想把他孩子带来,令他们父子相会,卫先生作为铁老的好朋友,必然大是高兴,这可说是我们表示诚意的见面礼!”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要十分努力,才能不使自己哈哈大笑──释放铁天音就是我的条件,可是对方却由于不知我会提出甚么苛刻的条件来,却把释放铁天音当了“见面礼”,天下的赏心乐事,可说莫此为甚了!
我忍住了笑,连连点头,向这一行人看去,只见除了雌半雄和那女子之外,其余全是生面孔,我把他们请进屋中,雌半雄一个个介绍,我一听来者的头衔,就知道代表了各派的势力。
雌半雄开门见山︰“你要甚么条件?”
我连想也不想,就道︰“陶启泉和大亨,各有大项目要进行,希望你们能协调一下,以便尽快进行!”
那些人都是一呆,接著,人人大喜过望,连雌半雄也不禁大笑︰“容易,一言为定,太容易了!”
我转身上楼,取下一叠软件夹,交给了雌半雄,道︰“看过之后,最好立即销毁,这种东西,留在世上,总会生出祸事来!”
我其实是在为自己──假资料长存,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但那一行人如奉纶音,连声称是,立即离去了。
铁旦来到了我面前,伸出大拇指︰“你妙计大功告成,天音,向卫叔叩头!”
我忙扶住了铁天音,大家心中都很高兴,一阵闲谈之后,说起了老人家的情形──到算总帐了,还有三句话可说,但是,“生命”却还在。
铁天音笑道:“这种情形,有一句成语,去形容它,再恰当不过。”
我也想到了,和他一起说了出来!
“尸居余气”!
铁旦又叹气又是笑︰“这帐,怎么算啊!”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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