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日头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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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日头照着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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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爬上车厢开始朝下牵奶牛,几个年轻力壮的也爬了上去。由于长途跋涉,牛一个姿势站累了,都争先恐后朝下走,杨抗差一点被牛撞了下来,牛二愣连忙拉住了他。牛顺着斜坡朝下走,下面有人接应,大家都大声喊着:“慢点,慢点!”气氛紧张,有点惊心动魄。牛被牵下来后,按着顺序拴在路旁的杨树上,牛饿了,拴到树上就开始啃树皮,杨抗连忙让闲着的人看着,不要损害了树木。卸到最后一头奶牛,李平说话了:“多上去几个人,这是个大胎牛,一定小心,不要动了胎气。”二愣姨夫首先上去了,他让大家都下去,说牛胆小,人多了怕牛闹腾,他自己一个人慢慢牵。文秀看得出来,这头奶牛一定是二愣姨夫买的了。车上的人都下去了,二愣姨夫牵着牛慢慢朝下走,一边走一边抚摩着牛背,嘴里不住地说:“慢点,慢点,到家了。”牛到了斜坡上,突然朝下冲,大家都愣了,担心二愣姨夫拽不住。二愣姨夫用力拽着牛缰绳,屁股使劲朝后弓着,六十多岁的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没有让牛脱缰。牛安全卸了下来,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由于李平对这头牛的重视,大家都围拢过来看这头奶牛,看过后都赞叹这是一头好奶牛。由于是文秀做的担保,文秀也很关心,和大家一起走近观看。虽然她不太懂得奶牛的质量,但是从外表看来,这头奶牛架子高大,骨骼发达,毛色发亮,看起来精神不错。几个行家在观看牛的乳房,估量这头奶牛的出奶量,大家一致认为,这头奶牛旺期的出奶量一定不少于七十斤奶。二愣姨夫在一边嘿嘿地笑。
  杨抗说:“先不要笑,要小心观察,大胎牛最忌讳长途跋涉,容易早产。”杨抗说的是实话,水莲却不高兴了,她埋怨杨抗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杨抗有点恼,说自己都是好心,哪里有坏心眼儿?二愣姨夫连忙说,不要和女人家一般见识。 
  牛卸完以后,付清东北司机的运费,打发车走了以后,大家开始寻找自己的奶牛。由于牛背上做了记号,按着记号很容易找,不一会儿都“牛归原主”了。李平让大家把牛各自牵回家,并反复嘱咐要按着畜牧局专家教的知识认真饲养,回家后,一定先让奶牛饿着,不要急于喂饲料,让牛先得到充分的休息。 
  大家散了以后,杨抗和牛二愣都让李平到他们家里休息,牛食堂也让就近到他家的化工厂休息。李平推辞了,他说太累了,想回单位。临走的时候,李平问文秀:“你回乡里还是住村里?”不知道为什么,李平走了这么一段时间,文秀竟然对他有了一种牵挂的情绪,她很想和李平一起回乡里,于是她说回单位。 
  坐在车上,文秀很想问问李平在东北的情况,可是话没有说几句,李平就睡着了。文秀心里一声叹息,看来是真的累坏了,他的大衣脱落在一边,文秀很想把大衣盖在他的身上,想一想前面的司机,便拼命抑制住了这个念头。 
  回到乡里以后,李平对文秀说:“你明天抽时间到二愣姨夫家里观察一下,我最担心的是他那头奶牛,听畜牧局的专家说,这头奶牛十有八九要生产。”文秀埋怨说:“既然这样,何必非要买这样的牛。”李平说:“你不知道,二愣姨夫比牛都要犟,他一眼就相中了这头牛,别的牛都看不上眼了,多少人都劝不了。”文秀释然,她让李平快去休息。 
  那天晚上小米在单位值班,文秀敲门,吓小米一跳,听出是文秀的声音,才放心开门。文秀想笑,她不由地想起那个闹贼的夜晚,看来女孩的胆子都这样小。 
  一夜没睡,文秀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李平说的话,心里多了一层担心,她甚至有点后悔为牛二愣姨夫担保了。如果不是自己担保,也许不用这么担心,买回牛也就算万事大吉了。看来人遇事不能太冲动,但世上也没后悔药卖,不能后悔就应该面对现实。二愣姨夫的牛养不好,就有可能扣她的工资,她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惜水莲家里没有装电话。她有点后悔回乡里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看表,已经快六点,天马上亮了,她干脆起床梳洗,没有等乡里开饭,骑上车子就朝太平庄奔去。 
  到达太平庄以后,文秀首先到了水莲的家里。虽然才六点多,但是一家人早起来了。文秀进门的时候,二愣姨夫正拿着扫帚在牛棚里面给牛打扫卫生。他打扫得很专注很仔细,一边用扫帚朝下扫,一边用手慢慢梳理。牛安详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样的情景让文秀想起小时候母亲为她梳小辫子,看来二愣姨夫和这头牛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了。 
  水莲发现了文秀,连忙打招呼,并喊二愣姨夫,二愣姨夫这时才发现文秀来了,慌忙打招呼,脚却没有挪开牛棚半步。水莲招呼文秀到屋子里面坐下后,慌忙端出饭来让文秀吃。文秀推辞说吃了,水莲瞪眼说:“你见外了不是,这么早你吃谁家的饭?俺家的牛可是有你一半哩。”文秀笑着坐在饭桌前,然后让水莲喊家人都出来吃。水莲笑眯眯地说:“儿媳妇怀孕了,瞌睡大,让她多睡一会儿。”文秀连忙说:“恭喜啊,你要当奶奶了。”然后站起来喊二愣姨夫过来吃。水莲说:“不要喊了,这个老东西,着魔了,昨天晚上回来,一步也没有离开牛棚。”二愣姨夫对牛的重视态度让文秀感动,看来牛成了他的命根,成了他的希望了。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对担保的后悔,文秀心里一阵惭愧。 
  文秀吃饭以后,在牛棚里面陪二愣姨夫唠了一会儿闲话,看看那头牛安详地卧在那里,没有一点早产的迹象,文秀放心了。 
  她从水莲家里出来,先到杨抗家里,杨抗正在吃早饭,见文秀进来,招呼文秀吃饭。文秀说:“吃过了。”杨抗笑:“这么早啊。”文秀说:“在水莲家里吃过了。”杨抗赞叹文秀的工作精神,文秀学着水莲的话说:“那头牛有我的一半啊。”
  杨抗吃饭后,召开了两委班子会。杨抗介绍了在东北的情况,并通报了一下在东北的开支。文秀把两委成员分成两个组,杨抗带一组,二愣带一组,分头到刚买回牛的户巡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由于牛二愣的脾气,文秀有点不放心,她决定跟着牛二愣那一组。买牛的户住得比较分散,转完买牛的户几乎转遍了半个村子。每到一家,买牛户都表示了极大的热情,倒水倒茶,拿烟点烟,有的妇女给文秀削苹果,拿花生,像待客一样。文秀很感动,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四两换半斤绝对是真理。通过转,文秀发现,所有的买牛户和二愣姨夫一样,都把牛当成了宝贝疙瘩,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有的人家甚至喂奶牛红糖鸡蛋让牛补充体力。文秀很震动,她看到了庄稼人的勤劳和淳朴,看到了他们对好日子的强烈渴望。文秀是乡里的干部,很多养牛户把文秀看得很神秘,很有本事,好像她什么都懂。一些人问她养牛的知识,文秀很尴尬,也很惭愧,因为她对养奶牛也是一窍不通。文秀在心里说,看来以后要加强和畜牧局的联系,再买几本养奶牛的书好好看看。 
  转完后和杨抗会合,通报了一下情况,见没有特殊的问题发生,文秀放心了。看看表,快中午了,她决定回乡里吃饭。临走时,文秀叮嘱牛二愣多到他姨家里观察那头奶牛,并告诉牛二愣,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牛买回来,一切都还顺利,文秀决定回家看看。 
  又是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回去以后志刚有点不高兴,他说,我看家里快成旅馆了。志刚的话让文秀感到内疚,她觉得自己有点失职,这么长时间为了乡里的工作,忽略了家庭忽略了丈夫。看着志刚憔悴的脸,文秀的心里充满了疼惜。她诚恳地检讨了自己,希望志刚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生气,生气上火身体容易出毛病,出了毛病可了不得,志刚是家庭的顶梁柱,是她和毛毛的终身依靠。 
  话不说不明,灯不拨不亮,文秀贴骨头挨肉的话让志刚怨气顿消。两口子好长时间不在一起了,上了床,两个人都急猴猴的,迫不及待了,志刚的手放在文秀的身上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文秀的心里也柔情蜜意的,一心一意地和丈夫好好温存。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都很有激情,都有点疯狂。 
  正在激情澎湃的时候,文秀的手机响了,志刚死死地用双手按着文秀喘着粗气说,不许动!文秀拼命地挣扎。文秀越挣扎志刚的动作越猛烈,电话铃还在固执地响着,文秀用手想够手机,志刚一下子把手机扒拉到了地上。文秀急了,拼命咬了一下志刚的肩膀,志刚疼得松开了文秀。文秀把志刚搡到一边,从地上拿起了手机。电话是牛二愣打过来的,他说,姨夫家的牛要生了,看样子有点难产的迹象。 
  文秀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怕来怕去还是发生了。她飞快地开始穿衣服,志刚拉住了她,问谁的电话,文秀说:“太平庄村长的电话,他姨家的牛快生了。”志刚“噌”的坐了起来:“你管得够宽了,管人超生,还管牛难产?”文秀没有回答,她给二愣姨夫担保并没有和志刚通气,这个时候她顾不得和他解释,她要马上到太平庄去。志刚生气了,他死死拽住文秀说:“深更半夜你一个女人抽什么风?”文秀着急了,她挣脱志刚,向志刚要摩托车钥匙。志刚把被子蒙到头上,任凭文秀怎么说,他就是不把钥匙给她。文秀发火了:“你堂堂大男人,不支持我的工作,你不给我钥匙,我走也要走到太平庄去。”志刚无动于衷,文秀赌气朝外走,走到门口,文秀停了一下,听听屋子里面有没有动静,看来志刚真的生气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文秀硬着头皮朝外走。 
  走到大街上,文秀想,太平庄距李家庄有二十多里,就是骑自行车也要半个多小时,步行更不现实,何况深更半夜一个女人家安全也是个问题。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文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心里一喜,以为是志刚回心转意要送她,打开一接,是李平的。他在电话中说,杨抗也和他通话了,他在县城,车在乡里,已经和司机说好了,让司机去接文秀先到太平庄。文秀说,太好了,我正发愁呢。李平说,我也想法到乡里,你有情况及时联系。 
  乡政府距离文秀的村只有三华里,不到十分钟,李平的车到了,临上车的时候,志刚也推着摩托车出门了,文秀心里一热,看来志刚还是心疼她的。但是她顾不得和志刚说什么,坐上车走了。半路上,志刚打文秀的电话:“你闹大了,有专车接送。”文秀知道志刚误会了,但是当着司机的面,她又不好解释,只好把电话挂断了。 
  文秀到达太平庄的时候,水莲的家里围满了人,牛顺子和几个有经验的人围在牛身边。见文秀过来,水莲拉住文秀就抹眼泪。文秀顾不上安慰她,走上前去观察那头奶牛。其实她什么也不懂,但是她觉得必须要那么做。文秀的到来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家都瞅着文秀看,好像文秀成了主心骨。 
  那头牛拴在院子的一棵大槐树上,屁股在转来转去,头不住地朝后看,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文秀问牛顺子:“怎么样?”牛顺子说:“闹腾一个多小时了,水门子也涨开了,就是摸不到小牛的蹄子。”文秀说:“那咋办?”牛顺子说:“看样子难产,派人到竹子屯请医生去了,还没回来呢!”文秀问:“去的人有手机吗?”牛顺子把手机号码说给了文秀,文秀拨通以后,问走到哪里了。对方回答说,在兽医家里呢,半夜三更,人家不愿意来。文秀说:“你们等着,不要动。”文秀给李平拨通电话说明情况,她建议李平给竹子屯的支部书记说说,让他们协调一下,让兽医马上到。李平说,好的。
  电话打完后,文秀对牛顺子说:“你仔细观察,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牛顺子把手伸到牛的产道里摸了一会儿,叹口气说:“还是摸不到。”另外几个人试了试,也摇了摇头。 
  水莲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朝门外跑。文秀不知道水莲要干什么去,怕她想不开出事。牛二愣说:“甭理她,到隔壁王大仙家占卜去了。”文秀苦笑,这个时候了,还相信封建迷信。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水莲,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牛的身上。二愣姨夫站在牛的身边,不住地用手抚摩牛的后背。牛突然卧了下来,人们发出了一阵惊呼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是不是要生了?牛顺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说:“小牛蹄子还是摸不到。”牛二愣埋怨说:“不让你买大胎牛,你不听,这下咋办?”二愣姨夫呜呜哭了起来。杨抗嚷牛二愣:“这个时候你说这个废话有什么用?”牛趴在地上,后腿不住地踢腾,文秀着急地和请兽医的人联系,电话通了,却不接,文秀估计是在路上走,听不到。 
  兽医来了,人们都停止了说话,兽医用手在牛的产道里面摸了好长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大家拿来水让兽医洗手,二愣姨夫问:“怎么样?”兽医没说话,起身朝外走。大家都在后面追,文秀和杨抗让大家停步,他们两个跟到了门外面。 
  兽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起来比较稳重,他说话很直:“这头牛难产,是横生。” 
  杨抗问:“有法没有?” 
  兽医说:“有,但是说老实话,我没有把握。” 
  文秀连忙说:“你试。” 
  兽医的话很干脆:“没把握的事我不试,这头牛旅途劳累,已经消耗了体力,如果再生不下来,恐怕很危险了。” 
  杨抗说:“那你赶紧想办法。” 
  兽医说:“我不冒这个险,说实话,我凭这个吃饭,不想砸了自己的牌子。” 
  二愣姨夫一直在后面听着,这时走上前来,“扑通”一下子给兽医跪了下来。 
  兽医连忙拽二愣姨夫,说:“使不得,使不得。” 
  文秀的眼里一酸,也差点掉下泪来。 
  杨抗递一根烟给兽医,点燃后连连说好话。 
  兽医叹口气说:“咱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大牛小牛都保不住,你们可不能怪我,得让我走。” 
  听兽医这么说,文秀知道他有顾虑。她说:“我是乡里的干部,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你如果尽力了,一切的后果我负责。” 
  听文秀这么说,兽医说:“既然乡领导在场,我就试一试吧。” 
  兽医重新返了回来,大家都自动地让出一条道。兽医让牛顺子和几个比较懂得牛的人靠前,其他的人都退后。然后吩咐牛顺子抠住牛的鼻子,又让另外两个人死死拽住牛的犄角不让牛动,然后兽医把手伸入牛的产道,来回转动。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除了牛痛苦的呻吟,没有一丁点声音。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兽医突然大声说:“快,找绳子!”绳子早就预备好了,一个人马上把绳子送到了面前。兽医说,胎位正过来了,蹄子露出来了。大家一阵欢呼,兽医用手捉着露出的牛蹄,大声喊,快绑住。二愣姨夫赶紧用绳子绑牛蹄。兽医不住地叮嘱:“绑死,一定绑死,挽死结。”蹄子绑好以后,兽医招呼大家都靠近,拉住绳子朝外拽。大家拿起绳子,喊着口号一起朝外拽,文秀也加入了拽的行列。水莲在一边点着烧纸不住地祷告。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水莲的举动,大家齐心协力朝外拽牛。这是文秀第一次见牛生产,没有想到这么艰难,这么惊心动魄,甚至还有点血腥和残忍。整个过程像拔河一样,她在心里不住地嘀咕,不要拽坏了啊。见大家都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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