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日头照着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日头日头照着我-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文秀心里一惊,看来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人。她想起杨抗不愿意让李平知道,连忙拦住牛林的话:“可不要随便乱说啊,这种事瞎说不得。” 
  牛林站起来,把脚一跺:“说错了死我全家,他们在谁家商量的事,念叨的啥话我都一清二楚,我有密探。” 
  文秀无法遮掩了,小村不大,情况很复杂,也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牛顺子真办了糊涂事了,如果情况落实,非处分他不可。 
  果然,听了牛林的话,李平的脸色变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刚要说话,文秀大声咳嗽了一声,给李平使了个眼色。李平明白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什么也没有说。 
  牛林他们走了以后,林丽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两个挤眉弄眼的,调情吗?” 
  林丽的心思全用在这方面了,眼睛跟锥子一样,光盯着找茬儿说风凉话。文秀不动声色地说:“是你挤眉弄眼吧?不然别人看不见,就你看见了?”接着文秀问:“老孙,你看到了吗?”老孙说没有,文秀又问小米,小米也说没有。 
  看她们斗嘴皮子,李平觉得很好笑,三个女人一台戏,看来一点不假,他开玩笑说:“看来你们两个都和我挤眉弄眼了,是不是都看上我了?” 
  大家哄然大笑起来,文秀和林丽都张着嘴,没话说了。文秀看着李平,心里说,怎么现在也不文明了? 
  笑过后,李平说:“大家想想,刚才牛林的话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立刻回乡里和姚书记商量,先处分了他,杀一儆百。”
  林丽说:“是真的,昨天我到村里了解情况,牛食堂也这么说。” 
  文秀心里一凉,看来这件事情是瞒不住了。她还没找杨抗通气,不知道他找牛顺子做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如果牛顺子思想通了,承认自己的错误,带头把房子拆了,还可以将功补过,不然他真没好果子吃了。 
  晚饭以后,李平悄悄问文秀:“那会儿你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文秀说:“关于牛顺子的事,我掌握了一些情况,想和你细说。” 
  文秀把牛顺子的事情向李平作了全面的汇报,包括牛顺子的身世和房子的来历都说得很清楚。牛顺子的做法实在可恨,不知道为什么,文秀从心里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怜惜,她希望李平能正确看待他的错误,给他一次机会。李平听完以后说:“如果真是他做的,非处理了他不可,这样的干部要不得。” 
  文秀还想为牛顺子说话,李平打断了她:“你们女人都容易感情用事,心情我理解,但是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我们要摆正这样的关系,太平庄该清理的老房子,每一家都有故事,我们都心疼动情,那么工作还干吗?” 
  文秀无话可说了。她又想起了志玲家的老房子,无论她怎样做工作,根本行不通,看来只能采取强制的方法了,这样的结局是文秀不愿意看到的。毕竟志玲是志刚的亲姐姐,伤了感情是一辈子的裂痕。她在想,不行的话让志刚做做工作。 
  从李平屋里出来以后,文秀给志刚打了个电话,志刚说:“我正想找你呢?姐找我来了,你到底怎么回事,非要拆姐的旧房子。” 
  文秀说:“我们这一次住村就是为了清理旧房子,并不是只清理姐的房子。” 
  志刚问:“那你通融一下,不拆不就行了?” 
  志刚的话让文秀很生气,她还指望他做工作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原则。她耐着性子和志刚说了很多,希望志刚帮忙做做姐姐的工作,志刚说:“算了吧,姐姐一直在我身边哭呢。” 
  文秀无奈把电话挂了。
  杨抗和文秀通了气,他做不通牛顺子的工作。牛顺子跟着了魔一样,一点不认卯。文秀说:“我去找他。”杨抗说:“你去也够戗,小多叔说了都不顶用。”张小多出面了也不行,看来牛顺子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文秀还是想试试。她和杨抗到了牛顺子的家里,牛顺子的态度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温不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文秀软的硬的全说透了,说得口干舌燥,他仍旧一言不发。文秀很少发火,牛顺子的态度却让她七窍生烟,她第一次说了过头话:“顺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老这么执迷不悟,要倒大霉。操纵村民恐吓乡干部,毒死杨书记家的猪,砸牛主任家的玻璃,这样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你掂量着办!” 
  牛顺子急了,他噌地站了起来,大声说:“你说话要负责任,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毒死猪砸玻璃,是谁胡吣放屁!” 
  杨抗在一边说:“顺子,你别辩解了,太平庄这么小,你那点破事,瞒得住谁?” 
  牛顺子的脸涨得通红:“我如果毒死你的猪砸了二愣家的玻璃,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杨抗说:“这个我清楚,你是中了别人的奸计,有人趁乱给你栽赃,但是往小多叔院子里扔砖头,是你找人干的吧?” 
  牛顺子不再言语,看来是理屈了,文秀以为他服气了,耐下心来继续做他的工作,让他拆房子。可一说拆房子,他就低头一声不吭。文秀也不耐烦了,生气地说:“你是拆,还是不拆?给个痛快话。” 
  好半天,牛顺子憋出一句话:“不拆,看着办吧。”文秀和杨抗肺都气炸了,说了好半天,原来还是白费口舌。他们返回来就给李平汇报了。李平一下子火了,他派人把牛顺子叫来,要亲自和他谈话。牛顺子一到村委会,李平劈头盖脸一顿好吹,牛顺子还是那个样子,蔫萝卜一个。文秀和杨抗站在一边,希望李平能让牛顺子回心转意。可是最后李平和牛顺子谈崩了。李平气得咬牙切齿:“牛顺子,我非处理你不可!” 
  一听李平说处理他,牛顺子站起来就走,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你处理我?先把你们屁股底下擦干净了再说。” 
  牛顺子的话让大家都愣了。尤其文秀,牛顺子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她的头顶轰隆作响,她听出来了,牛顺子的话是冲着她来的,他是在影射志玲。 
  文秀的脸像被鞭子抽了一样,火辣辣的,牛顺子的话,像一张大饼,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屋子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林丽哼了一声说:“正人先正己,让人家抓住把柄了吧。” 
  林丽的话分明是冲着文秀来的,文秀却也无话可说。 
  李平看了文秀一眼:“你大姑子家怎么回事?” 
  文秀小声说:“我去了三次,没让进门。” 
  李平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去了。文秀觉得心里一下子像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米悄悄对文秀说:“赶快想办法吧,李乡长不高兴了。” 
  老孙也说:“你赶快想办法,李乡长有点坐蜡,你大姑子在前面横着,他处理牛顺子有点不硬气。” 
  文秀走进李平的屋子,想解释一下。李平没等她说话,就说:“当着大家的面,没好意思吹你,你想想看,你是包村干部,自己的亲属都拿不下,以后的工作怎么干?” 
  文秀说:“我明白,我知道无法交代,你给我时间,我去做工作,如果再做不通,强行拆除,带不了好头,就让她带个坏头,可以杀一儆百。”
  文秀和大姑子彻底翻脸了。 
  这一次,文秀虽然进了门,但几乎是倒着走出来的。文秀是和老孙一起去的,之所以让老孙去,是想让他去讲讲政策,毕竟外人说话比家里人分量重,尴尬的时候,老孙可以打圆场。没想到,志玲上前就给老孙一个下马威,她像是一只急红了眼的公鸡,见人就啄。老孙硬着头皮给志玲讲政策,话说了没几句,志玲就说:“你算是哪个架上的鸡啊,跑我家里乱咕咕。” 
  志玲的话太难听了,文秀大声说:“姐,你怎么说话?” 
  志玲满不在乎:“这还是待客的话呢。” 
  文秀气得把她的胳膊一拽说:“姐,你太不像话了,太嚣张了。” 
  志玲把文秀的手一拨拉,泼劲上来了,随手抄起一把扫帚,在院子里胡乱划拉,很快,院里面尘土飞扬。这一带有个风俗,对来家的人不欢迎,就用扫帚扫地,意思是扫地出门。志玲这样的举动,分明是赶他们走。 
  文秀和老孙尴尬地朝外走,文秀一边走一边说:“姐,你对不住我,也就别怪我对不住你了。” 
  志玲把扫帚猛地在院子里一扔:“你看着办,我候着呢。” 
  文秀气得眼泪掉了下来。 
  文秀下了狠心了。志玲表现得太嚣张了,一点儿也没顾及文秀的面子。前几次的见面,她话说得虽然不赶趟,但是文秀都没太在意,也没和她太计较。毕竟是一家人,毕竟她比文秀大,毕竟了解她的脾气,毕竟没当别人的面,没想到她蹬鼻子上脸,当着老孙的面无理取闹,分明泼妇一个,让文秀下不来台。如果再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老孙的面子过不去,她也无法交代。她为啥就不能拿出当大姐的样子呢?自己工作上有困难了,她不积极配合也就罢了,还这么明目张胆地闹难看,这不是给她种蒺藜吗?幸亏是老孙在场,如果是林丽,就出大乱子了,一定会说是文秀背后给她撑腰,要不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那天牛顺子撂下的话像是点了一把火,一下子蹿到了文秀的头上。这把火灭不了,文秀好像就成了罪魁祸首,老百姓不服气,村干部不买她的账,乡领导也会对她有看法。幸亏老孙回来没和李平汇报。可是,老孙不汇报,也不是办法,问题解决不了,领导迟早要知道的,批评是小事,说不定还要危及她的工作。 
  想到这些后果,文秀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因为志玲影响开展工作,影响自己这么多年在乡里的形象。她豁出去了,就是志玲以后不认她这个兄弟媳妇,她也要拿她开刀,强行拆除她的旧房子。 
  还没等文秀找李平表明态度,姚书记来了。他先问了一下工作的进展情况,然后直接找文秀单独谈话。看着姚书记阴沉的脸,文秀感觉情况不妙,她想,林丽的“小广播”起作用了。 
  姚书记直接问志玲的事,看来情况他了解得很清楚。他很生气,话说得严肃而刻薄:“文秀,你身为包村干部,自己大姑子的工作都做不了,你还能做什么?你不觉得这是失职吗?你的直系亲属不起模范带头作用,你拿什么说服老百姓?乡里投入这么大的人力财力,是闹着玩的吗?我给你一周时间,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先把你大姑子家拿下!” 
  文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没话可说,也没理由可讲,志玲的表现,像一口大黑锅,死死地扣在文秀的头上,搞得她灰头土脸,喘不上气来。 
  姚书记走了以后,小米悄悄对文秀说:“肯定是那个事妈告黑状了。” 
  这个时候,文秀没有心思去追究谁告状,志玲的问题是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不灭了,迟早会爬到她的头上。即使林丽不告状,姚书记迟早也会知道。 
  文秀找老孙商量,老孙赞成文秀的思路。现在这个时候,文秀再顾及亲情面子,会坏大事。志玲的房子,像一堵高墙横在前面,不撞倒这堵墙,工作就走不下去。这项工作是李平挑头干的,姚书记并不是太积极,工作推行不下去,李平的脸朝哪儿搁?今天姚书记一来,李平的脸色就不大好,他有压力了。
  听老孙这么一分析,文秀更铁了心,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亲属,影响全局的工作,她在乡镇工作多年,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懂得。她让老孙和她一起去找李平,商量具体该怎么办。 
  李平一个人坐在屋里的沙发上,脸阴沉沉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李平平时很少这样,很少在人面前表露心情,属于宠辱不惊的那种。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说明他是真有压力了。 
  文秀首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先拿志玲开头一炮,尽快拆除她家老房子。 
  李平望了文秀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拿出一根烟点着,不一会儿,屋里就烟雾缭绕了。文秀有点忐忑,李平没有像姚书记那样数落她,更让她不安。 
  老孙拿一根烟点着,也成了闷葫芦,三个人傻傻坐着,气氛有点尴尬。文秀不住地看老孙,希望老孙打破这种沉闷,老孙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文秀觉得很无趣,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凉,不由叹了口气,心里想起一句古话: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 
  李平终于说话了:“文秀,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文秀有点发愣:“别的办法?” 
  老孙瞪文秀:“李乡长是问你大姑子的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文秀回过神来:“没有了,我和爱人也通话了,行不通,我大姑子要是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 
  李平又问道:“找你姐夫谈过吗?他是一家之主。” 
  文秀苦笑:“不瞒你说,他家是妇女当家,我和他谈过了,他做不了主。” 
  老孙说:“娘们儿当家,房倒屋塌。” 
  文秀说:“我想好了,先让她房倒屋塌。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平叹口气:“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 
  文秀对志玲的不满更强烈了,她狠狠地说道:“明天我就带人拆她家的房子。” 
  李平瞪文秀一眼:“你不要感情用事,现在讲究依法行政,乡干部无权拆她的房子。” 
  老孙也叹息:“真拆,只能走法律程序。” 
  对于宅基地的法律条款,文秀读得不多,但她知道一走法律程序就相当麻烦,要好长时间才能见效。 
  李平说:“不容易啊,这和外生罚款法律程序差不多,也要先去法院起诉,然后根据法定时间再一步一步走程序。如果本人不提出复议,大概两个月以后才能执行,如果本人提出复议,拖的时间会更久。” 
  听李平这么一说,文秀头有点大。不要说拖更长时间,就是两个月以后,黄花菜也都凉了。乡村的工作,讲究的就是一个声势,老百姓都有看风声的心理,风声紧,工作就好推进,没了声势,工作就容易留尾巴,尾巴越大,越不能转身,这样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后进村的工作就是这么瘫痪的。 
  文秀问:“能不能和法院通融一下,把时间朝前提提?” 
  李平批评文秀:“你还乡干部呢,说话咋这么随便,法律程序是闹着玩的吗?” 
  文秀不好意思了,为刚才话说得浅薄。 
  老孙发牢骚说:“等法院执行?去年我包的村,为外生罚款申请法院执行,一年了,执行个球,找了法院不下十几趟,来了三个人,说话跟猫叫一样,没一点力度,纯粹是敷衍。靠他们干工作,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李平说:“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法院也不愿意配合。” 
  文秀消沉了,法院执行难,乡干部又没执法权,工作怎么干?难道真要半途而废卷铺盖走人吗? 
  李平说:“没办法,我们不能违法施政。” 
  文秀有点不甘心:“我们大张旗鼓住到村里来了,就这么扛着白旗走?” 
  李平说:“看来我考虑问题简单了。” 
  老孙说:“我们扛着白旗红旗都无所谓,关键是李乡长,他亲自带队来的,面子怎么办?” 
  李平说:“老孙说得对,不能轻易说败。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好的办法?”
  老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能行得通吗?” 
  李平说:“你说。” 
  老孙说:“现在村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