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读遍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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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读遍红楼-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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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清霞工词可参见《词综补遗》,其收录《谒金门》、《浪淘沙·送外入都》、《定风波》、《木兰花慢·渡江》四阙,恕不迻录。    
  综上所述,足可证王三梅隐生存年代当在康熙雍正两朝间,脂批引其诗论,从时间上看是绝无问题的。    
  2004年4月26日    
题《红楼梦》诗始于脂评    
  题《红楼梦》诗始于脂评    
  ——“题红”诗时间小考    
  《红楼梦》诞生之初,即有读者以诗词曲等韵文形式评论这部小说中的故事内容和人物形象,甚至还评论到了小说作者曹雪芹的才华贡献。后世的红学史家称这些诗词曲作者为“题咏派”或“咏《红楼梦》派”,归于“旧红学”,与“评点派”、“索隐派”并驾齐驱,平分秋色。    
  但是关于“题泳派”起于何时的问题,则很少有研究者深入探讨。据我所见文章(包括我自己的文章)多以乾隆三十三年(1968)宗室永忠所写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三绝句(姓曹)为“题咏诗”甫始的年代和代表作品。其后者多举明义的《题红楼梦》二十首,周春的《题红楼梦》和《再题红楼梦》八首。此后至今,题《红楼梦》诗、词、曲、赋,灿若繁星,不可胜数。倘若有人编辑一部《题《红楼梦》诗词曲大全》的话,恐怕其字数要超过120回本《红楼梦》总字数的两三倍以上。    
  题咏是解读《红楼梦》的一种形式,它利用了诗词曲言简意赅的传统,抒发自己作为读者阅读文本之后一些感受,与今日红学家们所写的《红楼梦》鉴赏文章的本意大体是相同的,只是文字的多少较有差异而已。所以我向来认为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麽“红学家”的话,那麽脂砚斋等人、题《红楼梦》诗词曲作者也当不愧为是“红学家”——大家都是读者,然后用自己喜欢的形式表达自己对《红楼梦》的认识与理解,毫没有高低之别、贵贱之分。    
  如果以上的认识没有原则性错误的话,那麽“题红诗”的时限就不是从永忠或者说从乾隆三十三年(1968)甫始,而早在甲戌重评《石头记》的各种形式(如回前批、回后批、眉批)脂评中已有了“题红诗”。倘若略加追索的话,有些“题红诗”应在甲戌年(1754)之前,当为“初评”本上已经有了。例如,世传甲戌本卷首“凡例”最后一条有诗曰: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干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这是一首题《红楼梦》诗,作者不可能是一位坊间书商,但是也不大可能是曹雪芹本人之作。假如真有证据证明是曹雪芹所写,那只能证明曹雪芹虽工诗,但却是《红楼梦》的真正“增删”者而外的作者了。    
  又如,有正戚序本第二回回末总评有诗云:    
  有情原比无情苦,生死相关总在心。    
  也是前缘天作合,何妨黛玉泪淋淋。    
  蒙府本第三回前总批是两首曲子,其第一首云:    
  我为你持戒,我为你吃斋;我为你百行百计不舒怀,我为你泪眼愁眉难解。无人处,自疑猜,生怕那慧性灵心偷改。    
  类似的“批语”,如第五回回前首云:    
  万种豪华原是幻,何尝造业,何是风流。曲终人散有谁留,为甚营求,只爰蝇头。一番遭遇几多愁。点水根由,泉涌难酬。    
  在早期脂评抄本中“题红诗”多为批者,但偶有批者引述他人之诗。例如第21回,“庚辰本”回前总批就引了“有客题红楼梦一律”。批云:    
  有客题《红楼梦》一律,失其姓氏,惟见其诗意骇警,故录于斯:    
  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    
  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    
  是情是幻空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    
  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引文    
  凡是书题者不以此为绝调。诗句警拔,且深知拟书底里,惜失其名矣。    
  本文意在说明“题咏派”始于脂批评者,而上引“有客题”一律亦早于乾隆三十三年永忠之诗。因此研究者在探讨咏《红楼梦》始末时应该注意到这一事实。    
  学问之道,既识其大,又要识其小。无小难难成其大!    
  2004年10月20日    
来之大智,离之天真    
  来之大智,离之天真    
  ——离恨天与太虚境说微    
  《红楼梦》第5回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境的情景。先是宝玉见到警幻仙姑问往哪里去,仙姑告诉他说:“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后来宝玉又随仙姑“至一处所在”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    
  所谓“离恨天”,当取自《大智度论》,其卷97《释萨陀崙》第88中有言:“众香城”内有四娱乐园,一名常喜,二名离忧……后来由“离忧”演化成“离恨天”,多见于元曲之中。清人孙源湘《天真阁集》卷28还写了一首《离恨天歌》,说明到了清代,“离恨天”已经成为文人笔下常见的词汇了。    
  太虚境当源自《庄子·知北游》,即文云“不游乎太虚。”孙绰《游天台山赋》云:“太虚辽廊而顽。”李善注:“太虚者,谓天也。”    
  太虚与离恨天,虽实有却又渺渺茫茫,故称幻境——梦中之境。人间的大观园即天上(梦中)的太虚幻境的投影,也是一种“众香城”,在此城内可以忘忧即“离忧”,实现“常喜”的梦想。但是,地上的大观园是贾府的后园,它的存在离不开贾府——吃穿住行,都要靠贾府供给,一日贾府命终数尽,它就会失去了靠山,也随之风流云散。特别是小说中写到大观园是与贾府相通的,那世俗的污流浊水,必然浸润到大观园的花草树木,还有那天真烂漫的“众香”娃。所以大观园又不同于太虚幻境,它没有真正的自由,不是永久躲避风雨的“桃花园”!    
  2004年9月26日    
偶然题作木居士    
  偶然题作木居士    
  ——木刻神像的来历    
  《红楼梦》第5回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境,在领略云雨之事后与可卿难解难分,二人携手出游来到一道黑溪前阻住。警幻告诉他:“此即迷津也……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这段文字中提到的“木居士”,各家注本舍而不注。    
  所谓“木居士”即木刻神像。宋长白《柳亭诗话》载云:“衡州耒阳长蘸寺有木居士。”又,《书言故事·鬼神类》也有类记载。唐·韩愈《题木居士诗》云:    
  火透波穿不计春,根如头面干如身。    
  偶然题作木居士,便有无穷求福人。    
  曹雪芹写小说,信手拈来权作仙人。有注家说,此“木居士”当列入历史人物,我以为这个意见还可斟酌。不知以为然否!    
  2004年11月16日    
玉钗重合两无缘    
  玉钗重合两无缘    
  ——语出刘禹锡《怀妓四首》诗    
  《红楼梦》第5回有《终身误》与《枉凝眉》两支曲子,写出了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爱情婚姻的结局——“金玉良缘”代替了“木石前盟”。但是在宝玉的心中则是永远忘不了“世外仙姝寂寞林”,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对这段故事,青年男女读者为之流泪,为之不平。续书之出,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黛玉讨还“公道”——让宝黛终成眷属。    
  其实,宝黛之间的“木石前盟”是前世已定的“终虚话”。黛玉来到人间的目的是“还泪”,一旦“泪尽”也就完成了任务,回太虚幻境去“销号”了。至于玉钗之合只是完成了钗玉二人的世俗仪式而已,最终宝玉离家而去,留给薛宝钗的是永远抹不去的“半床月”之痛——并没有逃脱“红颜薄命”的悲剧命运!    
  “玉钗重合两无缘”中的“玉”可指贾宝玉,“钗”指薛宝钗,“重合”即指二人结婚,但二人最终“无缘”。这是他们前生注定的结局。它的“前文本”当取自唐刘禹锡的《怀妓四首》诗,诗云:    
  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    
  得意紫鸾休舞镜,能言青鸟罢衔牋。    
  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长抛不续舷。    
  若向蘼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    
  鸾飞远树楱何处,凤得新巢有去心。    
  红壁尚留香漠漠,碧云初断信沉沉。    
  情知点污投泯玉,犹自经营买笑金。    
  从此山头似人石,丈夫形状泪痕深。    
  旧曾行处偏寻看,虽是生离死一般。    
  买笑树边花已老,画眉窗下月犹残。    
  云藏巫峡音容断,路隔星桥过往难。    
  莫怪诗成无泪滴,尽倾东海也须乾。    
  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更可寻。    
  青鸟去时云路断,姮娥归处月宫深。    
  纱窗遥想春相忆,书幌谁怜夜独吟!    
  料得夜来天上镜,只应偏照两人心。    
  这四首诗中有许多内容可以从贾宝玉与薛宝钗婚姻结局的角度去作解读。因为这四首诗的内容已经揭示了“玉钗两无缘”的全部情景。本文的目的是提供一条材料,再说下去恐怕要有画蛇添足之嫌了,故就此打住。请读者自读之,自思之!    
  2004年10月20日    
相映生辉    
  相映生辉    
  ——回目出于诗    
  《红楼梦》回目出于诗词,可以举出的例子当不会一二回。有的回目上联出于诗意或诗句,有的则是下联取之诗词。回目上下联均取自于前人诗词者却不多见。第19回回目是“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非常工稳且又意境幽美。今人注释这个回目一般只注出了“花解语”来自《开元天宝遗事》中杨贵妃说过“争如我解语花”。只注出了“花解语”的出典,而“玉生香”则没有说出来自何处。    
  以我所见,这一回目联语当出自明代余文台梓行的《万锦情林》一书。其卷一《凤凰台忆吹箫》内有句云:“何如花解语,玉又生香”。这样,回目的上下联用典才是完整的,前后相互联系映衬生辉。    
  回目是每一回主要内容的总概括,堪称画龙点睛之笔。作者在拟定回目时有过反复推敲过程,这可以从现存抄本的回目异文中得到印证。以抄本回目与程高两次摆印本的回目对照,也能说明回目修改的过程。在一般只读小说故事的读者来说,他们并不那么关心回目的联语,只求书中故事、人物对自己的愉悦就可以了。但是作为一种“研究”来说,回目联语不仅是字数的多少,或者各本回目间的异文。而还应该包括回目的审美意象对读者的感染力。    
  回目中运用诗词乃至成语、俗语“典故”,是对作者艺术才华、表现能力的考验。《红楼梦》中的诗性意境弥漫全书,诗性的语言、诗性的人物、诗性的环境,也表现在诗性的回目中。这就是本文指出具有典型意义的“花解语”与“玉生香”联语作为例证的原因。    
  “厉心学问,虽小无易”!我信焉。    
  2004年7月13日    
史湘云的扮相    
  史湘云的扮相    
  ——“小骚达子”出典考    
  《红楼梦》人物命名取字取号之中注意到民间所用的“绰号”即“号外号”,虽然粗俗,但颇能突出人物的个性。如“呆霸王”薛蟠、“浪荡子”贾琏、“醉金刚”倪二、山子野、刘铁嘴……听其号可见其人,号如其人。    
  第49回众钗踏雪寻梅,一个个打扮得各领风骚。顽皮异常的史湘云当日穿的是“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里子外发烧大褂子,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这副打扮确实是独出心裁,样子看起来一色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逗人发笑。小说中写道:“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一般的也拿着雪褂子,故意装出个小骚达子来。’……”相关的《红楼梦》工具书都舍而不注,估计是这几个字太平常了。    
  其实“小骚达子”几个字颇有点意思,倘能注出来将会给读者一些知识。前不久读了清人奕赓《佳梦轩丛著》和近代大学问家邓之诚的《骨董琐记》,两书中有关于“小骚达子”的记载,说明前人对这种罕见的词汇还是蛮重视的。    
  “小骚达子”又作“臊鞑子”。最初是叶子奇《草木子》一书中有载,后来柴桑《京师偶记》中引过这条记载。邓之诚《骨董琐记》当是转引自《京师偶记》,其文曰:    
  柴桑《京师偶记》,引叶子奇《草木子》云:元朝北人,女史必得高丽,家童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今旗下贵家,必买臊鞑子小口,以多为胜,竟相夸耀,男口至五十金,女口倍之。按所云黑厮,即昆仑奴之类,清初亦有蓄之者。    
  《佳梦轩丛著·管见所及》中说:“我朝在东土时,上古纯风,朴而不雕,故满洲、蒙古命名多不取吉祥字面,有七十三、八十四、五十、六十之名,又有骚达子、白达子、二妞、黑小子、白小子,妞妞等名。”《红楼梦》中的“小骚达子”当然不会取之奕赓《佳梦轩丛著》和《骨董琐记》,时代不合。我个人认为极可能是取之叶子奇的《草木子》,因为曹寅《楝亭书目》卷三中有“《草木子》,明括仓叶子奇序著四卷,二册”的纪录。曹雪芹极有可能从其祖父的藏书中得到启示。    
  2004年6月6日    
新雨不来旧雨来    
  新雨不来旧雨来    
  ——语出杜甫《秋述》    
  新雨、旧雨即今日所说的新朋友、老朋友,故有旧雨新朋或新朋旧雨之说。世传说《旧雨晨星集》,就是老朋友留下的“寥若晨星”的文字。    
  《红楼梦》第45回回目上联是《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写薛宝钗亲赴潇湘馆看望林黛玉,经过一番相互“交心”,竟成了亲姐妹一般。当日分手之际,“黛玉道:‘晚上再来和我说句话儿。’宝钗答应着便去了”。“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且阴得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知宝钗不能来,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却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黛玉不觉心有所感,亦不仅发于章句,遂成《代别离》一首,拟《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词曰《秋窗风雨夕》。”词下继续写道:“吟罢搁笔,方要安寝,丫鬟报说:‘宝二爷来了。’”每读这段文字,我总是不知不觉地想到杜甫所写的《秋述》诗前小序和诗中的景象。    
  唐玄宗时,杜甫在京城闲居,受到皇帝赏识,一些人认为杜甫得官有望,便都争着与之交朋友。然而杜甫并没有得官,而且日渐穷困,于是这些新交的朋友便不再与杜甫来往了。天宝十年秋,一日阴雨连绵,诗人贫病交迫,这时有一位姓魏的朋友冒雨来访,杜甫感动之余写了一首《秋述》以表谢意。诗前小序云:“秋,杜子卧病长安旅次,多雨生鱼,青苔及榻,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新雨不来……”彼时杜甫之况即是黛玉此时之情景——同在秋雨之目,心境不好之时,刚刚“剖”过“金兰语”的宝姐姐答应“晚上”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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