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交战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生竟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一时间喜悦压过了恐惧和不甘，女生们各自围着自己的同学朋友热切问候着，连周志宇都不由自主地被感染，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
陆文巍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担忧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莫纤纤，五分钟过去，人们的欣喜也如潮水般渐渐退却，重新回到自己面临着的困境上来，也有刚刚苏醒的人迷茫地问着周围人现在的情况，但莫纤纤却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陆文巍眉头紧锁，好半晌，不禁问道：“上次也这么长吗？”
李队想了想：“应该没有这么久。”
陆文巍脸色一变：“时间不多，我们不知道她感染后的破坏力有多大，为了这里人的安全，我们必须转移她。”
房间里的女生们不太能听懂这几个人在说什么，茫然地面面相觑。“各位，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许多，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保护好自己，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必须要马上将她带回去，希望大家理解。”周志宇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高声说道。
虽然部分人表示不满，但大家都见证了这个女生的奇特能力，也看见了她身上的伤口，下意识地认为如果她变成丧尸，攻击力肯定十分惊人，留她在这里显然有害无益，便也没有提出更多异议。
“谁背她走？”陆文巍问道。
一时没有人说话。莫纤纤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这是可以肯定的事，背着她无异于背着一个定时炸弹。周志宇两只眼睛望着地面，没有答话，李队看了看他，眉尖一挑，就要上前把莫纤纤扛到肩上，粗声粗气地说道：“没人来我来！”
却在半道上被陆文巍制止。陆文巍紧紧盯着周志宇，眼神犀利：“周志宇，我命令你来。”
周志宇一愣，露出畏惧的神色，却不敢违背命令，只得轻轻走上前，蹲下身让李队帮忙把莫纤纤放到自己背上，动作极其小心，生怕触碰到她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陆文巍冷冷地看着，没有丝毫宽宥之意。
于是几个人又叮嘱了几句，原路返回，这次换成陆文巍领头，李队断后，将最年轻又背着莫纤纤的周志宇护在中间。刚走尽楼梯，上到上一层空间，没走几步，迎面顿时劲风袭来，陆文巍反应奇快，伸手就是一个小擒拿手，对面那物只凭蛮力，哪里是他的对手，只两招就被他摔倒在地，又补了一拳，漂亮而迅疾地解决了它。与此同时，李队也从周志宇侧后方包抄过来，顿时肩上被抓了一道，幸好冬季衣服厚实，没有抓伤皮肤，他立即转身伸手横扫，用同样的方法将那物摔在地上解决掉。
手电筒齐刷刷的雪亮光束照在地上两个人，哦不，两具丧尸身上，其中一具依稀能看出是之前那个矮个子男生，这并不奇怪，因为三个人之中他本来就感染最重，但另外一个，却是那个眼镜男。
李队皱着眉走过去，轻轻把他翻过来。他的眼镜已经不知去向，眼睛周围有好几道大小不一的血口子，显然是被眼镜的玻璃残渣所伤，看起来之前应该已经经过了激烈的搏斗。
李队不忍再看，感慨道：“可惜。应该是那个男生先变成丧尸，挣脱了绳子，对他发动了袭击。这些变成丧尸的男孩子都力气大得惊人。”
“不对，还有另一个人。”陆文巍冷冷地道，几个人都是一惊，立即互相背靠背站在一起，将手电筒的光度调到最大，向四周照射过去。这是特殊的军用手电筒，光度最大时可以直直照到二十米开外。李队一眼望过去，就看见光区的尽头，靠墙坐着一个黑影。
他回头打了个手势，几个人慢慢包抄过去，走进了就发现，那边正是之前那个高个子男生，此时他整个人抱膝坐着，头埋在双腿之间，两旁的肩胛骨高高戳起，不住地颤抖着。就在他脚边，几捆绳子胡乱地散落着，看起来应该是刚才几个人都挣断了束缚，开始互相攻击起来。
几个人在五步开外停下，周志宇试探地喊了一声：“同学？”
那人毫无反应。
“同学？”周志宇大声喊道。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动作生硬而呆滞，几个手电筒的光齐齐打在他脸上，他却大睁着眼毫无反应，眼里隐隐透出死寂和恐惧。周志宇见他对声音还有感知，却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不由又问道：“你怎么样了？”
男生听见声音，整个人像是突然一抖，身子极快地往后缩去，重重撞上墙壁也无知无觉，全身无意识地颤抖着，像是对他们极为惧怕。
“他不认识我们了。”陆文巍说道。
“怎么办？”周志宇为难道。
“我……我会变……变成他那样吗？”几个人正踌躇间，男生突然开口，可能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说话都不利索。看来至少不是被丧尸病毒完全感染的。几个人极其费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李队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脸色，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被咬了吗？”
“你是……说……说……被他？”得到确认的答复后，男生摇了摇头。
“但是你之前被咬过是吗？”
男生惨白着脸点点头。“你体内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我们现在也没有能力治好，所以……”李队说道。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不要死！”男生再度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已经变成了乌紫色，他陡然向前扑去，一把抓住了五步开外周志宇的手，用力之大，让周志宇吃痛之下差点把背着的莫纤纤摔出去，他动作极快，旁人又都没有防备，周志宇下意识一甩手，竟然没有甩掉，反而被他拖得弯下身子来，莫纤纤昏迷之中本来就没有力气，手一滑顿时摔到地上。陆文巍和李队两人同时来救，一人抓住男生的手指，一人抱住他往后拖，然而男生仍然紧紧地抓住周志宇，纹丝不动。
感染丧尸病毒后的速度和力量都会有很大提升，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对于莫纤纤和John来说，它们的实力并不构成很大威胁，但是对于不使用武器又有所顾忌的人类来说，还是略有些困难制服的。
男生的双眼此时已经变成赤红色，手上丝毫不放松，仿佛周志宇就是即将到手的猎物似的，嘴里牙齿互相摩擦发出诡异的声音，陆文巍一看情形不对，一把拿出咬在嘴里的手电筒，右手拿出枪顶住他太阳穴，左手手电筒立即直射他双眼，叫道：“病毒已经进入大脑，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男生觉察到头上顶着的硬物，立即转过头来，迎着雪亮的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文巍。毕竟不到一分钟之前还是鲜活的人，李队也没什么过激的表示，只静静地站在一边，随时准备支援，他知道男生只要一动，陆文巍马上就会开枪打爆他的头。
男生这么一转头，手上倒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周志宇赶紧脱身出来，正要回身察看被摔下去的莫纤纤，却只看见一片漆黑，她竟然已经不见了，心里顿时一慌。就这么一晃神，男生嘴里已经发出了低沉的怒吼，与丧尸一般无二，下一秒，他立即就向着陆文巍的枪口扑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陆文巍反射性地就扣了扳机，枪声却并没有如期响起，男生也没有像预期一般倒在地上，而是向着与陆文巍平行的方向滚开了好几步，所有人都觉得那一刹那手电筒的光圈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即是男生的一声闷哼，像是中了无声的一脚。
陆文巍确信自己肯定叩响了扳机，枪管还略略发热，不可能是哑弹，他心里一紧，几个人手电筒齐齐向着男生滚过去的那边射去，却是莫纤纤站在光圈里，脚下躺着那个像是已经没有气息了的男生。
“他死了？”周志宇看见她平安无事，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忙问道。
“没有，只是神志不清了，丧尸病毒正在跟他自己的意识作斗争，看起来快要占了上风。”莫纤纤淡淡地道。
好半晌，没有人说话。这变化来得太快，刚刚谁都知道陆文巍肯定开了枪，子弹出膛的速度那么快，莫纤纤怎么可能踢开男生而使两个人安然无恙？陆文巍狐疑地看着莫纤纤，慢慢开口：“莫纤纤，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的速度有多快？”
李队和周志宇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男生已经表现出来非凡的速度和力量，而莫纤纤一向不擅长这两方面的能力，她之所以能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快，只能是……
“我……”莫纤纤难得没有说下去，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她很快说道，“并不是我速度快，而是我的精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刚刚你的子弹其实已经出膛，但我用精神力生生逼得它落到了地上。”
求死求生
“你的意思是说，感染丧尸病毒让你的精神力提升了？”李队问道，“但是，你说的精神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简而言之，每个人都有精神力，只是分强弱而已，它包括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对精神波动的强大掌控力，我们常说的隔空取物也是来自于精神力。”莫纤纤娓娓道，“丧尸病毒在初期能短暂地使感染者的能力拥有极大的提升，人类感染者表现为速度和力量的提升，而另外一些特殊的感染者，就像我这样。”
她力求用最安全的方式解释，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太多，超自然物种的大量存在一旦被人类知道，由于各种利益的冲突，他们之间的大战迟早难免，毕竟，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是用以前无数的鲜血和牺牲换来的。
“我们还是先来看看这个男生的问题吧。”陆文巍看出她并不愿意多说，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
男生已经醒来，乌黑的双眸已经恢复清明，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时见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来，才轻轻说了一声：“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
没有人说话。
“我好像还记得。我是不是……最终会变成丧尸？”奇怪的是，这个男生显然已经比之前平静许多，这让莫纤纤不禁想到了回光返照。
“是的。”莫纤纤有点不忍地说，“但是无数人正在为这里努力，治愈的药物也正在研制，如果你能撑得够久，也许马上就能获救了。”
男生轻轻摇头，苍白透着青紫色的面孔在雪亮的手电筒光里有些触目惊心：“求你们杀了我吧。我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我不要像他一样变成一个疯子。”
在刚刚发现他们的时候，他还有着极强的求生欲望，不惜被赶出来也不愿意进里面去等死，现在却主动要求打死自己，足见朋友变成丧尸对他的影响有多大。莫纤纤叹了口气，此刻她突然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毕竟在末世危机中，每个人都想求生，一个人求生很容易，能主动求死却很难。
可是她自己都快要死了。
“你确定？”陆文巍问道。
“我不能接受自己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我是个人，虽然现在也基本不像人了。”男生平静地说，“趁我现在还有意识，赶紧杀了我。万一我等会真的变成丧尸，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任何话来宽慰都是多余的。半晌，陆文巍叹了口气，说道：“我很抱歉。”
“这是我选的。”男生怔怔地说，“我父母在很远的地方，希望他们那里没有这么可怕的事情，要是，以后他们问起来的话，就说我被丧尸吃了，千万别告诉他们实情。”
“我会的。”陆文巍轻轻说道。
“来吧。”男生坐起来，努力坐得端正，只觉得全身滚烫，烧得视线都有些扭曲，只得闭上眼睛。手电筒的惨白亮光照着他年轻的脸，上面的皮肤已经接近黑紫色，由于丧尸病毒的快速入侵，他整个人轻轻地颤抖着，却又顺从地没有一丝反抗之意。
陆文巍重新举起枪来，十几二十年长期与枪为伴的手竟然也有些微的颤抖。这双手杀过敌人，杀过罪恶分子，手上沾满了那些人的鲜血，却是第一次用来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学男生。
就在他要扣下扳机的前一刻，男生突然睁开眼睛，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你说。”陆文巍略有些诧异。
“走之前，我想再看一次外面。”男生近乎乞求地看着他，“我不想像只老鼠一样死在阴森森的这里面，而且我死在这里，里面那些女生们出来的话，也会吓到她们的。”
死者的最后一个愿望，自然没有人反对。更何况，枪声在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对于人的耳朵绝对是种折磨，如果传到下面也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几乎没有什么异议，几个人就开始往体育馆外面走，原路返回。虽然天还是阴着，灰沉沉的颜色像罩了个不透明的罩子，但在漆黑密封的空间里呆久了，重见天日之后每个人还是都觉得呼吸一畅，眼前鲜亮，连那个一心求死的男生眼神都似乎清明了许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我准备好了。”他心情愉悦地说，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莫纤纤却听得心中一酸。虽然为了避免变成丧尸而自杀的事她之前已经见过一次，但那是性格固执冷鸷的柯北，他的精神力和执行力都不是这个男生可比，而这个男生看起来如此年轻，性格里还有怯弱自私的一面，此刻竟然却也如此安然平静地面对死亡，不得不让人唏嘘感叹。
天空灰白布满云霾，这座平时不论何时都有人穿行的校园静谧无比，只有寒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空气清冽而寒凉，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腻粘稠。男生艰难地站到体育馆门口的香樟树下，脚步踉跄，却仍然费力地站得极稳，而后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物，突然问道：“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问的是莫纤纤。莫纤纤点头。
“我们学校很漂亮，不是么？”他露出由衷的笑，“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来了N大。”
他轻轻转过身来。陆文巍扣动了扳机，他胸口顿时爆出一朵血花，已经变成黑红色的血急速喷射而出，染红了脚下红色的人行道，迅速渗透成深浅不一的殷红，男生的笑猛地凝固在脸上，像是一幅残忍的画。
莫纤纤的眼泪陡然夺眶而出，她迅速擦干，硬逼着它倒流回去。
“我也是。”她哽咽地说。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虽然见惯生死，但这种凝重的氛围之下，人们还是出于本能地对生命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
快走到逸夫楼门口的时候，陆文巍才回过头来，沉沉开口：“莫纤纤，你既然也知道自己感染了，我就直说吧。你会变成丧尸吗？”
他一开口就触到了实质性问题。虽然李队和周志宇一路也在想着这件事，莫纤纤其实也在考虑该如何说明，但窗户纸一旦被捅破，还是有种微妙的尴尬气氛。“如果你会变成丧尸，那么很抱歉，我们也不能让你进这幢楼。你必须要考虑自己该去哪里。”既然已经直截了当地发问，陆文巍也就继续一口气说下去了。
莫纤纤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能理解，不能因为我而让大家都置于危险下，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莫纤纤正要开口，远处天空突然传来了模糊而熟悉的直升机轰鸣声。几个人应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北方天空中，几架直升机在建筑物顶上冒出了头。看起来应该是送志愿者去那边的飞行员们回来了。
“我要你马上联系上John，告诉他这件事。”莫纤纤说道。
陆文巍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慢慢将视线从空中转向对面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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