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抬头，离得最近的莫纤纤顿时闻到一股极其刺鼻而又熟悉的味道。
丧尸的味道。
她又是惊讶又是生气，霍然抬头，却陡然发现面前那两个男生脸上也隐隐透出紫色！“你们全都被感染了？”
眼镜男低下头说道：“我们……昨天在外面被咬了。”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陆文巍也完全明白过来，“你们这样跑出去，等完全变成丧尸以后再去咬自己的同类吗？一只丧尸会咬死咬伤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我们也是没办法……”另一个高个子男生委屈地说道，“里面的人更多，我们不可能害了我们的同学，只能出来……我们也不想的。”
“求求您救救我们……”眼镜男离莫纤纤最近，突然抓住她恳求道，眼泪顿时和着鼻涕流下来，“我不想死……”
“求求你们……”另一个男生也濒临崩溃，哽咽着道。自始自终，那个矮个子男生只是站在下面，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感知。丧尸病毒在血液中的快速流动已经影响了他作为人类的思维和感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沦为杀人机器。
“我救不了。”莫纤纤沉默片刻，淡淡说道。
陆文巍脸色凝重，一直举着手电筒的手臂也垂下来。直射几个男生的光源一撤，他们看清了对面的人，突然认出了几个人身上的制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求你们……救救我……”
陆文巍面色不动，好半天，才轻轻抽出手来：“里面有多少人？”
“进来的时候好像有几百个，现在可能两百个不到，”眼镜男说道，眼神里盛满了恐惧，“他们要么自杀死了……要么出去变成了丧尸。”
“你说谎。”莫纤纤冷冷打断他。
眼镜男一愣，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破绽，莫纤纤接着说道：“N大只有校门口一个出口，如果这里出去的人变成了丧尸，守在校门口的警察会不知道？”
“小子，说实话吧，”李队恶狠狠地说道，“是个男子汉就痛快点！”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似乎在决定是不是要说真话。“我们……我们其实是，被赶出来的……”良久，另一个高个子男生说道，嘴唇剧烈颤抖着，呼吸急促，“以前感染的人都被关在了另一个房间里，直到变成丧尸，最后自相残杀或者饿死……我们每天每夜都听到他们的嚎叫……我们三个被感染以后，死活不愿意进去，所以被投票赶了出来。”
“为什么不进去？”陆文巍问道。
“我……我不要进去！还没死就会被逼疯的！”眼镜男哆嗦着说道。
莫纤纤和陆文巍对视一眼，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安置这几个人，但一来他们对于三个人身上的感染并无良策，二来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去祸害人，尤其是没有人会想到校园内竟然会出现丧尸，这几个人如果变成丧尸对于逸夫楼的幸存者来说无异于灾难。
陆文巍想了想，说道：“我们要先进去了解情况，你们三个人先上去，在那里等我们。”
莫纤纤顿时就觉得不妥。毕竟这三个人虽然还没有完全变成丧尸，现在恐怕会出于对他们的信任而呆在上面，但变成丧尸之后呢？尤其是那个矮个子男生，他现在已经基本失去意识，变成丧尸只在瞬息之间。
但出于对这位军官的信任，她还是没有提出异议，只淡淡看了一眼陆文巍，对方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她也就不理会，任三个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之间，陆文巍和另外两个人已经暗暗达成了共识，各自将手电筒咬在嘴里，三人正好一左一右一后，趁着几个人走过去那一瞬间，飞快地拦腰截住他们，伸手就是一个漂亮的擒拿手，转眼将三个人撂倒在地，那几个男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犹自挣扎不休，陆文巍从嘴里拿下手电筒，猛地就往自己手里抓着的眼镜男头上一砸，登时将他砸晕过去。另外两个人也如法炮制，三个男生很快停止了挣扎，像三条破布袋一样被他们抓在手里。
变故陡生，连莫纤纤都是一惊，随机上去帮忙，沿着楼梯把三个人拖到上面去，不禁问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他们醒来怎么办？丧尸化的过程不会因为昏迷停止的。”
“目前只能这样，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陆文巍将手里的眼镜男拖到上面的平台上，让他靠墙坐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绳子把他绑得牢牢实实，“如果他们能撑到活过来，一定会感谢我们这样做的。”
他往来时的入口走去，黑暗中只见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远，随即门口一声轻响，似乎是陆文巍将门反锁了。他走回来，看了看剩下的被各自绑好放到角落里的几个人，说道：“我们最好快点。”的确，时间拖得越长，这几个人一旦醒来，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几个人沿原路返回，走到那扇门前，莫纤纤抬手敲了敲门。好半天，里面却没有丝毫声音。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侧耳倾听，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又接着敲了好一阵。
门里陡然传来一阵怒吼，但由于这门材质特殊，隔音太好听不见，莫纤纤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三个人，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敲。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敲痛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女生的大吼从里面传了出来：“你们已经被赶出去了！不要再回来了！”“啪”的一声，门立即被关上，莫纤纤还没来得及推门，但根据手感判断，似乎门后面还有很多人一起在顶着门，试图阻止他们推开门。
显然，里面的人是把他们当成之前被赶出去的那三个人了，以为他们阴魂不散，还想留在里面。
“你跟她们喊几句话，她们一听你是女生就知道了。”陆文巍说道。
莫纤纤点点头，集中精神力，开口喊道：“开门！你们误会了！”声音并不大，但却仿佛有着神奇的穿透力，直直穿过了厚厚的门板，传到了里面的空间。
出人意料的，里面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莫纤纤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只好又再次用上自己的精神力喊道：“我们是从外面进来救你们的！”
这一次里面很快有些模糊的骚动起来，很快，门猛地被打开，一个女生的小半张脸逆光出现在门缝里，用不信任的目光审视着莫纤纤，直到见到她身后的人，表情才慢慢放松，突然狂喜地喊道：“是他们！是他们！他们来救我们了！”
自身难保
门一开，几个人立即感到一股混合着各种体味的热浪从里面冲出来，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腐臭。但为了防止那三个男生趁机混进去，陆文巍几个人一走进来，身后的门立即被重新关上，女生们拿着手边各种能找到的重物顶上门。几个男人身上的制服显然带给了人们安全感，所有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围了过来，缠着几个人哭诉提问，简直乱成了一窝蜂。
只有莫纤纤安然站在人群之外，乐得清闲，只是那股愈加浓郁的恶臭让她不由轻轻皱眉，她轻轻往房间中走了几步，打量着里面的空间。跟电视台下面的避险设施相似，这里的房间同样极高极广，四壁也是白色，远处靠着墙壁的地方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有男有女，但女生明显较多，看起来都是学生，他们对于这几个陌生来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走进了可以看见，他们的脸色同样苍白，身子软绵地靠在墙上或躺在地上。
房间里所有人身边都没有任何书包或者随身行李，除了一部分被堆在进来的门后外，莫纤纤还发现更远的角落里有一扇门，那里同样堆满了书包和书之类的杂物。根据之前几个男生的描述，莫纤纤推测这门里面可能是他们关着已有丧尸化迹象幸存者的地方，但是现在似乎里面很安静，并没有那些意料中的痛苦嚎叫传出来。
莫纤纤伸出灵识感知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一半人身上有着极其微弱的妖气，可能还不严重，如果现在救还来得及。但是这也意味着，其他倒在墙边的人竟然都是被丧尸咬过。按理说他们已经把那些有丧尸倾向的人隔离起来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受直接感染的人存在？
时间紧迫，再多拖一秒恐怕就会有人完全发作，莫纤纤立即闭上眼，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对房间里的人身上存在的妖气发出感知，试图控制它们。她独自站在房间中间，嘴唇快速翕动，念出了轻细而模糊的咒语。
随着她的动作，封闭的房间里仿佛突然有风掠起，女生的头发和衣服在风里猎猎飞扬。不论是原本靠在墙边的人们，还是围在几个警察身边的女生们，人群中突然都有人产生了剧烈反应，突然倒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四肢无意识地抽搐，旁边的人们吓了一跳，顿时四散逃开，下意识地远离这些人。
剩下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房间中央那个女生的举动。陆文巍越过人群的头顶，默默看着莫纤纤的举动，脸色凝重。几个警察以前就看过这种类似跳大仙一样的行为，倒是很平静，表情就跟看电影一样正常。
“警察叔叔……”观望的人群里有一个看起来较小的女孩子迟疑地回过头来发问，她可能才刚上大一，显然被吓得不轻，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清秀可爱的面容还沾着恐惧和胆怯。
“她是在救人，没事的。”周志宇轻轻安慰道。
几乎是一瞬间，房间里所有人仿佛突然置身异界，身边的空气有如实质一般筑起了白色粘稠状的围墙，风里似乎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嘶吼，那低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震得人耳膜生疼，莫纤纤的黑色长发在风中乱舞飞扬，露出她苍白的面孔，瘦弱的身子仿佛摇摇欲坠，但她的嘴里还是一刻不停地念着咒语。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莫纤纤现在心里的惊涛骇浪。她不是第一次使用精神力清除妖气，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阵势浩大，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吃力，因为刚刚试图对房间里的妖气发动精神力的时候，她就猛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也随之一抽，一阵尖锐的刺痛顿时传遍全身，四肢百骸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疯狂想要逃离，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因为风太大而摇摇欲坠，她身体内部却其实也正在经受着与那些感染者一样的痛苦！
她猛然就想到了之前在飞机上发现的那个手指上的伤口。
现在这种情况出现，明显证明她已经被感染，但是她虽然能医治别人，却不能治愈自己。如果自己也被感染……如果……
莫纤纤本能地不敢想下去。这不但代表着自己无法再在封锁区内外自由来去，而且……这也意味着，即便John从陨石降落地安全回来，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自己也不能再见他……
Lester知道这件事吗？他会不会亲自来救自己？自己会受感染变成丧尸吗？
瞬息之间，一连串的疑问从莫纤纤的脑海里钻了出来，但她一个都不能解答。她只能平心静气地控制着妖气的流失，却不能感知到自己身上丧尸病毒的动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莫纤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变成青紫色，她瘦弱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突然间仿佛再也无法支撑一般，整个人软倒在地。
这一次，不再是由于灵力丧失过多的晕厥，而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猎妖师的强大精神力和自己体内丧尸的对抗而采取的保护机制。
整个空间里陡然平静，狂风仿佛突然凝固冻结，陆文巍反应最快，立即奔过去，拍了拍她的脸，叫着她的名字。莫纤纤毫无反应，脑袋顺着他的动作而无力地偏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怎么了？”陆文巍回头来问道。
“好像说是灵力使用过度，休息一下就会好，”李队说道，“上次也这样。”
陆文巍表情丝毫不见放松，突然示意大家过去看，伸手将莫纤纤的头部扳到一边，使她的脖子更加清楚地呈现在大家眼前。只见她的脖颈靠近锁骨处，已经出现了一小块紫红色的瘢痕，并向四周有扩散趋势，中间部分长出了一个脓疮，从里面微微流出黄色的液体来。
小心翼翼围过来的女生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已经下意识发出一阵惊叫，连忙再次退开。这种向外扩散的瘢痕，她们这几天来再熟悉不过。
“上次也有这个吗？”陆文巍平静地问道。
李队摇头：“不知道，但是这个……好像是感染者的迹象。”
陆文巍脸色沉下来，突然起身来，高声说道：“你们在剩下的人里选一个来跟我说话。”
女生们推推搡搡，谁都不愿意越过中间那条假想的界限，很快决定让唯一的一个男生过来。那是个剃着圆寸、有点胖的男生，看得出他并不愿意，但是碍于面子，又有这么多女生看着，也不好推辞，慢慢地走了过来，保持着跟莫纤纤好几米的距离。
“跟我说说你们来到这里的过程。”陆文巍问道。
“我……我那天一觉醒来就发现楼下充满了丧尸，后来逃跑的时候被人拉到这里来了，”那个男生说道，“大家都很慌乱，听说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就一起跑到这里上面的那个房间里躲了起来，但是在逃跑的时候很多人混乱中被咬了，我们没多久就遭到了袭击，抵抗的时候突然发现下面的入口，于是一起退到了这里，但是那些人也跟着进来了，我们只好把他们关进去。”他指了指里面的那扇门，“我们在这里呆了四天，带的东西很快就吃完了，晚上饿得睡不着，还要听着里面各种恐怖的声音，后来关到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今天那三个男生不肯进去，我们就投票把他们赶出去了，然后你们找到了这里。”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最开始是谁知道的这个地方。”陆文巍说道。
“是我。”人群中突然有个女生说道，“我有次体育课的时候发现这里面有个很大的地方，所以当时就想到了这里。”
陆文巍闻声看去，那是个高个子女生，表情刚毅，他点点头：“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要把这位同学带回去，商量进一步的动向，但你们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救你们出去的。”
人群陡然发出一阵骚动，所有人的脸上都无一例外表现出了失望和愤怒，先前那个高个子女生高声叫道：“既然在逸夫楼有据点，还有警察保护，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就是！我不要死在这里！”人们纷纷附和。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这是我们的学校！”
陆文巍不为所动，一张脸像大理石般冷硬，等她们的抗议平息下来后，他才说道：“很抱歉，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不得不为所有人的安全考虑，由于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治愈被丧尸咬伤的感染，如果贸然让你们上去，只要你们之中掺杂一个感染者，那N大剩下的一千多个人都可能性命不保，我冒不起这个险。”
“我们不会去太久的，最多一天就会回来，”周志宇也宽慰着大家，“而且我们这位同学已经在治愈了大部分人，你们的安全也有保障了许多啊。”
人们惊讶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原本靠在墙边躺在地上的人们竟然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脸色如常，茫然四顾，似乎浑然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醒了！”人们顿时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响起。
这个时候，只有莫纤纤还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似乎周围生命复苏的奇迹与她丝毫无干。
天人交战
谁都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