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纤纤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进去。一来她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自己已知的体育馆格局，深信这扇门里的空间并不在平面图内，二来，她虽然有猎妖师身份，但向来不愿意惹麻烦上身，而且自己熬夜之后精神状态不佳，如果有危险，她的能力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莫纤纤继续往前走，几步之后就回到了离自己经常进来的入口不远的一条走廊上，由于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她心情很快一松，加快脚步，从出口处出了体育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莫纤纤没多久之后就把它忘了。当然后来她才知道，她走之后没多久，老师就又点了一次名，于是她不幸中枪。
当他们推算出其中一个地下设施可能在N大时，莫纤纤脑海中顿时就出现了那个黑漆漆的入口。现在想起来，那扇门里的气息跟她之前在电视台里发现的那个入口何其相似！
说话之间，门口进来了几个人，领头的正是李队。他走到桌子前，转身让后面那个人进来。
“长官，这是选出来的志愿者。”李队说道。
陆文巍和莫纤纤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廉价西装脸上满是皱纹的中年男子笔直地站着，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头和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互相搀扶着站在一起，两人显然是老夫妻，看起来起码有六七十了。
陆文巍皱眉表示不满，正要开口，那老头已经说道：“长官，我知道您不想让我们去，但我和老伴儿本来就想好了要死在一起，要不是之前我们邻居非要拉着我们逃跑，我还不愿意来这里拖累你们。我们反正都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死了也没事，他们都还年轻着，死了多可惜呀。”
“老人家，这不是开玩笑。作为研究样本，期间要对你们做无数观察实验，你们很可能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而且万一出什么意外……”陆文巍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老妇人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那有什么关系，实在不放心你就写个自愿协议，我们签个字就是了。”
陆文巍半天没说话，又转向中年男子问道：“刚才我的话你都听到了，你确定吗？”
“没什么好说的，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是她治好我的，我最具有研究价值，谁去都不如我去，”他看向莫纤纤，“再说也没人说去了一定会死不是？而且我去外面至少还能吃点好东西，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逗笑了，凝重的气氛也放松了几分。
“而且……我还有个女儿……我不想再让她这样每天提心吊胆了，”中年人突然低下头说道，语气微带哽咽，“我走之后，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她，如果我没回来，就……麻烦把她送回她妈妈那里吧。”
他说着报了一个S城的地址，陆文巍认真地一一记了下来。看起来这是个单亲家庭，中年人跟妻子离婚之后，女儿跟了自己，妻子则去了S城。
“她叫什么名字？”陆文巍问道。
“章嫣。”中年人轻轻说道。
“这样吧，李队，你去把他女儿找来，”陆文巍沉默半晌，突然说道，“莫纤纤，麻烦你看看他们有没有被感染。”
莫纤纤点头答应，没多久李队就带来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可爱小女孩。那小女孩约有□岁，一见中年人就一头投进他怀里，甜甜地叫着“爸爸”，那中年人强笑着抱住她，旁人都不忍鼻子发酸。
莫纤纤轻轻闭上眼，用猎妖师的灵识对他们进行感知，半晌，摇头道：“没有发现有感染的迹象，不过不能排除因为被丧尸咬过而携带病毒。”
“你放心好了，我连丧尸都没有接触过！”中年人急忙说道。
“我们也是。”老夫妇也说道。
“好，”陆文巍转向身后站着的飞行员们，“你们把这几个人带回去交给专家们做全面检查，这个小女孩需要隔离一段时间，如果没事的话，派人好好照顾她，直到志愿者们的任务完成为止。”
“各位，我必须要说清楚的是，”陆文巍又转而对面前的几个人说道，“一旦专家们发现你们有任何携带病毒的迹象，为了控制病毒扩散，我们将不得不对你们采用非常手段，希望各位能够理解。现在退出的话，还来得及。”
“我们没有意见。”那对老夫妻说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已经说过了，希望您能遵守诺言。”中年男人抱着女儿，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小女孩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轻声询问着爸爸，中年男人则微笑着安慰着她。
志愿者们出去了，六个飞行员齐齐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对着陆文巍“刷”得一声站得笔直，举起手来向他行了一个礼，陆文巍也站起身来，表情肃穆地向他们回礼。
“去吧，如果有任何消息，向我回报。”陆文巍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便携式远距离军用通讯设备说道。这种通讯设备是军方专用，有自己独特的加密通信网络，不受全城屏蔽的影响。
飞行员们齐齐转过身，有条不紊地走出门外。
“李队，你找几个人，我们马上出发去体育馆。”陆文巍说道。
“是。”李队立即答道，跑步出门去了。
再次下地
陆文巍和莫纤纤一行去往体育馆的时候，带过来的食物和御寒物资已经全部搬进逸夫楼，停在体育场上的直升机也飞走了，天时已晚，暮色四合，整座校园空空荡荡，长风在校园中肆虐横行，路旁的香樟树都在风里沙沙作响，空气吸入肺中寒凉无比，让人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更衬得这静谧中透着一些诡异和凄凉。
原先李队的小队里有五个人，柯北已经牺牲，又各留了一个守在校门和教学楼门口，而考虑到万一志愿者被感染在空中发难，人少无法控制局势，或者“陨石”为阻止他们而组织丧尸甚至自己偷袭，陆文巍将一同来的六个飞行员都派了回去护送他们，所以实际上加上莫纤纤和陆文巍，进入体育馆的人一共也只有四个，但他们带上了所剩下几乎一大半的弹药，又从新运过来的物资里拿了些重型机枪，每个人的包里都塞得鼓鼓囊囊，希望武器的优势可以弥补人数的不足。
莫纤纤根据自己的记忆，带着他们顺利找到底层的走廊，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入口。经过一番商量，李队打头，莫纤纤紧随其后，再是周志宇，陆文巍断后，几个人慢慢摸了进去。
考虑到各项运动的需要，整座体育馆的隔音好得出奇，这个时候更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前方也没有任何光线，带来的手电筒只能照亮身前两米不到的地方，再往远处光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人如同行在一片虚空之中一般，只能将各项感官的功能发挥到最大，凭借各自的感觉前进。
莫纤纤跟在李队后面，保持自己的灵识开启，仔细地探查四周。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探查不到任何异常，没有丝毫妖气。鼻间吸入的空气干燥而冰凉，有着一种混合着铁锈和灰尘的气息，却并不像之前在电视台地下闻到的腐尸味。
难道自己想错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地下设施？那个避险设施的设计者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大学城？
莫纤纤略略有些迟疑，但见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出怀疑，也就没有提出异议。从另一方面讲，对于这个没有在平面图上出现的神秘空间，她也有些好奇，如果不是地下避险设施的话，那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从入口的小门进去，里面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空间，莫纤纤他们一直走了半分多钟，似乎还没有走到边缘。之所以感觉很大，是因为由于这里极静，四个人虽然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但脚步声还是在这个空间里激起了极重的回音。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又走了半分钟，周志宇终于沉不住气来，发问道。
他还没说完，走在最前面的李队突然身子一歪，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随即骂了一声：“大家小心点，这儿有楼梯。”
“怎么会有楼梯？”陆文巍问道，李队领头开着手电筒，如果有楼梯，他不可能没照到。
“这玩意儿好像是个小机关，踩的时候才会陷下去，”李队停在原地，用手电筒照向四周，“这里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口子。”
李队站在向下延伸的楼梯上第二级举着手电筒四处打量，莫纤纤站在口子旁边往下望，只能望见一个大约一米见方的入口，下方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全是一团浓稠的黑暗。莫纤纤接过手电筒来看了看上面，入口的对面，不到半米的地方出现了墙壁，看起来这个口子是这个四方空间的尽头了，除了进去以外别无他路。
莫纤纤又将光线投向脚下的楼梯，与之前电视台下面的楼梯不同的是，这里的楼梯明显要宽一些，而且级与级之间较缓，但同样也是普通的水泥梯面，踩上去满是灰尘，一步就是一个脚印。
这个结构再一次证明莫纤纤的猜想并不正确。由于篮球场兼会场是镶嵌在体育馆的一二层之间的，所以她一直以为一层的下半部分空间会是地下设施的位置，但现在显然证明就算下面的确有避险设施，也会比她预想的位置深得多。而且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不知道有多大的空间，应该就是体育馆一层的下半部分。他们的头顶上，隔着一层天花板的应该就是平时用来举办大型比赛或庆典的会场。
对于这种深入地下的设计思路，莫纤纤并不陌生，甚至看到的时候还有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这里也是这种深入地下的楼梯的话，她有理由相信楼梯通向的一定是神秘组织设计的地下避险设施。
“不管怎么说，下去看看。”莫纤纤说道，将手电筒还给了李队，自己也躬身沿着楼梯走下去。
这里跟电视台的地下设施不同，后者是将楼梯设计成普通的安全出口，但这里完全是悬在空中一直往下走，没有两旁的护栏，转角处也没有平台，整座楼梯似乎是悬空架在一个与上面那个空间差不多大小的空间内，看不到四壁。
随着深度增加，下面通风显然比上面更差，空气十分沉闷，令人不自觉胸口发闷。
“大家小心点，别掉下去了。”莫纤纤说道。为了尽量节省能量，四个人里只有打头和断后的李队和陆文巍手里开着两支手电筒，以照亮众人的脚下，但由于没有护栏，楼梯也没有普通楼梯宽，无穷无尽的楼梯又很容易让人思维涣散，一不留神就可能走偏摔下去。
“等等，好像前面有光。”打头的李队突然停下来说道。
后面的人也一并停下来，望向前方，但受手电筒的光影响，似乎都没有看清楚。“李队，我们先把手电筒关上。”陆文巍说道。
“好。”两支手电筒一关，众人眼前不远处顿时出现了一扇门，之所以能看见是门，是因为门里透出了白色的光，正是一个四方形的轮廓。
“可能还有几十米。”由于距离较远，那门显得很小，莫纤纤想了想说道。对于这样的门，她再熟悉不过，莫名有种亲切感涌上来，同时也有些反射性的厌恶，是因为之前在电视台地下并不愉快的经历。
几个人正要继续往下走，那扇门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响动，似乎是有人要出来，陆文巍当机立断，立即道：“呆在原地别动！”
由于之前已经关上了手电筒，几个人顿时就地蹲下，躲在黑暗里不再出声。话音未落，那扇门已经被豁然打开，白光从里面透了出来，由于距离较远，并没有泄露陆文巍等人的身影。大概有三四个人从里面出来，上了楼梯一步步接近陆文巍他们。
莫纤纤也悄悄地蹲着，心里却有些疑惑。虽然之前在电视台的经历并不愉快，但那毕竟是贾善个人的原因，并不代表这里所有的人都这样，陆文巍这样下意识地防备，万一反而引发双方的误会，事情说不定会更糟糕。但陆文巍毕竟经验丰富，她也不准备反对。
随着那几个人一步步走近，莫纤纤突然感到奇怪，这几个人的脚步声似乎有些不对劲，比寻常人的脚步拖沓许多，而且如果他们是逃进地下设施里的幸存者，他们必然知道这里很黑，没有不带光源的道理。更何况这几个人只是一步步走上楼梯，恍如根本不需要光源一样，而且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一般情况下，人们在走上一段黑暗的楼梯时，如果不带任何光源而能直直走上去，只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已经对这段楼梯极为熟悉，达到了闭着眼睛都能走上去的程度，第二种就是他们不同于常人，拥有夜间视物能力，在莫纤纤目前的认知里，拥有夜间视物能力的只有吸血鬼。
但后一种显然不成立，因为如果这些人有夜间视物能力的话，陆文巍他们早就被发现了，而不会等到现在。如果是第一种也解释不通，末世危机降临不过才三四天，以这些人的熟悉程度，至少得长期住在这里才能形成。
但是莫纤纤随即使用自己的灵识对他们查探了一番，同样一无所获。她顿时提高警惕，暗暗将手伸进了背包的最外面口袋，轻轻拿出手枪来握紧。片刻间那几个人已经走上来，陆文巍和李队同时开了手电筒，耀眼的光柱里陡然照出三个参差不齐的人影，那些人显然也是一愣！
然而就这么一照，陆文巍几个人都是一惊，反射性地就举起手枪，“喀拉”一声齐刷刷地拉开了保险！
自相残杀
“别开枪！”那几个人马上反应过来，立即喊道，举起双手停在原地，手电筒雪亮的光线里一张张脸都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你们是什么人？”陆文巍没有动，手枪仍然指着对方，问道。
“你，你先把枪放下。”说话的人大学男生模样，戴着眼镜，估计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伸手下意识地挡住眼前的强光，说句话都吓得哆嗦。
“放下枪。”陆文巍看了他一眼，当先把枪放下来，“你们去哪里？”
三个人都是大学男生打扮，看起来顶多二十上下，先前说话的那个男生听见枪上保险的声音，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在听见后一句问话时下意识一颤，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去……去外面。”
“去外面干什么？”几个人都看见了这些男生上来时的诡异情形，陆文巍不可能相信他们的话，马上又厉声问道。
莫纤纤下意识再度使用灵识查探，却没有发现异常，只站在一旁暗暗观察，并不吭声，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两个个子较高的男生站在离自己只有几步的楼梯上，由于陆文巍和李队的手电筒直射，他们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以躲避强光，或多或少地挡着了身后的人。莫纤纤却突然发现另外那个矮个子男生站在稍稍靠后的下一级楼梯上，只是低着头，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心里一凛，没等那男生再次回答，突然疾步走下楼梯，抓住他们身后的矮个子就往明处拖，手电筒的雪亮光束直接射向他的头部，他却没有丝毫反应，莫纤纤大惊之下，立即后退一步，看着两个高个子男生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他……”另外那个高个子迟疑道。
先前那个男生立即接上他的话：“他生病了。”
莫纤纤轻轻冷笑，上前一步扳住那矮个子的额头，迫使他抬起头来，往旁边一让好让光线照到他脸上。手电筒雪白的光束里，那矮个子整张脸已经变成乌紫色，两颊布满了脓疮！
这一抬头，离得最近的莫纤纤顿时闻到一股极其刺鼻而又熟悉的味道。
丧尸的味道。
她又是惊讶又是生气，霍然抬头，却陡然发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