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莫纤纤恨恨地咬了咬唇，眼神又不自觉扫到身旁的人脸上。在她印象里，吸血鬼这个种族都是夜间出没的蝙蝠，皮肤苍白眼睛血红，永远像是下一秒就会从黑色的披风里伸出有力的双手掐住你的脖子，露出尖牙刺入皮肤将血吸干的样子，认识John以后，她发现自己似乎错了。但究竟是她对这个种族有偏见还是因为John是这个种族里的异类？
莫纤纤自嘲似的笑了笑，视线从灯光下那张苍白却英俊的脸上移开，看向后座的柯北。他的姿势似乎一直没有变过，但粗重的呼吸和蜡黄的皮肤显示着他不容乐观的身体状况。莫纤纤注意到他连没有受伤的左手肤色都已经开始变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莫纤纤实际上只等了一个小时不到，John就已经醒了过来，催她去睡觉。于是John换下了莫纤纤，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异常发生。
虽然带着被子，但由于柯北的感染，莫纤纤再次在座位上将就了一个晚上，醒来觉得头都要扭断了，稍微转转脖子都会疼。她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还没开始抱怨，一双手已经覆上了她的脖子，轻轻帮她揉捏起来。
莫纤纤只好无奈地放下手，心里下意识对这么亲昵的动作有些抗拒，但想到John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忠犬，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加上脖子实在疼得厉害，而他的力度又刚刚好，不由伸着脖子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起来。
“没想到你这双手不止会用来杀人。”莫纤纤好心情地调侃。
“那当然，”John答道，“几百年功力。”
“是吗？”莫纤纤心念一动，“给你的那位吸血鬼女友？”
“我们该出发了。”莫纤纤明显感觉到John的手指一僵，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暗自懊悔。John微愣，而后敷衍似的揉了两下，放开了手。
“柯北后来没有什么动作吧？”莫纤纤试着转了转脖子，刻意忽视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回头看了一眼柯北。
这一看，她着实吓了一跳。“你自己看好了。”John淡淡地说了一句。莫纤纤惊恐的表情全都落在他眼里。
不过短短一夜时间，柯北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榨干了一样，原先存在感极强的身子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干尸，身上只要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泛起灰败之色，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白气，两颊似乎已经开始腐烂，嘴空洞地张着，形状十分可怖。如果换做旁人，此刻肯定以为车子后面载了一具尸体。
“你也别太担心，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们马上出发。”John看她显然处于惊讶之中没回过神来，忍不住提醒道。
“哦，”莫纤纤一愣，回过头来，“你说的对。”
她说着就要探身去后座拿食物，John已经抢先一步轻轻拦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回去：“我来。”
莫纤纤见他坚持，只好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柯北，耸耸肩表示无奈，乖乖坐回去了。
John一步跨到后座，俯身悬空趴在柯北的头顶，伸手去拿放在他头顶后面的面包和矿泉水。他的黑色外套没有拉拉链，垂下来的衣服下摆遮住了柯北的脸。而即使经常嘴上说着不在乎，莫纤纤还是从后视镜里注意着后面的动静，保证随时能够应对突发情况。
“你小心点。”莫纤纤看得心惊胆颤，忍不住提醒道。
“没事的。”John回头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直到眼看着John拿了食物起身，莫纤纤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伸手示意他把东西递过来。然而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John即将起身离开后座时，他身下的柯北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眼毫无神采，白色的眼白和灰色的眼珠仿佛混杂在了一起，就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腐肉突然动了动，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而这个时候，John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莫纤纤的视线也被挡住，谁也没有发现这可怕的一幕！
深入内部
柯北其实早就已经清醒过来，但“它”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到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才抓住机会出手，不得不说“它”的确很聪明。但就在“它”的手快要触及John的衣襟时，对方似乎早有准备，身子瞬间往后移去，出手如电，单手稳稳抓住了“它”伸出去的爪子。柯北脸上瞬间划过一丝似乎隐含疑惑的神情，而后手上发力试图挣脱对方，却发现自己使不出丝毫力气，四肢绵软，顿时失去重心般往后倒去。
等到柯北完全脱力重新靠上后排座椅后，John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要不是他听见了柯北出手时的风声，恐怕现在躺在后面的就是他了。“好了，放开吧，我已经搞定它了。”莫纤纤在他身后说了句。
John坐回驾驶位上，见莫纤纤还在看着柯北，便问道：“他怎么样？”
莫纤纤摇摇头：“情况不容乐观。开始攻击人类，代表妖气已经侵入大脑。我现在只是暂时控制住他，但他仍然可能随时觉醒。”
“也就是说，如果你收了他身上的妖气，他马上就会死。”John帮她说道。
“是的。”莫纤纤蹙眉。
“那么我们别无选择了，说实话再来一次那样的偷袭，我的运气不一定有这么好。”John神色严峻。
“我知道。但是，如果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回去，你觉得那些人会怎么想？”莫纤纤显然已经想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别担心，有我在，他们伤害不了你的。”John说道。
莫纤纤皱眉摇摇头，抬手揉着额角：“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如果告诉他们实情，N大剩下的人固然不会伤害她，但对方必然会对她有所怀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会再度受到挑战，以后的事情更难办。那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现在，由于后座上这只丧尸身份的特殊性，即便她知道除了杀了他别无选择，也还是不愿意亲手执行这个残酷的决定，宁愿相信一定会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
“John，”良久，莫纤纤开口道，“先把车往前开。”
John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没有提出异议，发动了车子。莫纤纤眉间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些，回身默默念咒，挥手又往柯北身上加了两道禁锢，而后伸手从之前John从后座上拿过来的食物里挑出一块面包和一盒牛奶：“无论如何，我们尽力把他带到边境，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接下来肯定是一场恶战，先养精蓄锐吧。”
她说着撕开包装，自顾自咬了一口，又将吸管插入了牛奶盒中，抬起眼来，突然发现John在盯着自己，不由问了一句：“看我干嘛？好好开车。”
John温柔地笑了笑，转头目视前方，说道：“我在想，其实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话，我也许可以试试瞬移。”
“你的意思是……”莫纤纤表示不解，但随后她立即提出质疑，“如果这样可以的话，为什么你当初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不用？”
“我那时候对里面的状况一无所知，也不了解丧尸的习性和弱点，为了增加了解，所以才选择硬闯过来。”John答道。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是个很诱人的假设。莫纤纤暗暗估算着可行性，摇头：“我们有三个人。”
“如果我们把他留在这里去寻求救援呢？”John说道。
莫纤纤一愣，惊讶地转头看向John：“这太冒险了。”
“但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不是吗？”John反问。
莫纤纤本能地想拒绝，脑中飞速地设想着所有的可能性，但手腕上的表却突然再次发出警报声，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还有两公里。”那道红色封锁线在地图上显示距离他们所在之处，几乎近在咫尺。
“请迅速做决定。”John从容不迫地道。
莫纤纤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仍然靠在后座上的柯北，转而盯向手表屏幕上那道越来越近的闪烁红线。电光火石间，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犹豫，再多耽误一刻，结果就可能是三个人全军覆没。
“停车。”莫纤纤将手放上了车门，沉静地说道。
John会意，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了高速路边，莫纤纤下了车，极目远望。天空阴郁，隐隐能看见地平线的黑色阴影，如同黑色的潮水般随时可能蔓延过来。这里距离那道封锁线顶多只有一公里，风里也夹杂着细微的妖气和腐尸的气息，不时能听到丧尸们的低吼，散播着令人不安的讯息。
“准备好了吗？”John也已从车里下来，站在她身后问道。
莫纤纤回身，努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接过他递来的包裹，系在自己身上，点点头。
“这里面是一些食物、水，还有武器。”John故作轻松地笑笑，“如果在封锁线内出现意外，这个包裹能提供所需体力，但最多只有12小时。”
他虽然仍在温柔地笑，但眸中的关切和担忧还是让莫纤纤心里不由一紧。
“好的，”莫纤纤甩甩头，仿佛要将这种不详的凝重甩开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柯北，“我的禁锢最多只能困住他一天，但愿这个家伙能等到我们回来。”
“要是他执意奔着他的大部队去，我们可就无能为力了。”John开玩笑地说。
“走吧。”莫纤纤深深吸了一口气，沿着高速往北走去。
十分钟后，两个人站在第一道封锁线外，眉头紧锁。
“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John喃喃道。
距离他们二十米处，整个高速路面猛然被人为增高了几乎半米，各种各样的杂物散落一地，绵延好几十米，已被撕成碎布条的衣服跟颜色各异的人体组织器官纠结在一起，已经凝固了的血迹斑驳地印在上面，虽然是冬天，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经久不散，莫纤纤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几乎是本能地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起来。John也有些不忍地转过头，走到莫纤纤身后帮她轻轻顺着后背。
好一会，莫纤纤才抬起头来，一眼掠过桥面，却突然发现桥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她走近几步，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桥下两侧的荒草地里，至少堆了不下几十辆私家车的残骸，随意散落堆叠着，多半都已经散架，显然，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已经有无数人们试图驾车逃离这座城市，却在这里遭遇了丧尸，丧尸们将他们吞掉以后，又将他们的车子抛下了桥面。
“这不像是它们的智力能达到的，多半是‘陨石’的命令。”莫纤纤说道。
“走吧，丧尸们快要发现我们了。”John出言提醒道。
“好，”莫纤纤看了一眼手上的屏幕，暗暗估算，“厚度4。8公里，你可以吗？”
“我尽力。”John犹豫片刻，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
莫纤纤没有说话。不管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总比直接穿越这条4。8公里的封锁线好。John从身上包里拿出了一条尼龙绳，麻利地将两人的手绑在了一起，但特意留了空隙以方便活动。
“我需要你尽可能地帮我压制住它们的妖气，把它们对速度的影响减到最低，”John叮嘱道，“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我会切断绳子，但你不必担心，只要我们之间的距离超出了十米，它会通知我们的，我会尽快找到你。”
Lester一开始开发这个功能，其实是为了保护各成员的隐私以及方便他们联系的，只要两个成员之间的距离在十米到一千米范围内，手上的腕表就会提醒，莫纤纤一开始就是依靠这个功能发现了John，没有想到被他用在了这里。
“听明白了么？”John问道。
莫纤纤点点头。John笑了笑，突然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吻了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试了试绳子的韧度，说道：“抓紧我。”
湿润而柔软的嘴唇带来的奇异触感还没有消失，手却已经被握在一只温热而略带粗砺的大手中，莫纤纤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却知道自己这一次已经没有办法逃避，只好尽力驱除内心下意识弹起的抗拒。
“准备好了么？”John的声音此时听来有些飘渺，“我们出发。”
夹心饼干
莫纤纤深呼一口气，试图驱散即将穿越丧尸群的紧张和异样感。还没等她充分准备好，只觉得身子突然往后一仰，而后飞快地向前冲去，耳边的风声突然锐利起来，吹起她的头发，刮过脸颊如刀一般生疼，逼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忍不住紧紧抓住了握在手中的那只手，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微微犹豫了一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空气中的气息，莫纤纤强自安定心神，开启灵识，默默调动起自己的精神力，试图压制周围的妖气。
几秒之后，随着冲进鼻腔中更为浓重的异味，光线陡然暗下来，他们的速度也明显一滞，而后放慢了不少。这里的妖气比任何地方都要强烈，周围的空气几乎都已经被它们占满，应该是已经进入这道屏障了。
莫纤纤感觉自己仿佛试图在一堵堵没有丝毫空隙的墙壁中找到出口，不时撞到周围的丧尸，但由于速度太快，它们都坚硬得像石头一样，没多久她就已经遍体鳞伤，更糟糕的是尽管John一直在避免有丧尸插入两人之间，莫纤纤也已经努力抓紧他的手，但仍然无法阻止他们不时被丧尸分开从而不得不减缓速度直到其中一人绕过这只丧尸。
莫纤纤必须承认这是她这辈子最难受的一次超现实旅行。
“莫纤纤，到我背上来。”风里忽然传来John的声音，让莫纤纤不由一愣。她很快反应过来，John的意思是要背着她，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就会减到最小，丧尸也就不那么容易将他们分开。
“好的。”这不是难堪或者矜持的时候。莫纤纤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沿着那只手臂抓住他的肩膀，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试图整个人挂上去。
“你太快了，我跟不上。”几次失败后，莫纤纤无奈地说。
“我放慢点。”
虽然穿越丧尸群的速度受到了影响，但莫纤纤还是费力地趴在了他肩上。身处丧尸群中，又有John在身前挡着，迎面而来的风也小了不少，莫纤纤慢慢地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处修罗地狱。耳边响彻着无数低吼，无数身边经过的丧尸化成一道黑色的光影河流，偶尔一两张腐烂不堪的麻木面孔或者一只枯瘦露出骨头的爪子从眼前一闪而过，莫纤纤下意识偏头躲避那些仿佛即将要划到她脸上的尖利指甲，手上冷不丁一凉，抬眼看去，赫然却是一两滴从丧尸身上掉下的涏液，泛着粘稠的黄绿色，惹得她胃中下意识就是一阵翻腾，但又不能乱动，只好低头埋在John肩上，不敢再看。
“莫纤纤，帮我看着方向。”John又说道。
“好的。”莫纤纤略略抬起手，直起身子，努力使自己专心看向手腕屏幕上闪烁在红色线内的绿点，“现在我们已经穿越了三分之一。John，方向有误，你需要往左30度。”
对方却没有回答。
“John？”莫纤纤敏锐地察觉到速度有所减慢，连忙又喊了一声。
“知道了。”
虽然极力掩饰，但莫纤纤还是听出来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不由心里一沉：“坚持住，John，我们马上要到达封锁线的中心地带了。”
John重新纠正了方向，但速度还在继续减慢，身边喧嚣不止，莫纤纤努力分辨出属于John的声音，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十分急促。毕竟作为一个不吸血的血族，要保持如此长时间的瞬移本来就很不容易，何况他还带着莫纤纤，更给自己添了一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