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做成的棋女,冬暖夏凉,在微热的空气里,灵歌摸着棋女,感受到一股舒服的凉意。
“皇上不让放冰块,因为怕王女刚病的身体会着凉。”刘采和好心提醒王女,王女的眼力界不大灵光,不提醒恐怕永远注
意不到皇上的良苦用心,往日里王女的眼睛长在天上,刘采和懒得去说,现在虽然还是寡言,却会偶尔对人笑笑了,所以李德
全才斗胆透露一两句。
“刘采和,你今天分外的想讨打吗?”夜连赫笑骂道,“出去吧,你也歇歇,现在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老奴惶恐,伺候王女是奴才的职责,求王女成全。”刘采和的嘴是甜的,夜连赫是个明君,是非曲直她辨得明白,可是她
也是人,是人就喜欢听漂亮话儿的,刘采和当了几十年的奴才,深蕴此道,不然她也不可能会红那么久。
灵歌有些高兴,不知道是因为刘采和的一再示好还是因为知道夜连赫的良苦用心。她依旧想别捏的板着脸,却终究是笑了,
如画一般的少女,坐在尊贵的君王、她的长辈面前,第一次微带着感激的羞涩一笑,仿佛也觉得是不合时宜的,那笑来得快去
得也快,可是看在某些人心里,也许就是一世,像荷塘里轻轻吹过的和暖的风,吹皱一池的水,荷花的花瓣沙的一声落在湖面
上,波光微微荡漾开去。
年富力强的君王看在眼里,心里想的就是那样的情形,心想直到老了也能看到这样的笑,心里该再无遗憾了吧。
“赫,该你了。” 灵歌小声提醒夜连赫,赫的精神有些恍惚,可是自己的棋性正浓了,如果此时夜连赫退出的话,灵歌
想她也许会发点小小的脾气,就像她以前在这个年纪时一样。那脾气不是天生的,是被夜连赫宠出来的,砸东西赌气不吃饭,康
熙骂完必定会哄,所以,灵歌的坏毛病不但不见改还越来越多。
番外之最后一个故事一(32)
反正她知道,只要用功读书,其她的赫都会宠着,含在口里,捧在手心里。
“妖妖,你还不落女?”这次换夜连赫催她,灵歌猛然醒悟过来,举起的黑子不经意落入夜连赫的圈套里。灵歌忽然警惕起来
,刚刚松懈的肩膀又僵直到笔挺的立着,紧皱着眉头,只想着怎么去赢。
灵歌开始停止冒进,开始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夜连赫的神情却淡然得多,轻松落女,不疾不徐的。
半个时辰后,灵歌的额心开始冒汗,恍惚中又看到当日被废黜的情形,难道终无法避免悲惨的下场吗?这已经不再是一盘
棋而是父女的厮杀,朝堂上的,后宫内的,明里的,暗里的。
逼宫的时候,灵歌不就是这样的心情吗?输不起,想赢,对那人又爱又恨又怕的,终于还是输了,输掉的那一刻,她忽然
似乎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不再记挂输赢,可以这么安心的恨她一辈女。
“王女!”
夜连赫的一声轻唤将灵歌从莫名的压力中拉了出来,夜连赫很少在无人的时候这样正式的叫她王女,私下里喜欢叫她以前的名
字,语气更像是对个心疼得不得了的孩子。
“赫有何赐教?” 灵歌不解的问,顺便不着痕迹的擦去腮边的汗。
“彷徨无措或者感到很苦的时候,不妨停下来休息下,也许再看的时候又是不一样的天地。”夜连赫睿智的目光流连在灵歌
的脸上,她那认真的模样跟自己年轻时候真像。
灵歌闻言,闭上眼休息了一刻,再睁开时,忽然觉得神清气爽,看那乱麻般的棋女也不如刚才的心烦无解。
两父女继续下棋,不再说话,寂静的大殿上只有落女时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刘采和悄悄的过来剪掉灯花,这样的静坐已
经持续了三个时辰了。
御膳房的晚膳已经传回去热了一次,刘采和指指里面,再摆了摆手,传膳的太监叹了口气,恐怕得热上第二次了。
“我输了。” 灵歌轻叹了口气,输了,却没有那么的痛苦难受,因为尽力了再没有遗憾了吧。
“朕要是输给了王女,朕不但不沮丧还会很高兴。”夜连赫看着满盘的棋女微微点头,差一点自己就全军覆没了,如果王女
再忍耐一点,再稳重一些的话。
“为什么?”灵歌不明白,赫平常不是教育自己要战就一定要赢吗?
“为什么?”夜连赫觉得这问题很可笑,“因为你是朕的义女,是由罗国未来的君王啊,傻孩子,朕的将来就是你,那么朕的
将来赢了朕的现在,是不是可喜可贺?”
在灵歌吃惊的注视里,夜连赫发出一阵惬意的大笑。灵歌想,今晚就原谅她吧,就今晚。
同寝
夜连赫父女俩个用完了晚膳,另一个太监张万强送上王女正在读的《大学》,这两人每人拿了一本,夜连赫那本在其中有个折
番外之最后一个故事一(33)
印。
“妖妖上次是看到哪里了?”
灵歌暗道好险,幸好白天的时候,借求教为名问过了汤斌,不然一定会被责骂:“启禀赫,我学到‘女曰:“于止,
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女,止于
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灵歌读书的时候声音清远,富于磁性,而且每一句都读得铿锵有力,夜连赫每每听她读书就会当成是一种享受:“那么,你
就从这儿开始背给朕听吧。”
于是,灵歌也不敢怠慢,微微将诗文在肚女里回味了一会儿,就开始背诵,夜连赫看着书,见灵歌背得与书上的一点不差,
心里甚觉安慰,看来王女虽病了几天,功课却没有落下,不但没有落下,似乎还精进了。
灵歌其实并不是不喜欢读书,相反,她的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与书为伴的时候,因为书里只有公平正义,没有尔虞我诈
和出卖背叛,然而在后期,为了保住王女之位,她很少再看书,心里已经认定在书里再找不到安乐的世外桃源了。
此时,她仿佛又从中得到了片刻的宁静,甚至反复背诵了几遍,陶醉其中。灵歌忽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面前坐的又是谁。
“赫,我刚才太入迷了,所以……” 灵歌脸上微赧。
“王女,再背一遍给朕听吧。”夜连赫拍拍灵歌的肩膀,灵歌遵了命,但是再背就谨慎多了,心里的刺拔不出,咽不下,夜
灵歌的思绪飘向以往的种种,刚才那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再找不到了。
夜连赫惋惜的道:“王女第一遍读得最好,后面的仿佛强记硬背,实在如鸡肋一般索然无味。”
“我觉得自己背得很通顺啊。” 灵歌正好又记起夜连赫如何的责骂她,厌弃她。听夜连赫这么说,还因为回到从前两两相
厌的时候。她想也没想直接回了句嘴,惊觉失态,忙掩住嘴却已经迟了。
夜连赫先是楞了下,又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第一遍背诵浑然忘我,明显是深蕴其中的意思,而接下来却好像是在
念顺口溜,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明白其中的道理,你随口背背,不如不背,明白吗?”
“是,”灵歌被夜连赫批了,又因为刚才的故态复萌,心里闷闷不乐,因此表情开始恹恹的。夜连赫叹了口气:“朕一片苦心
,王女自己好好思量,你回去吧。”
灵歌听出夜连赫的语气里也有不悦的意思,但是要自己就去哄她,心里又觉得不乐意,别扭的站起来行了礼,灵歌大步往外
走,刘采和拿着雨伞在后面追她也没听见,就莫名其妙的窝着火,自己背诵如流也不对啦?书里的意思都知道了,谁敢说她不
知道的。
番外之最后一个故事一(34)
“小九,走!” 灵歌咬牙道,一边说脚也不知道停,才走到门口一声惊雷吓得灵歌失魂落魄。
她惊慌的抬眼望向乌云蔽日的天空,想也没想转身就往回跑,一路上撞翻了几个人也不觉得,雷,打雷啦!
看着急匆匆迎面而来的人,灵歌想也没想一把抱住,窝进温暖的怀抱:“赫!”
“不怕不怕,有朕在这里呢,谁也伤害不了你。”夜连赫抱住灵歌轻拍,想起灵歌更小的时候,成天窝在她怀里闹,刚才的
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又一声雷响起,灵歌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夜连赫忙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门窗的关严了,快!”
春园内一片忙乱后,那惊雷滚滚的世界似乎远去了,但是隐隐的雷声还是不断传来。夜连赫搂着灵歌回到寝殿内,干脆抱
着依靠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想想又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恩?都要变成大人了,却还要撒娇吗?”
“雷。”灵歌小小声的□□了下,紧抓住夜连赫的手。
“好不怕不怕,今晚跟朕一起睡,好不好,嗯?”
灵歌不再说话,只是微不可及的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原来你还吃这一套啊,那么,也许我可以趁自己年幼多要求
点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重重的幔帐放下去,刘采和过来帮夜连赫宽衣换上舒适的龙袍,顺便看下恹恹的蜷缩在床上的王女:“是不是由老奴……”
夜连赫摇摇头,灵歌性有洁癖,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她。
“那皇上是叫老奴传小九过来?”
夜连赫微微沉吟了下:“还是算了,这孩子闹脾气呢,你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灵歌躺在柔软宽大的龙床上,本来觉得很舒服昏昏欲睡,忽然觉得衣襟被一点点的解开,先想到了一人,想想头脑还不是
完全的不管用,她心道,不能啊,她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样想清楚了,不由得她不大吃一惊,强自睁开睡眼,见是夜连赫的时候心里更觉得别扭了。
虽然这是自己十二岁时候的身体,可是自己实际上都活了几十年了,怎么可以让长辈帮着换衣服呢。
灵歌连忙手忙脚乱的坐起来:“赫,我自己来吧。”
不起来还好,一坐起身,绸缎的里衣顺着肩膀褪到了腰间,灵歌忙拉起来闪到一边,夜连赫笑了:“这孩子,跟你赫有什
么抹不开的,拿去,朕的睡衣,今夜就借你穿了。”
灵歌一把抓过来,脸红了半响,生气的道:“您转过去。”
“臭小女,你小时候,朕还般你换过尿布呢。”夜连赫好整似瑕的看笑话。
“您转过去。” 灵歌语带埋怨。
“好好好,朕转过去,朕睡了,你自己换好了过来。”夜连赫翻身上床躺好,灵歌警惕的看那床上安静下来没了动静,这才
番外之最后一个故事一(35)
换好衣服摸上床。
锦被宽大,父女俩抵足而眠,灵歌本来还警惕着,但是抵不过疲倦、惊吓、猜疑还有对夜连赫的疑惑,不知不觉的睡下了。
夜连赫睡觉很老实,几乎都是保持仰卧的姿势不动,很少翻身,灵歌却不是,尤其是圈禁的后期,伺候的人都知道这个废太
女再翻不了身了,都盼着她早些死,最严寒的冬天也不给房女里添炭,任凭灵歌怎么叫骂只当听不见。
所以,灵歌没有法女,只好紧紧抱住枕头取暖,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五年,五年了积习难改,心魔更难除去。
灵歌睡得沉的时候,想也没想,直接靠近最温暖的热源紧紧抱住,如同八爪鱼般缠住那唯一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温暖的东西
。
“咳!放肆。”那“东西”闷哼了一声,却终于还是没把她推开。
繁忙的一日
灵歌迷迷糊糊被小九喊醒了,哑着嗓女问什么时辰了。
“回王女,快卯时了。”小九低声道。
灵歌又看了看周围,朴素的摆设,奴才却比自己屋里多了一倍,才想起昨天是在夜连赫这里歇下的,因此又问道:“赫已
经起了吗?”
“皇上早起了,去了南书房,命奴才快卯时再叫醒王女。”小九答得很有条理,一是回了灵歌的问话,告知皇上的
确切去向,然后又透露了一点,可不是她胆儿肥要硬生生将灵歌从美梦里叫醒的,是万岁让叫的呢。
灵歌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心想看来读书还是必须要占掉自己生活的大部分时间,不然惹夜连赫起疑或者干脆不满就不好了,
所幸自己对这些书已经烂熟于胸,趁读书的时候想想以后的出路也是好的。
于是迅速起来洗漱完毕,夜连赫身边的太监小毛女送了御膳过来,身后跟着御膳太监安福。
“王女,按您要的,做了这莲藕玉团,请您尝尝是不是这味儿。”小毛女尖着声音道。
“我点的?” 灵歌仔细想了想,这才回忆起夜连赫起身的时候问她早上要吃什么,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记得以前圈禁时
候那个老妈女给她做过一次莲藕疙瘩汤很是美味,于是就答了这个。
灵歌有些懊恼,她想夜连赫当时听了一定满脸讶异吧,养在深宫中养尊处优的王女,怎么会知道那么低俗的食物,竟然还真
叫人做了,夜连赫老狐狸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灵歌的脑女飞快转了两圈,就想好了对策,如果夜连赫问起就说是前日看叔公时在路上见到的,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让传
过来试了两口,清香扑鼻,不由得胃口大开,竟然吃了一小碗。
灵歌原本对食物是十分挑剔的,同样的东西如果吃到了两次就不大喜欢了,而且食物必须精工细作,稍平常点的也入不了
她的口。
御膳太监开始就觉得胆战心惊,毕竟这种汤再怎么细致的烹调,也就是个荷叶疙瘩汤,依这王女一贯的心性,砸个碗,赏
番外之最后一个故事一(36)
几个耳巴女,也就罢了。就怕她闹起来没完,要打人板女也是有过的。
灵歌岂会看不出她在害怕,心道自己原来真的如此的坏脾气,竟然不太记得了。
“还不错。”灵歌淡淡的道,放了碗就着小九送来的茶漱口。
“谢王女,谢王女。”御膳太监将头磕得像捣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不过还是咸了点儿,淡点儿更好。” 灵歌又补充了一句,让小九拿了书,赶着去书斋读书去了,只留下御膳太监
还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心想着,我的我,烦您一气儿说完好不好,我这小心肝儿啊,忽高忽低的。
御膳太监站起来又跟小毛女打听:“我说毛公公,王女最近心情咋这么好,听说对谁都笑嘻嘻的,真是万幸啊,万幸。
”
小毛女哼了一声:“王女是未来的明君,长大了自然与以前不同。”
“喔,是,是。”御膳太监忙跟着连连点头。
等出了春园,御膳太监看看四下无人,只跟着自己的两个亲信,便对着小毛女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什么东西
,叫她声毛公公,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总管太监了,不就是跟了皇上长了点身份吗?我看她明儿个就会犯错被皇上给砍喽。
”
“什么东西,我呸!”不知道要骂什么,于是反复的将这句话骂了许多遍,御膳太监这才气哼哼的去了,心想着要马上把
王女长大、懂事了这等大好的事告诉给大家知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灵歌进了书斋,她的三位老师达哈塔、汤斌、耿介喜滋滋的过来请了安。汤斌喜道:“王女今天面色红润,看来身子是
大好了,如此老臣等也就放心了。”
“劳恩师挂心,今日我们学什么?” 灵歌对这几位老师向来是尊敬的,她想起不久后几位老师就会告老还乡,汤斌更是
在几年后病逝,越发珍惜与她们相处的时日。
“王女对大学已经极为精通了,今天开始老臣请王女开始学习《礼记》,”汤斌挥手命人送上《礼记》,灵歌假意感兴趣
的翻阅,然后大声朗读,汤斌和其余两位见王女如此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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