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些时候,大家说了些什么,笑了些什么灵歌都不知道了,只是跟着一众人一起大笑,一切嗟叹,神思恍惚中隐隐听到了飘渺的歌声:月光稀,是谁捣寒衣……
灵歌忽然的回神,真的有个妙龄女子在圣驾前面献唱,她唱得真好,可是并不是灵歌刚才听到的寒衣调,灵歌看到对面的靖王,嘴角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可是他的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在听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早知道不要记得(12)
或许,他同灵歌一样,听到了同一首歌。
夜连赫斜依在高大精致的龙椅上,慵懒的玩味着手里的玉盅,放到唇边却久久未饮一口。
太后忽然开口了:“靖王,不要贪杯,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夜连赫的脸更冷了,却眼角带着没有热度的笑,也道:“你真不能喝了,一会儿剑伤发作就不好了。”
靖王笑道:“区区几杯酒不碍事的。”
这时候他旁边几步远的地方,皇后的妹妹,也就是公孙丞相的另一个孙女儿忽然跑了出来,劈手夺过靖王的酒壶:“靖王哥哥,你怎么能不听皇上和太后的话呢,您不听太后的话是为不孝,不听皇上的话是为不忠,您可不要做不忠不孝之人啦。”
公孙老丞相气得直吹胡子:“丫头,你不懂不要乱说,什么不忠不孝了,平日里先生教你的学问都到哪里去了!”
灵歌猛得抬眼,看到她艳若桃李的容颜,惜惜立刻附耳道:“公孙大人的二女儿,名唤公孙蝶。”
“果然如翩花彩蝶,机灵可爱。”灵歌淡淡的道,眸光在公孙蝶和靖王之间游移,想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惜惜笑着又道:“娘娘,您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
“什么味儿。”灵歌漫应着,依旧看到他们两人再打情骂俏,心里有些不悦。
惜惜笑着扯灵歌的衣襟道:“醋味儿啊!”
灵歌立刻脸飞红晕,狠狠的剜了惜惜一眼:“臭丫头,你是太闲了,连灵歌也取笑!”
惜惜做掩嘴状,灵歌却耳尖的听到太后笑道:“小蝶和靖王倒是很配的。”
手中酒杯一滑,一杯酒泼溅出大半,灵歌慌忙用丝绢擦去,幸好大家对这提议兴致勃勃,竟然没有发现。
靖王担心的瞟了灵歌一眼,眼神里更多的无奈与落寞,他正色拱手道:“一日匈奴不除,臣一日不得婚配,臣在神明前早已发下毒誓,请太后皇上谅解。”
他不肯娶亲?灵歌有些激动的抬起头,那一刻好想不顾一切的朝他奔去,即便是当场死在夜连赫的剑下,灵歌也早已经无所畏惧。
“对不起,王爷,灵歌——负了你!”灵歌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来压抑着胸中的痛楚。
灵歌看到公孙丞相明显尴尬的表情,太后原本是想和公孙家联盟的,这下事情又泡汤了,要是让他们两家联起手来,那夜连赫可真的要头疼了,灵歌抬头看夜连赫的表情,他见灵歌望着他,却笑了,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那邪肆的笑叫人目眩,灵歌低下头有些晕眩,想是刚才为了镇定心神而喝的那杯酒,喝得有些急了。
灵歌抬眼,看到靖王又在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心里酸楚,更是着急起来。
灵歌便命惜惜再给灵歌倒酒,他若喝得急,灵歌便跟着喝得急,他若不喝,灵歌也停盏不喝,靖王苦笑着,放下了酒杯,他——不再喝了,真是太——好了。
灵歌眼前一黑,灵歌醉了,睡着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灵歌看到夜连赫眼里的恼怒,他又生气了,算了,气死他好了,本宫要醉,谁人敢拦着,呵呵!
早知道不要记得(13)
唔,疼!灵歌艰难的真开眼睛,入目的便是夜连赫的那双厉眼,灵歌吓坏了,连忙起来见礼,夜连赫一把将灵歌按回□□,恶狠狠的道:“你要去哪里,靖王身边吗?”
不等灵歌回答,他猛地俯身堵住灵歌的唇,狠狠咬下去,大手伸入灵歌的衣内,很快身上便是一片寒冷的凉意。他粗鲁的弄痛了灵歌,灵歌之内咬着嘴唇不啃声,他的吻重新落下来,底下的冲刺却温柔起来。
慢慢的,一股苏苏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灵歌真不敢相信,那个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绕在他身上的女人是灵歌,灵歌会发出那么婉转的声音,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灵歌是被隐隐约约的笛声给吵醒的,坐起来身旁早没了人,灵歌唤了惜惜过来问道:“皇上呢?”
“皇上一早就去皇后宫里了。”惜惜小心的瞧灵歌的神色,灵歌笑道:“怎么,以为灵歌会不高兴?”
惜惜指了指外面:“奴婢是怕娘娘心里难受。”
灵歌有些迷茫的望着窗外,笛声呜咽,心痛难当。灵歌蹙眉,死死抓着床沿。
惜惜慌了:“娘娘,您怎么了,我给您叫御医。”
“不……不要了,灵歌坐坐就好。”灵歌咬牙忍了一阵,心痛毛病就如同它来时一样,忽然无影无踪了,灵歌笑着对惜惜道:“你看,灵歌这不就是好了吗?”
“不成,明儿还是得找个太医来问问,不,现在我就去。”惜惜转身就往外跑,灵歌叫都没叫住,这丫头,放着现成的月奴,却要去哪里请太医呢。
惜惜一走,灵歌就管不住自己的脚了,赤着脚就跑到院子里,疏影横斜的梅,清雅脱俗的竹子,透着香味,正与那笛声相合,灵歌不由得合着曲子清唱:是今生相伴还是来世再惜,你永远不懂这谜题……
忽然看到那一地雪一般的月光,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哭了好一阵,眼泪都干了,还是停不下来,却听到外面有人轻声的吟哦:“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声音那么熟悉,千百回曾经出现在灵歌梦里,如今真来了,灵歌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灵歌坐在院内,他站在院外,我们隔着一道厚厚的围墙,默默的感受着彼此。
灵歌想开了,能和他这样在同一轮明月下共同呼吸,已经是很幸福的了。
灵歌想着他的眉眼,他的翩翩身影,回味着他为灵歌而作的情诗,灵歌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嘴角弯起一弯苦涩的笑意,就算他看不到灵歌也要为他笑,要他知道,灵歌没有怨恨,灵歌会坚强的活下去。
良久,靖王才轻叹了一口气:“我……”
只那一声,灵歌早已肝肠寸断,为什么不跟他走,为什么不告诉他灵歌便是暮灵歌,原本她们可以在欢乐的时候更欢乐,现如今了,却变成了在悲伤的时候更悲戚了。
早知道不要记得(14)
灵歌待要不顾一切的奔出去,像他表白,慌乱中却跌倒崴了脚,靖王并不知道,他依旧静静的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明日要走了,我答应迎娶公孙丞相的孙女,公孙大人邀请我去他的封地做客。”
迎娶!灵歌只听到了这两个字,忽然浑身如同被冷水浇遍了,冻的身子瑟瑟发抖,是啊,灵歌都嫁了,如何还有资格要求他不娶呢。
灵歌咬牙,知道唇齿间尝到了血腥的滋味才道:“公孙小姐与你很是般配,灵歌祝福你们。”
待要再想些吉利话儿,却是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来了,灵歌暗地里鄙薄自己虚伪的厉害,明明恨不得那公孙蝶明日便死了就好。
“靖王爷,天色不早,您还有病在身,早些回吧,灵歌祝您一路顺风!”灵歌咬牙道。
“我……”靖王在墙外叫了灵歌一声,灵歌心里一抖,差点要晕过去,那神情,叫灵歌要如何辜负。
“我!”靖王又唤道,“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喊喊都叫人觉得不枉来此一世。”
灵歌知道他说着话时,一直是在笑的,他长得那么好看,笑得也一定很美,灵歌也要笑,可是……灵歌为何哭得那么丑,灵歌瘪着嘴,灵歌感觉到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灵歌紧紧捂住大张的嘴,他要走了,不能让他听到灵歌的哭声,不能让他走得不安心。
“暮灵歌,我真的走了,虽然你一再的骗我,可是我不恨你,以后我歌会好好的去过我的生活,你也是,要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知道么,不然……”
靖王忽然沉默了良久:“不然,我就不准备原谅你了!”
灵歌听到他的脚步坚定的去得远了,忍着疼,灵歌一骨碌的爬起来,再出去,外面繁华似锦,却惟独不见了灵歌的靖王,他是——真带走了,真的——走了!
“娘娘,不好了!”惜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她的脑门上全是汗,灵歌隐隐觉得心跳得厉害,不好的预感立刻将灵歌整惊醒过来:“出了什么事?”
惜惜直指着椒房殿的方向:“皇后娘娘她——要小产了!”
“什么!”灵歌抓着惜惜的胳膊,害她大声尖叫,灵歌的指甲几乎嵌入她的皮肉,“娘娘,您弄痛我了。”
灵歌稍微松开了她一些:“怎么会事,你慢慢说,皇后,皇后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惜惜的表情很害怕,“奴婢从门里面看进去,宫女们端着大盆的血水走出来,御医全被召集到椒房去了,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管膳食的太监,被活活打死了,我的妈呀,好可怕!“
“不行,灵歌得过去瞧瞧。”灵歌风风火火的要往椒房殿去,惜惜一把拉住灵歌:“娘娘,您疯了这种时候,人家躲都来不及,您还凑过去?明显皇后被人毒害,您过去,说不定这脏水便泼您身上了。”
灵歌甩开惜惜的手,冷笑道:“我不在乎。”
早知道不要记得(15)
到了椒房门口,灵歌听到里面哭号声一片,心知皇后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可是皇后姐姐她人好吗?
灵歌匆匆跑进去,有几个宫女要来拦着,都被灵歌凄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做声,灵歌跑进来不看端坐在位置上,面似寒冰的夜连赫,却一把拖了安凌风,厉声道:“皇后姐姐呢,她还好吗?”
“暮灵歌!”皇后的声音犹如鬼魅,灵歌慌忙回头,她披散着长发,眼眶发红,似乎只有战立着的力气了,大半个身子靠在宫女身上。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你才……,你该好好休养才是。”灵歌连忙扶着她要去后殿。
啪!
皇后狠狠扇了灵歌一个耳光,还没等灵歌回过神来,她用力掐紧灵歌的脖子:“贱人!还我儿子的命来,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姐姐,不是……我!”灵歌拼命想扯开皇后的手,可是她硬是紧紧掐着,灵歌一时憋气,差点晕过去,最后夜连赫将皇后拉开了,皇后却用阴森恐怖的眼神瞪着灵歌,灵歌暗想,难道是忆子成伤,她疯了?
“贱人,还不跪下!”夜连赫忽然冲灵歌吼,灵歌愣了,不会连他也疯了吧,灵歌看到他眼中的伤痛,心里不由一阵同情,天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灵歌跪下了,灵歌想听听下文,灵歌估计大概又被人陷害了吧,是太后、丽妃还是鸢儿,或者随便这宫里的哪一个妃嫔。
皇宫的恐怖就在于,当一个女人怀孕后,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的仇人,当一个女人得到的宠爱太多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害你的人。
这宫里的妃嫔又何止成百上千去了,倒是叫灵歌去哪里找陷害灵歌的人。
“带她上来!”夜连赫命令道。
于是灵歌看到一个宫女气息奄奄的被带上来,那情形真是恐怖,她浑身都是鲜血,被拖进来是划出一道淋漓的血痕,灵歌在想,说不定哪天就变作灵歌了吧,或许就是今日。
“娘娘,救我!”那宫女气息奄奄的一把拽住灵歌的裙子,雪白的襦裙上沾满了她的血,殷红色的,灵歌一阵阵的恶心。
“怎么回事?”灵歌脸色一定很难看,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厉声问道,灵歌认得她,在灵歌宫里当差,做些粗重杂役的活儿,她却为何在这儿。
“有个姐姐让我来皇后宫里帮忙,说是娘娘说的……”,那宫女讲完这些话便晕了过去,灵歌忙去扶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用手试探,天啦,她居然断气了。
灵歌怒斥那些用刑的官兵:‘怎么就把她打死了,灵歌还有话要问呢,难道不要找那传话的宫女了吗?“
一张宣纸被扔到灵歌的脸上:“你可忍得?“
灵歌看了看,并不记得见过此人:“不臣妾不认得她,臣妾是被奸人陷害的,请皇上明察。”
夜连赫大抵不信吧,灵歌额头上渗出冷汗,忽然觉得身上好冷,再加上一阵阵的恶心,居然摇摇欲坠起来。
早知道不要记得(16)
“不要装可怜了,贵妃娘娘,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罪责吗?你也太天真了!”
不用抬头灵歌也知道来人是谁,丽妃嘛,除了她还有谁尽干着落井下石的事情。
“说是灵歌做的,可有证据,连这宫女也说是有人假传了灵歌的命令,求皇上立刻抓这人来问话,灵歌要与她对峙。”灵歌喊道。
“她已经死了,贵妃,朕一直道你天资聪颖,你果然布的好局。”夜连赫冷哼一声,灵歌心里凉了大半截。
“那请皇上赐臣妾死罪吧,反正臣妾这个贵妃也当得糊里糊涂,这罪也当得糊里糊涂,就让臣妾糊里糊涂死了,却也好了。”灵歌冷笑道。
“你!别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夜连赫用明晃晃的宝剑直指灵歌咽喉,灵歌闭上眼,心想着总是难逃这一死了,隐隐约约中又听到婉约的笛声,靖王,灵歌与你约定了,来生相惜吧,灵歌不会忘记你的,放心,灵歌不会喝那孟婆汤。
没想到灵歌等来的不是刺喉的头痛,却是一记耳光,夜连赫凶极了,他捏着灵歌的脖子把灵歌拽起来,英俊的脸庞现在却犹如暗夜了的魔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记住,以后再朕面前,不准摆出那副表情,你要与他生死相惜嘛,朕偏不让!”
“来人啦”,将贵妃打入冷宫,幽闭于竹林中,不经允许,不准见任何人!”
灵歌昏沉沉的被拖了出去,灵歌又没死成,也好,以后还有命可以听靖王吹笛,那也——未曾不是另一件赏心乐事。
于是灵歌住在了紫竹林旁,小屋很新,好像是刚刚盖好的,屋旁一泓清澈的小溪,静静的缓缓的从灵歌脚下流过。
灵歌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如现在,灵歌抬头看着大雁飞过,流云在飘动,心里是难得的娴静自如。
清水洗刷着灵歌的脚,灵歌忽然在小腿的地方,发现一点青紫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冷宫里,每天早上起来,总是浑身酸痛,叫一身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摸上去还会疼,月奴说是灵歌睡觉不老实,再加上床板太硬。
灵歌便叫她去要些被褥来给灵歌垫,想是那些太监们势利,看灵歌失了势,硬是迟迟不肯送来,灵歌心疼月奴,也就不再提起。
灵歌小心的摸了摸青紫的印子,一个镜头忽然浮现在灵歌的面前:夜连赫挽起灵歌的脚,用手轻轻摩挲,俊朗不凡的脸上居然挂满笑容,好像老夫老妻的感觉啊!
灵歌摇摇头,灵歌是被关疯了吧,瞎想什么呢?他现在恐怕巴不得灵歌早点儿死才好呢。
是夜,月奴又端来一碗黑糊糊的东西,灵歌的头有些晕,忽然有闪过一个场景,月奴似乎以前也老给灵歌喝这种药。
灵歌是说在灵歌疯了的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老住在这儿,灵歌偶尔会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的,灵歌记得有天灵歌问月奴,我们以前是不是曾经住在这儿过,月奴吓得打破了碗,还告诉灵歌千万别说这些,别让人家记起是灵歌烧了冷宫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该对付灵歌了。
灵歌笑道:“算了,灵歌恐怕要被关在这儿关到老死了。”
灵歌接过月奴那碗黑糊糊的药,忽然问道:“月奴,灵歌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月奴的脊背猛的一僵:“靖王没走,他借病留下来了。”
灵歌心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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