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风没有休息,在向导的引领下,带着几个人开始登山,他必须掌握这里的地形地势,才能将设想更贴近事实。
芒砀山西峰,当地群众称之为张飞寨,西峰内外两道寨墙,都是利用自然山形,用青石垒砌而成。外寨墙残高一米,宽一米余,南北长两百五十多米,东西宽约二百米。外墙西侧有“张飞饮马泉”,常年不涸。寨内中心为一摩崖石刻,正楷、字迹模糊,唯“考知政事”和“至元十三年十二月”等字可见。山寨大门南地势平坦,为张飞校兵场,内有一石眼传说是张飞插战旗用的。
听着向导的介绍,杨天风站在山顶举目眺望。山犹在,人已逝。丛林莽莽,山峦起伏,似乎还能听到鼓角铮鸣和铁甲兵器的碰撞之声。
不是在秀美的景色面前,不会进入意境,有心旷神怡的感觉;不是看见一派夕阳血红,不会有人生苦短的感悟;不是面对辽阔无边的海洋,不会有浩瀚的情怀;不是纵马奔驰,就不会有尽情奔放的长啸,人的感觉往往因环境而产生多种多样的变化。
如画江山,豪杰无数,大好河山怎能任倭寇践踏?横扫强敌,傲视天下,方是男儿本色。杨天风举起望远镜四下瞭望,观察着周围的山势地形,由衷的发出了感慨。
山下便是前往县城的必须之路,从狭沟入山,全长约三公里,沟深二十至四十米,宽十至二十米。沟左侧是高地,势如峭壁;沟右侧状如刀削,上沿与沟底平行。沟的出口处,左侧山势平缓,右侧是一片面积极大的柏树林。
这三公里地段倒是非常适合于打伏击,地形狭长,沟深路窄,地形非常险要。两侧高地便于隐蔽部署兵力、发扬火力和展开突击,进入的部队则无法展开,不能守也不能攻,如钻入风箱里的老鼠。
杨天风思路斗转,又缓缓摇了摇头。正因为这地形仿佛就是老天为打埋伏准备的,所以敌人必然会小心谨慎,成功率反倒不会太高。
那片柏树林不错,林深叶密,藏在里面几百人也不易被发觉,而且更适合狙击手躲在里边发挥作用。如此大的林子,回旋藏避,设陷阱、埋地雷、打冷枪,足够让敌人头痛的了。
再观看远处的地形,杨天风更觉心喜。相距不远的三道山梁,南边通向一个圆形的小谷地,中间的通向一座石山,北边的则不知通向哪里。据他的观察,如果从石山顶上到达小谷地,可能只好绕着走,不能直接扑下来。
“那边的山梁你走过没有?”杨天风将望远镜递给向导,指点着问道。
向导小心翼翼地接过望远镜,学着杨天风的样子凑到眼前一看,吓了一跳,差点把望远镜给摔在地上,亏了杨天风手里还抓着望远镜的皮带。
“不要怕,望远镜,俗话说的千里镜,能将远处的东西拉近,看得更清楚。”杨天风和颜说道。
哦,哦,向导再次拿起望远镜,顺着杨天风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嘴里说道:“啧啧,看得可真清楚。长官说的是那几道山梁吗?我知道那地方。”
“是啊!”杨天风说道:“那个小谷地,从旁边的石山上能直接下去吗?”
“不能,不能。”向导摇着头说道:“从山上是下不去的,只能绕着走。那里还有座古庙,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那老和尚还在不在了?”
“很好。”杨天风畅快地一笑,拿过望远镜,说道:“咱们先休息一下,吃过饭再去那里看看。”
一个想法已经浮现出来,但还要经过实地的验证和补充,在没有确定之前,杨天风是不会说出来的。其实他心中一直有着隐忧,初期可能还看不出来,越往后,随着部队的扩大,缺乏军事干部的缺陷就会表现得越明显。
现在,他手下的军事主官,并没有哪个经过正规的军事院校的培养,连陈大龙在内,都缺乏军事素养,他们有的只是对杨家的忠诚,对他的绝对服从。
杨天风对此暂时也是无可奈何,布置任务时他特意说得清楚,讲得详细,就怕这些军官听得一知半解,最后误事。现在还只是简单的战斗,以后复杂的,大型的肯定会有,那时候死板教条就不行了,对于军官的军事素质和临变能力绝对是一个考验。
重重绿树遮掩着小溪,小溪的叮咚是一曲最美妙的沁人肺腑的歌。这小溪的响声是由一处两米高的落差造成的,在青翠的杂树丛中一股溪流白练似地飞溅而下,在陡崖下溅起层层水花。
水是这样清澈凉爽,战士们掬饮着溪水,洗涤着肌体,快活得直打哆嗦,早已忘记了队伍中还有女性的存在。
胡可苹倒没表示出什么,默默地走开,在溪水的拐弯处找了个僻静隐蔽的地方,沾湿了毛巾,脱下外衣,简单地抹洗了一遍。
当初她要进狙击队的时候,杨天风就曾说过男女一起不方便的问题,建议她去医护队。她那时可是很坚决地说过不会在意的,现在,她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自打嘴巴。
第八章 女人的不便()
清爽、凉快,一身的酷热和疲惫都似乎随着水被带走了。胡可苹穿好衣服,绕过了战士们的洗浴场,倚坐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边看着战士们在埋锅造饭,一边拈住拴在衣服上的一根长线,单手灵活地打着结。
苦练、勤练才是根本,作为一个狙击手,除了天分,更是要靠血汗来养成的。她的这种锻炼手指灵活性的方法,也是杨天风教授的,更加适合女性来用。
吴金锁在附近拾着柴,有意无意地不时瞟一眼胡可苹。他已经扛上了枪,还不算陈旧的汉阳造,是剿匪时缴获的,并且换上了军装。
可自认为很神气的他,还记得那晚胡可苹轻视的目光。此时,他很希望胡可苹能看到他,态度对他能有所改变。但他失望了,胡可苹的眼中没有别人,永远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周围的事物永远提不起她的兴趣。
“狙击队集合。”徐大眼不光眼睛大,嗓门也洪亮得很,他射击技术最好,人也沉稳,队长一职自然是非他莫属。
胡可苹起身,走向集合地点,身后的吴金锁怅然地低下了头。
一共十一个人,却是自己倾注心血最多,寄予希望最大的一支部队。这帮家伙练习射击和配发的子弹,想一想自己都心疼。杨天风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在胡可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又挪开了。
尽管他知道苏联的女狙击手柳德米拉创造了击毙三百零九人的纪录,但胡可苹能否成为一名合格的女狙手,柔弱与刚强能够和谐统一吗?
胡可苹的眼中有常人少有的坚毅,沉稳坚韧的性格、聪慧和刻苦的精神。假以时日,或许使她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她曾对自己说过:她迷恋于那安静后突然的爆发,迷恋于子弹无可阻挡的飞驰,迷恋于击中目标后那种战胜自我的喜悦。
杨天风很快地抛开了触人生情的感慨,大声地布置起来:“吃过饭后,我们将向那边进发,从那片树林开始,你们就要仔细观察地形地势,哪棵大树适合隐藏,哪个土包适合潜伏,哪块土地需要挖条濠沟,哪块山石能提供掩护,哪条又是撤离的最佳路线。战斗很快就要来临,你们或许会单独承担起最艰巨的任务。这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为了更好的战斗,更好的生存,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对待。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十一个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现在要给你们配备助手,两人一组进行行动。”杨天风停顿了一下,说道:“时间有限,从部队中挑选人员,恐怕会和你们配合不好。我先挑出五个人担任主射手,再由这五个人自由选择观瞄手。徐大眼,徐小眼,赵老憨,马志强,姜海波,你们五个出列选人。”
徐大眼等人愣了一下,慢慢走了出来,转身面对着剩下的六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可苹,出列。”杨天风伸手将胡可苹唤了过来,沉吟了一下,说道:“等再找到合适的女兵,配完组后,你再参加行动。”
“为什么非得是女兵?”胡可苹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为了方便,况且你的技术还不行。杨天风皱了皱眉,说道:“你入队时间晚,训练还嫌不足。而且,同样是女人,呆在一起更方便些。”
胡可苹垂下了眼帘,马上又抬眼盯着杨天风问道:“第一个理由我承认,第二个理由太牵强,如果没有女兵进入狙击队,我是不是就得一直等下去?”
杨天风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是不在意,我也不强求非得是女兵。等到狙击队再进新人,就和你配一组好了。”
胡可苹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我是否可以推荐人员?”
“当然可以。”杨天风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笑着说道:“有人才,我们没理由不要呀!”
胡可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杨天风很纳闷,搞不懂胡可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是伯乐不成,又发现了狙击人才。
这时,徐大眼等人也找好了帮手,五组狙击手就算是暂时定下来了。杨天风见事情处置完毕,又交代了几句,便和大家一起去吃饭。
胡可苹只想早些能参加战斗,推荐人员参加狙击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她哪有什么现成的人选。
开饭了,胡可苹独自走到一旁,端着饭盒,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填着,心情极为不好。
痛苦如此持久,像蜗牛充满耐心地移动;快乐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这是她最喜欢的诗句,心里也非常希望用无情的狙杀来冲淡心中的痛苦。
促使她参加狙击队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到了杨天风给狙击队授课时所讲的话:狙击手是战场上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杀人于无形。没有人敢否认他们的存在,却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藏身何处。
防不胜防,避无可避,狙击手的特定称谓总是暗含着黑暗中隐隐的杀机。狙击手应该冷血无情,面对死亡不动声色,即使对手的脑浆飞溅,即使战友甚至亲人在身边倒下
是的,她渴望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看着鬼子脑浆四溅,血肉横飞,那种复仇的快感,想一想,她就焦急得不能自已。
女人,为什么自己是个女人。所受的苦难,杨天风的保护性措施,都跟自己的性别有关系,难道战争真的让女人走开吗?
胡可苹想着想着,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事到如今也只有继续坚持下去了。
胡乱扒完最后一口饭,胡可苹走到溪边洗刷饭盒,突然看到从上游漂来一只大木碗,她好奇地趟着水捞了起来。
吴金锁连跑带颠地奔了过来,望着胡可苹,嘴唇翕动了两下,指了指她手中的大木碗。
第九章 胡可苹的选择()
“你的?”胡可苹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的,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吴金锁稍显局促地解释道。
胡可苹扬手扔了过去,吴金锁赶紧接住,道了声谢,转身就走。
“你,等一下。”胡可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了个想法,伸手叫住了他。
吴金锁不明所以,转过身,望着胡可苹。
“那个——”胡可苹沉吟了一下,将刚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重新整理了一遍,说道:“你用土枪打过兔子是吧?枪法怎么样?”
吴金锁眨了眨眼睛,迟疑着说道:“枪法——嗯,反正俺们村子里是没有超过我的。”
胡可苹想了想,指着他的枪,又问道:“用过这枪吗?成天背着,会使吗?”
吴金锁撇了撇嘴,将木碗塞进自己的包里,摘下枪,咔咔推弹上膛,作了个立姿射击,然后放下枪,说道:“班长教过我,比土枪简单多了。”
“你说枪法不错,不是吹牛吧?”胡可苹淡淡地笑了笑,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到。
“俺从不说大话。”吴金锁有些生气了,回答得很生硬,“别说兔子,天上的鸟俺也能打下来。”
胡可苹点了点头,说道:“我带你去见长官,见识一下你的枪法,到时候丢人可是你自找的。”
杨天风带领部分人马向谷地进发,三个小时后,进了入谷的一条山沟,顺沟沿着—条婉蜒的小路向里走去。沟谷越走越窄,前面似乎已到了尽头,再看不到路了。
当他们爬上一段斜坡,拐过一个山脚,眼前却豁然开朗,出现—个山凹。远远的,能看见一座古寺,掩映在苍松翠相当中。
一股清流从寺后统到寺前,哗哗地流着。寺后是一片高不可攀的陡峭的石壁,石壁上象窗棂似的排列着一排排的石窟。
向导忙介绍道:“那就是我说的古庙,石头洞里有石头刻的佛爷。”
哦,看起来象是很古老的庙宇啊!杨天风兴致大增,带着众人加快了脚步。他们很快地走到寺前,破烂腐朽的山门虚掩着,山门上悬着一块古老的木匾,写着“****禅林”。
破败了,曾经宏伟壮丽的寺院现在已经颓废成这个样子,一切都经不起时光的消磨。正如中国悠久灿烂的历史,时至今日,却到了民族存亡的关头。
杨天风感慨着摇了摇头,几个士兵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倒了山门,掀起了一片尘灰。
走进寺院,但见半人多高的蒿子,密密匝匝地长满了庭院,大殿、偏殿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再加上风蚀雨冲,年久失修,已经是窗残门烂,顶塌墙裂,透出一股荒凉和阴森。
杨天风咧了咧嘴,深山、古寺、老僧、香茗这些富有诗意和情趣的景象是看不到了,白白幻想了一回。他很快地退了出来,立在庙门前,举着望远镜四下观察着山势地形。渐渐地,那个最初还有些模糊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杨天风嘴角抿了上去,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永城县城内的皇协军大队部,大队长魏富财和他老爹正坐在太师椅上说着话。桌上摆着两个茶杯,还有一大盘水果。桌子后面靠墙的条几上放着一个香炉,两边竖着几个神主牌位。魏富财大腿压着二腿,坐在椅子上象个肉团子。
“陆家的地产和房子已经全部接手过来,还有一些店铺也姓魏了。”魏富财略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细软被带走了。爹,咱们下手晚了啊!”
“这个陆文平,我倒是有些佩服他。”魏世仁耷拉着眼皮说道:“偌大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算是有些魄力。这样也好,我和你的岳父已经给他们陆家捏造了一个反日潜逃的罪名,以后这永城县的首富可就是咱们魏家了。而且他们卢家的财产哪能那么快便全搬走,多派些人好好找。”
“爹,这个我知道。”魏富财点了点头。
墙上挂的电话响了起来,魏富财急忙去接电话,“哈依,宫藤阁下,好,马上就去,马上就去!”魏富财挂上电话,神态有些紧张,说道:“爹,宫藤队长叫马上去开会。”
魏世仁一怔,站起身问道:“富财,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都挺正常的。”魏富财也摸不清头脑。
父子二人在士兵的护送下,出了保安团部,向日军驻地走去。
宫藤太郎站在办公室里,光着秃头,头上冒着明光光的汗珠,两腿叉开,背着双手,脸色阴沉得可怕。
“报告太君。”魏世仁父子走了进来,魏富财敬了个军礼,魏世仁深深的弯腰鞠了一躬。
宫藤太郎慢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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