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女人尖厉的狂叫,象恐怖,象愤怒,又象痛苦,令人毛骨悚然。这声音来得实在太突然,连杨天风都是一愣,赵雨柔和韩萍儿更是吓得一抖,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外面一阵纷乱的响声,有喝斥,有叹息,有劝说,那令人毛发直竖的声音又响了两次,似乎被堵住了,慢慢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杨天风高声喊了一声,走到赵雨柔身边,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怕,不怕,城里都是我的人,出不了事的。说不定是个疯子在乱喊叫。”
片刻后,敲门声响了起来,门一开,两个士兵推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少爷,刚才是个疯女人连喊带叫地跑了过来。”一个士兵立正报告道:“那疯子好大的力气,我们好几个弟兄上去,才按住了她。这是保长,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天风眨着眼睛,望着面前这个长得有些猥琐的小老头儿,沉声问道:“你说吧,这个疯女人是怎么回事?”
保长咧了咧嘴,打躬作揖,战战兢兢地说道:“长官,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我又没怪你,你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杨天风缓和了下语气。
“是,是这么回事。”保长稍微定了下神儿,讲述道:“这个疯女人叫桂英,家住得离这不远。鬼子进城后,向县府要花姑娘。王金庆便派了些兵,四处去抓。该着桂英倒霉,她和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没藏得及,被拉进了鬼子兵营。几天以后,她们才被人抬出来。不久,有几个女子投井上吊死了,这个桂英却疯得连羞耻都不知道了。整天连衣服都不穿,光着脚丫满处跑。她家人没办法,就把她整天锁在屋里。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又让她给跑了出来,惊了长官的眷属”
杨天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保长不要说了。另一边,赵雨柔眼圈红了起来,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关节发白了。
“我去看看吧!”韩萍儿突然站起身,对保长说道:“你去找几根缝衣针,再拿根蜡烛来。”
又是放血疗法?杨天风抚了抚额头,说道:“韩姑娘,你就在这屋里治吧!雨柔,咱们先到旁边屋里呆一会儿。”接着,他又对两个士兵吩咐道:“你们把人抬进来吧,注意,要保护好韩姑娘的安全,她可是我的客人。”
两个士兵领命而去,保长也去寻找器具,韩萍儿冲着杨天风感激地一笑,轻轻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抹翠绿。
杨天风和赵雨柔来到了另一间屋子,赵雨柔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疯女人的事情当中,脸上时而痛惜,时而忿恨,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杨天风心里也觉得难受,但却不形于外,他轻抚着额头,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
“抓住鬼子,一刀一刀剐了才解恨。”赵雨柔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嗯,杨天风并不认为用狠话能把鬼子怎么样,他正想着如何让老娘能够同意他率兵出征,所以敷衍地应了一声。
赵雨柔对杨天风漠然的态度不太满意,有些抱怨地说道:“如果你早些向鬼子动手,说不定能够避免这样的惨事。”
“胡说八道。”杨天风翻了翻眼睛,对赵雨柔的幼稚说法不屑一顾。
赵雨柔不服气地说道:“难道不是,你早些把鬼子赶跑,把城占了,老百姓不就少受些糟蹋。”
“你知道原来城里有多少鬼子吗?你知道我有多少人枪?要是强行攻城,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连正规军都撤了,杨家的民团能有多大能耐?”杨天风发出一连串的反问,然后撇了撇嘴,教训道:“要不是这次洪水,我根本没有夺城的机会。你以为鬼子就那么好打呀?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雨柔同样翻起了白眼,但她委实对军事不在行,杨天风的问题,她回答不出来,也就失去了反驳的理由。
杨天风的思路被打断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拿出纸笔,慢慢画着他刚刚想出的刺杀训练服的样子。一个坎肩式的上衣,缝上很多口袋,里面装上竹板,简单又实用。而且这活可以承包给灾民中的妇女去干,让她们增加些额外收入。
画完了训练服,杨天风觉得自己的部队还缺点什么,拧眉想了一下,哦,缺几首慷慨激昂,朗朗上口,激励士气的军歌。集体唱歌会提高士气和精神,这是有科学根据的,特别是在行军时,能有效减轻枯燥劳累的感觉。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
前世流传甚广,大气磅礴的歌曲精忠报国被杨天风信手拈来,一字不改地抄写在了纸张上。他意犹未尽,再次厚着脸皮将从军歌据为己有,当然,这回做了几个小小的修改。
“好儿好女来当兵,轰轰烈烈走一程,人生难得几回搏,保家卫国多豪情。好儿好女来当兵,风风火火走一程,男儿何不带吴钩,莫要苟且忍辱活”
杨天风一边时断时续地轻轻哼唱着,一边将歌词抄写下来。这首歌曲与一般军旅歌曲的旋律有所不同,在激发士气的同时多了一抹铁骨也柔情的人情味儿,让歌曲好听耐听,是创新之笔,也可谓整首作品的点睛之笔。
第六十九章 疤痕,县长到()
杨天风在这边很投入地忙活着,赵雨柔没人理睬。开始还时不时目光不善地斜愣杨天风,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凑了过来,偷偷地瞅杨天风在写什么东西。
写得差不多了,杨天风吐出一口长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在写诗?”赵雨柔看得不甚清楚,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天风嘿嘿一笑,说道:“没那心情,我写的是歌词,教给士兵们唱,能够鼓舞士气。”
“都是歌词?”赵雨柔眨了眨眼睛,猜测着说道:“那个好儿好女来当兵就是用作征兵宣传的了?”
杨天风扬了扬眉毛,调侃道:“看来我还挺有福气的,有你这样聪明的娘子。”
赵雨柔黑了脸,又坐到一旁不吭声了。这时,隔壁又传来了那种恐怖的尖厉狂叫,但只发出了一半便似乎被堵了回去,可也吓了她一跳。
杨天风收好纸笔,安慰道:“别害怕,萍儿会尽力治好她的。”
“要是治不好怎么办?”赵雨柔不无担心地问道。
沉吟了一下,杨天风皱着眉头说道:“尽人事听天命,很多事情并不依我们的善意想象而发展。”
赵雨柔叹了口气,说道:“你能教我打枪吗?”
“怎么想学打枪了?”杨天风有些奇怪。
“保护自己。”赵雨柔低沉地说道:“而且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能保证不落到鬼子手里,遭到和桂英相似的惨痛遭遇。”
杨天风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趟,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赵雨柔。赵雨柔抬头与他对视,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虽然有头发遮掩,杨天风还是隐约看见了赵雨柔左边额头上的小伤疤,那是她在洞房之夜不堪受辱,以死相抗的印迹。
杨天风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赵雨柔的额头,但半途又缓缓收了回去,叹息道:“竟然落下疤了,你恨不恨我?”
“不恨。”赵雨柔很快摇了摇头,还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小的疤,不算什么。你是不是怕我骗到枪,对你不利是吧?”
“嗯,谋杀亲夫的事情古来有之,我不得不谨慎一些。”杨天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哼,赵雨柔用鼻子表示不满,说道:“你不惹我,我干嘛要害你。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顾及到我的那些同学和朋友的安全吧?再说,再说我靠着你,有吃有喝,还能为抗日救国出力,为啥还要自寻死路?”
“嗯,你倒还有点良心。”杨天风抿了抿嘴,说是夸奖,倒还有三分嘲讽,“好吧,等我有空的时候教你打枪,手把手的教,作个称职的老师。”
临时码头并没有组织什么欢迎仪式,甚至连个标语和条幅都没有,姚宗发虽然不介意,却感到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杨天风这样做是根本瞧不起他,还是别有用心。但他不介意,却不表示别人也有这样的肚量和想法。
“姓杨的太狂妄了,根本没把咱们看在眼里。”宋青圃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作为姚宗发的小舅子,又是保定军校的半拉子学生,还年轻气盛,有点脾气倒也很正常。
“你懂什么!”姚宗发喝斥道:“弄些虚礼琐节就是看得起咱们了?你以后说话做事要谨慎一些,接人待物要有礼貌,不可粗野放肆。对杨队长要尊重,别以为自己读过几天军校就了不起,人家还留学日本,在欧洲游学过呢!”
宋淑华赶紧打着圆场,说道:“从刘良的信中看,杨队长不象是那种吹毛求疵、盛气凌人的人。青圃,你稳重一些,谦虚一些。没有杨队长奋力一战,咱们还得窝在苇荡子里呢!”
宋青圃偷偷撇了撇嘴,口不应心地答应着。
跳板搭上,姚宗发等人走上了码头,杨天风也率人等候于此,刘良为双方做着介绍。
“姚县长,您好。”杨天风敬礼如仪,笑着说道。
“杨队长,你好,久违,久违了。”姚宗发伸出手,亲热地与杨天风握手见礼。
杨天风粗粗打量了一下这位县长,姚宗发很瘦,高颧骨,戴着一副普普通通的白光眼镜,要不是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看起来倒更象一位教师,而不象一个官吏。含笑与姚宗发的随员一一握手致礼,杨天风又将赵雨柔介绍了一下。
“杨队长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太太!”宋淑华笑着出场了,目光在杨天风和赵雨柔脸上交替扫视了一下,上前拉着赵雨柔的手,伶牙利齿地说道:“看看,一个英武不凡,一个娇怯怯的模样,可比西施捧心,真是天生一对啊!”
呵呵,杨天风干笑两声,轻轻碰了碰赵雨柔。赵雨柔赶紧收起有些尴尬的神情,挤出笑容说道:“夫人说笑了,一路水上颠簸,快请到城内歇息吧!”
“姚县长,请,请到城里说话。”杨天风也伸手相请。
众人下了城墙,几辆轿车已经等到那里,又谦让客套了一番,众人才上车启行。至于姚宗发带来的自卫队,食宿则另有人安排。
第七十章 初会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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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已经基本安定下来了。”姚宗发掀开车帘看了片刻,回头笑着对杨天风说道:“杨队长不仅在军事上很精通,这民政也处理得甚好啊!”
“谈不上处理得好。”杨天风谦虚道:“只是暂时应付而已,一切还要姚县长来主持啊!”
姚宗发放下车帘,笑道:“杨队长的表字是星吾吧,魁星高照,魁吾首,两下各取一字,很有意味。”
杨天风笑了笑,说道:“父母起的名字,总希望后辈能吉利发达,但却有些老套陈旧。”
“老套陈旧,却是父母的爱子之心。”姚宗发意有所指地说道:“县长,县长,也被老百姓称为父母官,可我却愧对全县父老啊!”
“姚县长这话说得有些自谦了。”杨天风淡淡地笑道:“虽然和姚县长是初次见面,但姚县长上任后,所要实行的统一政令,经济统筹统支的措施,不都是为民着想的善政嘛?”
姚宗发愣了一下,摸了摸鬓角的头发,慨叹道:“可惜姚某一片好心,却受了奚落和抗拒,善政也不得不无疾而终啊!”
“此一时,彼一时。”杨天风面色很平静,似乎信心十足,智珠在握,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和刘良兄谈过,对以前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那时,您是一个光杆司令,即便是身边的科局长们,表面上对您是唯唯喏喏。实际上呢,或者背后有别的势力支持,或者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现在呢,日本鬼子来了一遭,有似大浪淘沙,情势却是大不相同了,姚县长以为如何?”
杨天风的话勾起了姚宗发不快的回忆,静默片刻,他低沉地说道:“我何尝不希望这样,文庙宴会几乎上演了全武行,令人失望,也成了全城的笑话。”
“姚县长要畏难却步?”杨天风似笑非笑地说道。
“当然不是。”姚宗发微微一笑,望着杨天风说道:“只要杨队长支持,这些善政就必能落实。”
杨天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姚县长,你是上司,我是下属,自然要支持您的工作,这应该不成问题。”
应该,姚宗发意识到这个词的含义并不简单,杨天风的支持必然不会是无条件的,初次见面,倒也不好深谈,而且这时轿车停了下来。
县政府是国民党时代的老院,也是清朝时的县衙门。高高的石基砖墙中间有一个能通过轿车的大门,门两旁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原来大门上的国民党党徽已经不知所踪,时间短,杨天风也来不及补上。
姚宗发和杨天风下了车,一同进了县政府大门,沿着青砖铺的甬道向中大厅走去。中大厅过去是县太爷问官司的地方,今天又稍微布置了一番。正中间竖着四扇屏风,屏风上是“礼义廉耻”四个赤金大字。屏风前摆了一张红漆长条桌子,桌上放了几盘瓜果梨桃,桌后是几张藤椅。
“这是——”姚宗发伸手一指,疑惑地问道。
杨天风一笑,解释道:“姚县长进城,怎么也得跟城内士绅豪富见见面哪!况且如今洪水泛滥,局面艰难,也需要大家群策群力,共渡难关。吃过午饭后,姚县长先休息一下,晚上这里就该人头攒动,十分热闹了。事先没打招呼,还请姚县长不要怪罪在下越俎代庖。”
姚宗发苦笑摇头,无奈地说道:“杨队长这是美意,我怎么会怪罪。安排得好,很周到。”
女人天生都是外交家,短短的时间,宋淑华和赵雨柔已经是手挽手,亲热耳语的样子,好象久别的好友一般。
杨天风对这种神奇的现象颇感迷惑,暗自嘀咕道:即便是貌合神离,分开后马上说对方的坏话,可表面上却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来。女人哪,真的很虚伪。
县府后院已经收拾好了,那里将是县太爷的住宅,杨天风陪着姚宗发等人简单走了一圈,姚宗发和宋淑华频频点头,都表示满意和感谢。
“多亏了杨队长啊!”宋淑华看着熟悉的旧地,颇有感慨地说道:“我和宗发这回可以睡踏实觉儿了。当初他让我去洛阳或者西安,我就说,这鬼子还能长远占着中国的地方不成,看看,这不就应验了。”
“是啊,没想到会这么快,咱们就又回来了。”姚宗发轻轻摇着头,似是叹息,又似是感慨。
杨天风淡淡地笑着,这个时候谦虚不谦虚都不好说,倒不如以矜持来表示自己的稳重镇静。
肖四一直落在杨天风身后不远的地方,这时走了过来,凑近了低声说道:“少爷,宴席已经好了,您看——”
杨天风点了点头,对姚宗发夫妇说道:“县长,夫人,一路劳顿,前厅的宴席已经备好,还是先吃饭吧!”
“是啊,是啊!”宋淑华格格地笑着:“回到这里,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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