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日军要在租界内公开抓人,还必须由日本宪兵队出面,事先通知租界巡捕房当局,由巡捕房派员会同前去。而上海的军统、中统组织,对两租界的巡捕房大员,大都按月给以津贴,彼此声息相通。
因此,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日军要到租界抓人,往往是日本宪兵队刚刚与巡捕房打招呼,那些被军统、中统收买的巡捕房人员便预先“放笼”(暗中通知),让被捕对象逃跑。凡属军统、中统的一些重要人员,即使来不及“放笼”而被捕获,巡捕房也是多方留难,甚至拒绝“引渡”。
从1938年6月开始,上海突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爱国热情”浪潮,在所有的周年纪念活动上都飘扬着中国民族主义者的旗帜。诸多小报上发表了不少主张武力的社论,正规的报纸则撰文鼓励青年们参加或组织游击队。随后,袭击通敌分子的恐怖事件开始频繁上演。
对这一系列恐怖活动的评价,舆论方面的说法不一。有些迹象表明,这是通敌分子对立派别之间的倾轧和纷争,他们都想获得日本人的政治宠幸和金钱支持,是伪装成爱国事件,而实际上是争夺日本的战利品。
然而,多数人认为,这是某个组织在上海的活动,这些暗杀都是出于爱国的动机。大部人相信,该组织即是蓝衣社,狂热地忠于蒋委员长的一个法西斯会社。
“蓝衣社”一名之所以被长久使用,是因为其强烈的象征意义,特别是当褐衫党和黑衫党风行欧洲之际,更是如此。另一方面,在“孤岛上海”明目张胆地实施恐怖活动,绝不是一两个有组织的指挥部所能完成的。
而政治暗杀衍生自三十年代初的民族救亡运动,它导致上海的“小市民”中产生了部分人为、部分自发的组织和机构,他们既为爱国,也为自身的利益而行动。有时候,他们会与国府的军事特工组织联合起来,有时候则单独行动。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起初的“孤岛上海”,恐怖活动的主动权握在国民党特务手中,尽管亲日的黄道会和复兴会也进行了反击,但是在1938年的秋天和初冬,还是国民党抵抗分子占了上风。
但是,到了1939年李士群和丁默邨在极司菲尔路76号成立了一个特工组织后,形势开始发生悄然的变化。首先,李士群很快搜罗了七名前中统特工和cc系成员,组成了一个核心,作为他的骨干力量,他还赢得了青帮成员吴世宝的忠心效劳。这个黝黑粗矮的虐待狂为他召募了当地的歹徒以及其他积极的通敌分子。
随后,李——丁组合促成了具有关键性作用的军统特工王天木、陈明楚等人的叛变,并摧毁了他们的特工组织,这是相当重大的胜利。
而随后引起的连锁反应对军统来说,几乎是灾难性的。由于76号逮捕了很多军统特工,甚至包括重庆派来刺杀汪精卫的另一组秘密人员。日本的报纸,诸如东京日日新闻便对丁默邨、李士群等人表示了信任。
面对不利的形势,新建的军统上海区制定了一个方案:以身着军服的日本人为格杀对象,无论军阶高低,职务大小,无须申报,得手就当场干掉,执行地点以日占区及其势力范围之内为限。该方案上报戴笠并得到批准。
吴金锁等三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杨天风抽调出来,经过急训选拔,秘派至上海参加刺杀活动的。随行的还有豫东情报组组长寥文忠,以及他的两个手下。
初至上海,吴金锁等人虽然被灌输了很多大城市的情况介绍,但依然被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所震惊。
叮当作响的电车,穿着各异的城市人,繁华的街道,高耸的楼房,飘扬的各国国旗
这里没有广阔的原野,没有飘飞的战火,没有那熟悉的一切,仿佛他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鳞次栉比的商家店铺都一如既往地开门做生意,黄包车上坐着花枝招展的太太小姐招摇过市,浓装艳抹的卖笑女当街拉客,酒馆饭店依然生意兴隆,吆五喝六杯盏之声不绝于耳。
吴金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无所适从。寥文忠等人显然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安顿下来,便是分组带着他们熟悉这陌生的一切。
高头大马的黄头发外国兵;正在上映卓别林新片的电影院;开门纳客的妓*院;挂着职业的谦恭笑容的店铺老板;好像一座漂浮在霓虹灯广告海洋上的五光十色的欢乐场所;类似罗马斗兽场的“大世界戏院”里,高亢的越剧唱腔伴随观众的喝彩声和喧天的锣鼓不绝于耳
这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适应并习惯的,但三个土包子还是见了世面,见到了外面不一样的世界。等到枪枝弹药被分批偷运进来后,他们又拿起了熟悉的武器,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兵,是来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杀人的。
细雨潇潇,袭人的江风把细雨打在人脸上好像许多冰凉的小虫子在慢慢蠕动。
吴金锁和寥文忠来到静安寺路的古庙附近,两人一前一后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进了古庙。
关于如何行动,杀谁,这次是见什么人,吴金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好奇是有,但却并不十分害怕。
古庙的正门锁着,吴金锁只能穿过污秽不堪的边门。蹲在石阶上的乞丐立刻围过来,加上车马声、小贩的叫卖声,人声嘈杂。好不容易才进入庙里,置身于昏暗陈腐的寂静中。
周围是浓重而暖烘烘的空气,眼前是三尊花花绿绿的菩萨塑像,吴金锁在庙中慢步走着。经过一口布满灰尘的古钟,又穿过铺砖院子,看到一尊真人大小的装束成清朝官吏的菩萨。菩萨坐在挂着绣幔的小神坛上,绣幔的边缘被香火熏成了灰色。
一个年轻的妇女在菩萨面前点了一柱香,叩了三个头,双手合什在额前,拜了几拜。
吴金锁抬头看着,这尊菩萨让他感到怪异,穿着色彩华丽的法衣,红光满面,蓄着长长的黑胡子,这是菩萨吗?一缕浓重的香烟袅袅升腾,飘过菩萨温和的笑脸。冲谁都笑,还是只是我看到了?。
,
第三百零八章 旧识重逢,战术之变()
一个失去双腿的乞丐用手撑着身体,拖着那用旧皮革包着的残腿,爬了过来,轻轻地、不停地拉吴金锁的裤脚,象一个小孩子似的哭诉,“战争造成的残废。无兄弟姐妹,无父母双亲。战争造成的残废,不能工作,无兄弟”
吴金锁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形他见多了,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没有扔进乞丐的洋铁罐,而是放进了他的手里。
在乞丐的连声道谢中,吴金锁转身离开。但一群不出声却眼巴巴望着的乞丐围了过来,有女的,有老的,还有小孩。他们尾随着,却不敢伸手触碰吴金锁,仿佛是围着一件圣物似的。
吴金锁在他的兜里摸索,然后求救似的望向不远处的寥文忠。寥文忠有些埋怨地翻了翻眼睛,慢慢地走过来,把十几个铜板递给了吴金锁。吴金锁苦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铜板一个一个放进等待着的手中。
这时,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留着浓厚胡须的男人走了过来,冲着寥文忠打着招呼,“冯先生,您好。”
寥文忠上下打量着,似曾相识,但他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见过?吴金锁有些警觉,戒备地向前迈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挡着谁,却处在两人中间的侧面。
来人淡淡地笑着,接着便说出了接头暗号,“冯先生真是健忘,去年八月十五,咱们还在大陆饭店吃红烧排骨呢!”
啊,啊,也不知道寥文忠真的认出来了,还是对上暗号的反应,他笑得畅快,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许先生,真是对不起啊!”
许先生大度地笑着,伸手相让,“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可有大半年没见了,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到半年嘛!”寥文忠一边跟随,一边笑着说道:“家里可好,听说令妹已经学成归国,真是可喜可贺。”
“巧得很,家妹就在外面。”胡先生回答着,引着寥文忠和吴金锁出了庙,拐了个弯,便看到一间小咖啡厅,径直走了过去。
进了咖啡厅,胡先生继续引着他们,走向一个座位,嘴里还招呼着,“小萍,看看哥哥遇到谁了?”
“谁呀?”随着一声懒懒的回应,一个女人从座位上站起。
吴金锁蓦然怔愣住了,心跳骤然加速,猛烈撞击着他的胸膛。他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上海遇见她,时常出现在他脑海和记忆中的女人——许可苹。
田野里到处都是春的气息。大地似乎重新苏醒复活过来,陈旧了的草木又野性茁壮地抽出了嫩芽,在风吹雨浇和阳光的抚照下,生长起来。
经过近两个月山地急训的独立旅分批开出了山区,以团为单位,向豫西开拔,掀开了豫北战役的帷幕。
掀开帷幕并不意味着大战的开始,因为杨天风和参谋部进行了多次的详细研究,确定的作战计划不是急攻进取,而是渗透、消耗,逐步削弱敌人,最后再视情况进行大兵团决战。
潮润的微风吹来,野花青草的气息,直向人心里钻。让人情不自禁地把嘴张大,深深地向里呼吸,象痛饮甘露似的感到陶醉、清爽。
陆鹏骑在马上,和参谋长高荣立并行,边走边交流着对作战计划的领会和意见。
“除了老郭的二十五师,咱们算是第二个出外独立作战的部队啦,可得打出个样子来,才对得起杨老大的期望和看重啊!”陆鹏用马鞭子轻轻抽打着靴子,颇有感慨地说道:“就是这个作战计划比较耗时,怕是打得不过瘾啊!”
“耗时不是问题,稳妥才重要。”高荣立指了指整齐前进的队列,说道:“这些可都是训练出来的精锐,伤亡大了,对不起杨老大,也对不起这些官兵。”
陆鹏沉默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些兵差不多都脸熟了,很多都能叫出名字。战损一个,我都心疼。”停顿了一下,他又自豪地挺直了腰板,“凭着这精锐之士,还有训练和装备,咱们在羊肠坂一定能取胜,让鬼子知道咱们山地旅的厉害。”
“杨老大只是随口一说,你就把名字给改了。”高荣立笑道:“不过,这山地旅比独立旅倒是好听多了。”
“就叫山地旅。”陆鹏固执地说道:“再有别的山地部队,咱们也是山地第一旅。”
羊肠坂是古坂道名,因其在山间崎岖缠绕、曲曲弯弯、形似羊肠,故名。羊肠坂南起河南焦作沁阳市常平村,北抵山西晋城市泽州县碗城村,全长约四公里。这里是太行陉的最险要路段,辖古京洛要道之咽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一九三九年,豫西战役之中,八路军一部与国民党第四十军通力合作,据险坚守二十多天,给日军以重创,有力地策应了豫西战役的最终胜利。
渗透进焦作周边,围绕着羊肠坂展开战斗,不仅能阻遏豫北日军与侵晋日军的联结,还能吸引新乡之敌,使其陷入持续的消耗,为最后发动豫北战役奠定良好基础。
豫北战役是以新乡的三十五师团为主要对手,但首先却是在焦作展开,有些声东击西的意味,可也抓住了日军的弱点。第三十五师团防守的区域不小,兵力呈分散配置,这也就造成了消耗或个个击破的战机。
未击敌,先弱敌。一个师团看似强大,但想方设法进行消耗、削弱,也就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焦作有煤矿,也算是日军重点防卫的地区,咱们要站稳脚跟,是避实击虚,以求长远;还是先来个开门红,打开局面?”陆鹏本来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被高荣立说到减少伤亡的事情,又有些犹豫不决。
“先打开局面为好。”高荣立沉吟着说道:“老大虽给了咱们相对灵活的发挥战术的空间,但从他的话里话外分析,他还是希望咱们能尽快立稳脚跟的。周遵时所部的一个团比咱们训练得晚,再有一个月也该结束了。第三集团军不也抽调部队在进行山地战训练吗,都能作为咱们的后援。”
“咱们虽然是先头部队,但其实是援助孙桐萱,他要打通与太行山根据地的联络,肯定卖力。”陆鹏思索着说道:“向他借一个师,咱们就有机会重创焦作之敌,从而跃进羊肠坂。”
“借兵还是由老大向孙桐萱提出为好。”高荣立比较细心,说道:“咱们先到豫西,侦察清楚敌情,再通过老大调动友军配合作战。”
“还是你想得周到。”陆鹏连连点头,说道:“老大也提醒过,我倒给忘了。”
高荣立笑了笑,说道:“走吧,咱们到前边看一看,要过县城了。”
陆鹏应了一声,一夹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把会战分成若干战役来打,把战役分成多次战斗来进行,把战斗转变成小规模或零星的消耗。
杨天风在军事会议上定下了新七军作战的基调,并且重新调整了布署,在力保根据地的目标下,对日伪军进行持续不断的打击,使敌人不断地流血、衰弱。
同时,为了弥补因为豫北战役而将不断抽调兵力的空缺,杨天风请示军委会并战区司令部,命令高树勋的新八军由濮阳柳下屯南下,归入鲁豫皖游击指挥部辖制指挥。
作为国府派遣的敌后抗战队伍,高树勋所部应受石友三的节制,但石友三遭到八路军重创,且与高树勋的矛盾很深。杨天风请调高树勋所部,冀察战区司令庞炳勋不反对,军委会也为其开了绿灯,其中自然更有蒋委员长的原因。
只要高树勋所部不过黄河,转隶战区不过是小事。这当然是军委会和蒋委员长的想法,对杨天风来说,则增强了实力,更有资本采取针锋相对的战法,以破坏日军的以围代攻、蚕食推进。
而随着根据地的综合实力的提高,以及国府、战区拔付物资的增多,杨天风开始采取新的战法来扩大光复区。
其实,这种战法说新也不新,在开封和宿城都用过。只不过当时是出于保护百姓,不使其遭到鬼子的报复屠杀。
但其后的结果,却让杨天风意识到了迁移百姓对于削弱日军有着相当大的作用,也对日军“以战养战”的战略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所谓的“以战养战”,就是利用战争中获取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继续进行战争。以前,杨天风并没有把其中的人力当成重要因素,他理解的能为日军利用的人力不外乎是伪军和强迫的劳工。
而从其后光复开封,以及宿城之敌一直处于较弱的程度,让杨天风认识到,沦陷区的百姓,也是日本鬼子“以战养战”的一个源泉。没有了百姓可以压榨、奴役,鬼子谈何统治,建立的据点又如何稳固?
攻克沛县造成的伤亡令杨天风心痛不已,决定尽量避免攻坚。这样的考虑,杨天风和参谋部共同商议,又与政务部门沟通,开始对敌人实行围困挤压战术。
这种围困挤压战术曾被八路军使用过,最出名的便是沁源围困战。在这场历时两年半的围困战中,沁源抗日军民开展了空室清野大行动,把水井填死、碾磨炸毁、粮食运走,隐匿到深山老林与敌周旋,使日军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物质条件。
敌人占领沁源县城后,见不到人,吃不上饭,喝不上水,一切供应全靠外运。一部分正规部队和游击队又密切配合,到处截击、袭击敌人的运输队,而民兵等地方武装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