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站队必须要站稳,在这个上头都在找替罪羊的时候,谁立场不坚定,是要把两边都得罪、活脱脱的替罪羊的节奏,根本捞不到半点儿的好处!
正念叨着,门上就来人递上了名帖,陆知府接过来一看,见对方的自称里没有任何的功名,只说叫邬思道,他念了两遍,记忆中没有这么个名字,脸上便不到好看,他眼下已经头疼死了,结果还有这种白丁上门,真是给他添乱!
沉下脸,陆知府刚要说什么,那周师爷却问道:“来人是个什么模样?”
那门人忙道:“是个中年人,生得挺白净的,瞧着不像是个平明百姓,穿的还是长衫,不过却是个跛脚的。”
如果是一般的草鞋百姓,他这做门子的,也不至于进来通传,早就给撵得远远的了,当然,他不动声色的默默袖子,对方递来的银子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陆知府听了,火气便也小了几分,和周师爷对视了一眼,便道:“让他进来吧。”
乡野也不乏有高人,那来人听着门子的描述不似是个农夫,说不准是个有来历的,他眼下正焦头烂额的,这人若是能够帮他分忧,他自然求之不得,如果是个来捣乱的,耽误他时间,那到时候在打叉出去也不迟。
没多久门子便带着邬思道进了府衙内堂,邬思道抬眼在穿着补服的陆知府和他旁边的周师爷身上转了一圈,弯腰做了个揖,口中只道:“见过陆大人。”
陆知府眉头一皱,问道:“你是秀才?”
邬先生摇头:“身有残缺之人当不得天子门生,草民只是一介布衣。”
陆知府冷哼:“那见了本老爷,为何不跪?”
功名在身的,见到官家有免跪的特权,但如果只是个平明百姓,见了官家不跪,就已经触犯了刑律。
邬先生不慌不忙的从身上拿出一枚小印,双手奉上给陆大人,笑道:“草民自然该跪,只是身上带着印鉴多有不便,还请大人先接过这印鉴,草民这就补全礼节。”
陆知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把那印鉴接了过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印鉴上的内容,就见刚刚还站着笔直的来人就姿态艰难的往下跪。对于“腿脚不便”的邬先生而言,这一跪,倒还需要费点儿功夫。
就在邬先生的膝盖刚刚碰到地面的时候,陆知府已经瞧清楚了那印鉴上的字样,吓得脸都白了,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弯腰就把邬先生给扶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哎呀,您快起来,快起来,这……这是……”
此番胤禩来到陕西,能够证明身份的,一个是代表钦差的令符,一个就是八贝勒的印鉴。胤禩带着那令符回去马家湾,把代表八贝勒身份的印鉴则留给了邬先生,让他帮着富达浑处理知府那边有可能带来的麻烦。
那陆知府虽然还不知道钦差大人就是八贝勒,但是皇子印鉴可不是大萝卜,这人身上有八贝勒的印鉴,那就肯定是八贝勒的门人,虽然是白身,那也不是他这个知府能得罪的起的。想到自己刚刚还想着摆摆官威,让这位邬先生给自己下跪,陆知府简直想要抽自己两巴掌,把邬先生扶起来以后,连忙安排他上座不说,还连连告罪。
那周师爷也没闲着,更是忙里忙外的去安排好茶,奉承话不要钱似得往外面倒,邬先生却并是不计较这个,刚刚做那番姿态,只是为了压一压这知府的气势,同时探探对方的城府。眼下已经达到了目的,邬先生便收起了脸上的不悦,笑道:“陆大人太客气了。”
陆知府见到对方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把印鉴双手奉还,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贝勒爷派先生到寒舍来,有什么吩咐?”
邬思道看了陆知府一眼,这才悠悠地说道:“原本八爷是要亲自过来的,只是路上在马家湾遇到了个浑人,若不是八爷惦记着陕西这边不太平,提前知会了卫佳大人,只怕还不好解决那个浑人呢!因着这事,八爷便顺路先去了玉林县那边看望故交,谁知道从那边知道,那马家湾被八爷处置的浑人,是陈千总的女婿,八爷惦记着这事儿,便又带着回去了马家湾那边,便委派了在下来拜会大人。”
陆知府被这一连串的话给说懵了,可是几个关键字他却是给抓住了,马家湾的浑人?难道说的就是刘志?卫佳大人又是谁?玉林县的故交,难不成……还有陈千总,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知府给了一个眼神过去周师爷那边,周师爷心领神会,连忙弯着腰,一脸笑容的问道:“小的也听说了,刘家庄的那个庄主仗着自己是陈千总的女婿,一贯在乡间横行霸道惯了,最近这几日却作恶多端遭了报应,不知他是不是就是您口中的浑人?”
邬先生点头笑道:“正就是他呢,看来大人还不知道吧,绥德绿营的把总大人,出身八爷母族卫佳氏,八爷一向以表哥相待,此番全靠了卫佳大人,才能在马家湾化险为夷。玉林县的知县大人,是出身瓜尔佳氏,左都御史开音布驰大人家的三爷。他和把总大人原是八爷的伴读和哈哈珠子,领着二等御前侍卫的差事,今年才得了恩典,外放出来历练呢。”
邬思道明白陆知府疑惑的是什么,他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自个儿把陆知府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那陆知府听了,眼珠子瞪得差点儿掉出来,不由说道:“可是我打听过,说是这位知县和把总只是个闲散旗人……”
邬先生一笑:“两位小爷年轻气盛、心气高,不想借着家族的势力,想要一试自己的本事,这才瞒下来的,陆大人可别见怪。”
“不敢、不敢。”陆知府连连摇头,心里面可真是要呕死了,你说说,你们两个明明是八旗贵族,清清楚楚的亮明了身份该有多好?偏玩这一套,害得他平白得罪人,真是苦也、苦也啊!
周师爷见东翁关键问题都忘了问,连忙补漏道:“照这么说,八爷来了陕西,此时正在马家湾?哎呀哎呀,那个陈千总可是个混不吝的,铁定要带人去马家湾寻衅挑事不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八爷怎么能去那边?”
周师爷一脸的担忧,可他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位八贝勒的安危——既然人家敢去,那就说明有底气和依仗。他只不过是想代东翁问一问,到底这位八贝勒是不是亲自来了陕西。
“劳二位挂心,八爷是带着钦差的令符去的,那陈千总纵然有心谋逆,他手下的绿营的将士们只怕也不会听令的。”邬先生哪里看不透周师爷的伎俩,不过他既然不想隐瞒,自然也就顺势而为了。
陆知府闻言眼睛都亮了,八贝勒是钦差?!这会儿陕西这边正要找这位钦差大人呢,奈何京里面的消息捂得死死的,纵然消息能传到陕西,也是满官武将那边先得到消息,他们巡抚大人和京中的几位大学士关系都不是很亲密,根本就没有门路。这会儿他知道了消息,一旦报到巡抚大人那边,那就是妥妥的一个大功劳!
“下官该死,不知钦差大人已经到了玉林,竟然没有赶去觐见钦差大人。”陆知府连忙请罪道。
邬先生摇头笑道:“不知者不罪,八爷最是宅心仁厚,不会因为这件事和陆大人计较的,陆大人还请放宽心。”
正说到这儿呢,门子又来通传,手里捧着丁算和田盛带来的礼物和名帖。当着邬先生的面,陆知府差点儿想把这个门子给踹出去,他已经知道了玉林县知县的身份、和八爷的关系,还有那个刘志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会儿玉林的两个吏胥就眼巴巴的跑到他这儿来送礼,这不明摆着说他一直给玉林县的胥吏撑腰、和知县不对付吗?
陆知府的脸一下子就沉了,喝道:“一群小人,还敢来我这里行贿赂之事、搬弄是非!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扔进大牢里去!”
于是,来的十分不凑巧的丁算和田盛,这状没告成,反而进了府衙的大牢。可想而知,陆知府为了掩饰他和这些个胥吏勾勾搭搭的证据,丁算和田盛这两个人只有彻底闭嘴的下场。邬先生冷眼瞧着陆知府的举动,对于陆知府直接收拾了这两个东西,他是没什么异议的。这才叫杀鸡儆猴,让县里剩下的那些人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他们头上的靠山,已经不再护着他们了。
陆知府处置了自投罗网的丁算和田盛,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才十分小心地打探道:“不知钦差大人这次来,可是为了省内反贼的事情?”
邬先生纠正道:“陆大人,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归心,怎么还会有人想要做反贼呢?怕是有些像那刘志一样的不安分的小人,许是犯了王法,为了逃脱罪责,索性便占山为王,做起了土匪的勾当。地方绿营安靖不力,才导致了匪患扩大罢了。”
听了邬先生这番话,陆知府心里面明镜一样,便懂了皇上的意思。心里面更是一阵狂喜,看来八爷这是偏向了他们巡抚大人这一边!
“那……下官这就派家人去巡抚大人那边说一说,不知可否?”陆知府试探道。
“若是没有马家湾那边的耽搁,也许这会儿八爷已经在巡抚衙门了呢。”邬先生淡淡道,态度却是十分的清楚明白。
于是乎,玉林县那边,好些人望穿秋水也没盼来知府大人来整治小知县,而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陕西巡抚李有行,却等来了一颗定心丸。听到绥德知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李有行当场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他光顾着推卸被反贼破城的责任了,怎么就忘了皇上的心思呢?这会儿可不是文字狱最盛行的那会儿了,皇上要的事是天下归心,可不是哪里又出了反清复明的反贼!这本来就是绿营剿匪不利的事儿,他跟着乱了方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真是蠢到家了!
当场,这李巡抚便提笔给皇上写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因为贪功,才谎称一伙土匪为反贼,委实是辜负皇恩、死有余辜,请求皇上从重处罚。写好了折子发出去,李巡抚却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
当今皇上仁厚,只要没有犯了忌讳,并不会对做臣子的太过严苛。他坦诚了错误,顺了皇上的心思,搭好了台阶,即便是因此丢官,只要孝敬到了、门路通一通,起复还是不成问题。最怕就是一条路跑到黑、和皇上的心思拧着来,彻底惹恼了皇上,那才真的是前途无亮了。
八爷……李有行心里面也盘算上了,他吃亏就吃亏在了朝中无人,什么风声都听不到。这位八贝勒年纪还不大,就已经能够领了钦差的差事,足见是个在皇上面前得宠了。往日里,他想着去攀附皇子都苦于没有门路,如今天大的好事送到了他的手边,他要是再抓不住,那才真是没救了!想到这儿,李巡抚也坐不住了,立刻就命人准备车马,直奔玉林县去了。
李有行去了玉林县,正好胤禩也要找他来给陈千总的事情扫尾,李有行为了表忠心,自然是胤禩有什么吩咐,他都一一照办,末了忍不住眉开眼笑的想着,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苏尔发和满图两个虽然是满人,听八爷的意思,他们两个家里,却是在京中和九爷有些龌龊,八爷对他们可不怎么待见。不然,哪里还有他这汉官站在这儿的份呢?
心知自己是李有行必须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胤禩便也放心的将收尾的事情交给他来办,顺道有富达浑盯着,就算李有行有什么小心思,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从李有行口中,胤禩也得知了陕西这边税关分布的情况,对于这些税关的收益,李有行这个掌管一省民政的巡抚大人也是知之甚详,在他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之后,胤禩的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看来,他想动李家的手段,还能拐一下弯。
“小锦,走,咱们去一趟阳平关。”阳平关离内务府掌控的勉县的税关不远,却比勉县的税关还要重要。阳平关在嘉陵江上,是走水路和山路入川都要经过的重要税关,历来连内务府都没能将阳平关吞下去,而是由汉中府直接管辖。
刚刚听那李有行的一席话,西安将军苏尔发的第四房小妾就是汉中府知府送去的,两方关系亲密,阳平关年年都报亏空,可实际上,阳平关却是陕西油水最丰厚的关卡之一,那所谓的亏空,只怕都是被苏尔发和汉中知府的贪腐弄出来的。
胤禩心里面清楚,看来这位李巡抚是想要借着自己的手把那汉中知府给整治了,但这事情,他和李有行互利互惠,倒还谈不上被李有行当枪使了。
留下邬先生教导李有行怎么继续给皇上写折子,胤禩自己也拟好了一份倾向十分明显的题本,命人送往了京城。随即掐算着日子,趁着圣旨还没批复下来,带着王怡锦、姚鸿达和岳兴阿他们赶去了阳平关。
只要把岳兴阿和带来的那些人换一身官衣,这些塞外散兵,就摇身一变成了绿营兵——这可是多亏了王怡锦的辫子策略,脑袋后面的辫子可是这个时代最醒目的标识,看到了辫子和绿营兵的官服,谁还能想到,这些兵将们其实不是朝廷的人,而是塞外尼布楚之人呢?
对阳平关,胤禩的策略也很粗暴简单,先拿出钦差的身份把汉中知府给拿下,随后把阳平关税关衙门的主事也抓了起来,这两个人还等着苏尔发派人来援救,结果等来的陕西总兵董兴臣,却是从陈千总的副手那里得了消息,一路跑来追胤禩表忠心撇清责任的。
董总兵哪里会顾念这汉中知府和税关主事平日里对他的孝敬,眼下他巴不得使劲挥身解数将八爷哄得不追究那个姓陈的混蛋的事情,一旦被八爷认定是他指使那个姓陈的谋杀钦差,那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别要了。至于得罪上峰总督大人,董总兵表示毫无压力,他来的时候在玉林县扑了个空没能见到八爷,却在那儿见到了巡抚大人,李大人可是给他露了口风,八爷看总督大人不顺眼,总督大人的位子可是坐不稳了。
这会儿见八爷要收拾那两个人,董总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准是八爷看上了这税关的油水。这油水虽然让人眼馋,但他现在可也是顾不得了,眼下的劫难渡不过去,说什么都是扯淡!于是乎,有了董总兵的支持,胤禩非常容易的就搜出了真正的账本。
此时让胤禩回京奏报的圣旨也发了下来,胤禩便施施然的带着这份账本,准备启程回京了。临走前,胤禩还对王怡锦说道:“得了闲,来京城瞧瞧,万象居里小九弄得华清新池很是不错,到时候我带你去享受。”
在两个人已经互诉了衷肠以后,这次的分离,倒有些让王怡锦有些恋恋不舍,闻言点头应了下来。直到八爷的人影都不见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那个什么华清新池,不就是人工温泉吗?上回在热河,八爷就想拉着他去泡温泉,不过那时候他没得闲,这事儿就被耽搁了。
如今旧事重提,虽然换了地点,但已经知道了这位八爷的心思,王怡锦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位爷就是单纯的想要带他去泡热水池子解乏!这个家伙,还真是,就只披了个谦谦君子的外皮!
一旁姚鸿达看着王怡锦脸色忽的变得红彤彤的,还担心的问道:“公子,你是不是这阵子赶路赶得太急,身子不舒坦了?”
王怡锦忙道:“姚大数放心,我没事,只是在想,怎么整顿税关的那些书吏。”
税关的主事空了出来,但是税关衙门还是要正常运转,他们扯着巡抚的大旗在此处代管了税关,但是底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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