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霖也没闲着,干的全是跟突厥人一样缺德的事:抢粮抢人。他一进城就去官仓转了一圈,转出来之后就下令他手下的那帮前土匪们重操旧业,去城里城外所有的财主、富商家里打劫!不是杨霖想劫富济贫,更不是想闹革命,而是全军都快断粮了,偏偏清源县官仓干净得能饿死老鼠。要知道清源距离晋阳不足百里,向来都是晋阳的粮仓,晋阳里边有些身家的官绅几乎都把自家的田庄放在了清源,怎么可能没有粮食?果不其然,李仲文和邱师利这帮前土匪轻车熟路的抄了一圈家下来,光金珠财宝就拉了十大车,铜钱更是堆了一百多车,不过这些东西杨霖可不稀罕。让他高兴的是,搜剿到的粮食足有七万石,足够他的兵吃一年了。
除了抢粮他还抢人,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抢的,只抢工匠和老农。只要是这两样人,统统蛮不讲理的抓走送往磨坪山,唯一人道一点的地方就是可以带走家属亲眷。房玄龄等人对杨霖的做法并不反对,但是认为光有工匠和农夫是不够的,还应该多抓些读书人。不过杨霖对这一建议嗤之以鼻,还特意嘱咐李仲文,凡是说话带“之乎者也”四个字的统统都撵走,绝不能让这些败类混入我们纯洁的磨坪山,带坏了山上的风气。李仲文等武将闻言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倒把房玄龄气了个半死
两天之后,李君羡带着辅兵们赶着大车,押着抢来的千余人口去往榆次,然后转道回磨坪山。杨霖闲得无聊,不顾房杜等人的阻拦,带着五千兵准备去蒿泽钓鱼。
这一路走,房杜还不停的在他耳边唠叨,认为他就算不想趁虚占领晋阳,也应该积极备战。不管是北边的王威还是南边的宋老生早晚都是要打过来的,如果杨霖想打,最好的选择就是强势占领晋阳,再与唐公里应外合、见机行事。如果杨霖不想打,趁着磨坪山还没暴露赶紧撒丫子往回跑也来得及,这满太原的闲溜达算是怎么回事?还钓鱼,这大冬天的钓个屁的鱼?过几天不被人家吊旗杆子上都算他命大!
杨霖被他俩吵得头大,干脆向他俩交代了实情:他确实是不想打了,也不想回山,你们说该怎么办?
杜如晦脾气比较暴躁,一听这话立刻火往上撞:你想找死自己去,别带着这几万人陪你一起去死!
“克明兄啊,这回是小弟第一回正儿八经的打仗,二位兄长呢?”
“我等年纪虽长,却也是第一次亲临战阵,不知统领为何有此一问?”
“没啥。可能是因为小弟年少无知,以前一直觉得打仗就是那么回事,无非是抡着刀子砍人呗?这回亲身走了这么一遭,感觉很不好。都是一样的汉人,长着一样的面貌,说着一样的话,都是娘生爹养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就因为身上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就非得杀个你死我活,为啥呀?凭啥呀?我想不通,而且突然之间对打仗这件事非常的厌恶,一闻到战场的味儿我就想吐。可是包括皇帝、唐公、王威、宋老生,甚至还包括你们又都逼着我不打不行,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听说有些人一闹心了逛逛街买买东西心情就能好,我很穷,穷得连你们都快养不起了,只能穷逛。等哪天心情好了,再捏着鼻子给你们打仗去。”
“可是现在咱们的形势很不利啊,哪有时间给统领消散心情?一旦南北合围过来,咱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老房老杜啊,你们想占领晋阳、据城死守就是个馊主意。咱们的兵现在就是个样子货,打顺风仗、占便宜仗还凑合,一旦跟人家硬拼就得露馅。你们信不信,咱们只要被围在晋阳城里头,用不了一个月这帮玩意就得溃散?所以我把大家伙东一坨、西一堆的弄得到处都是,就是怕被人家逮着,而且人少了跑起路来也比较方便嘛。”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怎么办啊?”
“因为我还没想到办法啊!所以我要去钓鱼,说不定钓着钓着就有主意了。”
“”
杨霖还在跟房杜胡诌八扯,有亲兵来报,前边有个车队拦住去路。
“什么情况?”
“启禀统领,有一个当官的说他是祁县县令,特来特来慰劳我军!”
第七十九章大名士和贱皮子()
祁县县令?还来劳军?杨霖这回可没伪装隋军,旗号打得好几里地远都看得清清楚楚,上边不是“楚”就是“杨”,一看就是造反派。这个祁县县令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眼睛近视了?或者是老杨家的旧部?
杨霖来了兴趣,催马来到队前,只见路边停放着百多辆牛车,车上除了整包的粮食、屠宰好的猪羊、成匹的麻布,还有几辆车被苫布盖得严严实实,车轮都陷入了土中,所载之物显然十分沉重。几十个民夫打扮的百姓战战兢兢的跪在冻土上,头也不敢抬,为首一人年约四旬,身材高大,长得也是丰神俊朗,面对高头大马之上的杨霖等人神态自若,从容上前见礼,口称“祁县县令秦元凯参见楚公世子”。
“秦元凯?”随在杨霖身后的房玄龄闻言有些惊讶。
“玄龄兄识得此人?”杨霖对所有长得比他帅的家伙统统没有好感,所以没有搭理这个浓眉大眼的老帅哥,反而回头跟房玄龄聊了起来。
房玄龄凑近杨霖耳边,低声道:“这秦元凯乃是本朝大儒王文中先生的门生、河东名士,卑职十年前曾在京师听过此人讲学,故而有些印象。此人出身齐郡秦氏,素有博学之名,且为人狷介,曾任御史台侍御史,因直言不讳得罪权贵而遭贬斥,不想竟流落到了此处。”
“他很有名吗?”
“这是自然。且不说此人乃是王文中先生(即王通,隋朝大儒——作者注)的得意弟子,在学问一道上天下人出其右者屈指可数,而且秉性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素为人所仰重,所以卑职很好奇他的的来意。”
房玄龄这么一说,倒是把杨霖的好奇心也勾起来了。他转过头来对秦元凯问道:“秦县尊不呆在祁县保境安民,却跑出县境来拦住杨某,所为何事?”
秦元凯被冷落了半天,但是神色却没有半分的不耐和尴尬,从容答道:“秦某听闻世子举义帜、兴义兵,洗族恨、报国仇,特来世子帐下报效,并奉上财帛粮草以供世子贴补军用。”
杨霖一听这话被吓了一跳。他听房玄龄说此人又是刚正不阿又是嫉恶如仇,敢于面犯权贵而不惜贬官,还以为秦元凯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啐他一脸口水然后慨然赴死,或者弄不好搞什么阴谋诡计跟他这个大反贼同归于尽,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来投降的。
“你说啥?你打算投靠于我?”
“正是!”
“你真是这么想的?”
“秦某此心堪比日月。世子有所不知,秦某本是祁县县丞,因本县县令万锋举不识大体,执意对抗义师,秦某不得已设计斩了万锋举,才得以将一个完整无缺的祁县献于世子。万锋举的人头尚悬于县城城头之上,世子遣人一观便可立辨真伪。”
杨霖和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房玄龄忍不住问道:“某家曾闻,秦县尊昔日出任侍御史时,曾在大朝议时于陛下当面直斥宇文氏有不臣之心,其中‘帝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一语因此闻名天下,而秦县尊也因此被连贬四级。如今杨统领举兵虽属无奈,但仍被陛下视为乱臣贼子,秦县尊何以出尔反尔?莫怪我等生疑。”
秦元凯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面露笑意,慨然道:“陛下无道,祸国乱民,不纳忠言。秦某对大隋一片忠心,却不得施展余地,反而屡受贬斥,甚至险些丢了性命。秦某于大隋已是仁至义尽,值此乱世,当投明主、行大义,方才不负一身才华和拯国救民的大志。”
又一个不许老子“为你好”就立马弃暗投明的主,杨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腻歪。他故意斜着眼睛、吊着眉毛、扬着下巴,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轻佻模样,傲然道:“你想投靠我当然可以。不过老秦,你这点见面礼好像不太够啊?”
秦元凯对此似乎早有准备,躬身应道:“世子有所不知,祁县地瘠民贫,所产不丰,今年的秋赋又大都被晋阳方面搜刮一空。秦某为了给世子筹集军资,已经强令提前收取了明年的春赋,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啊!”
为了讨好新主子、给自己铺路居然把明年的春赋都提前收完了?祁县百姓这个冬天还怎么过?杨霖的厌恶之感更加强烈。他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正经,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更不正经,于是杨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意,嘿然道:“财帛就算了,本统领也不缺那俩钱。不过连日行军身心俱疲,这鬼天气又冷得要死,秦县尊可有办法给本统领弄些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暖暖床?”
秦元凯一怔,本能的想要出言劝谏,话一出口却变了一番味道:“这个倒是不难。本县虽然偏僻,章台柳巷之所在却颇为兴盛,唐七家、吴媚家的大名即便在晋阳”
杨霖厌恶的摆摆手打断了秦元凯,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你就拿这些残花败柳来打发本统领?”
秦元凯一咬牙:“秦某这就去征集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一日之内为世子献上百人倒是不难”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名士?”杨霖不再理他,回头对房玄龄等人发了句牢骚,然后朝早就气得面红耳赤的亲兵们挥挥手,“把这个王八犊子给我拿下!”
说罢,理都不理还在大声叫屈的秦元凯,领着面带尴尬的房玄龄等人直奔祁县。
离着县城还有一里多远,一心一意拍杨霖马屁的秦元凯早就命人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结果这天寒地冻的地上就结了一层薄冰,搞得杨霖的战马直打滑。远远的,他就看见城墙上挂着一颗冻得硬邦邦的人头,怕就是那位不肯从贼的万县尊吧?而在城墙之下,几千名百姓大概是被强令出迎,蜂拥在城门两侧。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恐惧,百姓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处,一个个脸色乌青,神色木然,一看到杨霖他们的大队人马走近,不用人招呼就纷纷匍匐于地。一时间祁县县城下,除了得得的马蹄踏地声和猎猎的战旗招展声,只有从人们口鼻中腾起的一片片白雾,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不知道哪个胆大的百姓偷偷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背缚着双手、踉踉跄跄的跟在杨霖马后的秦县尊,不由得大声惊呼起来。
闻声抬头的众百姓见此情景,以为杨霖不满意他们的供奉才把秦县尊抓了起来。当官的都被拖死狗了,小老百姓岂不要被砍头?于是胆小的开始哭嚎,胆大的开始叫骂,一些粗壮汉子已经起身寻找趁手的家伙准备拼命了,城下顿时乱成一团。
杨霖长叹一声,下令部下勉强维持住秩序后,催马来到百姓面前,高声道:
“各位父老,杨某引军途经贵地,一不杀人,二不抢东西!不但不抢,那个姓秦的官从你们手里搜刮来的财帛粮食,杨某还要还给各位父老!”
百姓闻言大哗,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自古以来这块地面上只要过兵,管他是官兵还是土匪流寇,更不分汉人还是胡人,哪有不抢人抢东西的?抢人抢东西的已经算是文明之师、仁义之师了,杀人放火、毁城拆房那是常事,满城尽屠、鸡犬不留都不鲜见,哪还有把抢到手的东西还给百姓的?不是这个将军被冻傻了,就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一定是阴谋诡计!
百姓们慌乱了一阵就不做声了,城下又是一片死寂。
杨霖见百姓不肯信他,无奈的下了马,走近百姓准备演一出亲民戏。他刚扶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结果老汉身手利索的噗通一声又跪下了,他又腆着脸凑近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想逗弄一下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结果妇人立马嚎啕大哭,对着他连连磕头,还口齿不清的讨饶说,想让她怎么样都可以,求杨霖放过孩子。
杨霖只好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这还是小七给他准备的,这玩意甜腻腻的直黏牙,杨霖不爱吃,正好拿来贿赂小朋友。他刚把麦芽糖凑到孩子嘴边,就被那个妇人亡命似的一把抢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在吃毒药。
杨霖没辙了,又掏出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往回走一边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也不知道是甜的还是愁的。他纵身跨上战马,这回脸上就不是一副笑模样了,而是张牙舞爪得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唯恐自己的面相不够凶狠。
“呔!祁县百姓听真!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哎——这才对劲嘛!祁县百姓一看杨霖这回像个正经的将军了,嘴里也不说胡话了,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于是纷纷轻车熟路的叩首道:
“大将军饶命!我等愿意听从大将军驱使。”
“奶奶的,你们就是一帮贱皮子!”杨霖气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戟指众百姓道,“你们中间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百姓们交头接耳了半天,推出了三个白胡子老头。
“老朽等乃是祁县乡绅,受乡亲父老所托来求见将军。将军但有所求,老朽就算舍出这把老骨头也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将军,只求将军给这些可怜的百姓留条生路啊!”
杨霖翻了个白眼:“我要你们的这把老骨头干吗?啃起来很香吗?我就请你们几个老不死的帮一个忙,麻烦你们把这帮混账东西都撵回家去行吗?我有密集恐惧症,这么多人看得我眼晕”
第八十章钓鱼()
三个老头子带着百姓半信半疑的散去,杨霖一进城,就命人将那百十辆牛车及车上的财帛粮食都扔在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就不管了,任由百姓拿取。而秦元凯他更是懒得搭理,干脆也绑在了广场的一根木柱上,吩咐手下不管是有人放他还是有人揍他都当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亲兵来报,百姓开始的时候只是在远处畏畏缩缩的观望,后来有个胆大的泼皮蹭过来抓了一把粮食就跑。值哨的将士拦住他,还没等那个泼皮跪地求饶,将士们便热情的给他扛过来一大口袋粮食。有人带了头,而且非但没倒霉,还得了好大一个彩头,饥寒交迫的百姓们便没了继续观望的心思,一拥而上哄抢物资,现场极度混乱,差点出了人命。后来还是那些白胡子老头呵斥住了众人,又使人维持秩序,这才没出了乱子。仅仅一个下午的工夫,五千多石粮食、几百匹麻布和一千多贯钱几乎被一扫而空。有意思的是,几乎每个领到财物的百姓临离开时,都狠狠的啐了秦元凯一口,要不是被白胡子老头拦着,这家伙肯定被活活打死。即便如此,本就快冻僵的秦元凯身上再裹了一层又厚又恶心的冰壳子,竟是活活的给冻死了。
房玄龄有些于心不忍,劝谏道:“统领不喜此人,撵走也就是了,何必置他于死地?今日开此恶例,恐为后来者警,不利于统领招贤纳士啊!”
杨霖一脸无辜道:“什么叫我置他于死地?我只是把他绑在那儿,任由他治下的百姓处置。要是他平日里善待百姓何至于如此下场?啧啧——这位大名士被乡亲父老一人一口唾沫活活啐死,这种死法怕是前无古人吧?老房老杜,你们都是饱学之士,能否给小弟解说解说?”
杨霖此人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对比他学问高、见识长的一概看不顺眼,裸的嫉贤妒能,极尽挖苦诋毁之能事。房杜等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跟他斗嘴都斗腻歪了,自然懒得理他。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