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爷心里这个委屈啊,当下一扬脖子。发一声长长的嘶鸣,四蹄翻飞,如风驰电掣,在大路上狂奔。
杜忠在后,拼命拍着自己的马狂追,却仍是远远地被落后了一大截的距离。
心里不由得暗叫糟糕。那小厮有几个胆子,敢回了府却不把信上交,除非是被人买通?
可在定国侯府里。侯爷一人独大,哪个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做这不长眼的事儿?
难道是老夫人?
不应该啊,老夫人这一个月一直卧病在床,听说起床都难呢。如何有精力管制外院的小厮?莫说是她病着,就是好生生的。也未见得有那般心计啊!
又或者,竟是温小姐?那位总是笑得温婉说话柔声细气的小姐,瞧着柔弱,却也时不常能做出几件把人惊吓着的大事来…
唉,这是侯府里接着大乱的节奏啊!
做为一个只对侯爷忠心的忠仆,杜忠森森地正为小侯爷纠结担忧,忽听几声啸声自前头传来,杜忠定睛一望,却是目眦欲裂,骇得心魂飞上了天外!
路边矮树林当中,倏然飞出了数支冷箭!分三路直朝杜鸿迎面而来。
杜忠只来得及惊叫,“侯爷小心!”
急切中他只来得及抛出手中的鞭子,虽然打中了一支冷箭,却因离得太远,势头将尽,也只是把那冷箭的方向打偏了一些。
杜鸿虽在盛怒之下,却是水准未失,身子在马上忽然向后一仰,几乎与马背平齐,将这几只箭都闪了过去。
杜忠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心急火燎地赶上前来。
想不到在这京郊,还有人敢来惹侯爷!
早知道就多带些人马出来了。
杜鸿还仰躺在马背之上,姿势还未变,却听嗖嗖声响,又是连环几箭射了过来,杜鸿索性翻身自马上滚落,回手抓了身上的一只短剑就朝冷箭来处掷了过去。
树丛里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杜忠此时已经赶上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拨打着射来的冷箭,一时之间,冷箭虽多,却是难以近二人的身。
却听树丛里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射马!”
杜鸿忙里偷闲,撮唇发出一声尖啸!
大白马跟了杜鸿好几年,人马之间早已有了默契,登时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如风般跑了,倒闪了好几十支射来的暗箭。
就是杜忠的马儿也聪明,见大白马跑了,也颠颠地跟在后头。
“哪来的不长眼的贼厮,敢在光天化日下劫害我家侯爷!”
杜忠护着杜鸿,寻了一处大树后暂避,因想着这事憋屈,不由得破口大骂。
杜鸿冷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上次和姜缨在一起时,高寒带了人要射杀自己二人的事。
与眼前情景,何其相似!
只是小缨缨不在,地点换成了半道罢了。
杜鸿怒气上涌,高喊道,“高寒,你他娘的是想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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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雌黄
杜鸿这一开口,果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终于肯现身了。
想来也是觉得僵在这里,只用空中武器暂时奈何不了杜鸿主仆,说不得还得上贴身白刃战,一时便自树丛中出来数十个人。
果然正有高寒,着一袭暗紫锦衣,发束紫金冠,打扮得贵气张扬,手拿一柄风骚的泥金扇子,上头的画还是前朝名家的牡丹图,华丽而繁复。
而手握长弓的灰衣侍从约有十来个,如众星捧月般地围拢在他身侧。
高寒嘴角噙着冷笑,眉眼间闪着兴奋而嗜血的光芒。
他望着杜鸿,仿若是在看着一只命不久矣的猎物。
憋屈了这些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死到临头了,杜侯爷倒是聪明好记性,还记得你屡次冒犯本公子,罪当万死,如今正是算帐的时候…”
高寒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摇着扇子,瞥着杜鸿冷笑了几声。
杜鸿这方虽然人少,却是毫不势弱,凤眸微眯,反唇相讥道,“高寒,你身为质子,却不实老安分,这些年来在京中做了多少鬼祟之事,不过是皇上仁慈才饶你一命。哼!你却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正是自取灭亡,怕是宁远王也难保得住你这庶生子了!”
杜鸿这几年,没少打击高寒的暗中勾当,当年的那位暗探凝雪,进了天牢后,高寒几次想捞出来都未果,凝雪见出去无望,刑罚逼供得又紧,她也不敢招出宁远王的其它暗线,想着反正都是个死,自觉走投无路便自尽而亡,令得醉月楼少了位台柱名花。宁远王府去了员暗线大将。
宁远王府暗探甚多,少了个凝雪本也不大在意。
但最为咬牙切齿的却是高寒,要知道他可是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这员干将凝雪美人儿笼络成自己的心腹,甚至不惜以未来的妾室之位相诱,结果却是落了一场空…
而此后的数度交锋,也都是杜鸿占尽了上风,让他损失惨重,若非他还有个宁远王长子的身份,怕是也早进了天牢吃免银子的饭了。
这该死的杜鸿!明知道他最恨提什么庶生偏出!
一张嘴就扎人刀子。
高寒嘴角抽动了下。阴测测地一笑。
“哈哈哈,杜鸿你还在做梦未醒么?”
高寒抬手用扇子柄指着杜鸿,“你以为你屡次与本公子作对。本公子还能放你活着回京么?”
说到此处,眼珠一转,面上冷笑变得诡异起来。
“说到这儿,还要感谢那位云家妖女,若不是因为她。又怎能碰到杜侯爷落单呢?”
杜鸿语带不屑,“寒公子尽管逞口舌之利,哼,就凭你这几个小毛贼般的手下?”
这两年,本侯爷哪回不是把你这厮收拾得灰头土脸,如今倒是带了几个人就敢来耀武扬威了!
还想要本侯的命?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来拿?
还有这找死的货。居然也敢提小缨!
要不是因为这货跟小缨曾经有过婚约,本侯爷至于等那么久结果等到现在才吃上肉媳妇就跑了么!
杜鸿本来就怒气冲天,这下更是红着一双凤眸。凶狠地瞪着高寒。
高寒却是不急不慢,怪腔怪调道,“哟,一提到那云家妖女,小侯爷就心头激动了啊。哈哈哈…可悲啊可叹!堂堂一个侯爷,被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要送了性命还不自知啊,…你们说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的糊涂虫么?”
旁边的灰衣侍卫们都附和着哄然大笑起来。
“找死!”
高寒这狗东西,说本侯也还罢了,竟敢说小缨,还什么股掌之类的!
杜鸿哪里还忍耐得住,自腰间抽出长剑,冲着高寒就飞身刺去。
高寒却不应战,步下朝后退了两步,仍由自己手下上去跟杜鸿缠斗,自己却是面上带笑,折扇转摇,好整以暇地观着战况。
一边瞧一边还说着刺心之语。
“杜侯爷当年不是瞧不上醉月楼里的姑娘么?生生地把本公子的心头所*凝雪送进死路,哼,到头来,还还是着了我宁远王府女探的道儿,哈哈哈,你想知道为何你那心上人不见了么?要不要本公子把她的下落告诉你啊?”
高寒说着说着,眼中恶毒的光芒大盛,自己都兴奋激动了起来。
杜鸿这条皇帝的死忠狗,咬了自己这么多次,让自己面子里子都丢了不少。
高寒早就想除掉他了,偏此人心狠手辣,属下众多,不好下手。
恰好他被那妖女迷得七荤八素,又逢着这个机会,自己说的这几句,可不正是对症下药,想必够劲爆狠辣,其中的信息量又大,足够气死这家伙几回的了。
何况本公子也没说谎,那妖女确实算是宁远王府的人啊!
当然,姜缨的身世,高寒也是半个多月前才通过在宁远王身边的暗线知道的。
本来他就跟云家女誓不两立,现下知道姜缨居然就是他最痛恨的云缈之女,且跟他同父,就更是对姜缨恨之入骨了。
虽然杜鸿根本不信高寒的话,这些听起来明晃晃的就是污蔑。
但还是被扰了心神,一把钢刀带着呼呼风声贴着他肩膀擦过,他身形微滞下,居然被刮去了层油皮,鲜血直流。
杜忠正和三个人缠斗着,见状不由得心头大急,却也是险相环生,大腿上也受了伤。
“那信,是你截去的!”
杜鸿双眼赤红,目光带着无限杀机。
他爷爷的,若不是这贼厮截去了小缨的信,自己怎么会连一面都没见着,好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哩…
杜鸿心肝脾胃肾都充盈着怒气,忽然神力爆发,一剑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灰衣侍卫扎了个对穿。
却是拼着后背上挨了一下,抽了剑,便当胸就冲着高寒杀过来。
高寒也是会几下拳脚的,当初在白云堂下院,这两人也是交过手的,若论实力,高寒还是略差着一些,不过高寒今天可不打算亲身上阵,只又后退几步,闪开攻击。
等着手下人挡在前头,自己仍用言语利器反击。
“不过一封信,侯爷何需如此紧张?啧啧,居然连命都不顾了…”
高寒轻摇了摇头,嘲讽道,“侯爷若真是情根深重,不若本公子给侯爷指个路如何?只要你弃暗投明,本公子便做主把那女人送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高寒只觉得得眼前一花,额前凉风骤然袭来!
还好他躲闪及时,就地一滚,饶是如此,也被削去了一片头发,束发的玉冠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在地上圆润着的高寒,满头乱发披下来,手里的扇子也丢了,虽然狼狈,但见杜鸿那气怒交加眸染狰狞的模样,却是悠悠然,用手拨开乱发,两眼满是恶毒的闪光,对着又跟自己手下斗在一处的杜鸿呵呵而笑。
“侯爷急什么,不信本公子?本公子敢发誓,那妖女绝对是宁远王府的人…而且,侯爷以为,你那皇上,如今还是皇上么?”
杜鸿不由得心中一凛。
这人言之凿凿,难道小缨真的跟宁远王有牵连不成?
还有后头那一句,何时宁远王的势力,已经大到敢在光天化日下说这般的话了?
斗了这一会儿,虽然高寒这边人数众多,但杜鸿和杜忠都是刀剑里拼杀出来的,身手悍勇,至多不过是微落下风,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且瞧着大道上远远来了好几辆车马,若是参和进来,更是落不了好…
高寒这才打了个手势,喝令手下开撤,“哼,今儿就留侯爷一条命,好戏正要开唱,咱们走着瞧!杜鸿,你可要想好了,不然你全家和你心心念念的小妖精可就都要没命了!哈哈哈…”
眼瞧着高寒带着人就退入了树丛之中,杜鸿也不顾身上有伤,还想追上去喝问个清楚,杜忠一把拉住他,“侯爷,咱们赶紧回府包扎伤口要紧。”
却见那一行人在林中纵跃,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工夫,便都瞧不清踪影,而高寒那洋洋得意的笑声倒还在林间回荡…
“回京!”
杜鸿咬着牙道出了这两字,虽然臂上血仍在淌着,却只当无觉无识一般。
他要赶回京去,点齐人马,把高寒这老小子揪出来,不把高寒打得连他亲爹也认不出,后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他就不姓杜!
张口撮唇而啸,听得自己的马儿自远处道路上得得而来,杜鸿这才松了口气,却觉喉头一甜,眼前就是一黑,身子向前便倒!
杜忠骇得扶住了自家侯爷,他腿上受伤,虽然马儿回来了,但要把昏迷中的杜鸿送回京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好路过的那些马车是个京中小官家的,也是相识,借了辆马车给杜忠,还匀出两个人来帮忙送杜鸿回府。
杜鸿再睁开眼的时候,已身在自己卧房。
却是杜顺在床边守着,杜鸿想起昏迷前的事,便蹭地从床上坐起。
见他掀了被子就要起身,杜顺忙来拦,“侯爷不可,大夫说了要最少静养三天才可下床。”
都吐血了啊,那是开玩笑的么?
杜鸿拨开杜顺,“本侯有要紧事去大理寺…”
说着便愣了神,但见房中昏暗,外头天色如墨,居然已是夜间!
他这一昏睡,居然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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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路遇
杜顺哭丧着脸,却是扑通一声跪地,劝道,“侯爷万莫出去,如今外头都是兵马,京城里宵禁,凡是无故在外乱走的,无论贵贱,一律格杀勿论哩。”
杜鸿目光一厉,道,“怎么回事?”
杜顺道,“如今城内传了许多谣言,有说是宁远王领着西北军攻来的,有说是大皇子与皇后要逼宫谋反的…如今这前后四条大街都有禁军看守着,防止各府的人异动。”
这前后四条大街上,可是分布着近十来座有实力的权贵人家。
仿佛是配合杜顺的话一般,只听得遥远处隐隐传来了喧闹,喊杀声里混着哭嚎,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让人心下战栗,感到大难将至。
杜鸿下榻而立,面色凝重,“杜忠怎么样了?”
“大夫给包扎过,他腿上受了伤,暂时不能动,就在院里厢房养着。”
杜鸿点了点头,“嗯,如今府里可有安排?”
“管家已经召集了全部男丁,拿着棍棒守着各门,有两处角门已是被封死,内院里的婆子们也都守在老夫人院外,院中各人不许进出,老夫人那头倒是不知这些异动,早前已是服了安神药睡下了。”
老夫人这位主子,还是睡着了比醒着好,若是醒着,听了这些动静,又该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不能帮忙反而坏事。
杜鸿叫杜顺把管家找来,沉声吩咐,“这关头千万要守好各处,内外院的人都不许随意走动,不然打死勿论!”
杜管家面色肃然地应声称是。
杜鸿看着杜管家出去,便使了个眼色给杜顺,“你随我出府一趟。”
杜顺动了动嘴。似是想劝阻,但想起侯爷性子,还是应声称是。
京中的世家大族,外头瞧着位高权重,赫赫扬扬,着实高不可攀,可这些人家经年参合在政事纷争当中,再显赫如鲜花着锦,万一落败,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也是常有的事。
因些那有谋算的。便虑到到将来万一落败或遇到什么天灾人祸,至少要给全家留个逃脱的后路,便在自家弄个地道暗室什么的。紧急时或可逃得几条性命。
定国侯府的老侯爷就是个有智谋的,定国侯早年也曾经风光过,只是到了杜鸿亲爹这一辈才破落了。
当初老侯爷弄的那财宝田庄什么都花干败净,几乎是不见影儿了,倒是一条通往城中别处暗巷的秘道。一直都还在。
秘道的出口离着定国侯府隔着几条街,杜鸿带着杜顺自暗巷中走出来,城中此时却少了动静,各家各户都是紧闭了门窗,噤若寒蝉,就是小儿也不教他哭一声。
巡夜的兵士也只把那几条高门显贵的四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余寻常人家倒是懒得去管。
远望西天,正是皇宫方向,但见火光烈焰冲天而起。直把半边天都映得红了,仿佛预示着这大昭朝的天,自今夜起,就要变了…
京中虽是巨变,但此时交通不便。传信最快的也不过是马匹,因此除了京郊。其余的各行省都是一片太平祥和,尚不知道皇城内的风云突变。
姜缨一行人离开京郊有七八天了,一路上有魏娘子打点,倒是过得不差。
有时在荒郊野外,碰上行迹可疑目光不善想来打劫的,宁远王府派来的四个侍卫就解决了。
据姜缨偷偷观察,估量着一个王丑姑最多能敌得过两个半侍卫。
看来这宁远王倒对自己这个便宜女儿还满大方的,不过这样一来,姜缨要想甩开他们溜走,也就不大容易了。不过想着离宁远城还远得很,姜缨暂时也不去烦恼。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一路自东而西,由南向北,正是一地一景,风光各异。
有风光可赏,姜缨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被慢慢治愈了。
跟在一边的王大姐瞧了,也跟着开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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