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已经能看着城墙了,好高啊!…嗯,也能看着城门了,城门上的钉子可真好看,是金色的咧。郡主,您要不要也瞧瞧?”
丫环回头望着自家主子,但见那十三四岁的少女遍身锦绣。珠翠满头,一张面上涂抹的脂粉精细无比,画出一张精致无缺,美丽动人的脸庞,却活生生地像是年长了几岁。
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姿端庄笔直,霎眼看去,真像是王妃娘娘年轻了些许。
但见少女目光微移,抬了抬手,又放回原处,端着脸。斯条慢理道,“本郡主谨记母妃的教导,非礼勿视…喜福你看好了就给大家说说便是。”
坐在少女身侧的脚踏的另一个丫环。手里拿着包了丝绵的小玉锤,一下一下地正给少女敲腿,听了这话目光微闪,垂下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喜福讨好地冲着少女笑道,“郡主说的是咧。王妃娘娘若是知道郡主这般懂事知礼。连路上都时刻记着娘娘的教导,定然会更疼*郡主的。喜乐,你说是不是?”
正敲腿的丫环手上顿了一顿,扯开嘴角低声应了一句是。
喜福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夫又精进了。
这般恶心的话说出来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王妃疼*郡主?
也只有这位没脑子的郡主才会当真吧?
车队在城门口停了片刻,有守城官兵过来检查,到这辆车的时候,只听外头的王府侍从道,“这是我们府里念远郡主乘坐的车。”
果然那脚步便略了过去,并没有来打扰车内人。
喜福撇唇道,“咱们这一路上,一说是王府的车队,哪有敢来检查的?倒底是京城不一样啊。”
少女面上带了些洋洋得意,抬起了下巴,慢声细气地道,“要不怎么说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呢。”
当年去趟县城都是天大的喜事,如今,自己穿金戴银,呼奴使婢,坐着这豪华大马车进了京城,连官爷们都不敢来检查自己的坐驾,这种境遇,过去可是做梦都没想过的啊!
这位少女,正是久违的姜三妮!
马车队进了城门,这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马在京城中东西向的大街上行走,引来了无数京中百姓围观。
“哎呀,京城就是不一样,好些高楼铺子,真热闹,这许多人,都在两边看着咱们呢。”
喜福眉精眼企,把车帘拉得只余一条小缝儿,偷眼瞧着外头的繁华热闹,一边给车内转播着。
姜三妮,不,念远郡主,听了这话更是心猿意马,眼珠子扑棱棱乱转。
忍了又忍,这才没有也凑过去看热闹。
给她捶腿的喜乐瞧着这位主儿的脚丫子在马车厢地上乱抖乱搓,很是替那雪白的地毯感到肉痛。
唉,何必呢,王妃也不在这儿,装样子给谁看呢?
念远郡主又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下去了,正要凑过去伸手,忽听外头齐齐呐喊了一声,倒把她吓得手一缩,那喊声却是,“恭迎公子小姐回府!”
念远郡主就是一楞,啊,这就到了?
京城里的宁远王府正是从前的八皇子府,位于内城靠东边,占地颇广,当年宁远王赴西北就藩,几乎把所以用得着的人都带走了,只留了几个家在京城的老仆。
三皇子登基,便封这里为宁远王府,外头的门牌也换了。但实际诺大的一座王府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还是前年末高寒进京为质,带了十来个下人,把王府里几个院子打扫整理了下。
且皇帝为示恩宠,特意赐下了些宫女太监来府里伺候,这王府才有了些人气,不过高寒长期混迹于青楼楚馆,并不经常回这里。
ps: 多谢窈窈的平安符~ 三妮:哈哈哈,俺这只凤凰回来了。。。
☆、五一聘礼
府里的管家是当年服侍过宁远王的老人,因年纪大了,家小都在京里,就没跟着去西边。
管家守着这空空的王府,这回总算等着了两个小主子,自然是下力安排住处。
王府里地广人稀,要说伺候的人不算多,可好园子好绣楼却是多的是。
想着两位小主子远道而来,这一辈子说不定也就在这里住上一回,管家自然早早就命人将王府里最清雅的两处园子收拾出来,给公子和小姐住。
嫡长公子高宇年纪不过十二岁,生得身材高大壮实,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的,模样倒是象宁远王少年时。
高宇听说管家选了两处相邻的院子给自己和那丫头,不由得眉头蹙了下,面露不悦,开口冷冷道,“给我换个院子,小爷我不和那丫头挨着住!”
管家一愣,但见高宇身边跟着的老内侍刘公公一张圆胖胖的脸笑容可掬。
“唉,大管家就受累再换个地方吧。”
笑眯眯地,话也说的和气,一副不过是小孩子闹意气的表情。
这位刘公公,可算得是宁远王身边的信任的老人了,就连王妃,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地,不敢托大。这回王府来人,外事拿主意的是吴长史,内事就是这位刘公公了。
那一大一小姐弟俩纯是来打酱油的。
管家连声应是,幸好他为防万一,多命人打扫了两个院子,此时再换,倒也便宜。
各命人在前头带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正好隔得远。谁也不见谁。
觑了空管家向刘公公探问。
“这位大小姐是…”
虽说他远在京城,但还是年年收了京郊的田租要给宁远王送去的,府里的大事都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小姐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传过来的话说要当嫡出的待遇?
据说在那边府里,下人们都称她为郡主呢。没有正式册封的王府小姐,在宁远那边天高皇帝远,叫叫无妨,来了这里就只能唤为小姐了。
不过要问这位郡主的来历,就没人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刘公公笑眯眯地,“是王妃贤惠,命人寻回的小姐。咱王爷也很是高兴,让府里上下的人都唤做大郡主咧。”
管家小声问了句,“不知这位小姐的生母是哪个?居然让王爷这般看重?”
王爷的子女比起皇上来。可就少多了,而且年纪也都不大,似乎王爷对这些个孩子也没有特别偏*的,如今这位小姐这么受重视,想来是跟她的生母有关了。
刘公公的小眼睛转了几转。别有深意地道,“你想想十五年前,咱们王爷正对哪家小姐上心就知道了。”
管家啊了一声,惊疑不定,“难道竟然是那云…”
刘公公睃了他一眼,“有些事心知就好。呵呵…”
管家回忆了今日初见时大小姐的模样,虽然不差…但是跟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小姐比起来,简直半分影子也没有啊。
管家也呵呵笑了声。“倒是不怎么像。”
刘公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你等着瞧就知道了。”
管家觉得这话说的有玄机,欲待再问,刘公公就不肯吐露半字了。
到了晚间,管家专门派人去请了寒公子回来。在府内给公子小姐设了接风宴。
唉,这真是史上气氛最差的接风宴啊…
寒公子喝得半醉回来。酒气熏人,醉眼乜斜,只瞧着高宇怪声怪气地笑着喊了句二弟,便大咧咧地坐在首位,以头支颐,嘿然默默,再无他语。
连大小姐念远过来向他见礼,也是视而不见,全无反应,倒把念远小姐闹个大红脸,差点下不了台。
高宇却是乐得在一边拍手,直恭喜寒公子这位大哥将要娶得位娇妻。
却不料寒公子是个浑不吝的,不但没有喜色,反而借着醉意叱责宇公子,把手中的玉壶摔了个粉碎!酒水横流。
哎,那可都是前朝的古董啊!
当初王爷去宁远时,特意留下来以备将来用得着的啊!
高宇虽然年纪小,生母早亡,但身份按理说是王府里最尊贵的儿子,本来在府里就时时担心受不到应有的重视,这会儿庶兄借酒装疯,哪里忍得,登时也爆发了,瞧着手边最近的盘子就连着砸下去,但听得砰砰连声,好不热闹。
管家默然内泪,这一整套的上好的前朝官窑粉彩盘都不能用了啊!
好吧,这都还不算完,那位一直看起来斯文温婉的念远小姐…
因为酒水溅到了她新上身的裙摆,这正好戳中了念远小姐的爆点。
这位小姐一下子变了脸,跳起来气急败坏地掀桌的样子,着实是这些年来的仅见啊!
管家庆幸这花梨木的桌子够厚重,小姐力气小没掀动,但就是疯狂拼命的摇晃那几下也够吓人的了!
这真是一场可怕的接风宴啊…
管家不由得深深担心,万一到了婚礼那天,这三位祖宗仍如今夜这般闹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管家愁得白了好些个头发胡子,若非有刘公公稳着场面,管家上吊的心都有了!
自那接风宴重大失败之后,管家就再也不手贱脑残地妄想把这三个活祖宗聚在一处了。
这三个人分开单独一个的时候,行事作派倒都还人模人样。
但只要任意两个碰了面,那必是二虎相争,必有一地遭殃。
若是三个齐凑在一处,那…
谢天谢地,自那回之后,三个凑在一处这种大爆炸的场面,这十来天里,还没有过…
管家辅助着刘公公把这回带来的聘礼整理好,又收拾出了要进献圣上的西北特产——鹿血鹿茸鹿鞭等,尽是补血壮肾之物。
管家可以预料皇上看了这些,心情一定不会好。
传说皇帝龙体欠安,时有罢朝之举。
如今的皇帝,年近五十,已经封山育林,修身养性,后宫美人儿处几乎已是绝踪…
自家王爷送这些,是讽刺呢?还是嘲笑呢?
不过虱子多不怕咬,债多了不愁还。
皇上和王爷这一对宿世仇敌的兄弟,是咋样也成不了哥俩好的,也不在乎多这一礼。
把东西托长史往皇宫里一送,至于收到这东西是什么反应,就不是他们这些下人所能管得了。
聘礼倒真是满满当当装了几十个大车,什么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绫罗绸缎,四海珍奇的,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有九万两的现银做聘金,就是个王爷娶正妃,也不过如此…足以见得宁远王对这次婚礼是多么的重视了。
闻风赶来看热闹的公子小姐,在一边瞧得两眼发光,都跟饿狼见了肥羊一般。
这个倒也情有可缘,高宇虽是嫡长子,但生母早亡,没留下多少嫁妆,就是有,现在他还小,也落不到他手上,王府里后院是现任王妃管着,他也就是名头上贵重,实际手里就那点死月钱,还比不过庶公子高寒长年出门在外,手上有不少王爷特拨的银两。
至于念远小姐,那更是孤女出身,去年才进了王府,初进府里因那一副乡下村丫头的举止,很是闹了不少笑话,被王府中人好一阵嘲笑。
后来还是王妃心善,给她派了几个嬷嬷教习礼仪规矩,这才渐渐好转,表面看着似个大家闺秀了。
这两只看着这么些好东西,一件件地开箱验过,又封了起来,明天就都要落到云家去,俱是阵阵肉痛。
高宇酸溜溜地道,“没想到父王对大哥的婚事这般慷慨大方。”
念远忍着眼馋道,“父王将来肯定也会给我这么多的嫁妆。”她是父王最疼*的女儿,旁的女儿都比不过自己。
高宇嗤笑了一声,“做梦。”
也不知王妃从哪个山沟里把这货给淘腾回来的,起先父王还挺上心的,召集全家和她见面,只这位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初一露脸就闹了大笑话,后来父王就见都懒得见她了,这村姑还在这里做白日梦。
念远狠狠瞪了高宇一眼,倒是忍住了没骂回去。
哼,这小屁孩子也不过是个小孩儿没娘的,还来笑话本郡主!
我好歹还得了王妃的喜欢,你这个儿子么,将来要跟王妃的亲生儿子争家产的,王妃迟早把你给收拾了。说不定你到时候还不如我哩!
聘礼核对无误,第二天吴长史和刘公公两个便带着王府的侍从,把十几大车的聘礼送到了国公府。
这京中多豪富,聘礼出手阔绰如此的倒也不是没有,但可不是年年都能见得着的,因此好些百姓都跟着围观,甚至一路跟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口。
国公府正门大开,世子云松带着管家从人,在门口相迎。
一番寒喧见礼过后,宁王府来人都被请进了二门外的正厅,那些聘礼也都跟着进了前院子,满满当当地快占去了小半个院子。
国公府上一回这般热闹,还是云松成亲时,不过那时云裴两家联姻,裴家权势虽重,却没有多少家底,裴氏的嫁妆折成银子也不过两万多两,相应的聘礼也就没多少了,跟这一院子的聘礼可是没法比。
国公爷云纵和老夫人也都在厅中恭候着,平时不出面的史氏如今也出来露了一小脸,只被严厉叮嘱了不得开腔。
云纵接了聘礼单子,只粗略一扫,心中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ps: 呵呵,感谢窈窈一直的支持喀~
☆、五二失踪
那些大车虽然看着多,但不知里头东西的价值也还罢了,如今这么一看,且不说各种金银玉器,单看着九万两银子的聘金就够吓人了。
如今保国公府大不如前,一年的入息也不过是五万来两,勉强收支能平衡。
按照一般人家嫁女的规矩,嫁妆的价值怎么也要略等同于聘金。
云府眼下,可拿不出这么多的嫁妆啊。
吴长史在一边瞧得分明,心想果然王爷想的没错。
便拱手笑道,“国公爷,我们王爷临行时嘱我一句话,道是王府里看重的是三小姐这个人,嫁妆多少都不在意。”
云纵面皮微烧,却也松了口气,正待说话,只听云老夫人笑道,“三丫头能得王爷看顾,我们这些长辈也就放心了,嫁妆哪里舍得亏了这孩子,长史大人尽管放心。”
史氏坐在一边塌么着眼,心里不忿地哼哼了两声。
又说了些寻常来往的话,刘公公却起身,笑眯眯地道,“老夫人,咱家临来时,王妃嘱老奴有些要紧的话要对老夫人说,不知老夫人可否单独辟个屋子来?”
云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自接到那份赐婚圣旨以来,云老夫人就一直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只觉得云家这回怕是要大祸临头了。皇帝怕是已经知道了三丫头的身世,故意用赐婚来整治保国公与宁远王的。
唉,那丫头果然还是个祸害啊,就算是要接回来,也该是在过几年,等一切明朗之后的事。
可惜,天不从人愿啊!
老夫人原本保养还算得宜的面容上显出几分老态,松弛的皮肤下透着隐隐的青黄。却是尽量维持着端庄慈祥的姿态。
从花白头发的老太监捧着的手里接过那用火漆封好的螭纹信件,云老夫人撕信的手都有些发抖,以至于好半天才撕得开。
刘公公却是保持着那身子半躬,垂头敛眉的模样。
“我家主子说了,那些就算是答谢云家这半年多对小姐的抚养。嫁妆什么的,想着府上也不宽裕,就不必太为难了,反正也不过是作戏…”
云老夫人一目十行地看完,虽然老眼有些昏花,但还是把内容瞧得清楚。
这个宁远王。分明是早就知晓了内情!
信中的语气,尽是瞧不上保国公府的,也亏了云纵那个没用的。还想着靠着三丫头那点子血脉来跟宁远王要点好处!
好处就是这些聘礼?
云老夫人咬着牙僵笑,“好,很好,如此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走下几步,将信放在香炉上烧了。瞧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字迹最后变了黑灰,云老夫人这才转过了身,心中虽然不快,但想到宁远王既然已知此事,想必也会有所安排。
也就不用自己和儿子二人日夜寝食难安了。
姜缨这些天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云府几乎是每三天就送一次吃用过来。还尽是精致上品,与先前的冷落截然相反,把对面院子里的云柳主仆看得好不眼红。酸话说了一萝筐。
其实这些东西送不送姜缨倒是不在意,要是云柳是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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