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并不是有多相信姜缨,只是这些日子疼得怕了,但凡是个办法,都要拿来一试。
不料这二十多天吃下来,到了那每月一痛的时候,居然比往常好了许多,只是略有不适,并不象从前那般疼得死去活来,当下喜不自禁,专程过去谢过姜缨,又给了一两银子让姜缨多做些,还做了个荷包送给姜缨用,这一院子里的丫头,也就姜缨不大会做针线了。
石榴姐姐那边拿到药丸子的时候略晚一些,因此还看不出效果,不过石榴往老夫人所住的慈春院送东西的时候,恰好正赶上老夫人心情好,得了一百个赏钱,这便把那半两多银子的药钱凑上了,便忙着给姜缨送过来。
姜缨粗略在心中一算,不过一月工夫,自己已经赚到了半两银子了,这还是损失了一盒子止咳丸呢,眼下已近深秋,天气越来越冷,这止咳丸定是不愁没用的,能不能靠这个赚钱,就看小卫的本事了。
至于这调理丸,成本高,而且用的人还都是女子,姜缨暂时打算只在赵府里头帮人做点就好。这异世不像浣花王朝,在浣花王朝,子嗣后代是传国之本,举凡有关女子的妇科疾病,那是相当受人重视的,医馆里有名的大夫,没有几个治妇科病的良方,出门那都不好意思称良医。还有些大夫专攻孕产科,在浣花王朝也是极受人尊敬的。
说起来也怪,这异世也是号称重子嗣的,帮着女子生孩子的婆子称为稳婆,是三姑六婆之一,反是人人都不大看得起的下贱职业之一。姜缨觉得这可不是矛盾么,瞧人不起,偏偏又要把一家子最重要的大事交到这些婆子的手上,就不怕出岔子么?
孕产都是如此,像这些看上去挺常见的月事疼之类,那就更没人重视了,听说府里头的年轻丫头们有了这症候都是自己硬捱,或是寻摸点偏方,没人敢想着去瞧大夫,除非想被家里爹娘骂死: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呐,那点疼就疼死你了…
所以光府里这四五十号年轻女子,哪怕有三分之一的人来找姜缨买药丸子,姜缨一个月也能有不少外快了,不过姜缨特意求了院子里的人不要跟其它院子的人说,眼下只帮着立红石榴做点就算了,卫浩歌赎件破袄还怕招了同行的眼,姜缨又何尝不怕做大了被人眼红盯上呢。
姜缨做好了止咳丸,还在想着要出去寻卫浩歌把这个给他,又得等上一个月呢。
也不知道卫浩歌寻到了合适的地方没有,看他说话做事,倒像个曾有家世的人,说不定从前在北雍国,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经了什么变故才要背井离乡到大昭来。
想起前世看过听过的那些传奇话本,这小卫许是还身上负着什么国恨家仇才亡命他国的也说不定啊,…
也只有像姜缨这般自浣花王朝穿越而来,对这异世的这国那国的都没有什么归属之感,才能这般无压力地随意猜想,若是换了个正经的大昭朝人,就算是个小女孩,也会本能地感到危险而离得卫浩歌远远的,哪会如姜缨般轻松自如,还自编出些故事出来消遣什么的。
不过卫浩歌倒是行动力不错,才不过三天,就有外院的人来报信说是姜缨的表哥有事来寻姜缨说,姜缨一听就暗自乐了,原本商量好的,若是卫浩歌定下了住处便到赵府后门通知一声,假称是姜缨的表哥。
院里有几个粗使的小丫头年纪跟姜缨差不多,听了都冲着姜缨挤眉弄眼的,有大胆的还笑问,“咦,小缨姐姐,何时多出来一个表哥啊?”
还有那促狭的叹气道,“哎,我家倒是有几个表哥,可一个个都蠢得很,哪里敢上门来寻亲戚啊…小缨姐姐这表哥真是好啊。”
姜缨也没空跟这些小丫头耍嘴,笑啐了一声便回房取了新制得的止咳丸,飞快地赶到后门。
因想着既然是有人来通知,那必是在门口内等人了,东张西望,果然在墙根儿下看见了个黑脸少年。
门房的老张头笑道,“那个小子就是你表哥啊?”
一边将姜缨带来的小包袱解开瞟了眼,见是一盒子黑丸子也没留心,这异世的药丸子还没有普及,也只有京城里那些大药铺子才有些,且都是些人参养荣丸之类的贵重补品,因此赵府的门房也不识得这是药。大约看了看便挥手放行了。
姜缨拎着包袱走过去,略带些惊奇地瞧过去,若非身形熟悉,轮廓相似,且门口墙根处只有一个人,姜缨还真不敢认。
但见卫浩歌已经换了身半旧的短打,上身是个黑布袄子,在肘部打了个补丁,却是干净齐整,下身是条灰布裤子,膝盖处也打了补丁,不过用的是同色布,倒不太显,这一身打扮比起赵府的下人来,自然是穷酸了,但若跟三天前的卫浩歌比的话,可真是质的飞跃了。
卫浩歌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了泥污,脸皮子油黑油黑的,太阳一照,竟还泛着光,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染的,右边外眼角下还有一道手指粗的疤痕,暂时看不出来是真假,但即使面黑有疤,没了满头满脸的污泥,一头半长的棕黑发丝整齐地扎起,发稍还带着些卷儿。再配上一双明亮的双眼,显得整个人非常精神。
见姜缨大喇喇地看着自己,卫浩歌目光中闪过一丝窘迫。
这小丫头也太胆大了些,好歹也半大不小了,怎么看男子这般直接的。
姜缨却是心中暗赞,只从五官轮廓而看,卫浩歌也是个好皮相的,难怪要在脸上涂得那般厚呢,怕是自保之举吧。
“可是寻到了地方么?”
姜缨面露笑容,这回才算是一识卫浩歌的真面目啊,嗯,也不对,这脸上还涂着黑呢,想到要见识这人的真容,怕是还要等此人年纪长成,有能力自保啊!
姜缨忽然觉得自己长成中人之姿也是件不错的事了,不然每天起床还要在脸上折腾,浪费时间啊有没有。
“正是。日后你就可以直接去住处寻我。”
有了固定住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昨日睡在床上,卫浩歌百感交集得差点没睡着觉。能有个夜里遮风挡雨不怕恶人窥视的地方,他自然也不必刻意把外表弄得那般恶心。
卫浩歌把那地址跟姜缨说了,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头,倒是离着姜大姐家不算太远,只隔着五六条巷子。
姜缨笑眯眯地点点头,忽然听着这巷子名有点耳熟,“咦,这不是…哦,我想起来了,那巷子里住过一家姓丁的举人吧?”
卫浩歌微微一愕,“你怎么知道?我如今住的正是他家的旧居。”
“啊?”姜缨纳闷,“旧居,他家搬了?”
卫浩歌见姜缨这般感兴趣,才把自己打听来的故事讲给她听。
原来那丁先生自从被赵府辞退,虽有几两银子的遣散费,但哪里够使的,家中又没有别的营生,偏偏那柳寡妇小产吃药调养又花了不少,等好了又接进家里当二房,天天跟丁家娘子乌眼鸡般地对掐吵闹,丁举人在家里呆不住便在外头胡混着不着家,任由家里女人们打得一团乱。
那柳寡妇深恨丁家娘子害得她没了儿子,身子坏了又不能再生,如今眼看着连男人也拢不住了,怨毒之下,想着你让我没了儿子,我便让你女儿也活不成,便去买了包砒霜,偷偷炖了肉,假装一时没看住,等着那丁举人的闺女来抢吃,没想到才去茅房的工夫,就坏了事,丁举人喝得醉醺醺回来了,见厨房里肉香扑鼻,自己先挟了一碗吃了。
等柳寡妇上完茅房回来偷看成果时,发现倒在地上的不是小贱蹄子而是自己扒着的男人!登时呼天抢地喊人救命灌水抠嗓子,却哪里济得死,丁举人早七窍流血死得透了。
柳寡妇这才醒过神来,趁着人多眼杂时就想卷了东西逃跑,却被早就分出一只眼睛来盯着她的丁娘子抓个正着,这一妻一妾,扯着头发撕打,都说是对方下的毒,左邻右舍见出了人命,只好报了官,把这一家子都送到县衙大堂。
这案子倒也不难审,谁买了砒霜这种限制级的东西药铺里那都记得清楚,柳寡妇下毒害死人命判了绞刑,只等府衙批文下来便行刑。
丁家没了男人,也没有过继儿子,自然家财分为三分,一分归官里,一分归丁家族人,另一分归了丁家娘子和女儿,丁家娘子成了寡妇,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也伤心,且出了这事少不得人指指点点,便索性贱卖了房子,带着女儿去乡下生活了。
而那丁家旧居,也是分里外院,原本不错的房子,因出了人命案,卖价极低,且没一阵又传说那屋子里头闹鬼,弄得买家也不敢去住,只好请了法师来,看了风水,多砌了几堵墙,将一个院子拆分成了四个极小的院子,租与那贫户人家好挣些租子。
卫浩歌便租了其中的一个院子,只有一间房和一条窄小的过道,那间房还是由厨房改成的,丁举人便是倒在了这里。因此这院子租金格外的便宜。交了半年的,才不过一钱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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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公子
好一个狗血流满地的故事啊!
姜缨听得愣了会儿神儿,心想这贱女渣男都没了性命,倒也干净,那丁家娘子好歹还保住了女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那什么闹鬼不闹鬼的,看卫浩歌说起来一脸平静,想来是不怕的。
“你一个人住那屋,难道不怕么?”
姜缨好奇地问了句。虽然自己的灵魂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女子,但如果让自己单独去住一个死过人的房子,心里还是会发毛啊,更别说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了。
卫浩歌摇摇头,微笑道,“有时活人比鬼屋更可怕呢。”
姜缨默了几息,这才想起带来的止咳丸,交给卫浩歌,又约定好了下月姜缨告假出府的时间。卫浩歌小心地收好止咳丸,又跟姜缨说了几句姜大妮家的情况,这才告辞离开。
这余下的二十来天里,姜缨把那两种药又做了些,那个调理的药立红和石榴姐姐用了之后都见效明显,不过这种调理的药至少也得连用上三个月,不然一旦停了,又会和原来一样,立红身为大丫环是不差钱的,石榴家境略差,但见到这药管用,也舍得再多吃上几个月,好治了根儿。
姜缨一门心思想着挣外快,赵府上下却是为了十天后赵老夫人的生辰忙里忙外,且今年尤其隆重,据说云家老夫人到时候还要带着云家的三个孙子孙女一同过府来,就是现今住在云府的三位贵公子说不准也能请来,石榴得赏那回,就是老夫人得了云家回信,才喜得大派赏钱。
能得保国公家的老夫人过府相贺,这是多大的脸面啊,这在赵府可都是头一次。毕竟以往赵老夫人过寿,那是在京城,等回了乡,又有老太爷的孝要守,不能大办,眼下好容易出了孝期了,正好可以借机跟云家人多来往。
因有贵客要来,到时操办的宴席怕是赵府近十年之最,用到的人手也多,因此这各处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要抽调一半去做各种杂活。
因怕临时抱佛脚出了什么差错,管家媳妇赵忠家的把那些下人们提前就都叫来,该说的说,该教的规矩三令五申,就怕到时忙中出乱,又选了些眉目清秀的,到时好在宴席上端茶送水的服侍。
因传言中来的客人身份贵重,各院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不愿意被抽调的,据说二小姐院里的丫头们为争这露脸的差使还闹了一出,两个三等丫头揪头发抓脸吐口水的,那场面好不热闹。
赵希院里倒好一些,因年纪大的丫头,比如立红立青几个,都是长相普通不出挑的,也没什么想头,小丫头们还太小,又不是机灵百变之辈,顶多能想着多得几个赏钱罢了。高嬷嬷安排被抽调的人时,在院里引起的动静比起旁的院子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不出高嬷嬷所料的是,赵希仍坚持要姜缨在院子里看着,到时既不被调去伺候席面,也不跟着赵希去给老夫人贺寿。而是要留下来整理赵希的书房。
高嬷嬷心中暗笑,倒乐得把出去抛头露面的活儿交给旁人,多的是人愿意得这差事好拿赏钱哩。〖TXT小说下载:。。〗
到了十一月初九,那华丽丽的数辆云纹马车迤逦而来,赵府中门大开,家丁们精神抖擞,齐整地列队欢迎,赵家家主赵大老爷领着赵暄站在大门口迎接,而赵大夫人则带着女儿们在二门处等候。
整个赵府内则是披红挂彩,装饰得一团喜气。
慈春院内,赵老夫人已经收拾装扮停当,通身上下一派贵气,稳稳当当地坐在堂屋大椅之上,一边听着快嘴婆子们打探回来的消息。
“回老夫人,云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外了,云老夫人,云大少爷,云大小姐,云三小姐,还有,还有荣郡王,裴二公子,杜小侯爷!都到了。”
报信的婆子老脸都笑成一朵花儿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激动,哎娘呀,这么多的贵人,今儿可是给咱赵府添了说不出的光彩了啊!
赵老夫人闻言微微一笑,道了个赏字,便让丫环们扶自己慢慢起身,前呼后拥地到慈春院门口迎接云家贵客。
这几十年过去了,虽然自己没有像表姐那般嫁入高门,但这日子却是过得不差什么。
赵家家境还好,人口简单,已故的赵老太爷个性和软,是个怕老婆的,虽有几个小妾通房,也被赵老夫人拿捏得紧,大气都不敢多喘的,这么些年,也只有一个庶子出世,还是老虎打了盹,才多了这么个人出来,等赵老夫人一醒过神来,那不老实的姨娘还不就被收拾了。如今那庶子一家子都被赶出府外,在乡下过些紧巴日子,再碍不着赵老夫人的眼。
而那云老夫人这辈子的经历,真可谓尊贵与苦逼并存,人生华丽丽的袍子上它爬满了虱子啊。
还没嫁过去未婚夫就已经有了一个贵妾,三个通房,婆婆还是个严苛的,嫁过去不但要跟丈夫后院的妾斗,还要婆媳斗,妯娌斗等等。
在历次斗争中,云老夫人付出了血泪代价才获得惨胜:小产两次,亲生儿女夭折各一。好容易养活了一对儿女,云纵和云缈,儿子云纵被封为世子了,女儿云缈才貌双全,名动一时,偏偏又过犹不及,引来太多的青眼,反而不得不把云缈远远地送走,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到如今过了十几年,云老夫人曾经的敌手也都落败的落败,归西的归西,按说这位宅斗胜利者完全能在保国公府里唯我独尊、傲视后院,过一把老封君的瘾儿了,可似乎云老夫人又跟自己的儿子儿媳不大合得来,索性一个人离了京城,带了个庶孙女云柳住在了老家。其中多少弯弯绕绕,就是赵老夫人这位表姐也弄不大明白。
赵老夫人在门口等人的当儿,腹内琢磨着这世事变幻,等瞧见表姐云老夫人那一身明显比自己高出一个档次的装扮也就心如止水了,带着满面真诚亲热的笑容迎了过去。
云老夫人身边陪着的是赵大夫人,后头则是赵影伴着云桑,赵梦陪着云柳。倒真真是嫡庶分明。
两个老太太相互寒暄着,见过礼后便相搀扶着进了堂屋,几位夫人小姐又各自见礼,略叙了一盏茶的话,便有丫头来报说,赵大公子陪着云公子并几位公子一同来给赵老夫人请安祝寿。
赵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道,“快请快请,唉呀,我这老婆子怎么敢当。”
这四位公子的身份都比赵府的赵大老爷还高,裴二公子身无官职也就罢了,那荣郡王是二品宗亲,杜小侯爷是一等侯,认真算起来,赵老夫人不过四品诰命夫人,见了面还得向这二位行礼才是。想必这回能来云府,也是托了云家的面子了。
站在赵大夫人身后的梅姨娘一听这话,立时眼放贼光,伸长了脖子直朝门口张望,连赵大夫人恶狠狠地瞪过来也恍若不见。
而二小姐赵梦,面露喜色地转头盼望,一边又慌忙伸手整理衣带和头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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