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之判已出,韩玉山望刘银龙点了下头,低声一叹,退回右首棚内。
刘银龙朝上首叩了三个响头,悄声的退了回去。
陈桐发语道:“下一场,青城战天山!”
此言一出,右首棚内哈哈一声狂笑道:“不好!此番我真要无庙可收了!我们三兄弟窝里翻,黄鹤三雄招牌准砸。”声落人现,乱发蓬散,青城狂道朱纯飞两个起落,已纵到场心。
左面看棚之内,一阵哗然,有人大声叫好。
玉凤俏眉一皱,低声道:“大哥!你出来作什么?”
狂道哈哈一笑道:“你这话有点不该,你我虽是结义金兰,桥归桥,路归路,错开今天,黄鹤三义,你我情逾骨肉,但此刻百年论剑,为本门争光,你我只有兄妹反目,各为其主,为兄又怎敢欺师忘祖,说不得,今天要拼尽老命,在你剑下舍命走几招。”
他这番话,师道为先,全场听了为之肃然,暗中点头,连上首的几位掌门,无不称许。
玉凤俏眼上转,低声道:“小妹情愿让大哥夺魁。”
狂道一笑道:“傻话!胡诌!你义让为先,岂不是逼着为兄今天要将老命送在武当,固然侥幸我过了你这关,可是……,哈哈!你那铁面无私的公公饶了我?还有少林门如把那没良心的抬出来,他那有这好心眼,像二妹你一样,处处替你这不成材的哥哥着想……”
话未完,顿时之间,一声哄笑大笑,玉凤气得小嘴翘得老高,一顿莲足,白了朱纯飞一眼道:“你瞎扯些什么?要打就动手。”
在场之人,皆知朱纯飞虽一生惯打哈哈,但正事却一点都不马虎。他心中有数,不用这番话激玉凤,今天的场面真无法维持,自己如何向掌门交待?
他见玉凤生了气,反而哈哈一笑道:“别太认真,为兄说着玩的,俺兄妹俩今天算是练招,各尽自己勇力,谁不出全力,就不算……”
玉凤俏眼一瞪道:“噜嗦什么?准不知你的鬼心思?还不快亮家伙!”
狂道哈哈一笑道:“我的姑奶奶,别这大火。停会你手下留点情。”
玉凤板着面孔冷哼一声道:“看我不敲断你的腿!”
朱纯飞“哎哟”一声怪叫道:“好姑奶奶,你千万别敲断我的腿,万一我朱纯飞四肢不全,到那时,谁给你跑腿呀?”
玉凤气得玉面色变,轻咬朱唇,弹剑叱道:“我教你嘴上少缺德,你偏轻嘴薄舌的胡扯,你真要我敲你的骨头!”
狂道苦笑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这个……各凭良心,依我说你修修来世好不好?”
“住嘴!”玉凤气咻咻的娇声叱道:“我懒得与你拌嘴。你比是不比?”
狂道一哆嗦,吐了下舌头,连声嚷道:“比,比,比!不比我出来干么?”
他慢条斯理的探臂一挽长剑,作了个架式,扬手进剑,口中大吼道:“小心哇!我要拼命啦!”声落势发,“刷”的一剑,手底下还真见功夫。
玉凤不敢怠慢,运剑迎去,两人你来我架,真刀真枪,互不相让。
打得一阵,约莫三十来招,玉凤有点不耐,青虹一振,一招七绝剑奇学“惊龙飞虹”,将狂道长剑挑上半空。
狂道哈哈一笑,腾步飞扑,纵剑抄在手内,还剑入鞘,一翘拇指道:“士隔三日,刮眼相看,远非昔年黄鹤楼之中的易峰可比了。”
越是怕他抖底,他越是将老根连须一起拔,玉凤气得怒气冲天,二次扬剑,真想再赏他两下。
在场之人,谁都明白狂道不是玉凤的对手,谁也看得出来了必要拿她打顿哈哈方休,是以见怪不怪,冷眼旁观,陈桐与方隆天被两人一闹,看得入神,忘记宣布比赛结果。
这当儿,乍见玉凤再度举剑,猛的醒觉,连忙高声叫道:“第五场,天山胜青城,朱纯飞退!”
狂道呵呵一声大笑,连着三个倒纵,退将出去。
天山一枝独秀,玉凤连胜四场,多少有点喜上眉梢,正自芳心狂喜之际,陈桐二次令下,扬声叫道:“第六场,武当战天山!”
玉凤心中猛震,拿眼朝右面看棚望去,细扫之下,武当二代弟子之中,妙清自是随侍灵修道长不在台上,刘银龙刚才犯禁,已被取消资格,台上惟独只有妙玄道长与自己未来的公公。
她急得心中打鼓,暗中祈祷苍天,希望柳彤不要出来。可是天地之间的事,愈是怕,愈糟糕,柳彤一拂长髯,昂头阔步,含笑走出庭心,朝玉凤豪笑道:“凤!”娘,老朽奉命出场,望姑娘剑下留情!”
玉凤螓首猛垂,妙目一翻,含羞答答的道:“您老人家虎威独步江左,北斗泰山,凤儿怎敢不自量力,这一场凤儿甘愿弃权……”
人伦大道,结拜兄弟之间,过过招尚不伤大体,翁媳兵刃相见,那还成何体统,伦常何在?玉凤一生虽是骄狂不驯,但她怎能犯此大讳,她已受柳家之聘,尽管她与柳剑雄好事多磨,但她已是柳家之人,怎能不有所顾忌,落人话柄?
柳彤一代大侠,何尝不明此中道理,但今天情形特殊,师门早有定谋,自己身为武当门人,师命难违,公而忘私,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他赧然一笑,阻断玉凤的话道:“凤女侠请勿太谦,你连胜四场,老朽只不过出来应应景。”
玉凤摇摇头道:“凤儿天胆也不敢接您老人家高招,您老人家明察千里。”
柳彤蹙了下眉,“嗯!”了一声,沉神不语。
上首几位掌门,眉态神色之间,似也颇为作难。蓦的狂道朱纯飞哈哈一声冲霄狂笑道:“我说柳老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师命是师命,人伦是人伦,依我看你们武当门的‘十二天罡剑阵’,正好配上‘天山三剑’,互不吃亏,何不以此赌上一场,岂不将问题解决!”
柳彤虎目,拿眼朝灵修道长望去,道长将头轻点了下,他显得有点迟疑,虽是身为宗主至尊,但仍不敢自专,左右侧顾,连望了几位掌门一阵。
其余之人,脸上一派庄严神色,未露丝毫容色。
这也难怪,这事乃武当与天山之事,贸然多嘴,一旦开罪了戚玄龄,岂不惹厌?
还是觉智上人头脑较清,一想双方与少林门均有极深渊源,此事不能等闲看,稍为细思,觉得此法甚妥,登时一扬慈眉,朝天山神君戚玄龄道:“戚兄可否想透,今日立场委实困难,老衲认为此法甚妙。”
戚玄龄半天不吭声,只是垂着眼皮养神,此时一听觉智上人开了口,倒不能再装糊涂了,猛翻眼,仍是神情冷漠的道:“老朽觉得十分妥贴,只是陈、方二兄有无高见?”
陈桐见双方当事人都愿意,自己不过是受托代行,何苦固执,立时拱手淡笑道:“这真是个好法子!”
灵修道长打蛇随棍上,朝陈、方二人拱手一笑道:“偏劳二位卓裁,是否当行?”
方隆天一声哈哈,抢先发话道:“陈兄,此事我们老哥俩不怕担点干系,就请发令吧!”
陈桐哈哈一笑道:“老兄弟!你好说了!”转头高声道:“柳彤下!本席仲栽,本场由武当派以‘十二天罡剑阵’对‘天山三剑’,决定本场胜负谁属。”
群雄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三年前气死神判独闯武当山解剑岩,被困在十二天罡剑阵之内,此阵威力神妙方流传入江湖之中,此番被邀而来之群雄,私心好奇,都想藉机瞻仰一下武当派的绝技。
陈桐这一宣布,真对了心思,有人竟拍掌叫起好来。
霎时之间,双方动作如风,嗖嗖连声,场中多了十数人。
玉凤俏目细扫,双方为首之人,正是武当四杰的妙玄道长,只见他道袍轻飘,手仗长剑,虚空一绕,立时升起十数缕光华。
除妙玄之外,武当第三代弟子中,站出十数个清秀精灵的青年道士。
这些人均经过特殊训练,又全是武当山选出来的好手,每人均学会了九龙连环步,乾坤剑。目下的十二天罡剑阵,真不可与当年困气死神判时同日而语。
玉凤与天山一对活宝,三年前,对十二天罡剑阵的变化,都细心揣摩过,知道厉害,一点都不敢大意,特别是玉凤,早在柳剑雄口中得知这些武当年轻高手,每人都曾习了此两宗绝艺。
她怕两位宝贝师兄因生性狂傲碍事,妙玄一举剑,她轻扯了双怪,附耳轻声将武当派的隐秘细道了一遍。
笑弥勒一拍袒露的腹肚,呵呵大笑。
全场之人,均不解他笑意何指,互相愕然,蓦的头顶起了一声哈哈震耳狂笑,笑声如枭,耳鼓如擂,上首九老愕然失惊,齐皆转头,往殿脊上望去,但见冷月银辉,照得铜瓦射光,屋上傲立着一个白须老人。
戚玄龄看得怒发冲霄,扬声大吼道:“牟昆!狗贼!还老夫的雪莲实来!”声起人动,一鹤冲天,往殿顶射去。
牟昆哈哈冷笑一声道:“来吧!只要你接得下老夫双掌,要老夫命都给你!”
声一落,戚玄龄双脚找实瓦面,遥空一掌劈去。
“砰”的一声大震,戚玄龄倒翻而下,反被牟昆一掌推上殿顶。
天山三剑也顾不得与武当较技,三人疾步跃到戚玄龄翻跌之处,慌得乱了手脚,只顾看视师父。
武当弟子静立场中,一动未动。
场中之人,论辈份,谈武功,均以天山神君为尊,他原本名列武林三奇,不想一招交接,就伤在牟昆掌下,齐皆大惊失色。
柳彤一看苗头不对,向柳锦虹一打眼色,双双一个虎步,跃到庭心,静以观变。
牟昆二次尖声狂笑,声才起,人影如电,只一闪,快的出奇,越过几位掌门头顶,宛如支冷矢,射落场心,做心冷笑。
他右手一扬,陡然毫光耀眼,四座大惊。原来他趁场中诸人愕然失措,越过上首看台之际,以他的独特功夫,磁灵掌一吸,“神道伏魔令”被他摄去。
不但举座皆惊,柳彤狂吼一声:“牟昆恶贼!”一个虎扑,冲向牟昆。
柳锦虹怕父亲有失,腾步跃身,和身扑去。
柳氏父子同为当今之世二大高手,不想两人扑身方到,牟昆双臂一撑,一式“力拒双牛”,登出两股掌风,分袭柳氏父子。
前车之鉴,柳氏父子力坠千斤,双足落地,踏实之后方双双运掌吐力,硬迎上去。
“嘭嘭”又是两声大震,柳氏父子身躯微晃,牟昆退了半步。柳彤父子一招交接,各退五步,瞪视不语。
以柳氏父子之能,当今之世,能挡得两人合力一击的人,穷目宇内,真是寥或晨星,为数不多。
柳彤的乾坤掌,柳锦虹的大乘掌,这两门绝学,均数得上时下武林之中,拔头筹的绝技,可是今天无意之间,双迎牟昆,几乎成了个持平之局,怎不教柳氏父子惊疑?便是在场的全体观众,一个个愕立不语。
少顷之后,柳丹虎目一瞪。扬声大叫道:“牟昆!将我师兄的奇书交出来!给我滚下山,否则?哼!虽怪在下今天要开罪朋友。”
牟昆嘿嘿一声阴笑,冷声道:“老夫今天来接柳舵主,与你无干,我不能说知不知趣,我要是你就别管闲事。”
柳锦虹气得剑眉斜剔,咬牙怒叱道:“狗贼,你少磕牙,小爷今天不成全你,你有点不死心,来来来!放马过来!”他气得青筋隆露,上前三步,马步一沉,静等牟昆。
柳彤一代大侠,爱子已叫下阵,自不便多说,向后一个倒仰,纵退丈外,凝目斗场。
牟昆皮笑肉不笑的道:“舵主!难不成你忘了燕然山之事,老夫对你有过寸恩?”
柳锦虹扬声大叱道:“住嘴!你口齿放清白点。”
稍顿,又接说道:“漠南义释你一命,在下曾阻拦家兄,未追尽斩绝,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
牟昆扬脸一笑道:“舵主,谁不知当年我们曾是同路?虽未同伙,但一样的上线开爬。”
“狗贼!”柳锦虹怒不可遏,扬手遥劈一掌。
牟昆脚下一盘,倒踩九九,避开过去。摇手叫道:“慢来!慢来!老夫想同你做一桩交易。”话落,一指肩上的神道伏魔令,一拍胸前,柳锦虹心中一动,知他怀中揣了那本武当奇书,当下一亮神目,沉哼一声道:“说吧!少费口舌!”
牟昆嘿嘿阴笑道:“这桩交易极是简单不过,只要舵主说句话,老夫先还武当门的奇书,十五年后,再将神道伏魔令交还武当。”
书乃武当之物,被牟昆强夺而去,武当门下已是面上无光,此刻牟昆又自灵修道长手中将神道伏魔令夺去,道长气得脸色大变,呆立于台目,气喘吁吁。
强敌压境,武当回杰各站一方,布成十二天罡剑阵,将牟昆与柳锦虹围在场心。
牟昆连眼角都懒得动一下,仍是神情自若的只管与柳锦虹抖嘴。
柳锦虹听他如此一说,大吼一声道:“你今天还打算活着离开武当?”
牟昆嘿嘿一声干笑道:“看来我不卖两手,舵主真不愿与我做这椿买卖!”
柳锦虹狂吼一声道:“今天小爷不信你能飞得出去!”
牟昆一亮龙虎玄阳掌的架式道“舵主请赐招!”
一年功夫,柳锦虹的大乘掌进步神速,抖嗓大叫声“好”,双掌一挫,左手指天,右手划地,沉声道:“留神小爷的掌招!”
掌到中途,左手一式横打,切向牟昆“喉结”穴,右掌直截,点向牟昆丹田。招式凌厉,变异神速。
牟昆嘿嘿一笑,电旋飘去。
柳锦虹两掌落空,再次进掌,气鼓鼓的道:“再接小爷一招龙飞虎跃!”声落势动,左掌一飘一荡,在牟昆眼前一晃,中食两指一分,改插牟昆双眼,右掌一个横推,先打左助,再切肾门。
牟昆一生阵战上千,少见过这种快速凌厉的辣招,也心中发毛,双脚一盘,哈声连笑,就想错步跃开。
不想锦虹已获武当思典,得习九龙连环步,一个盘步,身如行云流水,掌式不变,跟踪进击,这一着,惊得牟昆变脸变色,不过他身怀绝学,陡然笑声,双掌一招龙虎玄阳掌“开天壁地”,划起一道雷啸声,反挂柳锦虹双掌。
柳锦虹乍见他势猛力沉,一缩双腕,撤掌横移,倒跃四步。
这两把交接,举世无双。牟昆今非昔比,原来年前在西昆仑之上,柳剑雄点醒他未彻底悟透龙虎玄阳掌,被柳剑雄四招金刚神剑逼坠飞崖,果如昆仑老人所说,牟昆死里逃生,未坠崖惨死,脱难之后,找处静地,如柳剑雄之言静参。
他乃一代鬼才,静神一参,妙谤自生,年来工夫,这套盖世无匹的掌招,真被他参透了十之八九,是以他此时能在危于一发之际,出手化去柳锦虹的厉招。
柳锦虹心中猛动,暗思:“这狗贼真的功力较前进步多了!”
围在四周之人,连八位掌门在内,都吁叹不止。
柳锦虹一声低哼道:“牟昆!小爷今天与你不见真章不休。”双掌一挫,连环五招大乘绝招,打出十股罡风。
牟昆嘿嘿冷笑道:“舵主不到黄河心不死!可别怪牟昆放肆!”
两人各不相让,各展绝学,打得翻翻滚滚,看的人眼花缭乱。
蓦的人影一分,牟昆一步横纵二丈,柳锦虹一脸汗珠,岸立原地,渐渐虎躯微侧,华燕玲尖叫一声,腾步飞跃场心,朝他扑去。
她迟了一步,身未到,柳锦虹倾金山倒玉树,跌落场心。
华燕玲娇哭失声,跃落他身侧,蹲下去一把将丈夫抱入怀内。
武当四杰蓦的各人举剑,妙清就要发动剑阵,柳彤低声向他道:“师兄请慢,容小弟见识一下,”声落身动,一步纵到牟昆前,不作一语,两人就火辣辣的打将起来。
华燕玲抱着丈夫,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