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剑雄气极了,见他不吭声,就怒哼叱道:“狗贼你怎么不答话,真想死?……”咬牙扬手先赏宋韬一个耳光,打得他鼻口流血,晕死过去。
赵斌出声相阻道:“贤弟,慢着!”
柳剑雄二次扬起手掌犹未劈落,闻声,双眼一望赵斌。
赵斌道这几个狗贼全都被你制住穴道,你当先替他们解了穴再问。”
柳剑雄哦了一声,运指待向宋韬胸前点落,猛已发现他以晕死过去,只好移步走到金刚李龙身前,朝他问道:“姓李的爽快点,别惹恼柳某……哼!否则,当你坐骨扬灰。
人在生死一线时,每多顾念,李龙虽是黑道枭雄,平时顶天立地自命大英雄,可是此刻眼神之内,也蓦的闪射出一层哀怜之光。
柳剑雄点了点头,运指如风,在李龙前胸伸缩了两下,李龙登时一叹,道:“柳大侠如难绕过沙河堡千余生灵,宝眷与贵派之奇书,李某必扫数璧还。”
广惠禅师一声佛号,岔断他的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能交出失经,足见良知不昧,尚有可救,我柳师弟仁心侠胆,自会放过堡内之人,但老衲奉劝堡主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可否对老衲立下誓言,放弃搅扰茫茫神州之恶念,则老衲担保我柳师弟不伤贵堡一命。否则,四位这种径,使出这等为江湖所不齿的手段,便是我柳师弟饶过你们老衲也不忍莽莽神州,沦入浩劫。”
李龙扫了三煞一眼,唉叹一声,俯首默然,朝老禅师点了下头道:“老禅师佛谕金言李敢不遵命。此生如不革面洗心,再为害苍天,皇天不信!”嘴在说,眼睛看上老禅师手掌下陷寸余深缓缓按在桌面。
广惠禅师是不自觉的按了下去,但梨木桌面坚过精钢,竟被徐徐的按下寸许,这种超凡绝世的功力,只看得李龙暗自咋舌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禅师欣然一笑,举手示意柳剑雄,柳剑雄心思灵敏,二次指风伸吐,李龙舒动了下筋骨,一骨碌爬起来,先朝老禅师一拜,然后又朝柳剑雄与赵斌二人见礼。
柳剑雄又虚空在另外三煞胸前连点,解了几人穴道,李龙一抱拳道:“柳大侠请随兄弟去恭迎宝眷。”
柳剑雄默默颔首,微拱了一下手,二人往厅后而去。
悲欢离合,夫妻父子乍然相见,自有一番哀艳感人的情节。
大厅中,几人醒来后,目睹老禅师及柳剑雄这种盖古凌今的绝世功力,自是无话可说,惶悚十分。
原来四煞探得段玉芝怀宝路过浔阳,磋商之下就由六毒书痴夜人客店,做下手脚,无声无息的将他母子掳走。
别看四煞这么脓色,柳剑雄举手之间,就将四煞制住,但四煞今天碰到的是柳剑雄,又是志得意满猝然不防之下,何况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能运用指风扫点三丈之外的穴道,其实,凭四煞这种身手,随便拉出一个,均输不了段玉芝多少,六毒书痴轻功特妙,又是安下了心,用了迷香,轻而易举的将她掳来。
掳来之后,先将经书搜到手,四煞知段玉芝来头不小,只好暂时把她因在地窖之内。四煞的本意是此番重作冯妇,夺得此少林失经以壮行色。
※ ※ ※ ※ ※
原来,段玉芝在芜湖被段圭带走之后,痛失比翼,登时柔肠寸断,才随段圭走两天,就偷空溜脱。在那数天中,她已从父亲口中探知他隐迹黄山。
她兜了好大一个圈子,遍寻柳剑雄不着,心猜他必是去了襄阳,但担心他一身武功失去,途中遇险,不由苦恼十分,本想兼程朝襄阳追去,后来想及自己曾答应过帮他寻罗大罗金刚宝录,不得已又折程上了黄山。
登上黄山,很顺利的就把禅经弄到手,她有说不出来的高兴,立是背着爱子怀宝专程西上,不想途遇赵斌,在闲谈中又泄露了身怀金刚宝录秘密,是以遭遇暗算,被四煞掳去。
且说不大一刻工夫,柳剑雄双手捧经,身后跟着一脸泪痕怀抱爱子的段玉芝,走在最后是赛金钢李龙,三人来到大厅之上,柳剑雄双手捧经,躬身向师兄一递。
广惠禅师慈笑摇手道:“师弟受命掌门寻经。如今至宝到手,此天大功德,理应为你所有,为兄怎敢替居?”
柳剑雄摇头恭答道:“师门镇山如宝,流失百年,如今录获,不能再有差池,况掌门与监院诸长老无不心切此宝下落,小弟又须返襄阳一行,不克分身奉宝归山,是以祈请师兄顺道携经,交还师门。”
老禅师慈眉一掀道:“师弟真乃至性之人,你怕为兄归山无颜晋见掌门,假奉宝还山之名,替为兄增添光彩,盛情难却,为兄只好原颜了!”话落双手接过,揣入怀内。
段玉芝侧立广惠禅师身后,见他们师兄弟俩交代事了之后,乃上前见利,向老禅师欠身一福。
怀中得孩子,也嘻嘻的朝老禅师一乐,看得老禅师慈颜堆欢,伸手将孩子接过去,孩子生得滴粉搓酥,灵秀至极。人见人爱,老禅师抱着这位师侄,凝眸仔细注视一阵,孩子想是和老禅师特别有缘,探手一探手一掀老禅师三寸长眉,咧嘴“嘿嘿”大笑。
广惠禅师一生苦埋迹苦参,现下虽是禅理通天,但人之至情,内蕴着一种至高的情愫,一看就喜爱这个周岁的师侄,不由也随着咧嘴一笑。
笑落,蓦的右手一探,扪向师侄顶门,孩子更嘻嘻不已,两双水葡萄般的黑眼珠不停地转,欢舒无比地喜得小手一阵乱舞动。
好一刻功夫,老禅师才收手撤回手掌,柳剑雄连忙双手朝师兄一辑道:“师兄不惜亏损真元,用金刚真力为犬子伐毛洗髓,此恩此德,我与芝姐没齿难忘。”
确然,老禅师一掌之赐,孩子真个已脱胎换骨。广惠禅师见他夫妻双躬身,连忙摇手笑道:“自家师兄弟,何来这么多礼俗,为兄身无长物,总不能说初见师侄,没有一点见面礼啊!”
段玉芝谢了又谢,将孩子接过,柳剑雄拱手恭答道:“小弟父子二人,同受师兄恩赐,当年不是师兄授小弟四式神拳绝招,恐早已丧生古桧毒掌之下了!”
广惠禅师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弟一代奇侠,愚兄也不过是因缘附会,随手做起来,何谢可劳?古桧心邪德败,天理照彰,岂能得逞,自古邪不胜正。”
柳剑雄又复一拜谢过。恰好李龙在大厅之中又摆了一桌上席,算是替段玉芝压惊。
段玉芝狠瞪六毒痴书几眼,吓得赵天松惶恐不已。
席间太湖四煞向段玉芝陪尽小心,段玉芝一代女侠,有过人之器量,见四人低声下气,心底那股怨愤之气也就尽消。
广惠大禅师训教四煞一番,率着柳剑雄夫妻父子,及赵斌几人,离开沙河堡分道西上北奔。
广惠大禅师护宝返师门,少林自有一番排场,大体上与两年前柳剑雄护宝回山相同。
柳剑雄这一行,四人就在沙河买舟溯江而上,不日来到江厘夏,才合舟直奔襄阳。
这天来到襄阳,甫一踏进翠柏山庄的浓阴道,发觉庄前桥上的青石栏干,坐着一位年轻的少妇,怀抱一稚龄女孩,柳剑雄朗目如电老远就看出来此人就是华燕玲,他暗问自己道:“她为什么怀里会抱着孩子?”
华燕玲虽坐在青石桥栏上,两眼却深含优愁,只管遥望着大道尽头。
段玉芝紧傍着柳剑雄,一侧段玉芝看见柳剑雄那种愕然的样子,不由一扯他的衣袖低声道:“雄弟,你怎么呆头呆脑的,前面坐在桥头上,怀抱着孩子的是什么人?”距离又远,她的眼睛又不如柳剑雄,只依稀看出桥上有人,小媳妇初进门,有点怕见公婆,是以惴惴不安的问。
柳剑雄攒眉道:“桥上坐的那个人,就是我对你说的华燕玲,我奇怪她什么怀里会抱了个孩子,且有跑到我们家来?”
段玉芝斜了他一眼,又好气又笑的道:“你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不是你们柳家的媳妇吗?”
柳剑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也不由得侧脸一看娇妻怀中的爱子。看得段玉芝俏脸生霞,不禁白了他一眼。
一阵说笑,已离小桥不远,想来华燕玲也看清了走来之人的面貌,突的神情一紧,站了起来,嘴唇动。
柳剑雄一看情形不对,看出她眼眶中企求眼色,就清知她必定在等柳锦虹,生怕再次闹出像禹县城中那种笑话,一面心中忖度自己兄弟去那里?一面出声招呼道:“前面是华燕玲姐,小弟剑雄回来了!
一听柳剑雄,华燕玲似甚是失望,苦笑了一下,但仍抱着孩子迎上来道:“大伯回来了,这些时候煞婆婆,这一下她老人家可减去一成愁念了!”
柳剑雄慌忙为段玉芝及赵斌引见,寒暄之下,华燕玲与段玉芝十分亲热,她暂时心事放下,强打精神,陪着段玉芝说笑。几人一道进庄,须臾来到大厅,柳彤与老夫人早下人禀报,齐站在门前依闾而望。
老夫人喜得擦了把眼泪,柳剑雄赶紧赶两步,朝老夫人跪了下去。段玉芝十分可人,也随着丈夫身后抱着孩子低头下拜。
柳彤拈须一笑道:“起来!”他一瞥见段玉芝怀中的孩子,也知是怎么回事。
柳剑雄伏地不敢抬头,又叩了一个头,方说道:“孩子不肖,做了有辱师门及祖宗之事……”
不待他话完,柳彤又二次喝令起来,唉叹一声,缓缓的道:“你命中该有此劫难,段姑娘舍身相救,也算是我们柳门之中祖上有德,为父已从衡山大乘寺醉弥陀老前辈处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你们起来,为父不怪你们,只是太委屈段姑娘。”
段玉芝见公公竟这等亲切关护,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夫人连忙弯腰伸手一扶怀抱爱孙跪地啜泣的新妇。
旁立华燕玲也趁势扯了段玉芝一把,段玉芝站了起来,手中的孩子也叫了一声妈,老夫人顺手从段玉芝怀中把孙子接了过去。
这婆媳三人,携抱孙子,往后而去。
赵斌连忙与柳彤厮见。柳彤深感他关护自己的爱子情谊,很是谢了一番。
三人在大厅畅谈了一阵,柳剑雄也把两年来的际遇,详细的向父亲禀陈。赵斌在旁嗟叹了一声道:“唉岁月蹉跎!我两年一事无成,仇踪仍西毫无影迹!”
柳彤安慰他一番,柳剑雄义形于色的道:“大哥,此番小弟已寻回师门失经,心愿已了,从此以后,当踏遍天涯,伴大哥去迹寻仇踪”
柳剑雄蓦的一蹙眉道:“爹!我二弟呢?”
柳彤唉声一叹道:“他到塞外去了!”
柳彤道:“此话说来太长,总之,他出塞外是去会燕然山的哈萨骥师徒,为陆大哥报仇。”
柳剑雄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说道:“他怎么斗得下那老魔头。”
柳彤莫奈何的一摊双手,摇摇头道:“谁说不是,他虽获大乘禅经上的绝学,但哈萨骥一代宗师,他如何斗得过他?”
柳剑雄又是惊愕的说道:“大乘禅经!虹弟如何得到?”
柳彤将柳锦虹得经的经过一说,柳剑雄彼为兄弟庆幸,但手足情重,一听他孤身犯险,不由怕急十分,促声道:“爹!你老人家怎么能放得下心,由我二弟一人去斗那魔头,怎不阻于他他?”
柳彤又复沉声叹道:“你放心此番去燕然山,除了虹儿之外,还有凤侠。”
柳剑雄一听二哥也出了塞外,心中登时狂然如雷,一迭连声问道:“好教孩儿不解,我二哥什么会和虹弟一道去!”
柳彤道:“玉凤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去找陆筠芳,说要提早为她舅舅报仇,前些日,陆筠芳差人送信来,要虹儿去燕山一趟,并说明你二哥首途先行了!
一听二哥也是孤身犯险,柳剑雄更急得大叫,慌道:“虹弟再强,好汉斗不过人多,且大漠派的三才迷踪剑阵,乃西域一绝。爹!他走了几天?
柳彤点头沉然一叹道:“将近四天了!”
柳剑雄剑眉一轩,说道:“爹,孩子想立即动身去接应二弟。”
柳彤摇头道:“不必了,他动身四天,你如何能追得上,要有个合理的安排。”
赵斌道:“柳老英雄的话说得极是,雄弟目前实不宜前去。”
柳剑雄摇头道:“虹弟乃我手足,凤姐谊属金兰,如置若罔闻,不加摇手,他二人始不论谁有差错,此后教我如何做人?”
柳彤神目一亮,点头道:“事属两难,均须急办,都少不了你,这真是难能两全?”
柳剑雄沉吟微顷,躬身道:“芝姐是明情之人,莫若停会草率一点,使她拜见你老人家与娘,再拜过祖宗神位,然后请你老人家赐孩子一个名字,不就好了吗?事毕,孩儿立刻上道。”
柳彤微点了两个头,无可奈何的道:“事到如今,舍此而外,别无他法,只是……太委屈了段姑娘了!”
赵斌一笑拱手道:“事非得已,因势所迫,我想,段姑娘胸怀,当不会有世俗之见。”
柳彤不再说什么,霎时将管家叫来,立刻张灯结彩,摆上历代祖宗神位,并差人往后堂通知老夫人准备。
人手多,财力足,办起事来十分快捷,只一两个时辰,万事齐备,虽说草率,但襄阳城中的仕绅亲友,与武林道的人物,闻讯赶来相贺的,也有百数十人,人出人进,倒也热闹非凡。
拜过天地,祀过历代祖宗神位,了过一切仪节流俗,最后,柳彤怀抱爱孙,望了英挺不群的柳剑雄一眼,豪声一笑道:“我与你兄弟二人,近年来,武林同道送我们‘柳门三杰’这个雅号,不论我与你兄弟二人能否承担,我柳门之中的子孙,希望他个个能强爷胜祖,是以为父想替他取名‘世杰’。”
段玉芝何等灵巧,连忙抱着爱子跪下去,谢过公公赐名。
柳老夫人哈哈一笑,叫道:“好!好响亮的名字,我孙儿叫‘世杰’,我孙女叫‘慧娟’,柳门之中,真是一代要强过一代了。”
赵斌向柳彤夫妇俩道贺一番,柳剑雄与段玉芝夫妇俩拜过公婆,也谢过一众亲友。
席终客散,柳剑雄将日间决定之事一说,燕尔新婚,就要分离,段玉芝自是难以割舍。
当晚这夫妻俩难免缠绵一番,翌日清晨,柳剑雄拜辞双亲,别过爱妻赵斌两人,北上出塞,去接应二弟及拜见而去。
第十章 魂惊天山
乌里雅苏台,风光明媚,秀甲蒙疆,是一个富于诗意,兼有几分罗曼蒂克的好去处。春夏之处,水碧山青,景色之秀,不输于江南。
从乌里雅苏台往东不远,就是杭爱山系中,闻名塞内外的燕然山。固然是燕然山得天独厚,依车附骥,因为乌里雅苏台的灵秀钟毓渲染烘托而有名,但汉大将窦宪大破匈奴,登山勒石,纪赞大汉德威,也使它增添了几分任人凭吊的胜迹古色,是以燕然山闻名古今。
青青的湛蓝苍穹,飘着淡淡的三数朵浮云,燕然山腰处一泓涟漪翠艳的碧泉之畔,松青柏翠,蕊红萼绿,万花吐艳。一角金瓦红楼之前,正划空间舞起两道耀眼光华,宛如两条翻江搅海的道龙,翻翻滚滚,搅在一处。
艳阳下,一道光华金光闪灿烂,耀眼生辉,另一道青蒙蒙的,泛出缕缕砭骨生寒的光耀冷气。
这两道傍碧泉绕红楼,在松柏中穿飞的光影,原是两件兵刃,是两个武林健者在斗着,金色光影是一只别致的金豹爪,青蒙蒙的光影是柄款式古雅的红穗古剑。
使这两般兵刃之人,恰是一老一少,老的年高貌丑,年少的却丰神如玉,这两人非他,是名列剑林四龙的闹海金蛟柳锦虹与大漠神雕哈萨骥。
哈萨骥一代枭雄,三才剑阵威镇大漠,柳锦虹竟能与他斗了个珠两悉称,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