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独生脉在千年前,便座落于山神庙前方的大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老祖宗举脉迁移,将山门移出十里开外。陶天松也带人走了进来,在我们后面带着一脸缅怀之色,说:但即便如此,这里仍属我独生脉的地方,只是现在我脉如这座庙宇一般落寞,谁都敢欺压了。
我看了他两眼,这是个有心计的男人,一心想振兴独生脉。
老道士四处扫视几眼,随后低头看了看,接着手一抖,燃起了道火甩在地上。
道火明亮,将附近的地面都照亮了,我低头看几眼,没看出什么异常。而老道却问:最近是否有人进来过?
陶天松摇头说:这里我们很少来,所以也不甚清楚。或许……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老道士也不继续问,灭了道火后说:那东西隐于山川中,无法察觉。其不断游走,想必是要吸取山川精气,暂时应该不会出行。但等此山坍塌,它恐怕就会离开,至于是否去你独生脉,我也不知晓。
这话,让陶天松脸色有些难看,问:以高人的博学,难道也看不出这东西的来历?
老道士摇头:我没见到它,自然不知道。但看其踪迹,应是山精野怪一类。
如今连我修行人也难以成道,山精野怪如何成形?陶天松一脸不解。
老道士再次摇头:我不知。但或许,你独生脉移出十里外,与这东西有关。
哦?陶天松满脸惊奇,但随即便若有所思。
师兄,现在怎么办?周师弟问。
陶天松想了想,说:都回去,以后每日来查看一次,防止意外。
独生脉众人互视一眼,都没吭声,纷纷点头。这个动作,让我有些意外。
山神庙离独生脉十里开外,而且那鬼东西也不一定真去独生脉,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看重?
很显然,这其中有隐秘,陶天松对我和老道士撒了谎。
离开山神庙后,独生脉以法门驱使林木助行,而我与老道,在后面慢腾腾地走着。
他们有问题。我说。
嗯。老道点头。
会不会……
与我们无关。老道士说。
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已经说过了。老道士回答。
他之前所说的,那东西疑似山精野怪,是为吸取山川精气而出世。这个回答,让人惊奇,就像陶天松说的,连人都修不了,山精野怪还怎么修?
对此,老道士回答说:山川精气虽属精气的一种,但其质重,难以吸纳。否则的话,独生脉也不需发愁了。所以,凡能吸取山川精气的,皆为异种,不是普通的山精野怪。例如草木与畜生修成的,皆无法吸取,唯有山石一类可成。
石头也能变成妖怪?我有些诧异。
万物皆有灵性,草木能成妖,山石为何不能。老道士反问。
我无从反驳,便问他:那你见过石头妖怪吗?
老道士摇头:如今妖魔难寻,唯有典籍中有记载。古有魃魑鬾魈鬽魁魓魊魖魅魒魀魍魐鬿魆魕魉魌魋二十种妖鬼之物,其中山魑便为山石所化。
山魑?这个词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我想不起是什么。
山魑便是山神。老道士说:其有好有坏,如人一般。此地山势矮小,并不是镇压山川的地方。所以,这座山神庙,实际应为镇压山魑之地。
山神还有坏的啊……我有些惊愕,一直以为山神也是神仙,和土地公一样呢。
凡人臆测,当不得真。老道士说:但古时确有山神,镇压百山千川。这只山魑,很可能在千年前因意外脱离镇压之所,扰了独生脉。因此,再次被镇压后,独生脉为防意外,远离此处十里。
那他们干嘛不直接搬离千万里,那不更安全吗?十里,对你们这些人来说,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疑惑地问。
或许,独生脉还有其它原因,这个就无法得知了。老道士说。
那它现在有了活动能力,再吸取山川精气,会不会……我担忧地问。
无妨。老道士说:天地已不如古时,山川精气所剩无几,即便都由它吸去,也成不了大患。更何况,独生脉必有动作,我们无需多问。
我哦了一声,又问:那山魑是什么样的?
老道士回答说:其为山石所化,自有山川之气。云缭雾绕,因此难辨其形。但本体,却是一块石头模样,并不算难对付。
那还能被人称为山神啊,我以为带“神”字的都很厉害。
我说的是现在。老道士说:山神并不为神,其属山精野怪的一种,不过有些山魑游走之所固定。其以抽取山川精气存活,因此可镇压千山。人分三六九等,妖物自然也有分等。最厉害的山魑,融入山地,瞬息百里。吸纳山川精气,致山势变化,沧海桑田非难事。因此虽无大法力,却有大神通。
大法力?大神通?有啥区别?我一脑门雾水。
老道士看我一眼,摇摇头叹口气,快步行走,将我甩在后面。
嘎?嘛意思?
蛟爷从口袋里探出脑袋瞅瞅我,吐了两口信子,摇头晃脑的,又钻回口袋了。
噶?嘛意思?
一个老头,一条小蛇,怎么着?
好歹我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不就懂的少么,干嘛都摇头晃脑的,真当我是朽木……那个白哉啊!
从山神庙走回独生脉,差点没把我累死。直线距离是五公里,可这是山路啊,山路难行,五公里几乎可以当十公里走了。
回去后,独生脉的议事大堂已经闭门,几个年轻子弟在门外把守。见我们俩了,个个面带警惕地看着我们。
老道士看也不看他们,直接拐弯走回房间。
关上门后,他盘坐于床上疗伤,而我则坐在椅子上休息。
这一路走的腰都快断了,陪老道走路,比陪女人逛街还可怕。早知道我就扔下他,自个儿用道法跑回来了。
闲着无聊,逗弄一会蛟爷,把它逗的昏昏欲睡后,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的我,把通冥玉佩拿出来。
不就几个人把门吗,咱就算进不去,也能看到你干嘛。
我把通冥玉佩贴在额头,延伸视野到议事大堂内。意料之中,独生脉的老一辈都在那,连受伤颇重的杜师兄也在其中。
通冥玉佩虽然能看到千万里之外的东西,但却无法听到声音,而我又不懂唇语,只能看着屋里众人嘴巴一张一合地讨论着。
陶天松坐在主位上静听,时不时翻着手里的一本古籍。他眉头皱着,时而有些许欣喜之色,时而又有些疑惑与困扰。
我把视野延伸到古籍上,书上用的是繁体字,而且字体与现代不同,很难辨认。
陶天松每每只翻看一下便合上,从未一次多看过,我在那看了很久才弄懂其中两行字的意思:山妖出世,六道大乱。斩妖取精,避退海外。
还有一行写着:百年后再入中土,争夺天机。
这两行字对独生脉来说,意义重大,但对我来说……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在那看了半天,却只见一群人嘴唇颤动,完全听不到声音。这让我昏昏欲睡,干脆取了玉佩,在房间里老实坐着。
老道盘坐在床上不吭声,浑身都在轻微的颤动,额头不断有热汗流下。看来,疗伤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幽冥 第八十四章 独生脉(11)
蛟爷似乎是睡醒了,从口袋里爬出来舔我脸颊一下,随后顺着胳膊腿爬下去。我看着它爬到床边,顺着床腿跟过山车似的,转悠转悠就爬到老道身上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喜欢老道士了?这种爱好要不得啊!
在老道身上转悠了几圈,蛟爷一头扎进衣服里。我看的冷汗直冒,以老道的个性,如果发现怀里有东西在动,估计一巴掌就下去了。
他那巴掌跟压路机似的,以蛟爷柔弱的身子,还不给拍成饼?
蛟爷钻进老道怀里没多久就出来了,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布袋,看着很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叼着布袋的蛟爷飞快地爬下床,嗖嗖的又跑到我手上,这才将布袋放下。
接着,它嘴巴拱啊,身子缠啊,在我手心卷成一颗球滚来滚去。好不容易,才把布袋给扯开。
小脑袋一探,从里面咬出一块东西,我一看,那东西金灿灿的,竟是疑似仙的骨片。
我以为老道一直把骨片放在五行道观,没想他会带在身上,难道是怕蛟爷天天偷吃给他吃完了?
这个小气的老头,不就几枚骨片吗,又不是你的。好歹咱家蛟爷也是个姑娘家,给它养大了,养肥了,以后就可以炖汤了。以蛟爷的生命力,这蛇汤炖个十次八次它也死不了。
这时,我感觉嘴唇有些热,转眼一看,蛟爷竟叼着一块骨片爬到我肩膀上,不断探着嘴想把东西往我嘴里塞呢。
死人的骨片!
我心里一阵发毛,有些恶心,赶紧把头撤回去呸了两口。
蛟爷黑珍珠似的眼睛看看我,脑袋微微后撤,似有些委屈。
这个……还是你自己吃吧,我不好这口。我用两根手指滑过它光滑的身子,蛟爷叼着骨片歪着脑袋看看我,随后一扬脖子,把骨片吞了下去。
老道说,如果蛟爷能把骨片消化,将大有好处,因为这骨片神秘而且很强大。
蛟爷的尾尖已经完全变成金黄色,表面微有金光流转,很有沧桑威严的气息。这骨片属古时未知的生物,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确认是什么。
这次被吞下的骨片只有米粒的三分之一大小,吞下骨片后,蛟爷身上微微泛起黄光。它晃晃脑袋,把布袋叼在嘴里,顺着我的胳膊爬到地上,随后往老道那边爬去。
可爬着爬着,竟然划了一个圈,又转向这边了。往反方向爬了一段,蛟爷察觉到不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掉头往回爬。可没爬多远,脑袋啪嗒砸在地上,竟在那睡着了。
我在旁边看的直冒汗,人家喝酒喝醉不认识路,你吃个骨片都能吃醉吗。
想来,蛟爷是要把布袋叼回老道的怀里,不过走半路就晕那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放进口袋,至于那个布袋……
我正琢磨该放回去呢,还是等老道醒了再还,这时,一道目光定在我身上。
你拿它做什么。老道士盯着我的手。
我被吓了一跳:没,什么也不做啊。
老道士一双眼锐利的像鹰,往我鼓起的口袋里瞥了一眼,说:它的根基牢固,但不可贪多,否则化蛟必有难处。东西你留着吧,不要由着它的性子,下次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免得一掌打死你。
我听的冷汗直冒,可布袋不是我偷的啊,干嘛对我说这么吓人的话。
顿觉尴尬和委屈,老道长吁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动几下,问我:什么时辰了?
我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
老道士嗯了一声,微微低头,像在思量什么。我想起之前用通冥玉佩偷看到的那几行字,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老道。毕竟独生脉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老道士知道的多点,我们就越发的安全。
斩妖取精,避退海外,百年后的天机……老道士念叨着我告诉他的两行字,眉头皱起来。
怎么了?这应该和我们无关吧。我问。
无关,也有关。老道士回答。
啥意思?我一头雾水,这种坑人的回答,是最令人痛恨的。所以我这辈子最烦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和尚,一种是没头发的驴。
古时修行容易,天下各门各派长有交流,独生脉在千年前,亦有盛名。老道士说:但突然有一天,独生脉搬离原先的山门,自西南远遁此地,后几百年,更是愈发低调起来。想来,他们必是从算得天机的人口中,得到独生脉即将落寞,为防被人欺压乃至灭了门户,这才离开了那地方。古时能算天机者有四处,你八索便是其一。
哦?听到这话,我不禁有些自豪。像古代的刘伯温啊,诸葛亮啊,听说都会算,所以才出名。没想到真正修行人中,只有四处会算天命,而我八索一脉也在其中。
论起算天机,八索为魁首。老道士接着说:而天机不可泄露,八索以贯通天地幽冥的法门强夺天机,引来了不少灾祸。只是你们这一脉十分强横,可称得上无法无天。因此,除了八索一脉,少有人敢再去抢夺天机。
也正因为如此,余下三脉,分取人事,国事,天下事。对最为玄奥的天机不闻不问,以免招来灾祸。
什么叫人事,国事,天下事?我问。
所谓人事,便为人之生老病死,福祸一生。观一面,可观一生。你八索一脉一掌定乾坤,也可轻易做到。老道士说。
我哦了一声,想着什么时候能学会这个定乾坤就好了。现在算命的骗子那么多,我要会点真本事,还不赚翻了去。
到时候我也在火车地下道旁边摆一摊子,旁边竖一幡,上书八个大字:承天八索,掌定乾坤!
到时候算一命我收人十块钱,还不用装瞎子,这日子……就是不知道城管会不会揍我,听说连地下道卖大白菜的都挨揍。
而国事,便为一国之运。何时最盛,何时衰败,何时灭国,此为君王道之一。老道士说:如张良,刘伯温便是如此。此道与国相连,一旦入了局,国盛,则其门派气运悠长。国衰,则其脉隐退避世。因此四大家中,以这一脉牵连最多,如天尸脉那般,有很多分支。
至于天下事,最贴近天运。老道士接着说:天下大事走向,国盛人衰,妖生魔灭均在其中。但其只讲大势,从不断言天机。正如人之一生,我道你最终一个死字便为大势,其中富贵贫穷,强健衰弱便为天机。
因此,你八索一脉独掌天机,算尽天下事,才能执修行之牛耳,做泰山之北斗。
老道士的一番话,说的我似懂非懂。但细细琢磨,才明白另外三家,是把天机分为三部分,每一家只算其中一份,以此减少天机泄漏的惩罚。
唯独八索一脉,什么都敢算,还不怕老天爷惩罚。我下意识摸摸胸口的通冥玉佩,老道曾说,第一枚通冥宝玉,上九天下九幽,历时百年才炼成。只此一点,便可看出八索一脉的强横。
只是到了如今,当年最厉害不过的八索,只剩我一个,还啥啥不会。我那从未谋面的老妈或许会的多,但失踪几十年,也不知是死是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一点都不假。
既然独生脉的古籍中,要现世避退百年,取山魑妖精为百年供养,想必百年后所谋甚大。独生脉如今的衰弱,或许正因百年后要崛起。老道士说:因此,这其中必有缘由,与天下有关。
我疑惑不解,独生脉避退海外和天下有什么关系。
独生脉在此虽无大气,却也无忧。突然要取山魑精华避退,定是因为这里要出大事,若不走,便有祸。老道士说:若祸为一时,大可避退一时。但百年之久,这祸必定不小,足以影响天下大势。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恍然大悟:那会是什么事呢?好像一点征兆也没有啊。
有,只是我们没看到。老道士说:任何灾祸都有征兆,只是我们在来临之前想到罢了。
那,咱们也走?我问。
能去哪,若这灾祸影响了天下大势,除非我们也避退海外,否则一样要被卷入其中。老道士说。
有这么严重吗?我对此表示怀疑。
老道士摇摇头:无知者无畏,乱世出妖魔,天灾人祸迭起不穷,我倒希望自己想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你跟我回城市里过去。在那里,应该没什么影响吧。我说。
人神两分,若入了俗世,自然免收修行的灾祸。但在那里……老道士叹口气:如果躲去了那里,我五行脉还如何传承。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和老道,甚至和所有修行人的想法都不同。毕竟我来自现代化的都市,不是纯正的修行者。他们所在乎的门户与传承,对我来说很遥远。
甚至连所谓八索传承,对我来说也只是新奇好玩的东西,能不能传下去,传给谁,至今我都没想过。
要不然,你找陶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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