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血倒没什么,可这俩人怎么没一个来问我的意见?难道我额头上就刻着不用问三个字吗?
这时,蛟爷从怀里蠕动着探出脑袋,飞快爬上我的肩膀,好奇地看着“周学海”。
咦?他惊出一声,仔细打量着蛟爷。那眼神,蛟爷脑袋一缩,嗖的一下又钻我怀里了。看来无论女人还是母蛇,都害怕这种色迷迷的眼神。
倒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周学海”笑了一声:算了,虽然……不过我也不跟你抢,怎么说也是八索一脉的传人,留一份情面,以后也好相见。
我很想说咱们别见了,可老道士都没出声,我哪还敢冒头。
过了一会,老道士忽然开口:你并没有帮天尸三脉。
帮与不帮没区别,我只提供消息,但不是他们的手下。“周学海”神自在的把手插在口袋里:周家不也是没全力帮你吗。
老道士不再说话,转过头看我:把胳膊伸出来。
※※※
蛟爷从怀里探出脑袋,看着无语的我,又看看划我胳膊取血的老道,忽然嘶嘶地吐着信子,脑袋一摇一摆。怎么看,它都像在叹气。
这个小混蛋!
取了一杯血后,我感觉手脚都有血发凉。老道士取出一颗补血丹让我服下,随后把杯子又扔了回去。
“周学海”接过来塞进口袋,转头就走。动作干脆利落,让我为之一愣。在我以为,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也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怎么走的这么洒脱。
他是殓尸一脉,与天尸脉曾经是对手。老道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看来天尸三脉与噶木所做的事情,与他并无太大关系。最起码,我们不用担心他插手的过多。
我看他也没什么厉害的啊,在西双版纳你不一手就治住他了吗,为什么不直接抓住他问个清楚。
你知道什么叫殓尸脉吗?老道士一手泛着青光,在我伤口上抹了一下。胳膊上略有一丝麻痒,待老道的手拂过,伤口竟已凝结成疤,眼见即将脱落。
殓尸,既为人收尸埋葬。古时大乱四起,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在那个时期,凡与尸,与死,与邪煞二气有关的门派,皆可称雄。而殓尸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天尸脉需要尸体来增强实力,而殓尸人却要把尸体埋葬,这就是矛盾的来源。
埋葬尸体?那有什么用?我纳闷地问,如果这样也能变厉害的话,火葬场的员工不都厉害无比。
为什么埋葬人尸无用?老道士看向我。
我呃了一声,顿感无解。是啊,为什么埋葬尸体就一定没用呢?像老道这样不沾尸体,不惹死气的人,不也很厉害吗。
人之体魄,生于父母,却存于天地间。人,乃上天的宠儿,生来便有灵性。倘若天地有大运,那人便是承担这大运的桥梁。有人分的多,便成了帝王,有人分的少,便成了百姓。如我这般修行的人,便是以自身去多争一分运。修炼到极致,就是与帝王相比也不差分毫。
而倘若人死了,身上的运便会消散。所以乱世中死的人越多,朝代更替越快,百姓就越活的生不如死。也正因如此,殓尸人助尸入土为安,是顺应天意,自有其运加持己身。这,就是他们道力的来源。
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道。如今太平盛世,天下都在推行火葬,殓尸一脉无尸可葬,只能奔波于乡土农田之间。但即便如此,可供他们修行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眼见就要消逝了。
七十年前,殓尸一脉强入周家,夺走降魔剑,又与噶木连同天尸三脉起了大动作,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那他想干什么呢?什么计划也不能凭白出现无数尸体让他埋吧。
所谓埋葬只是形势,殓尸脉最重要的是夺走尸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气运。老道士矫正了我的说法,随后也满脸疑惑:从目前来看,噶木的确是想把铜甲尸推至顶级,至于殓尸人或者天尸三脉到底想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但似乎又的确存在。例如全国那么多人买彩票,可能你一次花一万连买几个月都不中,有人只花两块钱就中头奖,这就是有运。羡慕不来,也嫉妒不来。
但没想到,殓尸人竟然可以从死人身上夺走一份气运,的确是一个异类门派。相比之下,天尸三脉就显得正常许多了,毕竟僵尸片在九几年几乎被拍烂了。
不知道钟家与魏家,又是在做什么。老道士喃喃自语。
他一说我便想起,从行尸脉大山中走出的,还有钟魏两家。如今行尸脉藏在小山里做了天怒人怨的事,要说钟魏两家毫无动静我还真不信。
但如果要去找他们,太不现实。老道也只知道两家的藏身处,却不知他们离开后会去哪里。通冥玉佩虽然在查探方面威力无穷,但整个中国如此大,以我的能力不可能短时间找到他们。
而且看老道士那样子,也没打算让我查一查。
我们现在去哪?这个问题是我最常问的。
老道士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去找周家,虽然他们没有打算全力以赴,但多一人便多一分力。
怎么找他们?要不要我……
不用。老道士举手打断我的话,随后拉着我迈步便走。
缩地法用几次停一会,停顿三次后,我们出现在一片荒郊。远处可见人间灯火。遥望那在夜色下隐约可见的高楼,我突然觉得,似乎离那里越来越远。
此时虽已渐入炎夏,但夜晚依然寒冷。一阵夜风发出嗖嗖的啸声吹过,我抱着膀子直打哆嗦。
老道士迈步走进一片草丛,我快步跟上,只踏出两步,突觉眼前场景一变,一片山丘浮现,脚下的野草变成了泥沼,而身前竟显出几把利剑迎面刺来。
“破”
老道士轻喝一声,几把利剑微微抖动,竟神奇地消失了。
同时,我听见有人说:原来是五行脉的高人来了,还请见谅。
无妨,事非得已,小心点最好。老道士淡淡地说。
眼前场景再次变化,又恢复了荒郊。三个周家的老头互相搀扶着走过来,月光照耀下,他们脸上都带着苦笑。
带来四十多位家族子弟,竟只有我三人生还,这老脸,可都丢光了。淡金褂老头叹着气,再不复之前那番冷酷。
白翎尸生前皆有大来头,那几人又用了恶法,落败只是意料之中。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你们周家是否有其它意思。倘若有,我转身便走。老道士说。
我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这老头怎么回回说话都直来直去,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人家真说不呢,你还真走啊。以我对老道士的了解,只要眼前三个老头说个不字,他铁定拉着我就走。
我周家乃堂堂降魔世家,说出的话,自然一言九鼎。淡蓝短褂老头面色苍白,若没人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那就好。老道士从怀里摸出三枚养生丹递过去:吞下后调息三个时辰。
唯一完好无损,扶着淡蓝短褂老头的人伸手接过来:久闻五行脉除了道法高深,这炼丹术也高明的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人身着浅红色短褂,看起来颇为喜庆。人虽老迈,看起来却十分和善。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遇见他,我只以为他是个颐养天年的普通老爷爷。
无需客套,各取所需而已。老道的话依然直来直去,让人听的很无奈。
好在周家的人并不在意,一人拿了颗养生丹,看也不看便吞吃了。随后各自盘坐在地上,闭目调息。
老道士就站在一边看,我站在一边无聊得很,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刚才没感觉,现在闲下来才发现累得浑身都发酸。
找老道要了几个冷包子和一块卤猪蹄,随意找片草地就啃了起来。
蛟爷似乎闻着了味,从怀里爬出来,探头探脑地看着我手上的东西。
我饿得发慌,哪还顾得上它,自顾自的大嚼大咽。见我不理,蛟爷顺着我胳膊就爬过去,张嘴冲着猪蹄就咬。我下意识把猪蹄拿过来,而它却顺势缠上去。
放开!
嘶嘶……
不放开我揍你了!
嘶嘶嘶……
再不放开我连你一块吃了!
嘶嘶嘶嘶……
最终,战斗以我俩和解为结束。
我坐在草地上大口吃包子,而蛟爷则窝在我怀里,小口吃肉。猪蹄实在有些大了,我不得不撕成小块喂它。
撕了一块指甲大小的肉高高提起,蛟爷嘶嘶急叫着,探长了脖子却咬不到。等它累了,我把手放低,一等它要竖直身子立刻就提起来。
一边逗着蛟爷,我看向周家仨老头。
老道士告诉我,这是周家三个高字辈的执法堂长老。天高地广,所以他们仨的辈分比在长平战场死掉的周家老爷子还要高一些。
而再往上,便是天字辈的宗老。那都是活有百年的老古董了,轻易不出。对于修行的人来说,活个一百几十岁不算很难。而年龄越大,这道法也越显高深。
所谓执法堂,其实就是对外的战斗部队。无论是周广运还是周广济周广生两兄弟,又或者不久前死于白翎尸手下的几十个周家弟子,都属于执法堂麾下。
老道士的手段,比这些高字辈的略胜一筹,但比起那些百岁的宗老,自然差了不止一筹。这也是他师父当年被人偷袭,加上俩弟子都因为一个女人闹的不可开交,急火攻心,小病成大患,这才英年早逝。
否则的话,堂堂五行脉有多少人敢招惹。打不过你全家,我偷偷摸摸抓一个狠揍还不行吗,迟早把所有人都揍一遍。
可如今,连四头行尸脉的白翎尸都能打的老道慌张逃窜。
或许,老道士也想到了。我已不止一次见他轻声叹息喃喃自语。凑近了听,竟是在说他师弟。
倘若师弟还在,怕早已如师傅那般厉害。唉……
一别二十多年,老道士对他师弟还念念不忘,这俩兄弟当年的关系可想而知了。而且看他说话的意思,若他师弟还在,现在几乎已和他师父一样厉害了。
天妒英才,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
我吃完包子,逗逗蛟爷,又睡了很久。再醒来时,三个周家老头正与老道士谈话。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老道士从来不问也不告诉我,他们之间也从未提过名字。说话就是说话,直入主题。
为了方便,也因为我太无聊,就按衣服颜色区别成蓝老头,金老头,红老头。
听到我默念这几个名字,睡的迷迷糊糊的蛟爷晃晃脑袋,看没什么事,脑袋啪嗒落在我腿上又不动了。
今日损失很大,要与家主回报,不知高人打算如何?蓝老头问。
这要看周家什么时候想拿回降魔剑。老道士说。
蓝老头习惯性的呵呵笑声,拱手说:自然越快越好,我们这就与家主联系,待家主有了安排,再来与高人说。
老道士嗯了一声,随意拱拱手,然后转身迈步,像是要离开。
我看看冲我笑我蓝老头,又看看已经离去的老道,一边慌乱地冲几个老头呃呃两声。觉得说不出什么好话,索性一把抓起蛟爷去追老道。
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追到他身边,我问。
话已说完还留下做什么,为他们护法三个时辰,仁至义尽。老道士一脸淡漠地说。
呃……这话倒是没错……可是……
我觉得这样不好,但又说不上哪不好,似乎是个礼貌问题?
老道士说:修行的人,自然便宜行事,哪有那么多凡俗规矩可讲。更何况,本就与周家无太多联系,有利益便好话说尽,无利益就各走一边。
老道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但对我来说却难以接受,这可能就是普通人与修行人的区别。
那咱们现在去哪?
问完这句话,我发现自己现在好像一个沙悟净。三师弟总说: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二师兄和师父都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你不要走!
而我也有三句话:咱们去哪?咱们干嘛去?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道观吧。老道士说。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要没危险,去哪都一样。
几十分钟后,我们又回到了五行脉的山上。老道士似乎对这里很崇敬,缩地法每次都到山腰。前面陡然出现的一截山梯,要一步步走上去。
然而,就在道观映入眼帘的时候,老道士忽然一声不响的飞掠直上。看他那匆忙的身形,我心惊咯噔一下,难道道观里出了什么事?
可是,道观里别说人了,连鬼影子都不见,能出什么事?
眼见老道士几个起落不见人影,我也赶紧施展法术跟上去。只有进入虚无状态,我的速度才能勉强跟上他。而且,如果道观里真有什么危险,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爬上山梯后,很快见了道观。房门大开,也不知老道开的还是别人。我仗着法术护体,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这时,突见老道疯了一般从房间里蹿出来。即便眼前的视野不同寻常,但我依然看到老头那通红的双眼。我解了法术,高声问他:怎么了?
老道士脸色阴沉:有人来道观里偷东西。
呃?来这偷东西?脑门被……
装石兽和秘本的盒子被偷了,木灵丹也没了!老道士咬牙切齿,而我目瞪口呆,这贼……太有水准了。
你没放个隐秘的地方吗?例如保险箱什么的……
老道士狠狠瞪我一眼,看他那仍通红的双眼,我明白,这时候还是老实点吧。
蛟爷刚刚睡醒,探出脑袋一看到家了,立刻从我身上爬下去,欢乐地在地上转圈子。
道观里有道法守护,无我解除,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必定是修行的人。老道士脸色沉的像要滴水,这次他真气爆了。
别说他了,就连我也恨得直咬牙。
石兽什么的就不说了,木灵丹!那可是能救命的东西!像我每天跟老道屁股后头,说不准什么时候性命危在旦夕,到时候还得靠这玩意救命。当然了,老道也不一定舍得给我用,毕竟这是世上唯一也可能最后一颗木灵丹了。
到底是谁!老道士的语气充满杀气,比当初要杀噶木还强烈。
我突然想起,木盒里除了石兽外,还有五行脉的道法秘本。
对于门派传承来说,这简直就像富豪存折上的密码。一旦丢失,丢人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你密码都被人拿走了,那还有秘密可言吗?而且,如果别人学会了,打着五行脉的名义惹是生非,到时候都是麻烦。
所以,秘本丢失,甚至比木灵丹还要严重。
木盒上有没有什么追踪的标记?例如卫星定位啥的……
这话倒像提醒了老道,他手并剑指,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随后手指随意牵引,一缕鲜血跟拔丝似的被抽出来。
老道士迈开了步子,以一种奇异的步伐走动,同时在空中画起了血符。
这种步子很是怪异,像港台片的法师做法时走的什么七星步一类。但老道这种明显简单许多,几步下来,一张立于空中足有半个人大小的血色光符已然完成。
这时,我听见旁边传来“啪嗒”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蛟爷在学老道的步子,结果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成蝴蝶结了……此时卷成麻花,又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很怀疑如果有天我不在它身边,这家伙会不会就这样麻花一辈子。把它从地上捡起来,一边解一边看老道施法。
老道两手同时掐法印,轻喝一声:天地五行,大道本我。以血为形,号天地法令,指路!
血色光符闪耀一下,立刻化为拳头大的血色光点瞬间飞出道观,以极快的速度前行,眨眼间便不见了影子。
老道收了法印,正要一步迈出去。我连忙喊:带上我!万一离的近,我可以找到他。
老道士毫不犹豫的拉住我的胳膊,一步迈了出去。
也不知引路血符是什么道法,速度快得惊人。以老道的缩地法,也只刚好跟上。若换了我,就算施展出来,也追不上那玩意,简直是符咒中的飞行器。
缩地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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