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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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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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青儿直乐。他模仿许大马棒声音:小乖乖,帮什么你说吧,我帮你。
  青儿气得上前猛推雷雷,让他出去。雷雷偏偏不动,赖皮赖脸地说他是农场职工,有病凭啥不能来。青儿冷着脸让他找医生看去,她不是医生。雷雷讥笑地说:你不是医生,那你在卫生所人模狗样地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干嘛呢?调戏人啊。哎,走后门进来的吧?许大马棒特照顾你吧?
  青儿怒视着雷雷,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雷雷大声嚷嚷说,他来看病,他又没心怀鬼胎,别有用心!青儿见摆脱不了纠缠,就大声叫,所长,有病人。雷雷赶紧关上门,讨好说:叫所长干嘛,这事儿,有你就成!
  青儿快被气疯了,扯着嗓子问他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儿。雷雷赖兮兮说:小事儿,你嚷什么,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些老色鬼啊。我吃素,坐怀不乱,对风骚女人没兴趣。
  雷雷叽哩咕噜说得快,青儿没听清,瞪着他问刚才说什么。雷雷赶紧赔笑脸,没说什么。接着夸青儿特漂亮,气质好,就跟李铁梅似的。边说边比画,摆出一副手提红灯的架式,嘴里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哎,许大马棒是你第几个表叔啊。
  青儿气得抓起桌上茶杯,又重重放下,声音颤抖地叫:你滚,滚!
  雷雷吃软不吃硬,态度蛮横起来,大大咧咧说,他是农场职工,有权利到农场卫生所看病,他凭什么滚啊!他让青儿赶紧给他看病,少跟他废话!
  青儿气得拿他一点儿辙也没有,雷雷没心没肺冲着青儿坏笑。青儿转身就往门外走,雷雷伸手拽住她,让她给自己开病假条,诸如发烧,拉痢疾,脑膜炎,气管炎,肺炎,肠炎,阑尾炎等,一张开一种病,先开十张。青儿好气又好笑,像看臭虫般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走。
  雷雷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你没开假条我哪儿走啊。赶紧的,我这儿还等着用呢!他说着把病假条拿到到青儿面前。
  青儿的怒气压抑不住,发作道:你神经病啊!我凭什么给你开病假条?我告你,我根本就没这个权力!懂吗!出去,出去!她使劲猛推雷雷。
  雷雷被惹毛了,他推开青儿,轻蔑地说:哎,你不是破鞋嘛,是个男的找你,你都挺大方,跟我这儿装什么正经啊。
  青儿精神崩溃,她狂甩了雷雷一大嘴巴:滚!
  从小到大,还没人哪个女人打过雷雷耳光,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挥舞着拳头就要打下去,可看到青儿疯狂的眼神,他愣了愣,放下拳头,咬牙切齿道:要不看你是女的,我打得你满地找牙!破鞋!给脸不要脸!
  青儿气疯了,歇斯底里地胡乱抓起桌上的东西,朝雷雷砸过去,嘴里狂吼着:滚,你滚!
  雷雷跳着脚边躲边骂:破鞋,你打呀,砸呀。再打再砸你还是个小破鞋……
  青儿彻底疯狂了,她披头散发,在医务室转着圈砸东西,劈里啪啦声音震耳欲聋。
  韩阳听说雷雷在医务室跟青儿找事儿,飞奔而来。他撞开门,见青儿疯狂的举止吓了一跳,而雷雷却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韩阳气得揪住雷雷的衣领,将他拉出医务室。青儿气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站立不稳,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哭都哭不出声来。
  雷雷使劲挣扎着,企图摆脱韩阳的控制;韩阳下死力气把雷雷抵在墙上,雷雷不甘心,跃跃欲试还要往医务室扑。他嘴里骂道:她一小破鞋凭什么打我啊?我到场里告她去,开她批斗会。脖上给她挂一大串破鞋,叫她敢打我!
  韩阳知道雷雷尽管爱瞎胡闹,可幼稚单纯,如今说出这等恶毒伤人的话,一定是听信了流言蜚语。在内心深处,他暗暗喜欢着青儿,想保护她,又怕受牵连。雷雷这样欺负青儿,韩阳不由得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人事儿不懂啊,你父母怎么教育你的?
  雷雷闻言转移炮火:哎,韩医生,我骂那破鞋,跟你球关系啊!你怎么连我父母都捎带上了?我招你惹你啦?你不会也跟那破鞋有一手吧,小心许大马棒饶不了你。
  韩阳被激怒,骂道:雷雷!你小小年纪就黑心烂肺啊!叶青儿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骂人家?有点儿人性没有啊!
  雷雷奇怪素来不愿惹火上身的韩阳总爱替青儿出头,好奇地问道:她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维护她?
  韩阳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说啥好。他一转念想,对雷雷这样的人不能认真,不然越描越黑,他生气地说道:我犯得着跟你这小屁孩儿解释嘛。我告儿你啊,叶青儿是个好同志,那些流言蜚语都是诽谤,是造谣诬蔑!
  第8节:甜蜜蜜(8)
  雷雷来了兴致,纠缠道:是好同志还是好女同志啊,什么流言蜚语啊?哎,你跟我说说,我来给你分析判断一下,到底是不是诽谤造谣。
  韩阳不想跟他胡扯,气得转身就走,一旁看热闹的伙伴儿喊:雷子,假条!
  雷雷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赶紧追韩阳,一个劲儿地道歉:韩医生,别生气!叶青儿是个好同志,好女同志,叶青儿同志万岁。韩医生,帮我开张病假条吧,求您啦。
  韩阳对雷雷不理不睬,埋头走路。雷雷紧追不舍,唠唠叨叨紧着认错:哎,我错啦!要不,我给叶青儿女同志写份检讨书,放农场广播站广播;要不,让我妈给省报写封表扬信?这还不成?唉哟,韩大哥啊,您要不开这病假条,我得挨批斗啊。您那么有人性,您怎么就专同情那漂亮女同志,也同情同情我呗……
  韩阳走哪儿,雷雷跟哪儿,怎么都甩不掉他。韩阳认真地告诉雷雷,以后不准再欺负叶青儿,她和她母亲真的不是坏人,她们日子过得很艰难。雷雷点头如捣蒜,满脸虔诚悔过之情。韩阳气馁,嘀嘀咕咕数落了他半天,末了问了一句:唉,跟你这种没家教的野孩子有什么可说的!几天啊?
  雷雷没反应过来,问什么几天。韩阳不说话,扭身就走,雷雷醒悟过来,高兴得蹦着高说:三天吧,五天也成啊。
  拿到假条,就等于有了护身符。雷雷与几个哥们儿唱着走调的〃甜蜜蜜〃,在马路上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往小树林里钻。麻杆问,老跟这儿钻来钻去干嘛呀?去我家听邓丽君吧,我妈去姨家串门了。
  雷雷说:一边去,我这执行侦察任务呢!我倒要看那破鞋破到什么份儿上。待会儿她来了,你们不许出声啊,要严密监视,懂吗?
  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男孩一个劲儿地点头。他们藏好自行车,潜伏起来。远远看见青儿身影摇晃着走近,她用大围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眼睛红肿,步履机械,像是丢了魂儿。雷雷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浑然不觉。
  青儿低眉顺眼地走过一排平房,几个接水的女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只听到一声清晰地:破鞋见青儿走来,一齐回头,满眼敌意蔑视地瞪着她。青儿不抬头,朝自己家走。只听到一声清晰地喊叫:破鞋。青儿猛地收住脚,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女人。那几个女人怎甘示弱,与青儿眼神对峙着。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眼神之间往来着,女人懂得往那儿扎最疼,青儿毕竟小,抵不住过来人复杂龌龊的神情,扭头便走。
  她走得急,没留意路边扔着一双小孩破鞋,脚踩上去一软,身子踉跄了一下。旁边一户人家〃哗〃的泼出一盆脏水,正好浇在青儿头上。青儿摔倒,立时变成落汤鸡,那几个聚在一起的妇女们哄堂大笑,雷雷哥几个也跟着哈哈笑。
  叶母闻声赶来,看见女儿受辱,看见以雷雷为首的那帮坏小子们在狂笑,她狠狠瞪着雷雷,这个小流氓的影像就此深深刻在心里,永远无法改变,无法抹去。
  青儿慢慢爬起,挺起身,脏水顺着她的脸、头发、衣衫慢慢淌下。她直着身体,挺着胸堂,仍然一派高傲……正在大笑着的雷雷,渐渐笑不下。
  青儿冷冷地盯着泼水的女人,那个健硕的女人也和那些女人一样在狂笑。青儿死死盯着她,盯得她慢慢收敛笑容,她瞪起眼睛:你想咋地?破鞋!
  青儿不言不语,就这样看着那个女人,看得那女人跳着脚骂:你想吃人咋地?你咋这么看人,毒蛇眼!破鞋!
  叶母奔过来脱下自己棉袄外的罩衣,包住女儿,搀着女儿往家走,这对柔弱的母女走得抬头挺胸。
  那些女人本来围在一旁看热闹,见青儿母女过来,下意识退后,让开一条道,青儿母女相搀扶着走过。
  雷雷看着青儿痛苦压抑但高傲的眼神,震住!
  第二章
  斜阳入江,秋水瑟瑟。雷雷躺在江边的黄草垛上,仰面看着天上变幻不定的火烧云,想着少年心事。
  几个哥们儿在一旁嬉笑打闹,拿青儿受辱的事儿当作料寻开心。大头问,那破鞋还挺横的哈,凭啥呀?麻杆不以为然地答,有后台呗,你没看许大马棒一见她,裤子直往下出溜。黑皮嘿嘿笑着说,许大马棒老婆可是母夜叉,等这母夜叉从娘家回来,哈哈,可有好戏看啦!
  雷雷心烦意乱,不知是何缘由,此时谁说青儿不好的话儿,他都觉得异常刺耳。或许是青儿威武不能屈的高傲,或许是她楚楚动人的柔弱,深深打动了他,使他产生保护她的念头。
  雷雷一声暴喝:都他妈胡说什么呢。
  哥几个被吓住,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引爆了他的邪火。大头嘀咕道:不是你让我们跟踪那破鞋的吗?
  雷雷满脸怒气地轰他们走,哥几个讪讪起身,一起摇头说:没劲,雷子你忒没劲!
  看着哥们儿骑车远去,雷雷这才静静地躺下。他突然有了莫名的惆怅,心里发酸。这时却听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头火起,气呼呼地翻身坐起来,刚想骂,见青儿一脸泪痕低着头过来,吓了一跳,赶紧找地儿隐藏起来。
  第9节:甜蜜蜜(9)
  青儿在江边坐下,看着江水发呆,眼泪慢慢落下。然后越落越多,肩膀剧烈抽搐着。雷雷看着青儿单薄的抽搐的背影,低下头想溜走。他悄然挪步,却发现青儿扑到草丛上,越哭越伤心,心中不忍,想劝又不敢,一时手足无措。
  他冷不丁看见韩阳沿着江边走来,便下意识地藏起来。韩阳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慢慢走近青儿,看着她痛苦的背影,他心里充满同情,于是隔着一尺远站住,轻声咳嗽一下。
  青儿闻声猛地抬头,满脸泪痕。韩阳满怀怜悯地看着她,青儿受不了韩阳的怜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韩阳一声不吭等着青儿哭够,他知道压抑痛苦是什么滋味。火山喷发后才会有平静。青儿哭着抬头问: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恨我?
  韩阳很理智,语气沉稳地说:他们其实也不是恨你。他们没文化无知,容易受人煽动,你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青儿质问:你告诉我,这地方谁有知?我应该跟谁一般见识?
  韩阳哑口无言。青儿盯住韩阳接茬问:韩医生,你是398惟一不歧视我的人。我想问你一句,你说……他们为什么叫我破鞋……
  青儿说着眼泪一串一串落下。这个敏感的话题让韩阳感到别扭,他本能地掉过脸,张口结舌不作答。
  〃我做过什么他们这么羞辱我?我连男朋友都没交过,他们凭什么这样啊?〃青儿悲愤交集,〃连雷雷那种小流氓小痞子都敢指着鼻子骂我,糟践我。她哭得感天动地,心都要碎了。躲在一旁的雷雷听着满脸羞愧。
  韩阳劝解道:雷雷不过是个野孩子,他哪有是非标准?还不是大人说什么他跟着瞎起哄,你要跟他生气就太不值了。
  青儿大哭:就是这样我才难过啊,他都不认识我就骂我啊……
  雷雷再也听不下去,悄然离开。回到家里,他没精打采一点胃口也没有。母亲黑着脸训他,苦口婆心劝他重读高三考大学。雷雷赌气说,他就是一辈子在398农场砍树,也不愿上学。气得雷母直瞪眼睛,一点儿辙没有。
  青儿打定主意,直接去农场办公室找一把手方书记。方书记五十多岁,是一谨小慎微不愿意揽事的主儿。他知道青儿为何而来,边收拾文件边打着官腔:你是来问医学院调函的事儿吧。我告诉你,后勤文教这一块儿归许副场长负责;他一会儿就来,你等一下吧。说着他起身要出门。
  青儿抢在他身前把门关上,用身体靠住门,急切地说道:方书记,这件事关系我一生命运。我一向敬仰您的为人,您是老革命,为人正派,我的情况您是了解的,许副场长不会放我走。我求您,帮帮我,方书记。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充满泪水。
  方书记看一眼青儿,眼睛立刻掉开,退后几步,神情漠然地说道:许副场长马上就到,你等他一下吧。
  青儿的心凉透了,彻底绝望。她瞪着方书记说道:姓许的根本不配当领导,您是知道的!您为什么不能主持一下公道?您德高望重,您一句话就能改变我一生,您为什么不能凭良心做事儿?
  方书记迎着青儿悲愤的目光,不为所动,仍然打着官腔:啊,你的情况我会向许副场长转达的,许副场长工作经验丰富,你应该相信他……
  青儿对他这副嘴脸厌恶至极,摔门而去。
  青儿在路上茫然地走着,远远的许大马棒大摇大摆走来,一路热络地跟人打着招呼。他一见青儿,立刻绷起脸,装出浩然正气的模样,停住脚步;青儿看见了他,脸色漠然,毫无表情。
  男人一脸道貌岸然,声音很低:你的事儿,非常简单。调档函在我手里,我盖个章,你就走人,这辈子咱们也不会再见……
  过往的人见两人说话,都绕道而行,没人敢往这边看。
  青儿冷着脸看他,不言不语。男人淡然地笑着说:我调你来可不是想送你走,你铁了心要走,我也成全你。我这人心善你是知道的,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总得留下点什么,让我们也有个念想,你说是吧。要不,我费那么大劲弄你过来干嘛?
  青儿冷冷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火了:甭装糊涂啊,你又不是纯洁少女。你在双犁公社可是破名远扬啊,我不避嫌疑调你过来,你就这态度?操,你上不上大学关我球事儿!他说完要走。
  青儿咬牙道:我上大学合理合法,你没有任何权力扣压我档案!
  男人转过脸,冷笑不止:398之外的事儿,我管不着也不爱管,可只要你在398农场一天,你就在我手掌心儿上。你不服气找人吧,你可着劲找吧。
  青儿面无人色,这个无耻的男人挖空心思就是想得到她。见青儿不吭声,男人走几步,又回过头,换上一脸笑容:今天就谈到这儿吧,有什么想法随时找我。去我办公室或我家都成,我家在哪儿知道吧,你要愿意,去你家也成啊。他说完笑眯眯走了。
  第10节:甜蜜蜜(10)
  青儿盯着他的背影,怒火烧红了眼睛,流不下一滴泪。
  韩阳的交接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可青儿的事儿始终让他挂怀。依仗着所长赏识他,韩阳婉转地托所长找许大马棒,替青儿说几句话。所长警惕起来,警告他说,叶青儿的事儿他趁早别管,管不了还惹一身骚。
  正说着话青儿推门进来,她像一具行尸走肉,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僵硬。她拿着抹布擦拭着灰尘,然后拿着暖瓶去打水。
  跟所长不咸不淡闲聊几句,韩阳起身告辞。在走廊里与青儿碰个迎面,他下意识地想躲,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把自己撇得很清,他很在意好名声。可是青儿的目光逮住了他,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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