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塔尼街一家不显眼的餐厅进餐。他小心翼翼地提着他的书包,一副沉思模样,并无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吃完午餐走出饭店,我始终盯着他。他前往档案馆街,我感到一阵羞槐。我向四周扫了一眼,好几次觉得扎瓦特呆在某个角落里嘲笑我。这家伙也许有道理对我的判断表示怀疑,我跟这人就像有点在捕凤捉影,正如往常一样,他进了档案馆,就像那里的常客一样,表情从容自如。我从街上看去,他穿过宽广的院子,进入阅读室。
足足一小时后我才头脑冷静下来。于是,我进了电话间给艾莲娜打电话:“扎瓦特对那个他盯梢的人究竟讲了些什么?他说他在档案馆里呆了一整天?”
“一个下午。”
“整整一个下午?”
“是的。”
“谢谢。”
但愿他今天也同昨天一样。
既然他一个下午将呆在阅读室里,我立刻到了他家。巴杜房间的门锁几乎名不符实,门上也没有门栓,用剔烟斗的工具或开罐头刀就可以把门锁打开。我开始干了起来。
我从一只信封里翻出了一些剪报和从两本显然不同的书上取下的散页。其中一本书论述伊莎博。德。巴伐利亚的统治,另一本关于尼古拉。弗拉梅勒,剪报都是一些社会新闻,内容大同小异,如夫塔街,拆迁旧房发现一只装满了杜卡托和多布朗的箱子(二次大战爆发前,此事曾掀起大波,德军占领巴黎后,曾由法庭加以审理);另一条是较近的消息,性质相同,说童子军在圣。旧特里修道院发现宝藏;第三条消息,也是发现宝藏,地点地伏冈松街。我最终找到了一张图,还有在小本子上用速记体乱划的一些记录。这使我对莫里斯。巴杜的活动有了明确了解。
他正在寻宝!
寻找女王的宝藏或是这位作家兼炼金术师的宝贝,甚至两者全要寻找。他寻宝为自己,或是……或是为卡皮洛尔。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我的看法有必要加以纠正。这个行动也许并不是那样无聊。卡皮洛尔是个无所不为的人,莫里斯。巴杜曾孜孜不倦地研究过并且继续在研究那些文件……
我这样思索着,关好他的门,离开了。这天,莫里斯。巴杜在档案馆里并没有呆到闭馆时刻。他提前出来了。他回来得早,表明活儿干完了。
他没有回家,却穿过档案馆街朝塞纳河方向走去。他改变了安排,我并没有受影响,我仍盯着他。
我随他朝市府商场走去。我随他到了地下商场,那里专卖种花工具,五金器材等。他买了好几样工具,其中有一把可折叠的铁锹。
他发现了一具尸体后,现在是否又要埋葬另一具尸体?更可能是,他确定了宝物埋藏的地点?也许旧档案材料为他提供了线索,他准备着手挖掘。目前,我不知还能作什么其它解释。总之,这个宽前额的家伙大概胸有成竹,而且,宝物也许真的存在……夫塔街,圣。旺特。里耶,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也许藏着什么东西,是吗?
我跟着他来到巴尔特塔楼,我向这幢建筑物唯一的一扇门走过去,门很矮,通向这幢阴森房屋的内室。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没有动静。倘若莫里斯。巴杜正在里面干着挖地的活儿,那么他准是异常小心,轻手轻脚地避免响声。
我把门关上,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我慢慢地习惯了黑暗。室内并非漆黑一片,衔上路灯微弱的光线从上面的窗口透进来。可以肯定,两层楼之间的天花板所剩无几。
我划了一根火柴,又一根,又一根。一盒火柴几乎全划完了。
房角上有一架摇晃的梯子,竖架在楼板之类的东西下面。梯脚边,我偶然发现一张报纸。
我走上前去,每迈一步都差一点摔倒在凹地里,我把报纸捡起来。这是一张近期的《夕阳报》,翻开了社会新闻那一页,报纸折着,正好露着关于卡皮洛尔死亡的消息。
梯子上端伸进天花板的翻板括门里,里面黑洞洞的,一条毯子从洞口挂下来。我登上梯子细细观看。这间小房间有人居住。房里有一张简陋的床,是用报纸和毯子制成的。里面没有人。房角有一些罐头食品,有的已吃完,有的还未动用,另有一些报纸。
我刚回到黑暗中,便发现楼下有很微弱的黄色光。光亮并不在底层,而是更远的地方,在地窑深处。
“喂?”我说,“那儿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我冒着滚下去的危险,俯身下去。这光线有点像一只放在地面上的大手电筒,正照着什么东西……我走下楼梯去看看究竟是什么。这确实是一只很大的手电筒,电筒照着的是一只鞋,那么鞋里还有一只脚……我拾起电筒,用越来越弱的光线照了一下直躺着的躯体是巴杜未寒的尸体!
当我把耳朵贴着门听,什么也没听见,当我进入这幢废弃的大宅时,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已经失去了莫里斯。巴杜。
失去,正是这个词。
第二天,我家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来到事务所和艾莲娜闲聊,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喂,”我问。
没有声音。连电话杂音也没有。
我又问:“喂?”
对方小心翼翼地挂上了电话。我也挂上了,可并不经心。
我又拿起电话,拨了我的朋友塞多这位魔术师的电话。
“你好,老伙计,有什么新闻?”塞多问。
“有一件新鲜的。”我讲了一支笔的事,”又说:“你下一次要在‘冬季马戏团’演节目,是吗?”
“是呀。”
“你认识珍珠小姐和她的搭档吗?”
“一般,是的,有几次,我们的名字一齐登在海报上,她长得挺漂亮。你要她的电话号码吗?”
“可以,这些演杂技的来巴黎时住哪儿?”
“卡尔凡修女街,那儿有一家名叫‘幽径’的旅馆。许多经常旅行的人爱上那儿去。可是,关于珍珠小姐,我可不敢保证。去年十一月份,她和马里奥住在那里,但是,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想换个旅馆……告诉我,职业秘密除外,你不会伤害他们吧,嗯?”
“你放心吧.不会的。”
他笑了起来,说:“好。要是不这样……给他们留条活路。尤其是给马里奥留条路,他得还我钱。”
“他欠你钱?”
“是的。他是个好人,可就是债台高筑!”
“我听人说过,确实是那么回事。”
“这不能怪他。只是……要是你我的好朋友阻止他还欠我的钱,那可就太过分啦,你明白吗?”
“别为这事担心,”我笑了。“没准儿我会来看你的。”
“我很高兴。再见。”
傍晚,各家晚报,其中《夕阳报)打头阵,详细报道了莫里斯。巴杜和他寻宝的事。
详细报道,这言过其实了。
对住在伊莎博。德。巴伐利亚旧宅里的流浪汉一事仍保持沉默,也没再提在逃犯拉杜伊。他一定仍追遥法外。七 元赖与婚变
以后几天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只能听之任之。我的活儿,只是等待珍珠小姐在雅基陪伴之下返回巴黎。就这么一点事情。
我本能地在报纸的社会新闻栏中搜寻着。星期二,《夕阳报)上有条消息说马海依的子公司被盗。盗贼是专门找钱来的。马海依的子公司似乎每天总在店里留下相当一部分现款。马海依的子公司……卖妇女装饰用品的店!……妈的!他不正是奥岱特的未婚夫吗!
后来,我守着电话机,密切关注着案情进展。
星期三下午,雅基夫人来电话,说想快点见我。
我来到托里尼街。
“是关于马海依的事……”她一进门大声道。
“啊!我听说他被盗……”
“他家里发生什么事。我管不着。他同我女儿断了。”
“断了?”
“我是个神经错乱的人,是个白痴。别人都这么说,可我也有清醒的时候。我听信了您的甜言蜜语,您对我献殷勤。瞧,我有时就会看错人。”
接着是一番厉声谴责。我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因为我是奥岱特的情人,马海依曾偶然看到我们在一起,这使他无法忍受……
“我是无辜的。让我同马海依对质。”
“这是让人极其难过的,”她说。
接着,我们都沉默了,足有五分钟之久。
“走吧,”雅基夫人叹气道。
我们果真进行了对质。马海依先生是个爱摆架子的年轻人,他满脸傲慢。他说,他确实看到他的未婚妻与其它男人往来,不是我,而是另一个无赖。他完全不想恢复婚事,他让我走。
事实毕竟是事实,对质的结果让她失望了。
这次对质后,奥岱特在自己卧室,躺在床上接待我。她母亲跑到海滨去休息了,奥岱特脸色有点憔悴,靠在枕头上,美丽的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一副美丽的样子,更加楚楚动人。她双眼带着黑圈,闪烁着焦虑的光彩,鼻子紧缩着。她身着一件透明睡衣,睡衣里一对美丽的乳房高高隆起,十分诱人。
“好啊,”我说,“您干的蠢事。”
“我是个笨蛋,”她叹气道。“我头脑发昏。我太看重这件婚事了,以至我会做出任何事情来……”
“不太象。”
“您不明白……您不会明白……他威胁我说要披露一切……”
“披露什么?”
“我同他过去的关系。”
“谁?”
“让。”
“马海依?”
“不,他也叫让……”
我冷笑起来:“丈夫和情人同一个名字!您还真有他说的那个无赖!”
她说:“别这么胡思乱想……我需要理解……我不得不又一次……委身于他……他手上有我的一些信件,一些最要命的信……他说要把这些信交给让……让。马海依……我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排除一切可能会连累婚姻的障碍……他强迫我从他手里买下来,然后,他又要……马上……”
“给一份奖励?”
“别鄙视我……”她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把脸埋到枕头里,我看了一眼她那用毯子裹着的身躯。
我走出她房间,而她的那股香气久久留在我的记忆之中。八 空中的殒落
我终于应当并且能够照管雅基夫人了,也就是说处理她丈夫的问题。
我早已给”幽径”旅馆打过电话,也就是那家旅行者经常下榻的旅馆。对方很客气地作了答复,说珍珠小姐、马里奥先生和古斯塔夫先生将在他们旅馆居住,直至他们和旅馆附近的那家马戏团的合同终止。
十一点一刻,我来到了珍珠小姐下榻的旅馆。
她同她照片一样,身材高大而灵活,清澈的蓝眼睛象在遐想,面庞清秀动人。淡金黄色的头发也许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美丽。
当她给我开门时,我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八十的大小伙子同她在一起,脚上没有穿鞋。这人不是雅基。他剃着短平头,脸长得很粗糙,下巴颏呈方形。他也穿着一件袍子,背上印着他的姓名:马里奥。他站在衣柜镜前,我从镜子中看到了他的背部。
马里奥脸上堆着微笑给我递来一把椅子。我坐下了。
“您想了解些什么?”女杂技演员问。
“我想提几个问题。”
“请吧,伙计,”她鼓励我,态度热情而诚挚。
“好吧,是这么回事,”我接着说,“我要谈的是雅基,保尔。雅基。”
我拿出照片,以避免弄错人。我把照片给她看。
“是的,是的,”她重复道。
我又给马里奥看。
“别让我看见这张嘴脸,”他作了一个发怒的手势,“我看够了。”
“我负责寻找雅基。”
“很遗憾,伙计,我这儿没有他。”
“他在哪儿?”
“在伦敦……听着,伙计。我爽爽快快,您也该如此。您说得不错,这种谈话不会让我愉快,我给您提供情况,您也不要用这事再来纠缠我。对于她,这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他指了一下女杂技演员,她象是很不自在。至少,我觉得她不自在。
“请原谅,”我说。
“是这么回事,”马里奥打断了我的话。“这个雅基,他先跟我们到了伦敦,后来又去布鲁塞尔,接着又去伦敦,在那里我开始有些怀疑,您瞧,我花了不少时间。他们是在那里停止来往的。就这么回事,伙计。我不知道他是否留在伦敦。”
“在伦敦他住哪里?”
“我不知道。”
“您肯定,不是在泰晤士河底吧?”
“啊!您,瞧您说的!”
她眼光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同我握手,我感到她把一张纸塞在我手心里。
当我走出“幽径”旅馆,离开这对夫妇后,我看了一眼她塞给我的东西:一张马戏团演出的优待券。
我想,珍珠小姐有话对我讲,请我去看她在马戏团的演出,也许,在那里她有机会能避开她的搭档,同我交谈。
我便去看戏,马戏团场内挤满了快活的人群,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我看了一下节目单,珍珠小姐大约在下半场中间登台演出,紧接着魔术师米歇尔。塞多。这之后,在杂技演员节目结束后,就是马里奥上场了,他和另一个搭档有一场演出,我应当趁这机会到后台去找珍珠小姐。
幕间休息到了,我们去后台找我的魔术师老朋友。一个小伙子给我指了指方向。
“你好,”塞多看到我就打招呼。
“马里奥还我钱了。那么……”
“啊!”
“是的。一路巡回演出中,他大约存了一些钱。但愿长此以往。”
“你知道珍珠小姐的化装室在哪里?”
“珍珠和马里奥合用一间。只有古斯塔夫,另一个搭档,他一人单独用一间。”
我们说话之间,珍珠小姐同她的搭档们在柔和的乐声中走上台来。空中飞人在大篷下慢悠悠地摆动起来。
在音乐声中,杂技演员灵巧地升到了平台上,从平台上,他们将起飞,开始表演美妙的空中芭蕾舞。现在,音乐声越来越轻,几乎听不到了。两千名观众抬着头、嘴张得大大的,注视看他们每一个动作。空中飞人飞了出去,又被接住,又在空中交叉。乐声完全停了下来,只有一面鼓发出沉闷的声音,突然间,鼓声也停了。
全体观众站了起来,发出惊恐的呼声。
原来,空中对接出现了误差,一公分,也许还不到。但是,这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对空中飞人来说却是性命攸关。当珍珠小姐向他飞奔而来时,马里奥没有能接住她。她摔下来,躺在在舞台中间,象一个散了架、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台上的擦鞋垫被德国女郎的鲜血染红。
马里奥从一条绳索架上滑下,全然不顾他的皮肉会被磨破。他扑向少妇的身体,把她紧紧抱住,抽泣起来。古斯塔夫和其他人硬是把他扶起来送到后台去。
我走进化妆室,马上奥坐在沙发上,低声地叹息着。
我问了他一些情况,他惊叹起来,又说:“那么,您在找雅基?”
“是的。”
“您该上别处去找他,别在这里纠缠好人,这已经够烦人的了。去年十一月,确实,这个雅基盯着珍珠,还给她写信,等等。他甚至还想跟着我们走。可是,他没有跟。”
“啊?”
“听着,伙计,”马里奥说。“我是个蠢蛋,是个可鄙的人。这一切,全是为了这肮脏的钱。妈的!可是您要知道……我不会害死珍珠的。伙计们……”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不同意……她不愿意我参与这种勾当中去……我没有听她的劝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