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发型,你也不像是军人,刚才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你是间谍?怎么会从天而降呢?这么广阔的地方,为什么偏偏掉进我的浴盆?差点儿没被你吓破胆。”
阳顺瞪着基泰,怒斥他说。
“我赔偿你的损失!”
基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傲慢地说道。
“什么?赔偿损失?你还是先把这个给我解开吧。丢死人了。”
阳顺好不容易用降落伞遮住身体,她把联结自己和基泰之间的降落伞绳索拉到自己这边。基泰对阳顺的做法有点儿不满,但他还是把自己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
“喂,你看什么看,到那边去,我要穿衣服。”
阳顺愤怒难当。基泰拿她没办法,只得向旁边走去。他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不小心又摔倒了。
“乱套了,彻底乱套了!”
基泰趴在地上,气呼呼地瞪着阴阳怪气的阳顺。一个小不点儿丫头怎么这么淘气。但是基泰什么也没说。
“哎哟哟,看什么看?你这大叔可真够差劲的。”
基泰站起来,向后院走去。阳顺依然向他投去不友善的目光,她一件件把衣服穿好。
事与愿违!事与愿违!基泰怒气冲天。出故障的降落伞,化为泡影的摄影报道,狼狈不堪的模样,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气愤难忍。而且,竟然遭到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女孩的侮辱。
“啊,小小年纪,真是的……”
怒火中烧的基泰抬起头来,瞪了阳顺一眼。突然,他又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妈的,啊,真是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气急败坏的基泰用拳头猛砸地面,抬头一看,眼前有个什么东西在缓缓地蠕动。啊!蛇!
基泰吓坏了,瞠目结舌,四肢仿佛凝固了,丝毫动弹不得。基泰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蛇。如果他发出声音,肯定会被蛇咬到。基泰和缓缓蠕动的蛇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防御的办法。
“啊!”
“这个大叔可真够差劲!”
阳顺已经穿好了衣服,听到后院传来奇怪的尖叫,她不禁抱怨起来。
“你又怎么了?”
基泰和蛇迎面相对,早已经面如死灰,嘴巴动都不会动了。阳顺觉得他实在太糟糕了,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样呢?
“这又不是毒蛇,啧啧……使劲拍拍地,它就逃跑了。”
阳顺不以为然,像捡废纸似的把蛇抓起来,在空中抡了三圈,然后扔进了远处的山里。基泰趴在地上,望着阳顺,目瞪口呆。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孩子。
“怎么了,没看过人脸吗?”
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毛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一个大男人竟然……基泰突然感到有些惭愧,他呆呆地站着,不无内疚地抖了抖衣服。
“怎么这么说话?看你年纪也不大嘛。”
“我读高三,怎么了?”
听完她的回答,基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山峰。她太小了,还是个黄毛丫头,不应该和她争吵。
“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像我这样洗澡。大叔你心情不好吗?如果说心情不好,说实在话,应该是我心情不好才对,不是吗?人家正在洗澡,你突然从天而降,落进了我的浴盆,你是飞机,是鸟儿,还是别的什么?”
阳顺大发牢骚。基泰盯住阳顺,这时他听见汽车喇叭声,同时发现俊泰的吉普车正远远地开过来,于是他立刻打断了阳顺的话。
“你有什么损失,我都赔偿你。你都损失什么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损失,就到汉城诗诺尔化妆品总部找我。”
好像事情已经处理利索了似的,基泰耸了耸肩膀,甩了甩手,朝大门口走去。这个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自己说平语,这让阳顺极不高兴。
“喂,那个,你把那个降落伞拿走吧,放在这里又多了堆垃圾,我们可用不上这玩意儿。”
阳顺冲基泰离去的背影喊道。基泰回头看了她一眼,只得卷起降落伞,揣在怀里扬长而去。
“洗完澡了吗?”
奶奶从隔壁朴爷爷家借来了鸡,正抓住鸡翅走进院子。看见阳顺,奶奶摸着浴盆问道。 “奶奶,放在那儿吧,我来收拾。”
“明天学校有什么活动吗?难道还检查身体?”
“什么活动也没有,我已经一星期没洗澡了,总感觉浑身痒痒的,所以就洗了洗。奶奶,这家伙还挺肥的。”
听见奶奶问明天学校里有什么活动,阳顺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不能对奶奶实话实说,现在正为这个伤脑筋呢,于是她悄悄地转移了话题。
“我马上就去杀鸡。”
“我煮鸡给奶奶吃。”
“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说吃鸡了?不是你阳顺吵着要吃鸡肉吗?”
奶奶瞪了阳顺一眼。
“哎呀,奶奶您也真是的,我们一起吃不是很好吗?”
阳顺含含糊糊地说着,冲奶奶笑了笑。
“小丫头,你刚洗完澡,我去杀吧。”
“好了,我来杀鸡。”
“我没什么事,把鸡给我。”
奶奶把鸡从阳顺手里夺回来,向后院走去。看着奶奶的背影,阳顺长长地吁了口气。只听咕的一声,被奶奶拧住脖子的鸡发出了惨叫。
阳顺正准备倒掉洗澡水,突然发现浴盆底下掉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一条式样简单的金项链,下面缀着两个戒指。
“这到底是戒指呢,还是项链?”
阳顺充满好奇地细细打量着这件东西,嘴里自言自语。阳顺想起了刚才乘降落伞扑进自己浴盆的男人。一个根本不懂得为别人考虑,牛气冲天的男人。
“这位大叔可真粗心,这么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阳顺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东西归还给他,想了想,然后塞进了裤兜里。
暮色降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袅袅的炊烟。阳顺和奶奶在院子里的平板床上摆了张小小的餐桌,面对面坐下来吃晚饭。桌子中间的洋铜锅里盛着白花花的鸡肉。
“奶奶,给您鸡腿。”
阳顺从锅里撕下一条鸡腿,赶紧递给奶奶。
“你这孩子,你以为一只鸡有几十条腿吗?我刚才吃过一个了,这个你吃吧。”
“奶奶您吃。比起鸡腿来,我更喜欢吃鸡翅膀。”
阳顺笑眯眯地把鸡腿又往前推了推。听了阳顺的玩笑话,奶奶假装要打她。
“吃了翅膀会飞的,你这丫头。你要是把我这个老家伙撇下,一个人飞走,那奶奶可怎么活呀。”
听了奶奶的这番玩笑话,阳顺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怜的奶奶,我怎么能把奶奶一个人扔下不管呢。
“奶奶您真是的,我往哪儿走啊。来,快把这个也吃了。”
阳顺努力掩饰着混乱的心情,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把鸡腿放进奶奶的碗里。
“啧啧,你爸爸妈妈在哪儿能吃到这些东西啊……”
望着眼前的美味,奶奶大概又想起了儿子和儿媳妇,不无忧郁地说。
“村里没有谁家没让他们骗过,他们都不敢迈进这村子半步了。哎呀,十年多了,十年啊,我还能再活上十年吗……”
听着奶奶的唠叨,阳顺心里烦乱之极。
今天是在家乡度过的最后一夜了。为了让自己混乱不堪的心情平静下来,阳顺走到院子里转来转去。鸟儿的鸣叫和昆虫的低唱听起来很悲凉,她忧郁地仰望夜空。天上的星星很多,仿佛“哇”地张开嘴巴,就会吐出一大堆。
“哇,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多啊!”
阳顺仰望天空,自言自语。这时,远处的山峰上有颗流星划过。
“哎呀,哎呀,看见流星竟然没许愿。啧啧啧,哎哟,这个笨蛋,笨丫头。”
阳顺大惊小怪,好像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似的,不停地抓耳挠腮。正在这时,她看见西边天空又有一颗流星划过。她生怕再次错过机会,赶紧合拢双手,许下一个心愿。
“让奶奶、妈妈、爸爸和我,我们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和和美美地过上丰富多彩的幸福生活。”
她突然感到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剧烈地疼痛起来,脑子里也乱作一团,仿佛要疯掉。阳顺走向自己的房间,漫不经心地把手插进裤兜。她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从天而降的男人丢下的项链。阳顺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手心,仔细地观察。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男人傲慢无理的背影。他说,如果有什么需要赔偿,就到汉城诗诺尔化妆品总公司去找他,然后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什么东西,你以为诗诺尔化妆品公司是你家呀?到那里去找你?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天啊,太差劲了!”
阳顺把项链重新放回口袋,走进了房间。啊,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基泰特命寻找项链
基泰一边用毛巾拍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乳液,穿过宽敞的客厅,走向卧室。偌大的院落和大门,客厅和卧室,这座两层建筑的每个地方都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基泰把乳液倒在手上,正要往脸上擦,突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镜子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脖子,缀着两个戒指的项链不见了。他匆忙跑进浴室看了看,浴室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项链的痕迹。到底丢到哪里去了呢?那条项链可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基泰的脑子混乱不堪,像个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杂物的仓库。项链到底丢在哪儿了呢?基泰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突然,一个念头迅速掠过脑海。白天在办公室打完宣传组职员之后,娜姬为他整理凌乱的衣服,曾经摸过他的项链。
基泰稀里糊涂地披上衣服,慌慌张张地开车去了公司,匆匆忙忙跑进自己的办公室,从地板到抽屉,翻天覆地都搜索了一遍。可是,哪儿都没有项链的影子。基泰感觉自己要发疯了,使劲踢了踢旁边的垃圾筒。刹那间,基泰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他曾经一头栽进农家院子里的红色塑料浴盆,和正在浴盆里洗澡的女孩撞到一起,纠缠了半天。当时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对,是的,就是那里。
基泰真想立刻就飞到那里,他迈开大步走向门口,走着走着,他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四十分了。时间太晚了,不合适到别人家里去。不管我多么着急,不管我多么我行我素,也不能这么晚了还到别人家去吵醒别人。
基泰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仿佛崩溃了似的。如果项链不在那里,那又该怎么办呢?他神经质地弄乱了头发。猛然抬头,他看见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灿烂欢笑的父亲母亲,以及当时只有九岁的自己,照片上的他们看来无比幸福,好像任何人都不能插进他们中间。父母手上戴着的结婚戒指刺痛了他的心。
许多他再也不愿回想的往事一件件徐徐涌上心头。那是在一条无名的江边,基泰落进水里,拼命挣扎。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总是往水底沉。父亲为了救他而跳到水里,母亲为了挽救在水里挣扎的丈夫和儿子,也跟着跳了下去。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父亲和母亲。年幼的基泰独自活了下来。在火葬场,有人把父母的结婚戒指放到他的手里。这一切都像噩梦一样,清晰地留在记忆深处。现在想起来,基泰的心里已经很平静了。然而,那段往事仍然在他的心里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基泰痛苦地闭紧双眼,尽量不去理会墙上的全家福。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他呆呆地站在二楼阳台上,叉着手等待天亮。如果想抵抗痛苦的回忆,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每天夜里打开所有的灯,让整个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天亮了,基泰洗了洗脸,急匆匆地赶往N镇。也许是昨天夜里没睡觉的缘故,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们阳顺当然是去上学了,还能去什么地方?”
基泰急急忙忙地开车赶到女孩的家,可是家里只剩了个老奶奶。
“学校在哪儿?”
心急如焚的基泰站在院子里,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声质问着老奶奶。
“怎么了?你是谁,有什么事儿吗?”
“学校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老奶奶是否了解基泰焦急的心情,她总是假装稀里糊涂的样子,向基泰投去警惕的目光。
万福和严智躲在校门后面看着阳顺。阳顺站在操场上,和班主任老师以及同学们告别。
“阳顺爸爸,你看我们阳顺是不是在和同学告别啊?”
严智拉了拉万福的袖子,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是啊,是在和同学们告别呢。”
万福远远地望着阳顺的身影,抱怨道。
“看来那几个臭娘们儿真要把我们阳顺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些娘们儿也忒心狠手辣了。又不是九千万,不过被骗了九百万块罢了,她们就敢把咱们的宝贝女儿给卖了。我们的社会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真他妈的!”
万福气得直咂舌。
“喂,阳顺她爸,那现在我们阳顺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呀,当然要赶在那几个臭娘们把她卖掉之前,赶快领回来。我们是她的父母。”
“如果她的父母不诈骗……”
“呵呵,说这些都没用了。”
严智的泪水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她刚要抱怨,万福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闷闷不乐地说。
终于,阳顺告别朋友,摇摇晃晃地朝校门走过来。
“好,我们赶在那几个女人之前先下手为强。”
藏在校门柱子后面的万福和严智冲阳顺挥了挥手。好久没有见到父母的阳顺高兴极了,屁颠屁颠地朝他们跑过去。
“妈妈、爸爸,把这件事处理完了以后……”
就在这时,两个债主从对面走来。
“我们必须亲眼看见阳顺那丫头真的去了汉城,然后才能给汉城那家人打电话,说家庭保姆已经出发了。哎呀,这个……这不正是那对骗人的狗男女吗?”
债主们发现了万福和严智,立刻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赶紧把这两个该死的狗男女……把这两个小贼抓住!”
突然出现的债主追赶过来,万福和严智惊慌万分,不知所措。
“哎,这些臭娘们儿啊。”
“真是毒辣之极!”
万福和严智轮番打量着向他们跑来的女儿阳顺,以及仿佛要将他们咬死似的穷追不舍的债主。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他们开始向旁边的小路跑去。正在这时,一辆红色跑车开过来,猛然停了下来。好像故意分开债主和万福、严智似的,红色跑车正好停在他们中间。债主们二话不说,推开从车上走下来的基泰,疯狂地追赶着万福和严智。
阳顺一会儿看看风驰电掣般逃窜的父母,一会儿看看紧追其后的债主,一会儿再看看那个东倒西歪的降落伞男人,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喂,你还记得我吗?”
昨天那个降落伞男人好不容易找准了重心,冲阳顺问道。
“哦。”
阳顺看着父母被债主紧紧追赶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回答。阳顺也做出了马上就要跟他们逃跑的架势。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汉城跑到这里吗?昨天我把项链丢在你们家了。把项链还给我。”
男人拦在阳顺面前,伸出了手。然而阳顺的眼里根本看不见这个男人。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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