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此事的人就他、陛下,还有那个平满吧?
「不要想扯开话题,只要回答我,是谁援助你的。否则凭你一人,如何能顺利地逃离追捕,甚至进入警备
森严的大牢将我救出?你不会说这些事全是你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吧?」宓勒越是不说,司珐尔心中的怀疑也越
深,同时恐惧也越深。
他跟飒亚说大话,说他会给飒亚一个交代……
可是倘使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曾加诸在飒亚身上的种种酷刑,那些到底要如何偿还才能还得清?
「既然您都能预测到这里了,请不要让臣做个不守信用的小人吧!」在勒决心以敷衍替代正面回答。
轰!
司珐尔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飒亚怎会如此……
我来做你的阶梯吧!
踩着我,尽管踩着我,通往你想通往的任何地方。
那一夜,两人亲密的对话猛然回溯到眼前。司珐尔低喃道:「我想通往的地方?你所说的是……王位?」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阶梯,是指飒亚的爱,飒亚给予他的相信,却没有想到是飒亚的君主之位啊!他从来
就不想要君主之位!不,他会想过,只是他早放弃那个想法,而打算作飒亚最忠诚的……
「可怜的飒亚陛下。不过我想他己经成仁得仁,死得其所。只要王上您好好地治理天下,相信在九泉之下
的陛下也会欣慰。」
处于震撼中的司珐尔,懵懂地听过,也懵懂地回道:「他没有死。」
「是这样啊……啊啊!?」
司珐尔悔恨地以十指插入自己的头发中,低咆着。「天杀的,我怎么会如此愚蠢,没有发现到他的想法,
竟一直都把他当成罪犯,让他在那种地方吃那些苦头,我究竟做了什么!?」
宓勒扣住了他的手臂嚷着:「您说的是真的吗?王上!」
「不要叫我王上,我不配。天啊,飒亚、飒亚,我对你做了什么?」恨不能自己把自己吊死。
「您先别急着自责啊!您是说真的吗?飒亚陛下真的还活着?」
司珐尔不耐地点头,指着身后几里外的行馆说:「在那儿,在我的别馆里,差一点就没了小命,可是现在
被救回来了。」
「噢,我的天啊,那么……我得马上去见他。」冲去牵回自己的马儿。
随即,司珐尔也跃上了马背,他不知要如何跟飒亚纤悔,但他会找到法子的。
喝啊!鞭子重重击上马臀之际,大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那不是普通的小震动,而是剧烈到连马儿都站不
住的天摇地动。接着几声巨大的响声,天空转为一片黑暗,虽是白昼却宛如黑夜。
七神山中的央山,史无前例的大爆发。
第五章
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无数燃烧的石块,被火包围为颗颗巨大的殒石,四散、撞击、坠落。
哀嚎声此起彼落。
路不再平坦,森林成为火海,鸟兽纷纷逃窜。
驾驭不住缰绳,失去理性的马儿高高抬起前蹄,嘶鸣着,拒绝前进那危险的地带。马背上的人狠狠地摔落
到地面上,跌得七荤八素。宓勒还以为自己会被摔晕过去,可是当他从地面上爬起,看到司珐尔仍不放弃,靠
着双腿也要前进时,也不免要说:「放弃吧,王上,前面的路根本被这些灰尘遮掩住,看都看不到了,要如何
才能前进呢?」
司珐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劝告,逆着风,和那些供命逃亡的人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在晃动的地表上,戮
力前行。
「王上!」
怎么会这样呢?宓勒边与呛鼻的灼热空气对抗,半爬半走地,跟随着前方那若隐若现的背影前进,脑海中
只是不断地疑问着: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阻止他们?若是上天的旨意,要灭亡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让这对异
命鸳鸯葬生于此,那么好歹也让他们死在一起吧!
原来陛下没有死。
原来当他沮丧地跑去海上钓鱼,放弃人生的时候,陛下和司珐尔仍在水深火热的折腾当中,无法自拔!
他怎么会如此愚蠢,竟然连确认都没有,便傻傻地接受了现实,不多降扎一下呢?
可是想这些又有何用?做着死亡前的纤悔,也改变不了什么嘛!
每前进一步,情况只有更加恶劣。
焦味弥漫,空气里不再有供给人呼吸的纯净,而是毒。刺痛双眼的除了大量的火山灰尘外,还有那股几乎
要把皮肤给掀开、穿透的热,仿佛下一秒,头发就会被它所引燃。
再也无法前进了!
宓勒挣扎地呐喊着。放弃吧!不管是谁,要是现在没有离开那儿,都再无力回天了!即使是过去,也不过
是去替他收尸,不,怕是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吧!
然而,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宓勒绝望地看着那勇往直前的男人,义无反顾的身影,领悟到自己是跟不上去,也阻止不了了——倒下,
跪地。
「您就放弃吧!王上!」
这场惨绝人寰的上天试炼,以区区的肉身,能与之抗衡吗?
飒亚。飒亚。
一心急着这名字。
就算这副躯壳跟随着灰飞烟灭于此,也没有关系。
绝对要在一起。
踏在燃烧的土地上,心是无比的冰凉、恐惧,一想到不能再前进,就等于放弃生命中所有的所有时,那么
这双腿就还能走的。即使这双眼瞎了也无所谓,只要有腿能动,身能爬,手能匍匐,就要往前、再往前。
……飒亚,等着,我马上就赶到了。
紧盯着那座正在倾斜的屋宇,将它视为唯一的指针,迈进。
灿灿火红的岩浆像是条巨大的蟒蛇婉蜒过每一寸土地,坚硬的地面此刻脆弱得一击即破,无数条纵横交织
小小的细川融入了巨流,扩散再扩散。滚动的焰星浪祷,把天地万物都卷了进去,消灭。
山头流下的不再是霭霭白雪消融成的水,而是袅袅化为烟雾的生灵。
啾啾、啾啾啾。
鸟声唤醒了深陷于毫无知觉状态中整整半个月的男人。他张开了双眼,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愕然的,
想伸出自己的手查证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
「您醒了,王上。」
直觉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
「您放心,现在看不到是暂时的,脚医说可能是直视刺眼的光太久,导致您目前的状态,但只要细心调养
,很快的就会复原。」
这声音是……宓勒?
「真是的,咱们俩还真是命大啊!普通人大概不只死了一次或两次喽。」喀啦!椅子被拉开,声音就在附
近。「您还好吧?应该不会不记得我们是怎么逃出七神山区的吧?」
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您的心腹率了一小队人马,死拖活拖的,总算是把您拖离那儿,然后也顺便把倒在路上的我,从地府的
门口给拎了回来。据说那时候您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还害得他们费了好大一阵工夫呢!」
火红的东西,在眼前闪逝。
「所以啦,眼睛受了伤,手脚也都被烫伤了,您现在全身上下都被纱布捆博着,像根大麻绳,这样也好,
您总得安分地——唉啊啊,您在做什么?您不能起身啊!」
现在不是躺在这儿的时候!
「您要去哪里,别乱动啊,您看您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去哪里?您说,您到底是想……唉,好吧。我真
是输给您了,我知道了,我带您去就是了,不管您要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我猜得到,您想去的只有那儿吧?」
熔岩引发的熊熊大火,就在眼前,无情地毁灭一切。
「我去吩咐人准备马车,请您等一下。」
足足有七天七夜那么久,旺盛的火光就连数十里外的城镇,抬起头就能看见,而蔓延百里的烟灰飘散到了
许多地方。人们哀泣着、怨怼着,这都是动怒的天神,对于夺取天下的现任君主不义之行所采取的报复,或者
是来自历代西琉君主的诅咒。
直指向一切的最佳证据,就是那摧毁所有地表上的生物、动物与花草树木的火山熔岩,在漫流到西琉皇陵
的边缘时,居然奇迹的止住了。华丽的皇陵只是蒙上厚厚的灰土,并未被岩浆淹没,不过皇陵再过去的地方则
残存着浩劫后最怵目惊心的景象。
看不见大地,只有余烟、焦砾,及无法踏于其上,一踩就会身陷入泥沼的——
「我只能带您到这边了,前头的路己经不见,就算想过去也不可能,别看现在表面上是冷却了,但那些灰
灰青青的泥流仍蕴藏着高热,很危险。」宓勒搀扶着眼不能见、脚步还不稳的男人,来到皇陵一带。
司珐尔扯着眼上的白布,不亲眼看一看,无法死心。
「您疯了,现在拿下来,万一以后都再也不能看东西,该怎么办才好?」
不顾一切,就算失去双眼,要是不能亲眼求证,他就算活着、四肢健全硬朗,也不能再让他拥有生之喜悦
。
于是司珐尔透过朦胧昏暗的砚线,看见了——
满目苍痍的景象。
那是不可能会有任何生物可以生存的恶劣情况,别说是生存,仅是要「存在」都是天方夜谭,大地只是虚
无荒凉,从千年神木到路边杂草无一幸免。
推开宓勒扶持的手,司珐尔步履蹒跚地跨前一步。
「危险,那很烫的!」
吱……脚底生烟。可是这和心头的疼痛相较,是算不了什么的。他一想到自己迟了一步,而没能回到行馆
中,眼睁睁地看着火神肆虐,吞噬了心爱的人那一刻,他就恨不能……
为何我还活着?为何我还在喘息着?我、我——
跪在坚硬的泥流余烬上,司珐尔将十指戳入其中,捧起一把黑活的沥浆。「飒亚!飒亚!飒亚!!」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就这么抛下我……
我不信!我无法相信!我还活着,那么你怎么可能是死的?你一定还活着,我非找到你不可。飒亚!
哪怕是要将七神山全挖开,和那把万年燃烧不息的恶火作战,我都会找到你的!
「把他还给我!你们把他还给我,那是我的!属于我的!你们不高兴我拿走你们的天下。好啊,我可以不
要,我把它拿来和他交换,所以把我的飒亚还给我啊!你们听见了没有!」
疯狂了似的,跪在烫人的热地上,男人高声嘶吼着。
那不像人所能发出的声音,恰似野兽的哀歌,是痛失一切而无法挽回所有的憾恨,也是不甘心于命运作弄
的愤怒。
宓勒都不忍心再看下去,可是他又非看着不可,自己的责任或许就是看尽这一切,并牢牢地记载于心中。
谁教他没有能抚慰这可怜男子的话语,也没有能说服他的善意谎言。
连现在,宓勒也还不是非常想相信,飒亚陛下被淹没在那火山灰岩下。假如有奇迹的话,那就好了。
「我觉得,不要说会比较好耶!」
「难道就这样装作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点残忍?」
「也许他并不想听到这消息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和的日子,干么要节外生枝呢?总之一切都结束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勉强地点头同意,叹息。「不过谁也没想到,那人还真是坚持啊,不顾众怒民怨,硬是要挖开
那座被熔岩给掩埋的山,别傻了,能找到什么?什么都被烧光,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也许他一点也不值得我同情,可是我还是得说……他的确是深爱着陛下的。」
「爱难道可以成为脱罪的借口?」
「或许不能吧。不过人生中,能得几回真爱?而且千千万万的人当中,也不见得能遇到一个如此深爱自己
的人。应该说,会变到这种程度,简直可说是仕人匪夷所思了吧?」
这场花园的密谈,在没有察觉到己有访客来临的情况下,继续进行着。两名女子都同意这最终的结论,感
慨万千地沉默了片刻,话题回到原点。
「我说,他病重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嘎?有必要放出这种风声吗?」
「也对。」点点头,苦笑。「到底是相识一场,知道他快死了,我突然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再者,一想
到他竟丢了王上的头衔,和成群的工人在山中镇日挖掘,只为了寻找到一点点证据,就会让我更难过,不知该
说什么才好。这么聪明的人,也会做这么痴傻的事呢!」
「常言论: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他当初对陛下残忍无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是陛下也不好啊。爽直点,不要做拐弯抹角的事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有陛下的尊严,就算是……就算是……好吧,我直说好了,就算陛下是他的「
伴」,但陛下终究是陛下,你不可能要陛下抛弃尊严,真的只做他的女人就好吧?」
「讲起男人的自尊,真是天底下最大而无当的东西了。哈!」扬起细眉,樱唇嘲讽地说。「我一辈子也无
法理解这些打肿脸充胖子的男人在想什么。」
「殿下,您这句话太大声了,小心被人当成你在侮辱……」
「我是在侮辱啊,但不只侮辱陛下,我是在笑全天下的男人,个个都是为了自尊可以不要命的傻瓜。夫人
,您说难道不是吗?」
「南夷露露殿下,你在说什么?快跟我皇兄道歉!」有人插进了这原本是闺房秘语的对话中。
露露与晴绍,两人慌张地跳起来,因为除了西琉禧沙外,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另一人。看来原本是打算到花
园中散步的他们,歪打正着地听到她们两人的窃窃私语。露露暗中吐舌,心想:这下可好,不知道他们听到了
多少,希望不会太多。
「那是真的吗?」
站在禧沙身后的一袭白衣的男子,哀伤地蹙着眉。
晴绍与露露对视一眼,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病重的消息,是真的吗?」
禧沙抢先拦阻说:「我们回房去吧,这儿风太凉,呐……」
甩开了禧沙的手,他摇着头,坚持地追问。「告诉我,司珐尔真的命在旦夕了吗?他不是获救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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