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顾岭?他刚才说要做饭,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花栗觉得这个世界要玄幻了。
他知道自己最好避免跟顾岭有其他交流,于是花栗强忍住没问出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可他刚有点儿要动的趋势,顾岭就压住了他的肩膀:“躺着,我喂你。”
说着,他居然还真的有模有样地一口菜一口饭配一口鲈鱼汁地喂起了花栗,温热的勺子凑在他唇上:“张嘴。”
饭都送到嘴边了,花栗只好像偷食的小栗子似的快速咬了一口饭尖,小心地咀嚼着。
顾岭被花栗的表情稍稍萌了一下,差点没忍住俯下身去吻他,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冲动,继续投喂工作。
他的动作虽然还有点僵硬笨拙,但足够规范细心,花栗动不了,只好乖乖接受投喂,一顿饭吃下来居然风平浪静,花栗一口都没有被呛到。
……而且味道意外地不错。
花栗瞄了一眼那还剩下一半的饭食菜肴,正考虑着要不要跟他说你做这么多太浪费了,就见顾岭一脸堂皇地拿着刚刚几十次喂进自己嘴里的勺子筷子,舀了汤饭,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
花栗:“……”
他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索性闭嘴,用余光瞄着顾岭就着自己用剩的勺子吃自己剩下的饭菜,他的动作很是端庄优雅,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味珍馐。
他吃完后,看向床上两腮微热的花栗问:“吃饱了?”
花栗一开口险些咬着舌头:“次……吃饱了……”
他怀疑如果自己说自己没吃饱,顾岭保不齐会用同样的勺子筷子再喂自己一遍。
顾岭把碗筷利索地收好,坐在床边,端正严肃地看着花栗:“听我姐姐说,你不要护工。”
花栗尽可能精简词句:“贵。”
顾岭点头:“很好。”还没等花栗想明白是怎么个“很好”,顾岭就平静得如同讨论要去哪儿吃午饭一样道,“我不要钱,我做你的护工。”
花栗刚想拒绝,顾岭就凑上来,轻轻拥住了他,在他耳边温柔道:“……明天我给你做糖醋里脊和红烧鱼,好么?”
55。故地重回()
顾岭听到了花栗和父亲的通话,隔着一扇门,听着他温暖地笑,谨慎地隐瞒着自己的伤势,几次都差点没按捺住冲进来抱住花栗。
他打电话,是想求得父亲的安慰吧?可最后还是只剩下了微笑和掩饰,剩下了“我没事”和“放心吧”。
花栗没有动,顾岭也放了心,用不会扯痛他的力道拥抱着他,耳语呢喃,把甜蜜的话一句句吹到他的耳边:“以后有事情不要一个人忍着……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好好照顾你,我再也不走了。好么?花栗,我……”
花栗突然在这时开口,少有地打断了别人的话:“顾岭,离我远一点。”
顾岭抱着花栗,燥热的体温陡然冷了下来。
花栗的嗓音发着抖,顾岭这句话一下捅到了他心口的旧伤,疼得他头脑一片空白,说话都没了章法,哆嗦成一片:“……‘再也不走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再也不走了’……凭什么你说走就走,说不走就不走……你,你的意思是不管你是走是留我就必须在原地等你对吗?我……你走的时候,我看着你,你不管我……你从来不管我,你只管你自己的计划……你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我的位置,为什么现在还来缠着我?……你……”
花栗一口气说到这里,觉得头晕,他也不记得自己胡乱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顾岭直起腰来时的脸色,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一样狼狈。
花栗一口口咽着唾沫,他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源于什么。
明明之前是好好的,明明顾岭才给他喂了饭,只是他突然有股说不出的委屈和恐慌,好像自己的防线即将被什么东西冲破,只能靠发火来掩饰:“顾岭,你走,我不要看到你。我用不着你来照顾。”
花栗的声线温柔得很,即使是发急时腔调也软软的,可听在顾岭耳朵里,就像是一柄柄软刀子往他心上硬戳。
……他要怎么才能让花栗相信,相信他真的知道错了……
顾岭控制了下情绪,想把话题引开:“……你的花栗鼠很好,要我带给你吗?”
花栗扭过头去不说话,好不容易因为吃饱了饭有了血色的唇又恢复了纸一样的颜色。
顾岭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伸手捏住了花栗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有话就说,有什么情绪你不要忍着!”
……别忍了,他看着心疼难受。
花栗的眼圈微微红了,他挣扎了两下,又软在床上,一开口还是语序紊乱:“……我现在不要你,你别逼我……我不想和你再有关系了……不想……”
花栗的脑子里一片片过着万花筒一样的色块,乱糟糟的像是扣翻了的油画调色盘。
顾岭是他的初恋,他在顾岭身上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儿,他那么认真地筹划着他们的将来,而事实告诉他他有多么痴心妄想,现在这个痴心妄想又成为了现实,顾岭的影像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告诉他他再也不会走了。
花栗不想相信,相信一个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可今天的一切,他替自己出头,做饭,喂饭,激他想起过去的事情,让花栗晕了头,他受不住别人对他好,更何况,他的腿如果真的能治好……
花栗凌乱地想了很多,想得浑身燥热神思昏乱,迷蒙间只听到顾岭的只言片语,他也乱了阵脚,嗓音里透着压不住的紧张:“花栗你信我这回,你慢慢看,看我表现,行吗……别推开我,你也推不开我,我要给你治腿,治好了你就可以打篮球了,到时候我天天陪你……花栗,我是真的……”
顾岭发现,花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自己的话不仅没有安慰到他,还让他想到了某些更可怕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腿……
如果治好了腿,他还能和顾家划清界限吗?
或者说……是人情债肉偿?顾岭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一片混乱中,花栗忘了给自己治腿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也忘了顾峥明确告诉他这是顾家的歉意,他一心想断绝顾岭那点希望,也掐断自己心里那丝盘绕的情丝,咬牙胡乱道:“那我不治了,不治腿了……”
顾岭闻言,愣了三秒钟,脸色勃然大变,伸手就掀了床头柜,轰隆一声,木食盒和空输液架统统撞翻在地,发出的巨响之恐怖,让花栗狠狠哽了一下,混乱的思维陡然清明起来。
蒋十方一直守在病房外想自己的心事,这一声巨响,惊得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就往病房里冲。
他一进来就看到顾岭在发抖,抖得筛糠似的,除了半年前那次通话,他还从没见过顾岭这样失态过。
花栗清醒了过来,这才看清顾岭的脸,他额头上的汗珠明亮地闪着光,眼睛里也蒙着一片愤怒的阴翳:“……你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绑起来。”
……花栗一个深呼吸,突然记起来这是顾岭的广播剧《龙骨》里的台词,一个字儿都不带改的。
因为这句话,他一秒出戏,呆呆地看着顾岭,后背有热汗滋滋地往外冒。
他刚才也是被顾岭逼急了,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看着顾岭的脸色这么糟糕,花栗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治腿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刚才只是话赶话而已,然而顾岭的表情像是被刀实打实地戳了一下似的,脸上血色尽失,留下那句并不算狠的狠话后,他转身推了一把蒋十方,说了句“看着他”,就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这下,病房里就只剩下蒋十方和花栗了。
蒋十方这次没有走,他把床头柜和输液架扶好,不大熟练地收拾了下地上的狼藉,才拉过顾岭刚刚坐过的椅子,在床边坐下,他眼中的歉意看得花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花……”
他觉得接下来的套路该是蒋十方给顾岭说情洗白了。
可没想到,蒋十方压根儿就没提这茬,问:“我想问问你,你介不介意多点人来陪你?”
花栗:“……嗯?”
蒋十方双手摁住床沿,认真点了点头:“你受伤了,干躺着多没意思。陆离在群里说了你的事儿,千山、多情和小宵宵说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
病房门一关,顾岭感觉自己的灵魂要立即委顿下去了,可他的身体还行尸走肉一样地往前走。
一个小时前他提着做好的饭满心欢喜地进医院,看着花栗一口口乖乖吃下他做的饭,顾岭感觉这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了,可不到一会儿,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要治腿,为了不跟自己在一起他宁肯不要治腿……
为什么?他已经很努力地弥补了,他真的尽全力了,以前自己要的任何东西都是唾手可得,这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倾尽所有学着去做的第一件事。
为什么……
走廊对面迎面走来了顾峥,看见顾岭就直直走过来,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我跟你说,通啦!”
顾岭低头看她,他的思维还留在病房和花栗待在一起,现在的动作也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顾峥可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用力拍拍他的肩:“你也真是给力,刚才爸妈突然找我,要跟我视频,我跟他们说了说你的事儿,爸亲口说,既然是你自己认了这个死扣儿,又不打算回头,那顾家就认栽吧。至于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说着,顾峥就狡黠一笑,明艳的面容生动异常,“……我也替你解决啦。我已经跟他们保证,给他们勾个上门女婿回家,正好你准姐夫也不在意这个。到时候我们起步价生俩,第一个跟顾姓,下一个跟你姐夫姓。怎么样?你姐够意思吧?至于小花栗嘛,能不能搞定就看你的了,你姐可是把路都给扫清了。”
顾岭看着她,目光有点钝。
……花栗不答应,他能有什么办法?
顾峥见他毫无喜色,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怎么,高兴傻啦?你回去老屋一趟,叫人打扫出来,到时候花栗做完手术也好有个宽敞地方休息恢复。对了,爸妈说让你赶紧滚回来住,别在那个小窝里拘着了,还跟人合租,你也真是想得出来!”
顾岭应了下来,浑浑噩噩地走下楼,发动车子,朝着自己出国前住的那片别墅区驶去。
他得找件事情去做,让他可以分分心,好不这么想着花栗。
刚开到门口他就被拦住了,当年的通行证早就过期了,顾峥刚刚给了他一张新办下来的,他从钱包里掏卡,那来检查他证件的保安就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了一会儿,他才试探地叫:“顾先生?”
顾岭抬起头。
这个剃着利落小平头的保安顾岭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大概在他高三的时候他来实习,现在满打满算也干了七年了。
虽然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住户屈指可数,基本上只靠刷脸就能畅通无阻,可过了七年,顾岭不觉得这个保安还能认出自己来,于是他只是客气地点点头,问:“你认识我?”
这个保安倒没有严格训练出来的横平竖直和老气横秋,满活泼地对顾岭说:“是。有个人他来找过您,我老去您别墅门口敲门,所以还有点印象。”
顾岭一震,抬头看他,保安抬手指了指一个地方,说:“……等了半个多月吧,每天都来,一等就是一天。长得很好的一个小伙子。……喏,他就经常坐在那儿。应该是您的好朋友吧?”
56。六年前的语音()
每天都来……
顾岭心下一突。他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
花栗来这里等过自己……
他搬离这里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拿,反正顾家别墅多得是,他想在哪里安身都行,反正花栗知道的顾家别墅也只有这一处而已。
为了赌那口不成熟的气,好展现自己抽刀断水的决心,他连手机都一并丢弃在了老宅里。
当时他觉得自己够潇洒,当断则断,绝不会因为某个人动摇自己的计划,现在想想他都想穿越回去抽死那个中二病。
顾岭转向了保安:“……半个月?他有没有说起过关于……我的事情?”
保安思索了下,顾岭也等着他,他知道七年前的记忆总会模糊些,没想到保安没多回忆几秒,就笃定道:“他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你一定会来的。每次来我问他他都这么说,别的……就没说什么。”
顾岭突然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看向保安指点给他、花栗曾坐在那里的地方。
他几乎能想象到花栗说这句话时的语调和表情,像是还有一个幻影在那里,屈身坐着,在夏天的毒日头下,坚信着他喜欢的人会从里面出来。
顾岭收回了视线,手指陷入了方向盘柔软的皮套,按出了十片小小的半圆弧形下陷。
告别保安,顾岭回了昔日他住过的地方。
别墅里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没有带走的零碎东西都收拾好了,仔仔细细地装了箱,定期也有人来打扫,屋子里透着股萧瑟的洁净,高低起伏的家具像是一只只雪白的怪物趴伏在地上。
顾岭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件件清点起留在这里的东西来。
他第一个就拿起了手机和配套的充电线,用随身的充电宝连上去,他本来并不抱着这手机还能使用的希望,所以当开机音乐悦耳地响起时,他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手机待机页面是花栗,他穿得很厚,手里举着根火花四溅的呲花儿,笑得很开心,看得顾岭会心一笑。
他记得那是在高一那年过年的时候,父母突然回国了,原本去花栗家和他一起过年的计划只能泡汤,花栗嘴上说着没事儿,表情是很失望的。
那顿年夜饭顾岭吃得食不知味,心里总飘着一个人的影子,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过后,花栗才给他发了个短信:“上你家顶楼。”
顾岭爬上顶楼,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点,站在别墅大门外的雪地里,举着闪闪发光的呲花儿一笔一划地写“新年快乐”,字是反着写的,顾岭看得一清二楚。
还没等花栗写完,顾岭就转身跑下了楼。
父母在国外呆了太久,对年夜的归属感没那么强烈,早就睡下了,顾岭连外套也没穿,直接冲出了别墅,到了别墅门外,一把把那个身上散发着淡淡硫磺香气的人抱在怀里。
花栗还举着东西羞涩地把顾岭往外推:“哎呀别烫着了!……你真是的,我‘乐’字还没写完呢你就跑没了!”
呲花很便宜,花栗买了五十块钱的,两个人在别墅区外,像小学男生似的把这些全部放完了,照片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顾岭想再看看那条短信,翻到收件箱,却看到了几十条未读短信,再看未接来电,六十多个。
数量不多,每天只是一两条两三通电话,很符合花栗怕打扰人的个性。
翻了几条短信,里面的内容也不是长篇大论的抒情或是责难,可顾岭往下翻了几条就看不下去了。
“顾岭,你去哪里了?”
“我在你家别墅外面等你。”
“等了三天了,明天我应该还会来。看到了来找我?”
顾岭扣了手机,稳了稳气息,开了语音信箱,不出所料,里面躺着七十多条留言,其中六十多条都属于花栗,每次打电话没打通,花栗都会说点什么。而在最近的几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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