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从光明之下离去,陷身于阴暗之间。
他的眸子在一片阴暗中显得很是黯淡,这让他更好的隐身在了黑暗之中,似乎他本就属于这片黑暗。唯有在遥望她的时候,他的眸子会变得很是明亮,唯有在遥望她的时候,他才会立身于光明之中。
他在阴影中疾步前行,最后奔跑起来,刘海掩盖下的眉心处突然一亮,却是他陡然张开了六芒星结界,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遮盖了起来,从世人的视野中消失。同时,他的左臂微微一颤,一柄黑色的长刀从中穿刺而出,然后落到了他有些颤抖的左手之中,刃锋斜指地面,随他疾行,划破寒风。
她突然停步,转过头凝望了一眼他曾停留的那个方向,旋即垂下眸子,脚下一拐,进入了路旁一家药店之中,在耀白的灯光之下,穿过一排又一排货架,轻车熟路的站到一排货架面前,伸手取下一大卷绷带。白嫩的指尖轻轻在有些粗糙的绷带表面摩挲了几下,旋即不满意的将它放回了原处。转而拿起另一卷绷带,再次摩挲
她在挑选,想要从那里面挑选出较为细腻地一卷。花费了好一会儿从中挑出一卷绷带之后,她转过眸子,又望向了另外一排货架。那上面,一排一排的摆着装在透明瓶子里的红药水。
她走上前去,抓住这些小瓶子的瓶颈,将它们斜斜地举起,将没有被标签覆盖的那一面正对着头顶射下来的耀白灯光,凝神观察着装盛在其中的药水的状态。她轻轻晃了晃那只瓶子,然后凝望着其中波动着的液体。没有看到任何杂质这一点让她很是满意,将它和选出来的那卷绷带放在了一起
她在挑选给他处理伤口要用到的东西。他每次去她那里,都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给他处理一次身上的伤口,往往会耗费掉一大卷绷带和大量的消毒用药品。
她明知他可以用那种力量恢复他身上的伤势,他也知道她了解他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处理。但他不提,她也不揭穿。他们很有默契的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情。
半年的时间里,她为他处理了数十次伤口。光是选买这些包扎伤口的物品,每个月就会花费她上千元。可她颇有些乐此不疲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是一种浪费。
花了进十分钟仔细的挑选出一堆处理伤口用的物品之后,李艾抱起它们,将它们一并放到了柜台之上。付钱装袋之后,她拎着袋子,跨出了药店大门,站立在相比进来时,要黯淡一些的街道之上,抬眸望了一眼逐渐亮起的霓虹之后,她垂下眸子,快步向着她所居住的公寓的方向走去。
而在她走出药店门口的时候,张舟已然突入了那条曾发生剧烈波动的窄巷裂隙之中,合身撞到了一头漆黑色的如同远古暴龙的邪物身上。惹得它一声嘶吼,吐出一口带着腐蚀性的吐息,转过头悍然向着刚刚从冲撞的反震之中平定下来的张舟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张舟冷哼一声,抬脚将脚边的提包踢开。他本以为放在这边不会被波及,结果却还是低估了这头邪物的力量。他垂下刃锋,疾步前冲,再次和漆黑邪物撞到了一起。
刀锋与利爪撞到了一起,迸出了一团火花。这一记硬碰硬的冲撞让张舟再次吃了个闷亏。他眼神更冷,接力跳开之后,反手抓出一团漆黑的火焰,在刀刃上一抹,将它覆盖在了刀身之上。
在这团火焰出现的那一瞬间,那头邪物逼向张舟的脚步骤然一顿,那双猩红色的,只有暴虐的破坏**的眸子里,竟然多出了几分忌惮之色,让它生生停下了步伐,暂时克制住了破坏的**。可这样的克制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它暴虐的嘶吼中被破坏殆尽。
张舟横过刀刃,将他从腰肋之间取出来的那块菱形晶石拍进刀柄的凹陷之中,旋即怒啸一声,再次迎着那头邪物冲了上去,一派以命搏命的打法
数十分钟之后,张舟带着一身鲜血淋漓的伤口走出了这条窄巷。在他身后,那头邪物已然崩碎成一地漆黑的残烬,混杂着他滴落的鲜血,在狭窄的小巷里静默的横陈着。旋即在他转身消失在这条巷子之外的时候,全数沉入了石质的地面之中。
寄宿在张舟右眼眸里的修眼神有些冷冽,他没有去感知巷子里发生的事情,而是默默的垂着头,思考着什么。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张舟刚刚杀死的那个家伙和今天早上触碰禁锢符文的并不是同一个存在。虽然他力量大跌,对其它十二种力量的影响力也只剩下很少一点,但将那些通过禁锢符文传过来的气息和这头邪物比对之后,完全不符合。
而且,这头邪物并没有如早上那般带给他那种强烈的悸动感。除此之外,他还在那一缕气息中感受到了些许熟悉的意味。似乎他在很久以前也曾接触过这样的气息。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修有些迷茫。那通过禁锢符文传过来的气息太过微弱,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他想不太起来,于是他摇了摇头,不再回忆,闭上眼睛,转而思考起其它的方法来。
时间很是紧迫。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拯救这个少年
张舟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只邪物实力并不足以对禁锢符文造成那样剧烈的撼动。可这样的疑惑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莫名的淡化了下去。在他身体里,一颗晶莹的珠子微微一亮,旋即沉寂了下去。
他眼眸里的神采黯淡了下来,恍若失神一般,近乎无意识的移动着步伐。一会儿后,他突然抬起头,注视向离他不远的一座公寓。却是陡然失笑,“还真是”
“只是走神了一会儿,居然就走到这里来了。”他轻声笑着,垂眸看了看身上的伤口,“看来,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呢。算起来,今天也确实该去她那里看看了。”他摇了摇头,抬步向着那栋公寓走去。却是将刚刚莫名的失神抛在了脑后,全然当做了走神处理。
公寓之中,李艾的住处之内。
围着亚麻色围裙的李艾关掉灶台上的火,小心将用湿帕裹着的陶煲里的汤倒进了一旁的大碗里,放进了一旁的暖柜里,和另外几道菜品放到了一起。
她解下围裙,挂在一旁的挂钩之上,将一双手在温水里洗了洗,扯过围裙擦干。然后施施然的走出厨房,却是去到了摆在玄关附近的沙发之上。她脱掉拖鞋,把那双穿着灰色袜子的小脚搁在沙发边缘,抱膝陷在柔软的抱枕之中,注视着那扇门扉,等待着它被敲响。
算起来,今天,他应该也会过来。
没有等多久,她身侧的门扉就被敲响了。她站起身来,然后缓缓打开了房门。
门里,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有轻微的颤抖;门外,他竭力平淡下来的呼吸突然有些紊乱。
当门完全打开,他们看见了彼此的时候,却是同时移开了目光。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李艾默然退步,让出了一条路来。“进来吧,你浑身是血,一直呆在站在外面可能会引起误会。”
“嗯。”张舟应了一声,有些僵硬的抬脚,走进了那个有些熟悉的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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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他们不知道左右这变化所要的结果是什么()
火红的晚霞逐渐褪色成青灰色的云朵,再照不亮这个客厅。李艾摁亮电灯,缓步走到平放下来的沙发面前,打开放在茶几上的袋子,将放在其中的物品一个个取出来,陈列在茶几之上。
张舟蹲下身体,换上他平时穿的那双拖鞋,踌躇了一下,却是闭上了眼睛,压下不时出现在心中的某些画面,待缓缓平静了下来之后,方才睁开眼睛,缓步向着客厅之内走了进去。可当他站到他平时立足的地方的时候,他的心却是再度不争气的狂跳起来。他眸子一扫,发现李艾依旧在整理着那些物品的位置,似乎怎么也不能满意。
他敏锐的发现,她也还没有平静下来。毕竟,那样的事情才过去一天而已,怎么可能能够轻易的忘掉呢?
“坐下吧。”她似终于整理好了那些物品的位置,收回手,招呼他在以往的位置上坐下,却是没有如以往一般抬眸看他。
“啊?哦。”有些走神的张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之后,急忙坐了下去。这样的疏漏让他显得很是匆忙,一张脸微微涨红了起来。
他急急忙忙地坐到沙发之上,脑海中一时有些混乱,明明只是过去了三天而已,他却好像已经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他有些呆愣的坐在原地,凝视着不远处的落地窗上倒映出的人影,那是坐在沙发上的他,也是凝立在他身后的她。
落地窗外是逐渐点亮的万家灯火,和充斥在高楼大厦之间的瓦灰色天空。他和她的倒影映照在这样的景色之中,恍然间让他记起那数十上百次的过往,他坐在这里,而她站在他背后。她为他处理伤口,而他撑着膝盖,满不在乎的说着和那些家伙战斗的过程。
那时倒映在玻璃上的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祥和安宁,现在却变得浮躁不安。有什么东西变化了。他能感受到。可是这样的变化,真的好吗?张舟扪心自问着,却是没有得到答案。
世界是变化的。变化是恒久的。张舟知道这一点,甚至还用这一点击碎了李艾的武装。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如果一切都没有变,那该多好。
“呐,李艾,你猜,今天出现的是什么?”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旋即低声询问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凝立在他身后的李艾身体动了动,旋即抬起了眸子,有些莫名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张舟默默闭上了眼睛。他通过落地窗的倒影发现了她的动作,也看到了她眼眸中的莫名。这让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异样的弧度。
李艾,我告诉过你,世界是不断变化的,已经产生了的结果,不能够被忽略。可是,我却没有告诉你,在最后的结果产生之前,我们可以左右这种变化,让它向我们希冀的方向改变。
我希冀着我们之间能和以往一般祥和安宁,所以我这般言语。如果,如果你也这样希冀的话,请你像以往一样接下去吧。张舟闭着眼睛,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回应。
良久,她用和以往一般的声音回应道,“不会又是邪物吧?”张舟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有些愉悦的笑容来。“你猜对了,可惜没奖。”
他一边笑着,一边抬手脱去身上那件婆了很多大口子的羽绒服,然后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来。他后背上的伤口纵横交错,他却满不在乎,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笑意,不停给在他身后为她处理伤口的李艾讲述着战斗的经过。
而在他身后,李艾静默的凝立着,小心的用买回来的药品给他的伤口消毒,然后敷上些许药粉,用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缠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模样似又回到了之前。他撑着双膝满不在乎的谈笑,而她在他身后静默无言的聆听。一如往昔般,祥和而又安宁。
只是,他不曾知道,在他闭上眼睛的那段时间里,他身后的人曾凝视着他倒映在落地窗上的倒影,眼眸里流转着带着几分异样的迷茫。她眸光明灭着,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方才垂下眸子,用和以往一般无二的语气,说出那句几天前曾说过的话语。
他们似已然忘却了这几天来曾发生的事情,回到了过往的日子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可是他们清楚的明白,有什么东西,悄然的,静默的变化了。而他们正试图左右这种变化,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不过,他们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
火红的晚霞渐渐褪色,再照不亮树荫下的街道。于是沿途设置的路灯同时点亮,和一旁的霓虹交相辉映,取而代之。
王越背着背包在这条入夜之后依旧繁华的街道上穿行着,而青衣少女则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带着些许雀跃的笑容。她偷偷的伸手,轻柔的捏住了他的衣角,不曾让他发现半点端倪。
她一路跟着,一路观察着周边的人群和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光景。她看见有少女抱着身旁少年的手臂,指点着荧光的彩灯,低声言笑;她看见有美人进入一家店铺,取下那些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然后巧笑倩兮的对着身旁的男伴询问意见;她看见有佳人拉着良人的袖子,欢声笑着奔行在街道之上,旋即进入了一个硕大的店铺,里面摆满了毛绒绒的东西,而那良人虽然一脸无奈的表情,却依旧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守护。
她看见,白日里看似很普通的招牌在夜里亮起七彩的光芒;她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人用一个巴掌大小的薄方块儿和不知在何方的人言笑晏晏;她看见,两个小孩子拿着用她从未见过的物质做成的兵器,在人群之中相互嬉笑打闹着这个世界变得无比陌生,唯一让她感觉安心,只有她手中牵着的衣角,只有在她身前行走着的这个人。
她收回目光,痴痴的凝望着面前的这个背影。却不料他骤然停步,她收势不住,险些一头撞到他的后背之上。
她悚然一惊,却是回过神来,抬眸望去,想要看看是什么让他停下了脚步。入目所及,却是一栋高楼。他站在一个小小的亭子外面,把手中半个巴掌大的小牌子递给了坐在里面的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接过他手中的牌子,在一台黑色的机器上一刷,又重新递到他手里。与此同时,前面那扇紧闭的门扉发出咔嗒的声音。拿回牌子的王越抬手一推,走了进去。
青衣少女顾不得奇怪,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这栋高楼,然后顺着楼梯走上了三楼,在他掏出钥匙开门之后,和他一起进入了他的居所。
“回来了?”换过鞋子的王越刚刚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就投过目光,和声问道。
“嗯,爸爸,我回来了。妈妈呢?”王越一边回应,一边向他的房间走去,推开房门,甩手将书包丢到了床上。
“她买菜去了。”沙发上的中年人收回目光,又凝望向了电视屏幕。“小越,你过来看看,这些新闻有没有可能出现在你期末考试的政治试卷上?”王越闻声走了过去,坐到了中年人的身边,却是忘了合上他房间的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地侵入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是简洁。除了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和一张床铺之外,再无其它。她环视了一眼之后,慢慢走到了他的床前,然后缓缓屈膝,坐到了他的床沿之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取下挂在腰间的那半块玉珏,轻轻摩挲着。“言孤言孤王越王越”她低语着,眼眸里的笑意逐渐变得坚决起来。
“这一世,我也要和你长相厮守。”她抬起眸子,透过大开的房门望了一眼坐在中年人身边的王越。王越似有所觉,转眸望来,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很是迷惑的挠头,又将眸子转了回去。青衣少女扑哧一笑,缓步走出了他的房间,然后站到了阳台之上。她回过头,对着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王越的背影低语道,“等着我,言孤不,等着我,王越。”下一刻,她从阳台之上跳了下去,消失被一片霓虹染就的浮光笼罩下的夜空里。
李艾默默收起还没有用完的药品,然后用剪刀将缠在张舟身上的绷带的末端剪开,熟练的将其中一半穿过某一圈,和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