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再融入人群之中。一条是因为愧疚,一条是因为本心。
可当她绝望的时候,他为她想出了这样一个偷天换日的方法,为她带来了希望。她以为可以成功,她以为她的信仰还可以重活。可是,这座城池再次将她的希冀击碎。所以在面对那溅出的鲜血,面对那崩溃的残烬,她才会脆弱如斯。在她眼里,那不仅是罪恶,更是她崩塌的信仰。
她和他以往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宿主都不同。他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以往那些宿主就算在中途失去了他,也可以好好的存在下去。可于现在的她来说,一旦失去了他,就再也没有半点支柱。杀戮于她,是不可承受之重。
她需要他。他听到她的心在这样诉说着。于是他垂下眼眸,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应道,“好。在你面前,我永远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会好好听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给出了她想要的承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抢先出声打断了。
她说,“谢谢。”然后她默了默,继续道,“修,我想过了,我终究逃不过这属于我的命运。所以,我不会逃了。我会努力的去适应,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和人厮杀。所以我还可以让你帮我吗?”
在听清她的请求之后,寄宿在她眼眸里的修怅然若失,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出声应了下来。
他知道,她正一点点的改变着。她终将改变成他所不认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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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不过一句谢谢而已()
天空中满满是火红的云霞,在这阴沉的冬日里,也算是一份难见的光景了。似火的红霞燃烧着,投下金色的霞光。而坐在窗边的她披散在身后的一头长发在这金色霞光的照耀下,镀上了一层迷蒙的光彩。连带着她身体的轮廓都模糊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这尘世之中。
沉浸在这份美丽之中的王越被放学的铃声惊醒过来,急急忙忙地转过头,默默的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来。他以为她会像以往一样早早的离开教室,离开与她格格不入的人群。可是当他收拾好东西之后,却发现她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奏鸣的铃声完全无动于衷。
她望着窗外那被红霞占据了的整片天空,在一片喧嚣之中一个人沉寂安泰。很快,放学时的喧嚣缓缓消散,教室里忙碌的声响也已经渐渐消失,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一个遥望着窗外遥远的天空,一个凝视着那个遥望天空的身影。
王越踌躇了一会儿,却是放下了提在手中的书包,一步步向着依旧坐在座位上的李艾前进。本来微小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教室里生生回响成了宏大,一下下的敲击着他的心防。
她听到了他逼近的脚步声,于是她从远处的天空上收回了目光,转而投注到了他的身上。她的目光那般淡漠,淡漠到了无视的程度。可至少在此时,她的眼眸里有他的存在。即使那般微不足道。
王越停下了脚步,站在她的座位旁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镇定下来。明明他和她的座位之间只有很短的距离,可仅仅只是走过来就已经让他身心俱疲。
他抬起头,强迫自己对上她的目光。他不能退避,不然的话,他就会失去表白的勇气。他没有退避,反倒是她先移开了目光。可这并不是他的胜利,因为她移开目光的缘由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她拿出那袋饼干的包装袋而已。
她将空空如也的袋子放到了课桌之上,然后自顾自将叠在一旁的几本教科书放到了旁边的挂包里,起身将它挎在了肩膀上。当她从他身边走过,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她的言语。她说,“谢谢。”
那声音如此微小,却如同天籁。可是他想要的并不只是这样一声道谢而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她刚刚还坐着的座位,也对着即将走出教室的她嘶吼出声,“我喜欢你,李艾。”
他听到她停下了不急不缓的脚步。他转过头,注视着那个站在距离教室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的身影,又将那六个字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李艾。”
“”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将她披散着的长发撩起,在她的身后飘扬。她听清了他的言语却不曾回头。她凝立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淡漠的说道,“谢谢。”这句话被风声撕扯着,却清楚的传到了王越的耳朵里。
两个字。客气而又疏离。她明明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言语,却比拒绝更为伤人。丢下这两个字之后,她再不迟疑,一步跨出教室门,转身就要顺着走廊离开,脚步却因为某些因素停顿了一瞬。她深深凝望了一眼靠在墙壁上,叼着一根草尖的男生,然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从他的身前走过,最后消失在被阴暗笼罩着的楼梯之上。
那个男生枕着双臂,咬着草尖,一直凝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却是对她视而不见。他静默的等待着,等待着他所等待的人从教室里走出来。
王越转回头,低垂着头颅,凝视着放在她的课桌上的那个空空如也的包装袋。他探出手,想要将它拿起来,指尖却在触及它之前停滞了下来。他知道,他的初恋随着那两个字一起结束在了这被红霞笼罩的天空之下。唯留下这一件东西,成为了这场恋情的祭奠。
他知道,当他拿起那个包装袋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会放下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他不愿意放开。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再攥紧也没有用。
迟疑的指尖不再迟疑,向前一探,紧紧抓住了那个包装袋的边缘。抓住的那一霎那,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落了下去,一时轻松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很轻松,轻松到泪流满面。
傍在墙壁上的男生吐出咬在嘴里的草尖,放下枕在脑后的双臂,静默的听着教室里那压抑至极的哽咽声。低声感叹着,“初恋之所以美好,正是因为你得不到。错过,才是最值得怀念的爱情。”他的眼眸里闪过几分莫名,却是离开了一直倚靠着的墙壁,趴到了围栏之上,等待着那个家伙从教室里出来。
别以为失恋了就完了。你小子可别忘了,你还得陪着我去喝酒呢。不醉不归。
良久,教室里的哽咽声静默了下来。不一会儿,王越提着书包从教室门口走了出来。没等他反应,这个男生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背包,背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走吧,你要喝什么我都陪你。”他大踏步的走在前面,独留王越呆滞的站在原地。一直到他走出很远,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你请客?”
踏出校门的那一刹,李艾的脚步突然停滞了下来。她抬起眸子,仰望着头顶那火红色的天空,静默的思考着,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人表白的时候,想起那个人。
她那么聪明,很轻易就可以得到答案。可是,人,是刺猬啊。妄图相拥只会刺伤彼此。她在心底这样言语着,按下存在于自己心中的那份好感,就要提步向着家所在的方向而去。可才走了几步,就又停滞了步伐。
她突然很想去见一见他。见一见那个撕毁她的武装的人,见一见那个她有好感的人,见一见那个称她为同伴的人。他或许在躲着她,也或许遇到了什么麻烦。无论是哪一种理由,作为同伴的她都有义务去看看他的情况。
说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用同伴的名义去她的公寓。而身为同伴的她,却连他的住处都不知道。她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同伴啊。她自嘲的笑了笑,反手从荷包里掏出了绿姬木偶。低声言语道,“绿姬,拜托你了。”话音未落,那木偶就散发出了莹莹的绿光,从她的手心里漂浮起来
同一时间,张舟所在的房间里,被他塞在枕头下的绿姬木偶身上掠过了一抹黯淡的绿光。
就在绿姬木偶发出绿光的同时,坐在饭桌前的张舟正拼命的往嘴里塞饭。他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了,从早上之后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和他做对。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还没完。
他依旧掌控着他一半身体的控制权。他一日不能夺回这一半身体的控制权,就一日不能松懈。而想要夺回这一半身体的控制权,至少保持剩下的这半边身体的控制权,他就必须得保持充足的精神。而要保持充足的精神,前提就是要吃饱。难得这家伙不捣乱,张舟哪有不趁机多吃一些东西,用来保持充沛的体力的道理。
他要早一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去到她的身边。他可不愿意失去这位同伴!
正如他所料,寄宿在他眼眸里的修的回忆已近尾声,他们之间的战斗即将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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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永别了,修()
我想,那一百五十年一轮回的,一百年不曾降临到任何人身上的空洞与孤寂,是因为要遇见那般美好的你而存在的磨难。
从四年前开始,寒山城白发妖女终于消停了下来。她不再试图混入人群之中,甚至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外。最开始的时候,寒山城的居民们很是猜测了一阵子,都以为她是祸害够了,吸够了人的精魄,像传说中的黑山老妖一样,闭关修炼去了。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接着吸收他们的精魄。这样的猜测让他们很是惶惶不安了一阵子。可是一年过去,又一年过去,他们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于是他们安心了,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冲淡了他们的记忆,以至于今天她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袭白衣,披散着一头晶白色的及腰长发,神情冷峻的从人群之中走过,然后静默的远去,目不斜视,不曾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人一眼。
那一瞬刻的美,惊艳了半个城池。她所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凝滞了动作。直到她停步在寒山候府面前,缓步走了进去之后,他们才记起来她是谁。
白发妖女这个名字再一次在这座城池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很美,所有人都承认这件事。但是,他们认为这份美丽是因为她吸收了那些莫须有的精魄才达到的。她的美,惊艳了半座城池,却怎么也冲不破世人设下的恶意的藩篱。
她依旧被所有人退避三舍,她依旧被所有人口诛笔伐,她依旧被所有人厌恶背弃。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他们已经习惯伤害她,并乐此不疲。可是,他们不知道,当他们沉浸在口诛笔伐之中的时候,她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无论离开了多久的时间,他们的偏见与恶意依旧顽固的存在着。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人类对于异类的恶意,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厚重。
所以她知道,就算她把自己在暗处保护他们的事情公诸于众,她面临的环境或许会改变,但是他们依旧会对她疏离。弱者向来是不惮以最强烈的恶意来猜测强者的,不是吗?
她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依旧怀揣着希冀,她依旧怀揣着会被他们所接纳的幻想。而在这接近五年的时光之中,穿梭在阴暗的地带里的她在看到那么多的属于人群的丑恶之后,也依旧想要被他们所接纳。
当她第一次手染血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希冀再难实现了。可是她依旧怀揣着幻想,她想要被人群所接纳,哪怕是一瞬间也好。所以她才会在超度那个强大的亡灵之后,散开结界的遮蔽,一步步向着她的‘家’走去。
当她行走在人群中,感受到人群被她的美丽所惊艳时,出现的那一抹被接纳的感觉。她感觉到了满足,却也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空虚。似乎她长久以来的战斗都有了意义,也似乎她长久以来的战斗都失去了意义。
她凝立在这个在母亲死后,再没有一丝温暖的‘家’的前面,仰头凝望着‘寒山候府’这四个金光闪闪却又无比冰冷的大字,静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走了进去在她的身后,恶意的喧嚣再起,那一丝被接纳的感觉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行走在偌大的侯府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温暖。直到回到属于她的房间,她才感觉到一丝安宁。
回到房间之后,她背靠着木质的房门,抬起眸子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她仰起头,努力的想要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第一次全程由她自己和那些妖魔战斗,并最终将它们杀死的时候,她没有哭;被那头邪物的临死反扑在胸腹部拉出一条大口子,险些身死当场,痛到嘶声嚎吼的时候,她没有哭;被那些妖魔身上的鲜血泼洒了一身,让她深刻的感知到自己所犯的罪恶的时候,她没有哭。可当人群表现出对她的冷漠,展露出一直以来未曾改变的对她的恶意的时候,她忍不住落泪了。
这些年一直被她强忍着的痛苦,这些年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的泪水在一瞬间汹涌澎湃,凶猛的冲击着她的防线,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泪水夺眶而出,在她精致的面庞上放肆奔流。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从背靠着的木质门扉上滑落下来,环抱着一对膝盖,埋头嘶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在除她之外空无一人的阁楼里凄凉的回荡着,令人心酸。
“阿静”寄宿在她眼眸里的修出声呼唤,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早就知道,她的希冀近乎于奢求,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根本不可能实现。在人群近乎约定俗成的恶意面前,她的希冀注定只能是幻想。正如同鱼对于苍穹的仰望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可是,支撑着她的,只剩下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就算他知道这是慢性毒药,就算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面对这一切,会因为它的破裂而痛彻心扉,现在他也不可以揭穿,不可以将鲜血淋漓的现实放到她的面前。她的心在无尽的杀戮的罪恶感中摇摇欲坠,只凭着这一份希冀支撑着。如果连这份虚无的希冀都崩解了的话,她也就所以,他还能说些什么?是揭开谜底,还是出言帮她维持这份虚假?他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只有让她继续希冀下去。
所以他在轻声呼唤了她一声之后,只能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静默的陪伴着她。他能做的,只有让她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能明白她不是一个人。
良久,她停止了哭泣。用力在洁白的衣袖上蹭了蹭,抹去脸上的泪痕之后,她抬起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着沉默在她眼眸里的修命令道,“叫我静儿。”
“什么?”修一脸震惊,沉默了好一会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呐呐问道。
“我说叫我静儿。”舒静却是没有顾忌,不急不缓的将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只是在修无法看到的地方,红透了整张俏脸。
“为什么?”修终于从震惊之中缓了过来,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可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明她刚刚还在为那样的事情而哭泣。现在却
“你不愿意吗?”她绯红的脸色苍白了一瞬,却是悄然咬紧了下唇。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反问了回来,直接将他逼到了墙角。
“”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你知道在我那个时代,这样叫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舒静低声回应,却是将手往地上一撑,站起身来,“所以,我才让你这样叫我。”她这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疑问,再次将他逼到了墙角,“所以,叫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