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就算是醉话也算数。
「这次不会让你酒醒之后再胡混过去……。」
像只猴子般地跳下沙发跑回房间,找出纸笔,趴在桌上飞快的写了几行字之后,齐宇衡带着纸笔,又从桌上抓了一罐芦荟凝露,面红耳赤的回到客厅。
欧阳哲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微侧着头,袒露着胸膛腰腹,两手被衬衫卡在腰间,软绵绵的躺在那儿。
齐宇衡长腿一伸,再次跨坐到他身上,拉起欧阳哲右手,把笔塞进他掌心。
「签名。」
「……呣?签……什么?」被衬衫制住的右手要抬起来有点困难。
「就是……你愿意被我侵犯的……同意书。」有种诈骗的罪恶感……不,没有什么罪恶感!可以也是他说的,自己只是寻求一纸保证……齐宇衡红着脸,胡乱把纸张凑过去。「吶,签在这里!」
「……喔……」
看欧阳很听话的努力抬头,在「同意书」上签下歪歪扭扭的字迹,齐宇衡胸口那种莫名的情绪立刻暴冲到头顶。
又甜蜜又痛苦的感觉。
抛开了「同意书」,齐宇衡心安理得,开始抽解欧阳哲的腰带。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却又让欲望冲高了几分……欧阳今天的体温有点高,连腰带上的金属扣摸起来也温温的。握着那微温的扣环往上扯,一想到掌心里的温度是欧阳的体温,就有种自己正把他整个人掌握在手心的错觉。
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也许会这样浮躁不安,只是因为觉得欧阳在两人的肉体关系中亏欠了自己。
「同意书都签了……欧阳,是你同意的喔。」
「……。」欧阳哲的眼里明显还有醉意,两颊因为齐宇衡在身上持续磨磨磳磳而红了起来。
「我会做得很过份很过份……」过份到对你气消为止,过份到跟你两不相欠为止。「欧阳,你有在听吗?」
「嗯……」裤子被拉离了双腿,欧阳哲直觉扭了一下身子,却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压力制住了所有动作。
醉意迷蒙的眼睛往下探,对上了齐宇衡认真到近乎狠厉的目光。
「是你欠我的,欧阳,现在还我。还我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把欠我的还我,然后明天我会用纯粹的心情面对你,向你告白。
时代错误(十六)
有好几年的时间,一想起那个人,左手臂就会从皮到骨一抽一抽地痛起来。
欧阳哲很明白那是为什么。
「这组同学的报告,做得很烂。」
某堂理论课,那个讲话总是轻轻柔柔的女讲师在课堂上直接点名,用不带攻击性的语气,平静的轻蔑着努力向她学习的学生。
「请老师告诉我们,我们的报告哪里有问题?」
举手的男生,好像是那一组的组长。
「从题材到最后呈现都很烂,水平太低。」
讲师的嗓音依然轻轻柔柔的,彷佛声音的主人完全不觉得自己正在说着伤人的话。
同组的女同学又问:「可是老师妳还是没告诉我们哪里不好。」她的声音都哽咽了,白白嫩嫩的脸颊因为强忍哭意而泛红。
「总之就是没有价值……」
「碰」的一声,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学生用力从椅子上站起,头也不回的勾起背包甩上肩膀,大步走出教室。
上课的视听教室座椅是相连的,坐在右边座位的欧阳哲,被那人猛然起身时用力甩起的背包打到左臂,肘骨重重撞上了金属扶手。
「!」
好痛……他愣然按上手肘。
全班同学的注意力很快被刚才的师生争执拉回原地,但欧阳哲已经完全听不进老师柔声的轻蔑和同学既委屈又愤怒的微弱反驳了。
他揉着痛到发麻的左手肘看向门外,长长的走廊上,又瘦又优雅的背影一下子就消失在尽头。
窗外的蝉噪声大到很夸张的地步。
那个同学,好像叫齐宇衡。
跟他的交情大约是,即使上课时刚好坐在隔壁,也不会有超出「嗨」以外的字眼交谈。
那年,他们大一。
* * * * *
「……。」
日光射上欧阳哲红肿的眼皮,用力撑开它们之后,迎接自己迈向崭新一天的是擂鼓般的头痛,还有左手拿着豆浆右手拿着馒头夹蛋像个大魔神一样站在面前的齐宇衡。
「吃早餐。」
豆浆和馒头一径被堆放到胸膛上,烫得他连忙伸出手捧住。慢慢坐起身子之后,欧阳哲发现自己的衬衫完全没扣,腰带不翼而飞,长裤的扣子和拉炼也大大敞开着。
「……唔……」头好痛,眼睛也好痛好痛……不会又被宇衡偷偷揍了吧?
他一脸迷惘的抬头看向齐宇衡,却对上了一张很臭很臭很臭的脸。
「看屁啊?快吃!」还有很冲很恶劣的口气。
吃不下……蛋白的味道经过加热会让人联想起屁味。欧阳哲干呕了一声,把豆浆馒头统统推到茶几上,才发现两边肘弯也很酸痛。
「死酒鬼,下次再醉倒在我家门口,我就把你丢到马路上当水沟盖。」
宇衡好像很生气。
他干嘛生气?自己又在喝醉时做了什么吗?跟前几次不一样,这次自己完全没印象……
啧。一试图思考,脑神经就一根一根排队炸开。
欧阳哲浑沌的脑袋迟迟无法开始运转,只能像个失智老人一样慢吞吞的东张西望,一边揉着酸痛的眼皮、酸痛的肘关节,一边疑惑的拉拉身上敞开的衬衫和裤头。
一见他这些动作,齐宇衡刷地红了脸,转身跨进厨房,大声问道:
「吃不下馒头豆浆吗?想吃别的吗?我弄稀饭下去煮。」
「……不、不用了……我会吃。」
齐宇衡转进厨房时的背影,跟很多年前深深打进心里的记忆中一样,又瘦又优雅。
欧阳哲抬手揉了揉眼睛。
真的好痛……他伸出手到茶几上拿豆浆,眼角扫见了放在茶几上的某样东西。
「真的不要稀饭吗……啊啊啊啊──!」
齐宇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正好看见欧阳哲拿着某份有他亲笔签名的文件,一脸古怪的在阅读……就算惨叫着扑上去抢夺,也已经来不及了。
「……同、意、书?」欧阳哲迅速转身,拱起背,挡住哇哇大叫的齐宇衡。
兹同意无偿授权齐宇衡使用本人局部为性茭时插入对象之使用,
齐宇衡得为顺利进行性茭之目的,自由使用本人局部。
立同意书人:欧阳哲
时代错误(十七) by Beck
拿着同意书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那个像鬼画符的签名,的确是自己签的没有错……欧阳哲伸手按上额角。
「宇衡……」不,他必须整理一下。「『局部』指的是我的屁眼吗?」
「……对。」齐宇衡偷偷伸手,把那张纸抽了过来。
「所谓『自由使用』是?」欧阳哲回过头,眼神非常柔和。
「就……就是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啊,被抢回去了……伸手想再抢,但欧阳抓得死紧,抢不过来。
「无偿?」
「就是不要钱就可以用……」
「谁要钱啊!」欧阳哲爆出怒吼,一吼出声,头壳里就嗡嗡嗡嗡地叫了起来──他把「同意书」摔在茶几上,伸指在上头戳刺,每戳一下都用力得让手指弯成弧形:
「你骗我签这种同意书?无偿使用我屁眼?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没有履行期限?没有解除条件?你是妓院老鸨投胎吗?」
「因、因为太急了,来不及写那些细节。不然,现在来补充……」
「补你个头!」欧阳哲飞快地把那张被抢来抢去的纸张撕成好几半之后揉成一团,充满怨恨地甩臂往前抛出。
纸团横过不算宽敞的客厅,在墙上打出闷闷的声音,滚了到地上。
被撕掉了……本来想要好好收藏的……看着纸团滚了几圈后停止,齐宇衡也生气了。他瞪着同样火冒三丈的欧阳哲,冷笑道:
「就算是卖身契好了,也是你亲笔签的。」
「我喝醉了,是你诱骗我签的,不算数。」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说过『不会醉到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哪个家伙啊?」
欧阳哲一面回嘴装傻,一面检查自己身上的灾情──胸前吻痕数枚,嘴唇微有肿胀感,肘弯的酸麻八成是被长时间压制住的后遗症。
只有眼皮的肿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死盯着放在茶几上的芦荟凝露,欧阳哲的脸皮忽红忽白的变幻了数次之后,才把目光由那个罐子上移开,缓缓望向齐宇衡,无比沉痛的说道:
「好……你至少还算有点良心……」
「我没做!」齐宇衡再也忍不住了,抄起那罐根本没用到的芦荟凝露往沙发上摔,跳脚道:「我没做!我没做啦!你自己夹……夹夹看,有被做过的感觉吗?有吗?混蛋!」
被做过二次的他可是很清楚那种残留了好几天的疼痛和异物感。
「……呃……你……没做?」
试夹了一下,真的没有任何异状。欧阳哲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吻痕,又转头看了看被扯在地上的皮带,最后看向齐宇衡──被看的人正满面通红的握紧拳头,不知是因为怒还是因为羞。
「没做啦没做!」齐宇衡懊恨地弯腰捡起芦荟凝露再摔一次。
「为什么?」同意书和润滑物都准备得那么周到了,而且他看起来很不甘心的样子……欧阳哲好奇起来。
「因为……」齐宇衡咬着下唇,表情霎时间变得很微妙。
「因为什么?」
「因为你哭了。」
「……。」欧阳哲闻言哑然,呆站着像离水的金鱼一样无声地开阖了几下嘴唇,才勉强挤出一句嘲笑的言语:
「哭了就不做啦?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干!」齐宇衡的怒火再次暴冲,很不顺口的骂出脏话。「你都哭成那样了谁还做得下去?我是男人又不是畜牲!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怎么哭的?如果想不起来的话,我可以学给你听!干!」
真的叫他学大概也学不来,那不是抽抽噎噎的哭,是呜呜哇哇的哭!
「……。」
大约是还有印象吧?欧阳哲闭紧嘴巴不再回话,一张脸慢慢红了起来,表情愈来愈委屈。
一看见欧阳的表情,应该要乘胜追击的齐宇衡也闭上了嘴巴。
昨天晚上,当自己说出「还我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这句话时,原本迷迷蒙蒙很享受的欧阳突然全身一僵,接着睁大了眼睛,被吻得发红的嘴唇颤抖了起来。
然后他就哭了。
很大声的哭了。
那种绝望的哭法好像亲人全死光了一样,哭得齐宇衡欲火全消手忙脚乱起来。
哭什么?你哭什么?他跨坐在欧阳腰上不停地擦着他流下的眼泪,但怎么擦都擦不完,没接住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沿着脸滑进发际,还有的滴到沙发上。
就算是醉得厉害,一个四舍五入就三十岁的男人哭成这样还是很孬很好笑,可是因为对方是喜欢的人,齐宇衡笑不出来,只觉得很舍不得、很难过。
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不做就是了。
齐宇衡弯下身抱着欧阳哲的头拼命哄他,拨他的头发,整理他的衣服,用嘴唇碰他的额头,心疼得要命。哪知这样一哄,欧阳哲就哇啦哇啦的哭得更凶了。
你不喜欢我。欧阳边哭边说。
我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
这个吃了就不认帐的人居然斗胆边哭边指责他手下的受害者?齐宇衡停止了安抚的动作,缓缓拉开距离,看着身下那张哭得很惨的脸。
听着他用哭到哑掉的声音说,我不要还你,还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要。
时代错误(十八)
「……。」欧阳哲的脸愈来愈红,红到后来必须伸手遮住嘴巴把脸别开。
「……。」齐宇衡瞪着他的表情也愈来愈凶狠。
尴尬的沉默令人难以支撑。
「我要回去了。」
丢下一句话,欧阳哲转身就想开门,一只手臂立刻横过来挡在他和大门中间。
「要走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手臂的主人用无形的魄力压迫着比自己高
上近十公分的对手,把他逼回客厅。
「……什么问题?」
「你喜欢我,对吧?」
「……。」欧阳哲放下了摀嘴的手掌,脸色渐渐转白。
「你昨天晚上边哭边说了好几次。」
齐宇衡心脏悬得很高很高,掌心、发间都是汗。
「我昨天……喝醉了。」欧阳哲把头撇到一边不敢看他。
又推说喝醉?齐宇衡伸手扯住欧阳哲衣领──原本应该提高对方衣领以传达威吓感,但血淋淋的身高差距让他只能把欧阳往下扯──
「你每次都喝醉,喝醉已经不能当借口了!说出来的话就算话!」
说你喜欢我。
现在,快承认。
「哼……」欧阳哲努力不看他,语气十足十在逞强。「我要是喝醉说我是无敌铁金刚,我就真的会发射金刚飞拳吗?」
还要逞强吗?还要逃避吗?
虽然不知道欧阳为什么要逃避,但那打死不承认的态度再次惹毛了齐宇衡。
放开了欧阳的衣领,抓住他手臂用力一扯,把他整个人摔到沙发上之后,齐宇衡欺近身子,抬起右膝压制住欧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腿,右手拉起他双腕压扣在头顶上,左手掐住他脸颊,强迫他抬起脸面向自己。
被压住的腿被掐住的脸和被抓握住的腕骨都很痛,那是宇衡的怒气。
「会痛。」欧阳哲看着齐宇衡,那原本有点可爱的娃娃脸此时看起来不输青面獠牙。
「好,换个说法。」不理会欧阳哲的抗议,看着他动弹不得的样子,齐宇衡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力气比别人大是件很棒的事。
「……。」
齐宇衡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想承认的话,那就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不……」不想承认?不喜欢?听见他说的话,欧阳哲仰望的眼神忽然变得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
「说啊,现在就说!」看到那种眼神,齐宇衡胸口一窒,只得用更高张的怒火来宣泄:
「说你不喜欢我,说你从头到尾都在耍着我玩!说你吻我摸我跟我Zuo爱都只是一时兴起,说你看我这样又急又慌的很有趣,说你哭着说的那些醉话全都是计算好的谎话!你说啊!」
「……。」欧阳张大了眼,苍白的嘴唇始终无言。
然后他看见齐宇衡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开始有了雾气。
然后腕上、腿上、脸上的压力一下子全部消失。
「……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齐宇衡颓然坐倒在地上,弓着背靠住茶几,把脸埋入了曲起的膝盖中间。
质问着欧阳时,那脱口而出的每个句子也都在质问着自己。想象着那些句子为真的可能性,想着想着就痛苦到再也提不出一丝丝力气。
混蛋,混蛋欧阳。
我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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