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平子自信地说。
守卫西禅寺的8团周连长已经退守到农民银行附近,中**队利用每一个废墟仍在与敌周旋,因为衡阳城内建筑物为炮火轰炸殆尽,最初拟定的巷战方案事实上已经不可能执行了。
“妈了个吧子,到处是鬼子,不会就剩下我们了吧!”周连长身边剩下的士兵廖廖无几,已经连一个排的兵力都不到了。
“营长,就算剩下您一人,也升了一级是不!”强子半嘲讽着。
“你个毛娃娃,你死了老子眼睛也不眨下,我说这么多弟兄都是短命鬼,怎么就你他妈的命硬!”
“那是,我是什么人啊,我是周营长的兵!”强子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由于极度疲乏,他的笑声软而无力,分明有做作之态。
“狗日的,鬼子,鬼子打到这里来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所有的人紧张起来。
“弟兄们,准备战斗,我们的大限要来了,临走前多杀几个鬼子,别到了地下不好意思见兄弟们!”周连长大声吼着,抢前冲了上去。
废墟中隐约传来歌曲《中湘颂》,士兵们支撑着,凭借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坚信在军长方先觉的带领下,能够克服一切困难,坚持到最后的一刻。
“十师的弟兄们,冲啊!师长来救你们了!”那边没完,另外一边又晌起冲杀声,那声音却使得周连长一振:“妈了个吧子,葛师长带兵过来了,弟兄们给我杀,别让鬼子跑了!”
这几处一冲杀,窜进来的十数名鬼子竟然陷入了前后夹攻之中,不几枪声停歇,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周连长整束行装,准备给老长官和他的部属一个好印象。
不远处零零落落也过来十来个人,领头的葛师长满脸憔悴:“还有人吗,是哪部分的弟兄!”
“师座,是我,原29团1营2连连长!”
“不过,现在我升任3师8团2营营长了!”周连长裂开大嘴笑着。
“很好!不过,我的部属调到三师做营长去了我这个师长竟然不知道?”葛先才有意作弄一下周连长:“你小子向我报告了吗!”
“师座,这不打得稀里糊涂了吗!”周连长讪笑着:“您带来多少人了?”
“你没看到吗!”葛师长也是裂开大嘴笑着:“这都是,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这才多少人,一个加强班?”周连长嘀咕着,却并不敢说:“刚才您真是过来救我们?”
“怎么,看不起吗,我多少也是个师长,就算一个人过来,也不兴吃你的白眼!”
“不是,我是说,您自己不顾安危…….”
“你这兄弟,有意思!”葛师长笑了起来:“现在哪个能顾得了自己的安危哦,就是军座…….”谈起军座,他叹息一声:“我现在就是去军部开会,没想到这里都有鬼子,顺便就吓吓鬼子,把你们救了。”
方先觉躺在床上,8日这个会议是由平子搀扶着完成的。
几个指挥官依旧垂头丧气静立一旁,方先觉一开口还是老问题:
“诸位,目前各防线战局如何了?”
良久的沉默。
“没有防线了!”预十师师长葛先才嗫泣着:“军座,哪里还有防线!””那我们的士兵……,战局……,”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只能听到枪声、炮声,里面有多少是我们的,多少是日军的,没人知道啊,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师长团长,部威瞎子聋子了,现在城里的战斗,全靠士兵个人意志在支撑!”
“大局已去,真的大局已去吗?”方先觉喃喃自语,站起:
“我们几个死就死吧,可那么多伤兵怎么办?”说到这里,方先觉到处掏摸:“我的枪,我的手枪昵!”
“军座,您想干什么!”孙呜玉几个拥了上来。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别乱!”方先觉扬了扬手,重新坐下。
“军座,只要我们停止抵抗…….”三师师长周庆祥怯怯地说。
方先觉一阵难受:“什么?滚,给我滚!”
三师长遭到呵斥,所有人部缄默。
“停止抵抗那和投降有什么分别,我不同意!”54师饶少伟师长很少发言,这个时候异常坚决:“我知道,我的部队对不起衡阳,对不起你们!可我饶少伟没有对不起大家,我寻思着,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伙一起死就死吧,但绝不能做有辱国家,有辱民族的败类!”
“做汉奸是不允许的,这个不成。““军座,这里没有谁愿意做汉奸,没有哪个贪生怕死!”话既然说开,三师师长周庆祥反而什么都无所顾忌了:“前殷日子,我们有数次成功突围的机会,大家一一否定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军座说是为了满城伤兵,如今好了,我们那些伤兵收容站,伤兵医院大部落入了鬼子手里,鬼子说了,一日不降,就杀一批,这数日来,已有近千受伤官兵惨遭敌手,如今衡阳城里近万伤兵,军座您说该当如何?”
“我们死了不足惜,可这满城的伤兵堪怜啊!”一谈到伤兵,所有的人都无言以对。
“投降是不可以的,可满城伤兵,我们该如何救他们呢!”自方先觉以下军师长们都是泪痕长挂。
“日军数日前其实早就释放过我军一名俘虏,传过话来,只要我军放下武器,绝不为难,否则,日本人就要每天杀一千伤兵…….军座,我们真不要和日军谈谈条件吗!”说话的还是周庆祥。
“那怎么行,一万多弟兄坚守47天,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说投降就投降了,那不是造孽吗!“54师师长饶少伟强烈质疑。
“那你说怎么办!”周庆祥的目光中带着寒光:“凭心而论,我们拼了杀了流血了,我们以少于敌人数倍的兵力坚持了四十多天,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肩负着日军数条人命,可我们的那些所谓同胞呢,我们的上峰呢,我们的国家呢,谁又对的起我们了!”
“这种以寡敌众的仗,打到这个程度,够了,已经足够了,当初提了多少遍,突围、突围,要突围,可有人听吗,我们言微人轻,有人愿意听吗?”
此刻他的话几乎直接针对方先觉,谁都明白,一直坚持不肯突围的就是军长方先觉,方先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竟是半天说不出话。
“好,你们要继续,那就继续吧,怎么打,该怎么打,听你们的就是了!”周庆祥话锋一转,仿佛是一肚子气,他退到一边,几乎不想再和其他人坐到一块了。
预10师师长葛先才猛抽着烟,这根烟他一直舍不得抽,在这种场合竟然抽得恁是起劲。
葛先才旁边的190师师长容有略捅了捅他,葛先才恩了一声。
容有略嘴巴凑近葛的耳朵:“葛师长,你不说一句吗?”
“你手上还有多少人?”葛先才却转向容有略,轻声问着。
容有略摇头:“你是知道的,移驻城区的时候,我190师就剩几百个完人了,经过这一个多月…….”
“那就是了!”葛先才冷笑:“说实话吧,这40多天,我的10师所在防区一直是鬼子进攻最猛烈的防区,我估摸着,兵员折损率至少在九威以上,这会应该也没几个人了,可他们3师……,”
“如果要打,也只有3师能打了!”容有略身上突然冒出一阵冷汗。”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参谋长孙鸣玉拍了拍周庆祥:“周师长,这当口鬼子大兵压境,衡阳城已经不堪重负了,赌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说是吗?”
“说出来的没人听,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依我看讨论不讨论一个样子,让人家能决定的人作决定就是!”
“这是什么话,越来越放肆了……,”方先觉终于无法容忍了。
“军座!”孙鸣玉凑在方先觉身边耳语好一阵,刚才葛先才和容有略的窃语,他其实也已经听到了。
“军座,大敌当前,如果连你也乱了,那不真完了吗!”孙呜玉语音颤抖。
“是吗?”方先觉脸色变了好一阵,突然大笑起来“谁想走谁走吧,我方先觉绝不阻拦就是!”
“恕我直说,军座,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想走也走不了了!”三师师长周庆祥说话的声音逐渐放高:“天天说援军来了援军来了,我们骗了自己,也骗了自己的弟兄一次又一次,他们很多人至死都还在盼着援军昵,可我们为他们做过什么!”
“要枪没枪要弹没弹要入没人,我们这些做师长军长的人如今连有多少弟兄在战斗,有多少阵地还在自己手中都无法知道,这仗还能打下去吗,还能打多久?”
“好了好了,这些谁都知道,是我对不起大家好吧!”方先觉叹了口气,压抑着内心自勺愤怒:”既然已经跑不了了,周师长你说吧,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的很多战地医院被鬼子占领了,鬼子刚刚传话过来,如果不投降,每天至少要杀一千伤兵,当初不肯突围,按您的说法,还不就是为了这些伤兵……,”
“是吧,不过我听说你们周祥符代团长已经命令士兵在防区竖起白旗了,我一直希望是谣言,是谣言吗您说!”方先觉突然双目如电注视着周庆祥。
周庆祥一阵慌乱:“军座….“如果所言非虚……,”方先觉身上掏摸了好一阵:“手枪呢,我的手枪昵卫兵!”
“军座,这是绝密会议,您的卫兵是不该到场的!”孙呜玉提醒,周庆祥却已是一阵冷汗。
“各位,不瞒各位,仗打到这个份上,我觉得……,我觉得实在没必要再打了,也无法打了,大家说是不是!”周庆祥双腿跪地,语音压低却已是满脸泪痕。
“我不是孬种,我姓周的是什么人在座各位想必是最清楚的,可如今这打的什么仗啊,我如今的想法做法还不是和军座想的一样,还不是为了满城伤员和十军弟兄,我只想要10军多活几个人,多保留几颗种子…….”周庆祥号啕大哭。
“糊涂啊,周师长你真糊涂啊.10军真要投降了,还谈什么种子啊!”孙鸣玉也是虎目挂泪,受此触动,联想到如今的处境,其他人竞也啜泣起来。
……好吧,好吧,都别哭了,不是要和鬼子谈吗,你们要谈就赶快吧,否则小鬼子又就要开始屠杀了!”方先觉也在抹着眼泪:
“都是我的错,是我无能,是我这个军长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十军生的死的数万弟兄…….”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不是投降吗,我不同意!”饶少伟大声地辩驳着,但他显然也只能发泄情绪。
“那怎么办,大家说该怎么办?”方先觉痛苦万分,声音也大了起来:“谁要投降了,谁想投降了!”
“我们这些人要战死很容易,可那样的话我们万余受伤的弟兄就要重蹈南京守军的覆辙了,诸位都知道鬼子在南京是如何地凶残…….”周庆祥猛地站了起来:“诸位,军座已经发话了,我也奉劝诸位?万勿断了弟兄们这最后一条生路!”
“不管是投降还是什么,不管怎么样,和鬼子谈判总得拟些条款吧,好吧,你一一周师长带头吧,提提吧,和鬼子提提条件,大家想想,把条件拟出来看看!”参谋长孙呜玉一边说一边看着方先觉。
方先觉有气无力点了点头,军长点头,其他人再有异议也不能吭声了。
接下来的讨论进入一种极度沉闷,每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们能从每一句话中有生以来第一次体悟耻辱的含义。
“第一,立即停火。”
“第二,进城后不杀害俘虏。”
“第三,必须给受伤官兵以人道待遇。”
“第四,允许按中国传统礼仪安葬阵亡中国官兵。”
“第五,保留第10军建制。”
“第六,派飞机送军座去南京见汪精卫。”
“第七,第10军是参加南京汪政府,不能作为投降来宣传。”
众人七嘴八舌。
“后面这两条你们也同意?”
“没有后面两条,那只能叫投降了,汪主席毕竟也是中国人!”
“有何区别,有何区别!”
“真没有区别吗,我们这不叫投降叫什么!”
几位高级将领哭威一堆。
“假如我们这么做,真的能保全万余弟兄的命,也便算了吧!”
“可是,那样我们对的起谁,那样我们还有什么,那样我们还有一点点的血性和尊严吗!”
“我们唯一能做的,我们如今唯一可以做的,是以这个所谓的虚名去给万余弟兄去换条生路,哪怕他是假的,那怕日军根本就不讲信用,可我们没得选择。”
讨论后是久久一阵沉默。
“好吧,目前须先行稳住敌人,以免触发其疯狂兽行,可以向敌提出有条件停战。”军长方先觉一边缓缓地说着,他强行压抑着自己情绪,良久,终又哽咽起来:“就那样了,就是那样了,不是我们对不起国家,是国家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不要国家,是国家不要我们!”
会议开完,方先觉觉得头脑犹如要炸开一般,抱着头痛苦万状。
平子悄悄从里屋出来。
“小鬼,拿杯水过来好吗!”方先觉捂住额头,以商量的语气朝身后的平子说。
“您投降了!”平子语气冷淡:“您竟然会投降?”方先觉返转身来,发现平子眼眶饱噙泪珠:“我好不容易找到自信找到尊严,您这一投降,我又…….”
“小鬼,对不起!”方先觉脸上痛苦万状:“我现在是个罪人了,你要是瞧不起我,以后自己走路吧,不过现在不行,到处是日军,无法走的!”
“我不会弃您而去的,我知道您是为了满城的弟兄才投降的,可您干不该万不该还是不该走这条路啊!”平子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我一个讨饭的都看不过您,您今后怎么办呢!”
日军11军指挥部,以五个半师团绝对优势的横山勇孤注一掷,原本决定8日必须拿下衡阳城,然而总会不知哪里冒出一群群的中国士兵,日军人数众多,火力虽强,面对这些幽灵般似乎永远无法消灭的中国士兵却无可奈何。
至8月7日17时,第10军的抵抗仍然十分顽强,中日双方各个阵地正在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争夺。
8月8日晨,衡阳的巷战仍在激烈进行。
直到衡阳西大门,第10军3师阵地竖起了小白旗,3师9团代团长周祥符的命令下,**军使来到了日军第68师团58旅团指挥所,要求停战。日我双方的士兵在这个阵地的争夺暂时停止,其他阵地,尤其是预10师阵地争夺战却绝没停止。
日军第58旅团旅团长太田少将迅速报告给师团长堤三中将。
堤三压制着激动:“投降?很好,但请由第10军军长方先觉将军亲自前来。”
“司令官,衡阳有消息了!”日军11军司令部中山参谋长取来一份电报。
“方同意了,同意停止抵抗了?”横山勇如获至宝,他怎么也想不到血搏47日,令日军付出巨大伤亡的衡阳守军最高将领最终会选择投降。”是的,方将军同意停止抵抗,但他也提出了几个条件!”
“该结束了,一切该结束了,好,先答应下来。此事由堤三君和岩永君全权处理。”
很快,第3师师长周庆祥带着日军联络官一一第11军司令部情报参谋竹内实孝少佐来到军部。
竹内少佐:“将军阁下,我们司令官横山勇将军有请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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