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水库是何时建成的?”苏槿若问道。
男子茫然地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自打他来到这个岛上,水库便已经存在了。
苏槿若走到何俊衍坐过的石头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那玉牌怎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这里你们常来吗?”苏槿若又问。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满脸绯红地低下头去:“取水的时候会来,一天来个一两次。”
“不好了,不好了。”另一个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过来,“来人了,你把水送给他们,肯定会受到处罚的。”
一听这话,粗布男子的脸一下子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什么人?”既然事情涉及到自己取水的事,何俊衍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是这里的管事,昨天晚上他们正好离开了,所以小狗子才敢把水送给你们,这会他们回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年轻男子的气顺了一些,说道。
“我们走。”何俊衍顾不得许多,便朝海边的方向走去。
“是你。”迎面而来的几个男子,其中就是让何俊衍扔下海的几个男子中领头的那个。
“是我。”何俊衍冷冷地答道。
那个男子在一身官袍的中年男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中年男子连连点头。
“大胆,见到巡察使大人还不下跪。”另一个白面男子道,算是给一行人的身份下了注脚。
“从四品的海防巡察使,果然好大的官啊。”何俊衍一时不知该如何见礼,苏槿若替他解了围。
巡察使打量着苏槿若,冷笑道:“不知这是哪家的诰命夫人啊?”
年轻的面容,雍容的气度,一身素衣简单至极却用了最上乘的上造布料,让巡察使一时捉摸不清。
“大人见笑了,奴家可没有什么诰命在身。”苏槿若倨傲的态度让巡察使忍不住皱了眉头,而没有诰命的话使得他的脸色更加难看Qī。shū。ωǎng。,但又不敢贸然发作。
“既然没有诰命,那为何见到巡察使大人不见礼?”白面男子冷和道。
第十四章 归信不知何日是(6)
苏槿若巧笑着福身:“见过巡察使大人。”
何俊衍脸色惊变:“主子!”
苏槿若给他递了个眼色,制止了他后面的一切举动。
既然苏槿若已经行礼,巡察使也想必须出他的大度:“免礼吧。却不知几位为何上岛?”
“大人又为何亲临此地呢?”苏槿若笑着反问。
甚是大胆地措辞,让巡察使刚刚转好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冷声道:“本官自然是巡查公务,而你们呢?”
“四处逛逛,觉得这里风景绝美便上来看看。”苏槿若依然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让巡察使看不出她真正的目的。
“他们是来讨水的。”突然,旁边一个矮个子男人说道。
粗布男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腿不停地颤抖着。
“讨水?”那个曾经被何俊衍扔下海的男子似乎回过神来,走到苏槿若跟前上下打量,又被何俊衍挡在了中间,“你是不是到从这里取水等同里通外敌。”
粗布男子“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奴才一时糊涂,奴才看他们可怜才给了他们一桶水。”
苏槿若的目光稳稳对上巡察使:“海上航行,难免淡水不足,奴家谢过大人的恩赐。”
巡察使哈哈大笑:“好一个伶俐的娘子,只可惜你们本官可以放了你们,只是这岛上的事情也不牢夫人操心,请你们速速离去吧。”
巡察使的话也在理,可惜苏槿若对玉牌的事情并没有理出头绪,岂肯轻易离开。
苏槿若稍一思忖后道:“大人,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又如何忍心让别人受了我的牵连呢。好在我船上少一个船工,不如我向大人买了小狗子如何?”既然是奴才,那本就是可以买卖的,苏槿若只当不知这里的来由,说道。
巡察使一怔,旋即道:“这些人,本官可是无权处置的。”
“那何人有权呢?”苏槿若冷声道,既然无权,又如何到这岛上来。
巡察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芸儿啊,倒不如写信求求皇后娘娘,请她跟皇上求个情,要了这个奴才吧。”苏槿若道。
“是。”芸儿强忍着笑应道。
巡察使可真成了丈二和尚了,又看看了苏槿若的衣着,心下想道:莫非这位夫人不是诰命,却是宫中的娘娘?
如此一想可就乱了方寸了,不知如何进退了。
他的想法,芸儿尽数看在眼里,道:“大人,其实我家主子也不是非要这个奴才,只是我们船上需要帮忙,不如让他上船帮我们干些事情,干完就让他回来,如何?”
这也算是个两全之策了,不得罪面前这个不知何方神圣,又不至于乱了规矩,巡察使终于还是答应了。
小狗子不可置信地看看眼前的这些贵人,恍如隔世。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谁也不准说出半句。”白面男子喝道,众人诺声应下。
苏槿若听到身后的声音,不禁暗笑,这一千两银子可算是堵上了这些人的嘴,也救下了这小狗子的命啊。
第十四章 归信不知何日是(7)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小狗子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船板发出了“咚咚”声。
“好了,我救你,是因为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所以你不必谢我,只要如实告诉我你知道的就可以了。”苏槿若冷声道。
“是,是。”小狗子连连应着,不管以后如何,眼前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这块玉牌真的是你刚刚才发现的吗?”苏槿若严厉地看着他,让他的腿不自觉地发抖,但还是咬紧牙关点头:“是。”
“那么我告诉你,这块玉牌并不是今天才丢在那里的。”苏槿若冷冷地说着。
小狗子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不敢置信。
“这并非是问你取水的那个人的东西,而这块玉牌的主人七年多年就死了。”苏槿若说得很冷漠,心却一阵阵地抽疼,强自镇定心神,不让情绪外泄半分。
“啊?”小狗子极其惊讶,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我,我没说谎。”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苏槿若冷哼:“我给如何相信你呢?”
“我,我……”小狗子不知该如何说了。
船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船工和人发生了冲突。
苏槿若款步走到甲板上,却见到那个通风报信的男子和船工们发生了摩擦。
船夫见苏槿若出来,苦着脸道:“夫人,他一定要上来见你。”
苏槿若神色微动,轻启朱唇:“让他上来。”
“玉牌是我放在那里的。”男子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小狗子正好跑出船舱,喊了一句:“二孩,你胡说什么?”
苏槿若扫了两个人一眼,道:“二孩,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这块玉牌是我哥留给我的,是他几年前救了一个人送给他的。小狗子送水给你们,等管事回来他肯定就完了,我就把玉牌放在哪里,让小狗子看到误以为是你们丢的,我想你们肯定以为这里有宝贝,就会留下来找了。”二孩低着头说道。
小狗子听到二孩原来是为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跪在二孩身边,等待着苏槿若的裁决。
“你们都起来吧。”苏槿若语气淡淡地,但已经比刚才温和了许多,“二孩,你哥哥现在何处呢?”
二孩的眼圈红了:“死了,三年前被管事打死了。”
这里的人,个个名键入蝼蚁,苏槿若又能说什么呢?只是这块玉牌已经转了这么多手,早就不知道二孩的哥哥所救的是何人了。
也罢。苏槿若苦笑着:“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
小狗子如蒙大赦地跑下了船,二孩却是一步三回头,不停地看着苏槿若手中的玉牌,苏槿若苦笑突然道:“二孩,你是怎么保存下这块玉牌的?”按照这里管事的态度,既然是雁过拔毛,又怎会让玉牌留在此呢?
“我哥把它藏在洞里的。”二孩说道。
仔细看,依然能看见花纹凹槽里的泥土,看来所言不虚了。
“这玉牌我不能给你,但可以用东西和你换。”苏槿若到。
“不用,不用。”二孩连连摆手,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第十四章 归信不知何日是(8)
船在茫茫的大海中行进,一路朝南,向着明州的方向而去。
因着玉牌的缘故,因着罪人岛的缘故,说不清楚具体原因,苏槿若只觉得这一切和芙蓉阁有着莫大的关系,虽说自己是阁主,但终究没有管过事;虽说芸儿是那里的主事,这些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芙蓉阁里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其实依旧是婉娘,她想也该回去看看了。
船在大海上开了十天,顺利地到达了临港,是距离明州最近的港口,相距二百里地。
下了船,苏槿若坐上了芙蓉阁派来的马车。粉顶华盖璎珞马车,处处体现着奢靡,让苏槿若觉得有着无形中的压力。而芸儿毕竟在明州的清心居住了一年,对这种排场就习惯多了。
马车走得不快,在路上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到达了明州。
“给主子请安。”婉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容貌,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姑姑客气了,这些年有劳姑姑。”苏槿若淡淡地说着,脸上并没有笑意,让婉娘的心不由得一沉,但还是讪讪地笑着:“是卑职的本分。”
苏槿若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便进了屋子去休息了。
又是船又是车的,等脚沾了地还觉得在摇晃,这种感觉让苏槿若着实觉得不太舒服。芸儿伺候着她沐浴了一番便早早地歇下了。
此次苏槿若来明州,只说是来小住些日子,并没有说明其他,这让芙蓉阁里上上下下的人感到摸不着头脑,但又问不得,只能小心伺候着。
苏槿若倒好,日日读书写字,偶尔和芸儿婉娘聊聊天,过得好不惬意。只是聊天的内容多是些趣闻轶事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婉娘渐渐放下心来,心想着她真的是来小住些日子,散散心的,如此的话也就只要小心伺候着就是了。
转眼便到了九月底,天气已经开始凉了,清心阁的花园里扑满了黄叶,更添了几分萧条。
“主子,天凉了。”芸儿说着便给苏槿若加了件斗篷,这馨榭三面透风,又临着水面,与其他地方可还要凉上几分呢。
苏槿若望着水面兀自出神,听到芸儿的声音,抬眼道:“去请婉娘来吧。”
芸儿虽不解她的用意,但还是去了。
婉娘正忙着结算这一月的进项和支出,听到芸儿亲自来请也就不敢怠慢,赶紧往馨榭的方向去了。
“打搅姑姑了。”婉娘这些天的忙碌她是有所耳闻。
“都是些驾轻就熟的事情,几个小丫头也上了手,倒也没那么忙了。”婉娘笑着柔声道。
“哦?”苏槿若难得表现出兴趣来,“这里又来了新的丫头?”
婉娘一笑,耐心地说道:“总舵每年都要从各地新送来的丫头里挑选六个最乖巧伶俐又模样周正的丫头来这里的。是卑职疏忽,忘了跟主子说起了。”
苏槿若展了笑颜:“哪里的话,倒是让姑姑多加操劳了呢。”又正了正身子道,“这芙蓉阁年年都有那么多清白的丫头被送进来吗?”
第十四章 归信不知何日是(9)
婉娘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是啊,有些事养不起孩子的,有些事犯了事被罚的,更有世代妓户家的女子。”
“世代妓户?”苏槿若反问着,“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
婉娘别开了苏槿若的目光,似乎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许久才开口道:“多是犯了大事的人家。”
苏槿若颇有意味地一笑:“对了,这次我在海上发现了一个小岛,据说是前朝皇族后裔,那里的女孩子都是妓户呢。”
听到这话,婉娘的身子不由得一僵,转而讪讪地笑:“这送来的丫头多了,具体从哪里来的,卑职倒也不曾深究过。”
苏槿若敛了笑意,端视着她道:“姑姑若是还认我这个主子,就不该跟我说假话的。”
婉娘一惊,看着苏槿若波澜不惊眸子深处的怒意,忙跪了下来:“卑职知罪。”
苏槿若没有说话,转身考着栏杆,看着被秋风吹起阵阵涟漪的湖面,良久才道:“姑姑起来吧,知错就好。”
婉娘缓缓地起身,心里却思量着苏槿若话里每一个字的深意,但又实在找不出头绪来。
“姑姑和华妃娘娘该是熟悉的吧。”苏槿若道,语气甚是笃定。
婉娘不敢再有隐瞒,如实道:“很熟悉。”
“那姑姑能告诉我,华妃的出身吗?”苏槿若问道。
婉娘一愣,道:“娘娘的出身极好,是官府的千金,无奈遭恶人陷害流离失所才被老阁主收留的。”
苏槿若倒是不确定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了,好在自己背对着她,即便她懂得读心术也是看不出她的心绪的。
“姑姑,我不瞒你,王爷并没有死。”苏槿若道。
婉娘显然没有想到苏槿若突然会将话题引到这里,愣在了当场,但芙蓉阁也多次参与了打探,一直以为只是苏槿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愿未了的缘故,也频频听说岭南王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但婉娘其实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多半是碍于芸儿的命令不得不听;而现在亲耳听得苏槿若说得这么肯定,才发觉事情的不简单。
“主子何以如此肯定?”话出口,婉娘便后悔了,这话不是自己该问的。
好在苏槿若并不在意,低声说道:“若他死,我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婉娘当下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世上奇药多得很,这种生死同命的药她也是耳闻过的,但实在不知道竟然会在自己的身边出现。
“而我,这次在罪人岛上发现了这块玉牌。”话落,婉娘便见一块玉牌出现在苏槿若的手中,上好的羊脂白玉上刻着“岩”字,是宫中之物,也是岭南王身份的象征,这块玉牌婉娘是见过的。
“罪、人、岛。”婉娘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陷入了无限地沉思之中,许久才回过神来,“主子以为如何呢?”
苏槿若摇头:“我毫无头绪,但罪人岛上的人既然是前朝皇族后裔,那么跟含烟公主应当是同根同宗,而芙蓉阁本就是含烟工作所创立的,这其中有几分联系只怕是我不得而知了。”
第十四章 归信不知何日是(10)
闻言,婉娘有跪了下来:“卑职绝不辜负主子的信任,定当帮主子找到其中的关联。”
这事情也只有婉娘做得到,苏槿若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由不得她不接下这个差事了。
从馨榭离开时,婉娘直觉得到鬼门关去走了一圈,筋疲力尽。
“主子,你在怀疑婉娘姑姑?”芸儿端了炖品进来。
苏槿若摇头:“无所谓信与不信。”又看了一眼芸儿,“我累了,扶我回屋吧。”
芸儿伺候苏槿若歇下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主子歇下了。”何俊衍突然出声,把芸儿吓了一跳,嗔道:“你怎来这里了?”
何俊衍温柔地看着他,目光有些发痴,芸儿使劲推了他一下:“发什么癫呢?”
何俊衍回过神来,憨笑着拉着芸儿离开,到了房里才正了神色道:“你还记得,主子从雍州离开的时候,吩咐福伯给晓月操办婚事的事吗?”
芸儿斜了他一眼:“当然记得,主子特意交代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她在与不在都要一样,绝不能让淳于家的人低看了晓月。”
何俊衍点头:“正是如此,而且前不久我也收到了福伯的传书,晓月已经嫁入了淳于家。”
芸儿没好气道:“这些,你前些日子不都告诉了主子吗?怎又无端端地提起了呢。”
“今日我去明州城,发现淳于亮到了明州。”何俊衍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重点。
芸儿拧着秀眉,她不知道淳于亮来明州的目的,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苏槿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