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白色,苏槿若的心在瞬间凝固。
“怎么回事?”一路上,任凭苏槿若如何问,南勇都不曾透露一句,此刻她需要一个答案。
“太皇太后,薨了。”南勇说道。
苏槿若想起那个慈祥的老太太,顾不得太多,赶紧朝着**的方向跑去。
永和宫里已经是哭声一片了。
苏槿若一直觉得是个冷情的人,即便面对季岩的失踪她都不曾掉过一滴泪水,但此刻满屋子的低声抽泣,难免也让她觉得有些眼眶湿润了。
“槿若。”季杰的声音沙哑。
苏槿若回身看见一张憔悴的脸:“见过陛下。”
“去见皇祖母最后一面吧。”说着牵起苏槿若的手朝灵堂走去。
跪在一边的敏儿不由地愣住了。
“见过皇后娘娘。”苏槿若福身行礼。
敏儿转过身来:“小姐。”
苏槿若浅笑:“在宫里,你可还习惯?”
“小姐,你告诉我,陛下是否因为你才册封我为后的?”敏儿上前一步说道。
苏槿若愣住了,转而想起季杰的贸然之举:“敏儿,怎么会呢,你是祈国的公主,皇朝的皇后,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那你可知,皇上至今都鲜少到我寝宫。”敏儿有些哀怨。
苏槿若上前抱住了她:“敏儿,别胡思乱想。”
敏儿没有说话,知道苏槿若听到低低的抽泣声:“小姐,我好像跟你回去。”
“敏儿,如今你是母仪天下了。人世间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身不由己啊。”苏槿若叹息道。
“我明白。”敏儿退了一步,看着苏槿若,“小姐,你说我该如何做才能让陛下真的爱我?”
第八章 欲笺心事寄天公(5)
苏槿若哑然了,她知道敏儿喜欢季杰,但不知道她已是情根深种,而今她对自己又有了心结,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敏儿,这里风大。”御花园里的凉亭,四处透着风,本就穿得不算多的敏儿,手已冰冷。
“冷?不是很好吗?可以让我更清醒些?”敏儿说得哀怨。
苏槿若去牵她的手,在牵到手的那一刻,我的眉头蹙紧:“敏儿,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很好,这么点凉还是受得住的。”敏儿很是倔强,避开了苏槿若的目光。
苏槿若轻叹了一声:“你这个月的天葵不曾来过吧?”
敏儿惊讶地看苏槿若:“你怎么知道?”
“你只当你芸儿姐姐医术高超,怎不知我也懂的一二呢?”苏槿若淡淡地说着,将敏儿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过往,那些岁月的点点滴滴。
敏儿低头:“那些日子是敏儿鲁莽了。”
“嗯?”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苏槿若讶异,转而明白她是在说少年轻狂的往事,拉起他的手,“先回宫吧,我也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到了俪绣殿,宫女们将炉火添得更旺了些,敏儿的手也暖和了起来。
“这个月的葵水确实不曾来。”敏儿让所有的宫人都退下了后说道。
苏槿若明白她的意思:“为何不让太医来看看呢?”
敏儿抬眸看着苏槿若平静如水的眸子,少顷后才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你不应该告诉他,让他高兴吗?”苏槿若道,“不过,你的脉象虽然还算平稳,但你的身子似乎不是很好,这次芸儿随我一起进宫了,就让她陪你一段时日吧。”
听到这里,敏儿的眼中闪过欣喜:“谢谢小姐。”
“芸儿和俊衍的好事也近了。”苏槿若道。
“是吗?那我得可备上份大礼,祝福芸儿姐姐和何大哥。”说着,敏儿的脸上又绽放了往昔的光彩。
“如今身子,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苏槿若道。
敏儿的眼中飘过一丝黯然,但还是点了头。
有太多事,苏槿若觉得不便当面说出口,或许让芸儿来开导更加合适吧。
昭明太皇太后的出殡仪式非常隆重,作为孙媳妇的苏槿若自然也是一身缟素。
瑞淳帝为表孝心,下令全国三个月内不得有娱乐活动,违令者重罚。
“看来这三个月绮丽阁也不用开张了。”芸儿道,即便有人愿意冒着风险来寻乐子,她还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呢。
“也好,你正好留在皇都陪陪敏儿,开导她一番。”苏槿若翻看了芸儿正在绣着的红肚兜,“另外也把你和俊衍的事办了,别脱了。”
芸儿本想说“好”,可听到苏槿若的后半句又免不了脸色绯红地低下头去。
“只是这三个月禁止娱乐活动,红白喜事自然也得避避风头,索性等过了这三个月吧。”苏槿若盘算着,一边自言自语。
“奴婢明白主子的苦心,这事啊,实在不要主子操劳了。”芸儿虽红着脸,但还是笑着走到苏槿若跟前,给她斟了杯茶。
第八章 欲笺心事寄天公(6)
芸儿收拾东西进宫去陪敏儿了,而苏槿若则住进了京畿的别院。
这次和上次在京城逗留不同,上次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住在七巧楼的后院,而这次是以岭南王妃的身份住在岭南王的皇都别院里。
苏槿若在昭明太皇太后的丧礼上出现,其实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不知道她是自己知道太皇太后薨了的消息呢,还是有人通知她的。若说是自己的知道的,那么她必然是在皇都、在皇宫里安插了眼线的,若说是有人通知……总知这位出身高贵、经历传奇的岭南王妃还是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如今算计,便有人来京畿的别院走动了。只是苏槿若嫌麻烦,对外一律称身体不好,躲在别院里读书写字作画,日子都也过得清闲。
偶尔,何俊衍也会去七巧楼取账册回来给她过目。
“这陈大同也是个能人啊。”苏槿若感叹道。
“据说,当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呢。”何俊衍说道,芸儿不在,他若不和苏槿若说话,那这屋子里可真就没有一点声响了。
倒是苏槿若,这么一句话又将她带回了那场大战,幽幽地说了一句:“都六年了,不知他可好。”
何俊衍一听就觉得不对,可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一言不发地侍立在一旁。
好在苏槿若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淡然地说了句:“你先退下吧,我想歇歇。”
何俊衍刚出门,便有一只信鸽停在了他的肩头,是芙蓉阁传来的消息。
看着上面的字,何俊衍不知道是不是该敲苏槿若的门。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踱步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举手敲了门。
闭目养神的苏槿若倏然睁开了眼:“进来吧。”
“主子,芙蓉阁传来消息,说,说在东面海岛上发现了王爷。”何俊衍犹豫着说,他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
苏槿若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表情,看了何俊衍半晌才道:“你觉得真实吗?”
“芙蓉阁里确实有不少人见过王爷,但这个消息属下也觉得真假难辨。”何俊衍斟酌着字句回答。
苏槿若冷笑:“俊衍啊,你何时学会了这样的说话啊,你倒是越来越适合站在朝堂之上了。”
何俊衍心惊,他素来知道苏槿若希望坦诚以待,这次倒真是自己犯了忌讳了,当即便跪倒在地:“属下知罪。”
“起来吧。”苏槿若淡声道,“好好说你的看法吧。”
“属下以为,不管真假都该去看看,但主子爷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自然失望越大,这是何俊衍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就照你说的办吧。”苏槿若说道,她的心不起一丝涟漪,直觉这次的消息不会是真。
“娘娘,您好歹吃上一点吧。”宫女一遍遍地哀求着,可敏儿却使上了性子,一口也不肯吃,反正吃了也是吐掉的。
“怎么了?”柔然的声音响起,宫女如蒙大赦,“芸姑娘来了,快劝劝娘娘把,好歹要吃点东西啊。”
芸儿结果小宫女手中的白粥,让她先下去了。
第八章 欲笺心事寄天公(7)
将手中碗放下,芸儿坐到敏儿跟前:“怎么又不吃了?”
敏儿苦着脸:“好辛苦,吃了也是吐掉。”
“可你怎么能够对着个小宫女发脾气呢?”芸儿的语气淡淡地,但依然听得出来责备的意思。
敏儿垂下了眼眸,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女儿,嘟囔道:“我不想装了。”
“没人让你装,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芸儿苦口婆心这着。
“长大了。”敏儿的口气里有着无限地惆怅,“就得像小姐,像姐姐你们这样过日子是吗?”
听了这话,芸儿也是轻叹了口气:“真是主子将你宠坏了。”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那天也不该和小姐说那样的话,但我真的受不了他们把手牵在一起。”说到最后,敏儿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
芸儿的脸色认真了起来:“敏儿,你听我说,这个**里不会永远都是你一个女主人,你应该学会过母仪天下的生活。而主子和我,是你的娘家人,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敏儿想了想,郑重地点头:“我明白的,不会对小姐存了心结的。”
芸儿笑着点头:“我相信。但你也要记得,在岭南王府里面那些女人是如何勾心斗角的,而你也要想想,以后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该怎么办?”
敏儿撇过脸去,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愿听这个,陛下也不是好女色的人,但九五之尊,保不齐就有各种各样的女子被送进来呢。”芸儿不管她愿不愿意听,继续说道。
“我要吃东西。”敏儿突然说道。
芸儿失笑,赶紧让守在外头的小宫女又送了热粥进来。
转眼,到了三月,穿暖花开的日子。
敏儿的肚子渐渐有些醒目了,皇宫里上上下下都高兴得紧。
“姐姐,你真的要走了吗?”敏儿拉着芸儿,甚是依依不舍。
“这些日子我絮絮叨叨地在你耳边说了这么多事,你不正想我快点离开嘛?”芸儿拍了拍她的手笑言。
“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有时候觉得那样太累,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使性子了。”敏儿道。
“那是自然,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芸儿宠溺地看着她,“我们都希望你快乐幸福。”
敏儿使劲地点头:“小姐会进宫来吗?”
芸儿摇头:“你是知道的,她最不喜的就是与人应酬了。但你放心等生下孩子的时候,她一定会来看看的。”
算是告别,也算是承诺。虽然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槿若,还是要走吗?”季杰看着纱帘后的人问道。
“是的,这里不适合我。”清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那,多保重。”季杰道。
“我会的。你也保重,善待敏儿,善待孩子。”苏槿若道。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季杰的笑容里有着苦涩。
翟伯年看着简朴的马车在官道上越走越远了,突然觉得自己也老了,守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主子回来。
大门缓缓地关上,别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八章 欲笺心事寄天公(8)
苏槿若靠在马车壁上,不发一言。
芸儿坐在车头,和何俊衍一起。又忍不住往里面张望。
“芸儿。”听到里面的呼唤,赶紧挪了身子进去。
“主子。”等着她的吩咐。
“到了雍州,赶紧将你们的事办了吧。”苏槿若道。
芸儿红着脸点头,苏槿若失笑。
“这三个月可是不平静啊。”苏槿若感叹道。
“暗涛汹涌。”芸儿道。
“是啊,不能让这股暗流搅了你们的好事啊。”苏槿若道。
钱越贵一案牵扯众多,而在处理之际又适逢太皇太后过世,圣上无暇处理此案,倒让相关人等有了可乘之机。至今,丁不远和方仁还滞留在雍州,等待着皇帝的圣谕呢。皇朝上下一触即发。
“老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曹大人竟然让我们按兵不动,对这钱越贵也是不闻不问,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丁不远有些烦躁,眼看着在雍州呆了三个多月,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暂代了雍州知府的职责,处理的也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甚是无趣。
方仁也是每天以写诗作画打发时间:“老丁啊,我们这也是为皇上尽忠,你就别抱怨了。”
“方长史倒是自得其乐啊。”娇俏的声音,清丽的容颜,没有经过易容的芸儿就这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熟悉的嗓音、陌生的面容让方仁无所适从。
“姑娘是?”方仁不确定地说道,他的心里有了个人,但不敢贸然说出口。
“方长史可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不过离开雍州三个月,方长史就不得我了。”芸儿娇笑着说道。
“你是……暮老板?”方仁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呵,到底还是记起我来了。”芸儿道。
方仁歉笑着:“暮老板见谅,只是您这一身打扮让在下不敢认啊。”
芸儿浅浅一笑,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直入主题:“我今日来找二位,是来给二位送乐子来了。”
“乐子,什么乐子?”丁不远来了精神,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快发霉了。
“绮丽阁今晚重新开张,想请二位前去捧捧场,不知二位大人可赏脸?”芸儿说着送上了两张烫金帖子。
丁不远接过帖子看了方仁一眼,只见方仁神态轻松地说道:“既然是暮老板的盛情,我和丁大人一定准备到场。”
“既如此,那我可就回去候着二位了。”说着,芸儿便起身离开了。
“这绮丽阁就这么一位老板娘,那还愁生意不好?”丁不远看着芸儿的背影说道。
方仁狠狠捶了他一拳:“你可别存了什么想法,别忘了太皇太后薨的时候是皇上亲自遣人请她姐姐进宫的。”
丁不远回过神来,当初不知道南勇前来所为何事,但后来全国治丧后,二人盘算了下,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么如此,暮家姐姐的身份可真是不一般呢。
三月十七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对雍州城里的男人来说可是个好日子,关门了近半年的绮丽阁重新开张了,而且还请来了当年三月初三日在烟尘居产生的新任花魁。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接客的,但能拔得头筹听她唱个曲子,那也是顶长脸的事呢。
第八章 欲笺心事寄天公(9)
“主子,今儿个雍州城里的头面人物可都来了呢。”芸儿透过窗户往下面看着,大厅里早已是热闹非凡了。
“可有特殊的人物出现。”苏槿若没有抬头,在纸上写着什么,问道。
芸儿摇头:“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再等等。”苏槿若说道,既然季杰明确告诉她雍州城里有大鱼,那么她就再耐心点等等。
“哎呦,芸姑娘啊,下面的官人们都等急了,可是能开始了。”门外响起了辛妈妈的声音,她此时已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了,无奈时辰不到没法伸手揽入自己怀中,可真是够恼人啊。
“再等等。”芸儿的声音没有波澜,让辛妈妈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便退了出去。
楼下起了小小的骚动,芸儿忙凑到窗前看个究竟,竟然是又来了个客人。
“主子,是个不认识的人,看排场还大得很呢。”芸儿说道。
苏槿若的唇轻轻往上一勾:“很好啊。”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芸儿,找两个丫头,将这幅画拿给下面的官人们看,只说让他们题一首诗,题好了,今晚的花魁娘子就归了谁了。”
芸儿这才看清是一副《美人赏花图》,画中的美人正是今夜的花魁娘子秋月姑娘。
“这可如何使得?”辛妈妈听到这一句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走了出来,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苏槿若的脸沉了下来:“辛妈妈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清冽的嗓音将气氛冻住,辛妈妈浑身打起了寒颤。
“老婆子知罪,老婆子知罪。”说着还一边打着自己的嘴巴子。
“够了,不得再有下一次了。”苏槿若淡淡地制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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