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欣然领命,线人职责所在,必定是注意季岩多些,自己在外倒反而自在。
一连三日,张雷带着岳牧纵情山水。此二人,虽然之前并没有相处,但都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没想到,短短几天的相处竟也是相知相惜,只是岳牧只是和张雷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从未提起其他事情。
“明日,岳兄将回皇都,雷无以为送,仅以此水酒一杯聊表敬意,先干为敬。”说着,张雷便仰头喝下了酒。
第二四章 风*流新称东君意(8)
“贤弟客气,愚兄此次来岭南能结识贤弟,乃是人之大幸。”说完,岳牧同样干了杯中酒。
如此你来我往,频频交盏,酒已微醺。
“岳兄,此去路途遥远,且喝至此吧。”张雷的酒量自己知道,到这个程度即可,再多,便是要醉了。
“无妨,到了皇都,只怕愚兄再无这样酣畅痛饮的机会了。”说着,岳牧的目光不由得飘远。
张雷的心一凛,环顾四周,王府的家兵守卫森严,但纵是如此,酒楼亦非畅谈之地。
“若是如此,岳兄不如到寒舍一醉方休。”张雷建议道。
岳牧看了张雷一眼,转瞬即逝的了然,勾上张雷的肩:“好,一醉方休!”
“这是醒酒汤,快喝了。”莫小语扶起醉倒在地的张雷,喂他喝药。
“无事。”张雷艰难地笑着,“小语如何会熬醒酒汤呢?”
说来,莫小语真真给了他不少惊喜,成亲以来才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化腐朽为神奇,即使是最普通的食材,到了她的手里也能变成珍羞美味,这一晚说岳牧是醉倒在美酒之中,那莫小语的美味也自然是居功至伟。
“托我便宜师父的福,每次对着师娘的墓碑都能喝得烂醉,还让我给他熬什么醒酒汤。”看着莫小语一脸愤愤的模样,张雷的心里有些暖意,伸手拂过她的脸,带着酒意亲了她。
莫小语不知一直正直到木讷的张雷竟然会来这一手,羞红了脸。
“小语,明日你去王府,将这个交给小姐。”紧紧抱着莫小语柔软的身子,张雷将一封信塞入莫小语的怀中。
莫小语一愣,但没等她回神,在张雷的抚摸下,早已颤栗不止。
虽是冬日,房内却是春意盎然。
这是一封长公主写给岭南王的信,大意是皇都以及皇宫一年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最后长公主还据此做出了推测。
无论是月轩还是芙蓉阁,在皇都都有着众多的密探,但对于长公主的此举,季岩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
“槿儿以为,长公主所说的事可信度如何?”季岩浅浅地笑着,笑意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让苏槿若一时看不清。
“长公主所说,句句属实,推测合理,难怪先帝曾赞叹长公主‘若是男儿,江山有幸’呢。”苏槿若说道。
“若是男儿,江山有幸,那我又能带给长公主什么呢?”季岩自问,无奈地笑,“舒贵妃的出身并不高贵,却是父皇的第一个妃子,多年荣宠不衰。长公主虽是女儿身,但得父皇万千宠爱于一身,今时今日,却给我写这样一封信,难道她就不怕落个私通外臣的罪名吗?”
皇朝律例,皇都中无论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不得私自与驻守外地的官员私相授受,而季岩,虽是皇子之尊,但终究是一个驻守岭南的分封王。
“良禽折木而栖,你怎不说长公主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个后路呢?”苏槿若说道,舒贵妃并无子嗣,长公主虽然荣宠,但天和帝驾鹤西去之后,终究不过是个公主,在夫家无所出,恐长久无所依吧。
第二四章 风*流新称东君意(9)
“可惜岭南王府不是那梧桐木,栖不得凤凰。”季岩笑着,冷淡地说着。
苏槿若不语,将信靠近火焰,上好宣纸顷刻化为灰烬。
过了冬月,转眼便是腊月。
腊八日一早,芸儿捧了一大碗香香的腊八粥进来。
“好香的腊八粥。”腊八粥源于佛门,苏槿若自是知道的,而如今腊八粥的习俗,已非佛门所有,民间也在农腊八八日吃腊八粥,用以庆祝丰收。记得芸儿前些日子曾叨叨着说,待到腊八日要熬一大锅腊八粥让府里的人尝尝,也好让年味重些。
“红枣、桂圆、核桃仁、葡萄干、瓜子仁、青红丝,芸儿倒是下了大工夫呢。”苏槿若笑着说道。
“既如此,那主子可得多吃点呢,最近您没什么胃口,都瘦了许多。”芸儿盛了满满一碗给苏槿若。
苏槿若笑笑接过,也不知为何,最近确实鲜有胃口,对任何事情都兴趣缺缺,只当是冬天里人也犯懒,不曾多加理会,没曾想倒成了芸儿的理由。
“好香啊,果然还是这里有好吃的东西呢。”人未到,声音先至,倒真真是莫小语的风格。
“小语似乎也带来了好东西呢。”苏槿若说道。
“那自然是。”莫小语一挑眉毛说道,“今日腊八节,我当然要找好姐妹来好好过个节呢。”
芸儿打开莫小语带来的食盒,笑嗔着:“什么东西,竟敢到岭南王府冒充好东西。”
一打开食盒,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让芸儿眩晕。
“这是上好的女儿红,配上刚出屉的绒螯蟹,可是天下绝美的滋味呢。”莫小语将酒和蟹从食盒中取出,一边说着。
“果真是美味。”这香味也让苏槿若食指大动,“只是这上好的女儿红芸儿是无缘得尝了。”
“为何芸儿不能喝酒?”莫小语已将三个杯子摆好,不解地问。
“芸儿体质特殊,一滴酒便可让她醉上三天,我可是不敢让她喝的。”苏槿若笑着说,打趣意味十足,说的倒是句句实话。
“那我们喝,馋死她。”莫小语坏坏地说着。芸儿可不饶人,和她抱成了一团打闹着。
苏槿若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你们且等着分胜负,我可要开吃了。”
莫小语和芸儿听了齐齐住手,不忘将战火殃及池鱼。
如此嬉戏打闹,竟是过了晌午。
“张雷随着王爷去了附近几个州县巡视,小语不如这几天就住在王府吧。”苏槿若邀请道。
“好啊,晚上我给你们弄几道小菜。”莫小语答应着,芸儿愁得皱了皱眉头,又笑开和她闹了起来。
点上烛火,曳动的光芒下三张明丽的容颜笑靥如花,正喝酒行着酒令,芸儿不能喝酒,则以茶代酒。
“输了输了,芸儿你输了。”莫小语抓着芸儿的错误,不依不饶地要她认罚。
苏槿若笑着,目光无意间瞟向窗外,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芸儿和莫小语瞬间没了声音。
“主子,怎么了?”芸儿轻声问道。
第二四章 风*流新称东君意(10)
“府里还有什么懂武功吗?”苏槿若问道。
“府里的侍卫、家兵皆是习武之人。”芸儿不解苏槿若的话,然依然据实回答。
苏槿若摇了摇头:“女子。”
“女子?”芸儿思索良久,“奴婢也不知道。”
“刚刚有个人从悠然居上掠身而过,看身形当是女子无疑。”苏槿若说道。
是何人,苏槿若不得而知,是何种身份,苏槿若倒已是心下了然。金线一下,木水火土四线中,只水线一脉俱为女子。
“轻功如何?”莫小语也敛了笑意。
“甚是高明。”苏槿若道。
“你们说,她这几日还会出现吗?”莫小语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似的小狐狸般狡黠的神情。
“不可知,但我能认定这人一定蛰伏在王府内。”苏槿若说道。
“好啊,不如召了府上上上下下的人,说今日腊八节,小姐要赏大家。”莫小语说道。
“已经过了戌时,怕是不合适了。”苏槿若说道,她尚不想打草惊蛇,既是女子,那么所处的地方实在是有限了。
莫小语在王府里住了下来,经常弄出些新奇玩意到各房去串门,不经意间总用她明亮的眸子打量着府里的女人。
“这都过去三天,还一无所获吧?”芸儿存心气莫小语,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怪敌人太狡猾。”莫小语说道。
“好了,总会水落石出的,明日王爷和张雷也该回来了,小语倒是该准备准备回去了。”苏槿若说道。
“不回。”莫小语断然回绝道,“我莫小语不成功誓不罢休。”
苏槿若取笑道:“是怕到时候回不回可由不得你呢。”
话音刚落,芸儿拉了拉苏槿若的衣角,一个白色身影消失在朝南方向。
苏槿若还没有反应,莫小语的身子早已飞了出去。
“主子。”芸儿不无担心地叫了一声。
“无碍的,小语自保绰绰有余,而且这是在王府,对方绝不敢轻举妄动。”苏槿若说道。
远远地,听到了“抓刺客”的声音,王府的侍卫和家兵都忙碌了起来。
“芸儿,让府里所有的人都要大厅,一个也不能少。”苏槿若神色凛然,毫不犹豫地命令着。
芸儿忙去照办。
“小姐。”香软和尘落也闻声进来。
“你们也和芸儿一起去吧。”苏槿若的声音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和不温不火。
“小姐,这大冬天的把人叫起来,可真有点冷呢。”春迎发着娇嗔说道。
“春夫人见谅,无奈这府里发现了刺客,我担心会藏匿在各房内,才将大家集合起来,方便侍卫们搜查。”苏槿若说着,春迎也不敢再有异议。
“何总管,这府里的下人都造了册的吧。”苏槿若问道。
“回小姐,确实都记录在册。”这些册子苏槿若原本就看过的,此一问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那就烦劳何总管好好核查一下,可有什么人没到场吗?”苏槿若说道,这才是她此刻集合所有人的目的,水线在莫小语的追踪下,必定没法出现在现场。
第二五章 天涯万一见温柔(1)
罗带鸳鸯尘黯淡,
更须整顿风流。
天涯万一见温柔。
瘦应缘此瘦,
羞亦为郎羞。
——(宋·史达祖)
“可还有没到场的人?”在何总管清点了一刻钟后,苏槿若喝完了一盏茶,问道。
“少一个人。”何总管答道。
苏槿若心里暗喜,果然如此,不由得扬高声音:“何人?”
“是可心园的一位嬷嬷。”何总管回答道。
苏槿若朝着凝霜的方向望去,凝霜忙行礼道:“回小姐,蒋嬷嬷这两日感染了风寒,今夜还发起了烧,已经歇下,妾身斗胆没让人去叫她。”
苏槿若浅浅一笑:“凝霜姐姐不必在意,我也只是这么一问。刚才听声音,侍卫们是朝着南面的方向去了,可心园该是安全的。”说着,又对何俊衍道,“去告诉侍卫,可心园就不要去了,免得惊扰了嬷嬷休息。”
梅溪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苏槿若看在眼里,也没说话,直到俊衍来说,侍卫没抓到刺客,让她跑了。
“既然如此,那大伙就先回去歇着吧。”苏槿若说着,先起身离开了大厅,行至门口,又对说道,“何总管,一会到悠然居,我还有事找你。”
尚未离去的众人先是一愣,见不关自己的事情,也就各自散了。
“气死人了。”莫小语气呼呼地回到了悠然居。
“她比你熟悉地形,你追不上也是自然。”苏槿若说道,也许不惊动侍卫和家兵,莫小语还有追上她的可能,惊动了那么多人,反而有利于她隐藏了。
莫小语看看苏槿若:“早知道,应该拉上你一起追。”
苏槿若还没开口,芸儿骂道:“胡说个什么,主子是何等身份,怎能跟你一样瞎胡闹呢?”
莫小语讪笑道:“也对,我都给忘了,堂堂侯府千金岭南王府的准王妃怎么可以去抓刺客呢?”
讥诮的意味明显,苏槿若不由得笑道:“小语莫气,你已经帮了我大忙,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什么结果?放了刺客?”莫小语道。
“你再想想?”莫小语在气头上,想得难免简单,经苏槿若这么一提醒,反而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她比我熟悉地形,那应当该是王府里的人,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说着,莫小语又乐了起来。
苏槿若笑着点头,只是不知道凝霜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小姐,何总管来了,在花厅候着。”尘落来通报道。
苏槿若敛了笑意,朝花厅走去。
“何总管,我想知道蒋嬷嬷是什么来历?”上次查看下人情况的时候,只关注了丫鬟的,对仆妇的情况却疏忽了。
“蒋嬷嬷是霜夫人从皇都带来的嬷嬷,是王府的老人。”何总管说道。
苏槿若知道,何总管会当上王府的总管,是当初季岩到了洱城后,从断头台上救下的人,发誓誓死效忠岭南王,而如若蒋嬷嬷是从皇都而来,那么她的来历只怕连何总管都未必能得知了。
“这些年她都是尽心尽力时候霜夫人,一般不太出现在人前的,老奴对她的情况掌握也仅如此。”何总管继续说道。
夜已深,既然何总管说不出什么,苏槿若也就不再多加追问,只让他先回去了。
第二五章 天涯万一见温柔(2)
“蒋嬷嬷?”季岩对苏槿若突然问到可心园时候凝霜的蒋嬷嬷有些不解,那是当初离开皇都的时候,吵着要跟来的妇人,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倒是活得无声无息的,差点都不记得府里还有这么个人了。
“当时还在宫里,凝霜冒死救下了被太监欺负的蒋嬷嬷,从此她便开始侍候凝霜,倒也没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吧。”季岩回忆道。
“那她在跟霜夫人之前是在哪里的?”苏槿若问道。
“听凝霜说过,是浣衣局的奴才。怎么了,槿儿,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季岩问道。
苏槿若凝视了季岩少顷,才缓缓地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是埋在王府里的水线。”说完,唇角扬起了一丝冷笑。
“水线?”季岩冷声道,“如何得知?”
苏槿若将前一日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又说道:“或许是因为她以为你不在府里,凭其他的武功不肯能发现她的所在,才会放松了警惕,直接用轻功来办事。”
季岩赞同地点头,苏槿若懂功夫一事,除了自己、张雷和芸儿,并无其他人得知,府里的其他人只当她是肩不担担、手不提篮的侯府千金。
“爷。”凝霜对于季岩的到来颇感意外,尽管季岩对她一直很好,但在她房里过夜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没想到出去了几天,一回来就到了可心园。
季岩温柔地扶起她:“昨日府里闹刺客,没把你吓着吧。”
“妾身很好,有小姐主持大局,不会有差池的。”凝霜笑着,柔声说着。
“槿儿年幼,哪知什么主持大局,充其量不过是凭一时意气罢了,你还得多提点她才是。”季岩说道。
“小姐大才,妾身不敢妄言提点。”两人之前,极少谈及苏槿若,但此时却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凝霜有礼有节地对答着,不适一分礼数,不露一分情绪,绵软的嗓音让人心醉。
季岩一笑,揽过她柔软的身子,不再多言。
一连三天,季岩夜夜宿在可心园里,可心园也一改往日的清净,变得热闹了许多,倒是凝霜,一如既往地淡然温驯,无一丝愈矩的行为。
玲珑阁、芳满庭、咏梅居,季岩流连忘返,反倒是在悠然居里的时间愈加地短了。
莫小语听说后,倒是来抱不平,让苏槿若压了下来,还让她在年前不准再来王府,让她气呼呼地离开了。
“芸儿,你在绣什么?”红艳艳的绸缎,纵是春节的时候用也忒喜庆了些。
芸儿不曾抬眸,回答道:“鸳鸯枕。”
“绣这个干什么?”艳丽的让人眩目的颜色,不是苏槿若所喜的。
芸儿抬起头来,看着苏槿若:“主子难道忘了吗,过了年离王爷说的大婚之期可是不远了,奴婢可得早些时候准备呢。”
大婚。季岩确实说过,待到自己年满十六便大婚,过了年,就该是自己的十六岁生日了,倒是自己,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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