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没有接萧战的香烟，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这个新来的。
“你叫萧战对吧？”
“是。”
“你脑子有病吧？他们摆摊赚钱养家，我就不用赚钱养家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指望干城管这点工资呢，我要是干不好，我老婆孩子咋办？你TM是他们派进来的特务吧？”
一番话说的萧战哑口无言：对呀，干城管的也得赚钱养家。
这是完全对立的，小商贩赚钱养家无可厚非，城管赚钱养家也无可厚非，他们好像都没错。
一天、两天、三天……萧战又饿了的头晕眼花，没钱没饭吃，连鸡鸭鹅狗都没有地方偷呀。
这是龙小七给他定的规矩，如果有人给他东西吃可以吃，但绝对不准要。
问题是没人给他东西吃，他一个新来的临时工，人家请吃饭也不叫他。
萧战很饿，有点小崩溃。
……
（本章完）
第767章 到饭点了（）
饥饿的滋味真不好受，绝对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惩罚，可在没人给他饭吃的情况下，萧战还得苦苦的忍者，然后天天跟着城管一起上班，一起挨骂。
为啥挨骂？工作没做好呗！
淮海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好歹也是个地级市，城区老，管理困难，不是这里出现问题就是那里出现问题，而所有的问题都是他们城管的问题。
“能干就干，不能干给我滚蛋！”
这是副局长扔给队长的一句话，因为上面有领导发现很严重的占道摆摊问题。
领导把情况反映给了局里，局里马上开会，然后当然得狠狠把管辖区的负责人骂一顿。
萧战他们这些队员站成一排，等着队长再骂他们。
这已经是常态，反正队长只要挨骂，保证得骂他们，都把他们给骂疲了。
往那一站，你该怎么骂就怎么骂，骂完之后该干嘛就干嘛，这是好多城管队员的平和心态。
当然，挨骂很不舒服，所以总得找到撒气的地方，而那些乱摆占道经营的小摊贩，就成了撒气桶。
可今天队长罕见的没有骂，只是挥挥手让解散，嘴里叼着一根香烟，脸上满脸阴云。
队员们解散了，萧战跑过去，掏出打火机给队长点烟，一双饿的发绿的眼睛散发出饥渴的光芒：哥们，就我一个人来安慰你，你还不得请我吃个饭呀？
“队长，到饭点了。”萧战提醒道。
“干嘛呀？想请我吃饭？省省吧，你一个月才一千四百块工资，够干啥的？”队长训斥道：“在我这里没有请吃请喝的说法！”
萧战的脸皮僵了一下，他是想提醒队长该吃饭了，吃饭的时候顺便把他给带上。
“是是是……可到饭点了。”萧战再次提醒。
“一千四百块钱能干啥？”队长抽了口烟，语重心长的对萧战说道：“不要总想着请吃请喝，赚这点钱容易吗？你能省点出来给爹妈买点东西多好？咱们这活里外不是人，哎……”
“是是是。”萧战连连点头。
他有点郁闷，因为的确到饭点了，只要队长去吃饭，他往后面一跟，作为领导而言，总不能连一句客套话都不说吧？
队长只要说一句“一起吃吧”，他萧战保证脸都不要的跟着蹭，因为这是人请吃的。
所以，必须得提醒这哥们该吃饭了。
“哎呀……工作难干呀……”队长深深的抽了口烟，望着天说道：“今天开了会，看上面的意思，我可以这个队长干不了啦……其实不干也正好，一个月三千来块钱，天天被骂的跟孙子一样，还干个毛呀？真不如摆地摊！”
城管工资都不高，别看一天到晚追着商贩到处跑，工资很低。
这里面正式编制的很少，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工，没有编制，也就意味着拿的钱很少很少，更别说其它福利了。
“队长，到饭点了。”萧战又提醒。
“你呀，不适合做城管！”队长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拍拍萧战的肩膀说道：“没有干城管的狠劲，所以呀，能不干这个就别干这个，真没啥意思。”
这哥们似乎没听到萧战说什么，就顾着自己在那感慨。
“你说谁想追着小贩满街跑呀？都不容易，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犯得着吗？可问题是做城管就得这样呀，他们都把车道给占了摆摊卖红薯，能行吗？不管他们吧，他们继续摆着；管他们吧，撵走一次回来一次，跟你打游击战，怎么说教都不行，那肯定得没收小推车了，要不咋整？”
队长在这向萧战吐苦水，可能是知道自己这个队长没法干了，所幸全都吐给萧战这个不像城管的城管身上。
这一吐呀，足足吐了半个多小时，抽了小半盒香烟，把萧战给急的胃抽搐。
“队长，到饭点啦……”萧战实在忍不住，又提醒队长。
他觉得整个胃都绞在一起，那感觉比挨枪子还要难受。
“哦，我媳妇在家做好饭了，那我就回去吃饭了。”队长扔掉烟头，拍拍萧战的肩膀：“行了，好好干吧，虽然挨骂多，但城管总得有人做不是？干着干着就习惯了，你也赶紧吃饭去吧，不能耽误你吃饭呀。”
说完这番话，队长转身就走。
“等等！——”萧战瞪着冒绿光的俩眼叫住队长：“嫂子做饭好吃不好吃呀？”
队长一下笑了：“你嫂子做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嘿嘿……好了，回去了，好好工作啊，呵呵呵……”
萧战一阵眩晕：不应该是这样呀，应该是他问嫂子做饭好不好吃，然后队长大气的邀请他回家吃饭……可不对呀，套路没问题，可结果不对！
饥饿，永远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在饥饿的煎熬下，人都可以变成野兽，更别说扔掉脸皮了。
“队长，嫂子做的饭真这么好吃吗？我咋就不信呢？”萧战的声音充满哀求。
他不能找人要，只能让人请，他恨死龙小七给他定的这个破规矩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好吃，可对我来说就是最好吃的。”队长感慨道：“吃过那么多饭，还是家里的味道最对口，呵呵呵……”
这哥们挥挥手走了，队长这哥们冲萧战挥挥手走了！
“我……去……你看不出我很饿吗？哎……”
萧战无可奈何，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捂着肚子向大街上走去，他知道自己不是半截肠子没有屎，而是整个肠子都没有屎！
走过两条街道，萧战看到一个卖炸鸡腿的小摊前围着很多人，摊主乐滋滋的做生意。
“真香……太TM香了！”萧战一边吞口水一边走过去：“就算不能吃，哥们闻闻味总行吧？”
他现在挨饿的状态跟作战时挨饿的状态不一样，因为身处和平，饥饿的滋味更加难以忍受。
闻一闻，闻一闻，就闻一闻——
萧战走到炸鸡腿的摊前，穿着一身制服。
生意很好的小老板正笑的美滋滋呢，抬头看到眼前站着个城管，吓得脸都白了。
他看着萧战，萧战看着他。
“领、领、领导……这大中午的吃饭没？我给您俩鸡腿做下饭菜吧……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保证下不为例！”
萧战没说话，看到他没说话，小老板赶紧包了俩鸡腿塞过来。
咦？！
这人家给我的，不是我要的，是人家给的！
“咳咳……”萧战飞快的把鸡腿藏起来，装模作样的对小老板说道：“下班时间。”
“哎呦，领导，谢谢，谢谢，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呀！……”
道谢声中，萧战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三两口把鸡腿吃光，然后感觉更饿了。
哎？前面学校门口禁摊区有卖炸香肠的！
五分钟后，萧战吞了两根香肠，眼睛开始搜索起来。
咦？路边还有卖麻辣烫的，占道经营，真棒，嘿嘿嘿……
（本章完）
第768章 现象而已（）
从这天开始，许多小贩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城管，只要你给他一点东西吃，就当看不见。
一个知道了，两个知道了，许许多多的小贩都知道了，而且空的时候还围在一块讨论。
“总算有个好城管呀。”
“好什么？哪次不得给他点好处？”
“哎，老张，人家差这一口吃的呀？那是不忍心赶咱们走，这年头，真差一根香肠了？”
“老孙说的在理，人家根本就不差这几块钱的东西，就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对对，可不就是吗？”
“……”
其实他们都错了，萧战就是差这一口吃的，所以只要到了饭点，他保准出去溜达一趟。
弄一碗麻辣烫，弄两个炸鸡腿，弄个红薯，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弄点猪头肉啥的。
这可不是他要的，都是人家给的，完全符合规则。
吃饭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虽然只是个临时工，可也能行使权力呀。
于是，萧战在小商贩中间有了一个绰号：华夏好城管。
这样过了好几天，他觉得挺好的，大家没有必要闹得脸红脖子粗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都是为了一口饭。
一个星期后，萧战遭到举报，光荣的脱下这身城管的制服。
他都不知道是谁举报的，反正同事之间没有举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谁还没点这档子事呀？
站在单位门口，萧战看到龙小七开车一辆拉风的奔驰S级迈巴赫停在他面前。
“这是我家的车！”萧战盯着车牌：“不对，确切的说这是我的车，我妈给我买的。”
“少TM废话，上车。”龙小七手一挥。
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上，萧战舒服的不得了，满脸惬意。
龙小七开车，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怎么样，感受到了什么？有什么收获？”
“啪嗒！”
萧战点燃一根香烟，咧嘴笑了。
“城管跟小贩之间是对立的，小贩需要出摊赚钱，养家糊口；城管上班赚工资，也是养家糊口。小贩们处于一个规则之中，城管也处于规则之中，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给我制定那条规矩。”
“说说。”龙小七咬着香烟。
“规则跟规则不一定需要对碰，哪怕是彼此针锋相对的，也可以寻找到平衡点。”萧战一脸认真的说道：“城管的工作所有人都知道，负责市容市貌；小贩的苦衷，所有人也清楚，小本生意降低成本。在我是城管的时候，代表着执法权，但以我个人来说，可以形成弹性。我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贩们不用被追的满街跑，我不用被骂的狗血淋头，你好我好大家好。”
弹性，现实的社会中到处都充满弹性，对立中总能找到平衡点，规则也可以不用碰撞的头破血流。
萧战想吃饭，就得用这种弹性，饥饿让他去找到平衡点。
“有点意思。”龙小七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赞许之色。
“其实这还是一个社会现状的问题，城管的工作其实非常难做，他们也在努力去做。人心都是肉长的，没人愿意去做恶人。据我所知，城管部门做了大量工作，比如城市专门设立的早餐点、便民服务点，都是让无证经营的小商贩有一个固定地点，从而不影响城市整体，但这种点需要很大的资金投入，只设立在很少的地方，根本不够用，虽然都是免费提供。”萧战想了一下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城管方面也帮助联系门面店，以缓解这方面的压力，减少跟小商贩之间的摩擦。”
这是城管部门一直都在做的工作，以前经常出现蛮横执法，但现在几乎没有。
社会的舆论压力太大，甚至出现城管队员跟小商贩互相下跪的一幕，可想而知城管部门的工作的确很难做，尤其在全面正规之后。
这是一个凸出社会现象，不管在哪个城市都存在。
“但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比如帮助小商贩找到门面，帮助他们办理好营业执照，而且税收全免，但租一间门面的租金又需要多少呢？本来就本小利薄，原来一个月能赚个两三千，够一家老小吃饭穿衣，而现在一半都要交房租……谁愿意继续租？还不如继续跟城管打游击呢。”
感悟还是很深的，因为这的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难很难解决，或者说在现阶段几乎不可能解决。
“工作做的扎实呀，可老子是让你研究这个的吗？”龙小七骂道：“小王八羔子，这些事关你屁事？”
“忧国忧民。”萧战说道。
“你牛逼！”龙小七咬着香烟笑道：“从前你看不到这些东西，因为从来没有走近过，现在看到了，听到了，想到了，意味着你懂得底层社会了。但我们可不是研究这个的，以后你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这个。对了，知道是谁举报你的吗？”
萧战摇摇头，他哪儿知道谁举报的他，反正不让干就不干了呗，完成在这次历练。
“嘿嘿，是那个卖香肠的举报你。”龙小七转头冲萧战笑道：“知道为啥举报你吗？因为他每天都要免费为你提供香肠，他很不满意……”
突然，龙小七的声音拔高，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大骂。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让你进这个队伍，是让你学着混球一点，你还倒好，精髓没有学到，倒是学会做工作了。我跟你说，随时得注意背后捅刀子的人，你对他好，他未必放在心上，因为有的人就是鼠目寸光。”
“什么？他举报的我？”萧战瞪圆眼睛。
“废话，你以为是谁？”龙小七鄙夷道：“还TM元首呢，干个小城管都让人举报了，你丢不丢人？”
萧战怒了：“去学校门口！”
龙小七喷出一口烟雾，开车把萧战送到学校门口。
下了车，萧战走到小摊前，盯着摊主。
“领导来了，呵呵呵……吃肠，吃肠，呵呵呵……”
“谁让你在这摆摊的？啊？！”萧战眼睛一瞪，伸手把小车车推翻在地。
“哗啦啦……”
香肠掉的满地都是，小车车的玻璃碎的到处都是。
“你、你……城管打人啦！城管打人啦！——”小贩发出尖锐的叫声。
“哐！哐！哐！”
萧战起脚把对方的小车车踹个稀巴烂。
“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萧战瞪着眼珠子吼道：“下岗城管！”
这个货在满地的肠上蹦来蹦去，把香肠踩的稀巴烂，看的龙小七不住的舔嘴唇。
不错，不错，这小兔崽总算有点流氓的味了，总算脱去那么一点传统革命教育思想了。
嘿嘿，再流氓一点，再混球一点！
……
（本章完）
第769章 半年之后（）
社会现象，那是政府的问题，城管怎么做工作，怎么把工作搞好，那是城管部门的事。
萧战在这里只是过客，他要理解的是小人物，是社会底层现状，是整个社会体系的规则构架。
一个脱离底层结构的元首，绝对不是合格的元首，因为真正的人性，只有在最底层的人身上才能看的清清楚楚。
对于萧战来说，他不缺乏上层视角，唯独缺乏下层视角，龙小七就是要把他扔在最底层，用底层的生活状态磨砺他。
懂得小人物的生活现状，才会明白小人物不加伪装的思维，而小人物的思维人性，构筑了大人物的根基。
多一点市井之气，少一点元首矜持。
别人做不到，但龙小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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