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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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约阿希姆- 第6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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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用做舰上的杂差而扬扬得意,他们睡懒觉,玩十五子游戏,打牌,弄得待命室内一片香烟雾,喝下的咖啡和柠檬水要以加仑来计算,吃的是丰盛的饭菜和大量的冰淇淋,除了操练和听课以外,就是谈谈男女私情、上岸度假、飞机失事等诸如此类的事情,笨手笨脚地拿人寻开心,借此消磨时间;总的说来,扭扭怩怩,一副嫩相,模仿着好莱坞影片中第一线飞行员的样子。

    华伦往常很欣赏待命室里同僚之间熟不拘礼的交往,但这次出征却不然。多少从战争一开始就跟他在一起的中队里的战友啊,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或者调离了。这些兴致勃勃的新兵,大都尚未结婚,叫他感到自己年老了,心情烦躁。这样没完没了地一天天闲混,使他苦恼。他是飞行作战军官,中队的第三号指挥官,因此他尽量忙个不停,温习战术条令,草拟导航习题和黑板上的实战作业,在飞行甲板上狠狠地操练,不断地出没在机库甲板上,把中队的飞机检查了又检查。

    闲暇滋生闲话。闲暇加上紧张不会有好结果。日子慢腾腾地过去,待命室里的话题转到海军少将斯普鲁恩斯身上。从旗舰司令室有话透露出来,海尔赛的参谋人员对他没有好感。海尔赛把他的老朋友,这位前任屏护舰队司令在他们面前吹捧为一个才华出众的知识分子。参谋人员却认为他是个天大的怪人:冷漠、沉默、难以接近,跟老总截然相反。他在吃饭时情愿简直一声不吭地坐着。他使海尔赛那些忠心耿耿而热情奔放的部下不高兴,他们从老总身上学到了爱开玩笑的风格。明明有约翰。托尔斯这种一团火似的空军人员可用,为什么海尔赛偏要提拔这个沉默寡言的非飞行员出身的人来打一场航空母舰战争呢?是出于交情吗?据说,出征第一天午餐时,斯普鲁恩斯在保持长时间叫人心烦的沉默后开口了,说的是:“诸位,我要你们明白,我对你们每个人都是放心的。要是你们没有什么优点,比尔。海尔赛才不会要你们哪。”他似乎不知道他自个儿也被人担心地注视着呢。

    他的举止是十分古怪的。他独自个儿在飞行甲板上溜达,一溜达就是一个钟点,其他方面可显得着实懒惰。他很早就上床,睡得又长又熟。有一个夜晚,和敌方水面舰只接触发出警报时,他竟没起床,仅仅下令改变航向回避一下,就又入睡了。他吃的早餐每天不变,总是烤面包和罐装糖水桃子,而且早上只喝一杯咖啡,那是用带上舰来的特种咖啡豆自己煮的,象老小姐般小题大做。碰到雨天或甲板上刮大风,他坐在司令部餐室里阅读舰上图书室里的旧书。他简直象是出来兜风似的。海尔赛的参谋长,海军上校布朗宁统带着这支特混舰队,斯普鲁恩斯呢,不过在布朗宁的命令上签上他姓名的第一个字母罢了。

    总而言之,参谋们对斯普鲁恩斯不抱什么希望。布朗宁会打好这一仗,如果那艘抢修好的“约克敦号”能及时赶到现场,弗兰克。杰克。弗莱彻将负责指挥,因为他比斯普鲁恩斯资格老。弗莱彻在珊瑚海战役中干得不大好,但他至少在航空母舰战斗中受过血的洗礼。待命室中就这样闲扯着;这使华伦着恼,也感到不安。

    第十六特混舰队到达驻地,万里无垠的大海上一个被称为“幸运点”的地点,接着叫人厌烦地来回转游了两天,等待“约克敦号”来到。这是预定的伏击地点。离那环礁约莫三百二十五英里;在敌方航空母舰所载飞机的航程之外,但又离敌人相当近,一旦中途岛的飞机发现了敌人,可以立刻发动进攻。在缓缓前进的舰只之间欢跳着的海豚找不到可吃的残羹冷饭;舰上官兵连一只纸杯也不准抛到海里。

    “约克敦号”以全速行驶,终于进入视线了,外表上没有一丝在珊瑚海受过重创的痕迹。跟这条母舰一样,舰上的各个中队在珊瑚海之战中损失惨重,如今是把那些死里逃生者和“萨拉托加号”上的飞行员匆匆凑合起来的;可是再来一条航空母舰,不管它是修修补补的还是怎么的,总是大受欢迎的。眼下有了弗莱彻来负责战术指挥、舰队开始越来越多地发警报了。“约克敦号”上一再传来发现敌方潜艇或敌机的消息,就少不得要来上那老一套手忙脚乱的常规操作:所有的舰只来个急转弯,飞行甲板拼命朝一边倾斜,水兵们慌忙赶上炮位,瞄准目标,驱逐舰溅起浪花,交叉来往行驶;然后是叫人厌烦的等待,解除警报,回收飞机,恢复日常的例行值勤。这些警报结果全是一场虚惊。这两支特混舰队绕着幸运点转了又转。“约克敦号”带着它自己的巡洋舰和驱逐舰的屏护舰队,被称为第十七特混舰队,“大黄蜂号”和“企业号”仍被定名为第十六特混舰队,由斯普鲁恩斯指挥,作为弗莱彻的副手。

    华伦把自己安排在第一次拂晓搜索飞行中。他那架崭新的“无畏式”在甲板上两行加罩的黄色导航灯之间蹦跳着前进,朝着满天繁星和银河,轰隆隆地冲进寒冷的夜空,他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新来的飞行员在待命室听取最后的简令时,听到绝对禁止用无线电通话的命令,脸色阴沉起来;航空母舰将不发出任何返航信号,即使不得已在海面上紧急降落,也不准拍发呼救讯号。敌人在迫近这一令人寒心的现实,就这样突然降临到他们头上。华伦没驾驶sed-3型飞机巡逻过,对这些严格的规定也感到不自在。但这架新飞机噗噗噗地一气飞了两百英里;然后,迎着浅紫色的曙光和美丽的日出,机上的新型电子归航仪器使他丝毫无误地回到预定的选择点。多喜人的情景啊,只见两条母舰的岛形上层建筑在地平线上划出两个缺口!他在舰上降落时,干净利落地钩住第三道阻拦索。没错儿,是架出色的飞机:先进的导航装置、称心的引擎、自动封闭的油箱、额外的机枪、增厚的装甲。甚至他的机枪手,一个难得开口、开起口来好象在讲外国语的从肯塔基州山区来的姓科尼特的阴郁的小伙子,也带着微笑从后座爬下飞机来。

    “这架飞机可真不坏,”华伦说。

    科尼特啪的啐了口烟油,说了句似乎这样的话:“俺看满不赖。”

    “华伦!华伦!动手啦,人家在轰炸荷兰港啦。”

    “天啊。”华伦在铺位上坐起来,揉揉眼睛,一把抓起长裤。“你怎么说!阿拉斯加,嗯?又上当啦!”

    他的同舱伙伴眼睛一闪。彼得。戈夫是个新来中队的海军少尉,纽约州北部来的一个小伙子,留着跟拜伦一样的红胡子。他起劲地说:“也许我们要朝北开拔,截断他们的退路,把他们砸烂。”

    “海上可要走三天哪,老弟。”华伦光着脚跳到冷冰冰的铁甲板上。

    他们赶到第六侦察机中队待命室时,那些大躺椅都被占满了。飞行员们一声不吭地紧盯着电传打字机黄色屏幕上爬行着的字样:预料对阿拉斯加系佯攻主攻方向将针对中途岛荷兰港有备无息防守严密第六侦察机中队队长,一个健壮、矮胖的老手,名叫欧尔。加拉赫,把一幅太平洋大海图挂在黑板上,讨论万一朝北对日方突击时的时间和距离问题。年纪较轻的飞行员们如饥似渴地听着。这才是干正经事啦。但是华伦留意到刚写上的一个新的舰队航向:120度,在南。这航向背离阿留申群岛,背离中途岛,顺风行驶。仅仅是又一次环绕幸运点的例行迂回行动而已;不是作战行动。

    一小时不到,屏幕上又滑过一道字样:pby巡逻队报告引用原话重型敌舰多艘方位237距离中途岛685弓语结束“中途岛”三字在第六侦察机中队待命室中弓!起了一阵欢呼和怪叫声。人人都一下子讲起话来。中队长跳到海图前,在观测到敌舰的地点上画了一道浓浓的红粉笔圈。“好啊,总算来啦。距离一千英里左右。在十六、七小时内,他们将进入攻击距离以内。”

    飞行员们还是围着海图,拿手指比划着距离,争个不休,这当儿,电传打字机又的的哒哒地响起来: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急电此非敌攻击舰队而是登陆舰队攻击舰队将于明天黎明从西北来犯“好家伙!”彼特。戈夫在华伦身边说。“人家蹲在珍珠港,怎么知道这么些啊?”

    天黑了。午夜临近了。第六侦察机中队的驾驶员们简直没有去上床的。他们有的看书,有的写信,有的没完没了地谈女人和飞行;这喊喊喳喳的话声却跟过去不同了,听上去更低沉,更紧张。参谋部的小道消息还在不断传来。斯普鲁恩斯收到电报时不在旗舰指挥室,却是在司令部餐室里,他正坐在长沙发上读一本发了霉的乔治。华盛顿传,仅仅在通知簿上签了姓名的第一个字母。这时候,在象翻了个儿的蜜蜂窝似的旗舰指挥室里,布朗宁上校已经在起草第一批作战命令了。

    电传打字机不时哒哒地传出一道道关于荷兰港或即将来到的日本登陆舰队的消息;环礁上陆军航空队的轰炸机声称,在高空水平轰炸中重创、击沉战列舰、巡洋舰什么的。谁也不相信这一点、俯冲轰炸机驾驶员们对海上高空水平轰炸有个说法:正象企图拿一颗石弹去击中一只受惊的耗子。“那些航空母舰怎么啦?他们的母舰在哪儿?关于那些天杀的母舰,有什么内部消息?”这是各待命室中焦躁不安的念叨。

    华伦到甲板再去查核一下天气情况。月亮快圆了;天上是星星。薄云,刮着寒冷的侧风,北斗七星挂在右舷尾部的上空。舰只高速前进,下面远远地传来哗哗的泼溅声。正飞速地向敌方进迫!飞行甲板近舰尾处,月光在紧排在一起的飞机机翼上闪烁,这儿那儿隐约地显出机修工作用的手电打出的一道道红色光芒,看上去细得象铅笔。机长们一小簇一小簇地蹲着,他们不停地扯着舰上人员惯常扯的闲话:关于八月份要来舰的更好的鱼雷轰炸机、宗教信仰、体育运动、家庭琐事、檀香山的妓院;就是不大谈起每个人心上最主要的问题:随着黎明而来临的战斗。

    华伦非常清醒,在微风中平稳的甲板上迈着步。月光在四下的海面上跳跃。穿过下面的机库甲板时,他分外清晰地留意到周围的大量爆炸物炸弹、加满汽油的飞机、满满的弹药架、油桶、鱼雷弹头。“企业号”是只八百英尺长的铁蛋壳,装满了炸药和人。他心惊肉跳地注意到这一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跟这完全一样的日本铁蛋壳可能离此只有几百英里,正在迫近。

    哪一方来突袭哪一方呢?假定有条敌人的潜艇发现了这支舰队,那怎么样呢?绝对不是不可能的啊!这样的话,日出时分日本飞机就可能来袭。即使这支舰队当真抢在日方之前下手,这次进攻会得手吗?即使舰队演习时,在没有敌方对抗的情况下,由战斗机、俯冲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配合一致的进攻也从未奏效过。有个头头没接到指令啦,某某人的航向出了错儿啦,要不,坏天气打乱了中队的队形。“企业号”上象彼特。戈夫那样新入伍的飞行员太多了。受过重伤的“约克敦号”上的飞行员是帮外行,是在珊瑚海遭到伤亡后在海滩上搜罗起来的。同砸烂珍珠港并把英国海军逐出印度洋的身经百战的日本航空兵对抗,这样一支杂牌军能干出什么名堂来,然而不会再有演习的机会,不会再有练兵的机会了。这是正戏上场啦滁非来一次大获全胜的突袭,日本人会迅速而巧妙地采取报复行动,把“企业号”炸成一团雄伟壮观的火球。他不是在舰内被烧成灰烬,就是耗尽了燃料掉在海里,如果正在空中飞行的话。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可不止百分之五十呢。

    然而,华伦还是把这看作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平常事儿。他不以为会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死去,就象从纽约买了飞机票到洛杉矾的旅客也不会这样想。他是个职业飞行员。他不知多少次驾着飞机穿过敌人的炮火。他认为自己很在行,只要有点儿运气,就能闯过这一关。他站在飞行甲板尾部最后一排黑黝黝的飞机后边,裤腿被风刮得啪啪作响,眼睛望着月光下宽阔的舰尾航迹朝后方奔腾而去,心里在想,他情愿明天升空迎击日本人,也不愿到别处去,干任何别的事。

    他真想抽支香烟。在回岛状上层建筑到下面去之前,他又抬眼望望天空,不禁站住脚,仰起头来,回想起好多年没想起过的一幕情景。他当时七岁,有天晚上,在同样的天空下,在一个铺满新雪的码头上,跟爹手牵着手散步,他爹跟他讲着星星之间好大的距离和它们的体积有多大。

    “爹,是谁把星星放在天上的?上帝吗?”

    “哦,华伦,不错,我们相信是上帝干的。”

    “你是说耶稣基督亲手把星星钉在天上的吗?”孩子正在想象那个头发老长、身穿白袍而和蔼可亲的人在漆黑的太空中挂上一个个巨大的火球。

    他回想起他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地回答。“你啊,华伦,在这里多少有点搞糊涂了。耶稣是我们的主。这一点儿没错。可是他也是上帝的儿子,而上帝创造了宇宙和宇宙间的万物。等你大了,对这一切会理解得更深的。”

    华伦把这次交谈看作他产生疑问的开端。好多年以后,在有一次难得的关于宗教的争论中,他父亲又引用夜空来证明上帝必然是存《主的。

    “爹,我不想冒犯你,不过依我看,这些星星看上去象是随意地布下的。凭什么去考虑它们的体积和它们之间的距离呢!世上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啊?我们是一粒尘埃上的微生物。生命是一种无聊透顶而毫无意义的偶然现象,生命一旦终了,我们不过是一堆死肉。”

    他父亲从此没再跟他谈过宗教问题。

    星星在象长着刺的雷达天线桅上空壮丽地摇晃着。在华伦。亨利眼里,星星从没这样美过。可是尽管各个星座的模式很是分明,看上去还是好象随意地布下的。

    他躺在舱里,在黑暗中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彼特。戈夫在另一张铺上轻轻地打着呼。还有一位同舱伙伴,副中队长,正在待命室中写信。华伦巴不得睡它两三个小时。他想还是看点书试试,就开了铺位上的小灯。他的眼光通常总是忽略书架上那本他爹送的黑皮面圣经,好象它不在架上似的。要催他入睡。这东西最好啦!他把上半身垫高,忽然心血来潮,想卜个吉凶,就随手打开圣经。他的目光落在《列王纪下》的这一节上:耶和华如此说,你当留遗命与你的家,因为你必死,不能活了。

    这使他惊呆了。他实在对上帝从没完全失去过信仰,尽管在他心目中,就容忍和幽默感来说,上帝准该更像他的父亲,而不大像传教士们嘴里的那个声如洪钟、满口说教的上帝。“唉,提了个愚蠢的问题,嗯?”他想。“我还是净管自己的事,让你上帝来照料其他问题吧。”

    他看了关于上帝创造世界的那几章,接着看了关于诺亚和巴别塔的故事。自从小时在主日学校学过这些章节,他后来一直没再看过。说来也怪,这些章节并不叫人乏味,倒是写得很简洁,富有洞察力。亚当逃避责任这码事,他在中队里每天都看得到;夏娃是个可爱的捣蛋鬼,就象跟他有过瓜葛的那许多女人一个样;该隐活象任何忌妒成性、心怀仇恨的穿军服的孬种;而写洪水那章里对暴风雨的描绘多出色啊,逼真极了。读到写先祖的那几段时他开始迷迷糊糊了,而写雅各跟拉班之间的纠纷那几章使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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