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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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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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胤祯手上出现玉箫开始,我的目光便再难从他身上移开。

是他吗?那个寂寂午夜吹奏着悲离伤感之曲的人。为何自那夜我莽撞地以曲度他之心,一曲合奏后,他却再未出现过?那令我魂牵梦绕的箫音也了无踪迹。

正文 龙游舞

明月当空,盈盈玉盘洒下一片银白色的皎洁。畅春园的秋夜,凉风习习中,起起伏伏、绵延不绝的琴箫之音让原本热闹欢腾的气氛瞬间宁静了下来。

众人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听着那荡漾而开的乐曲,脸上浮现的神色虽不一,却都忍不住流露出赞叹之色。有人微闭双眸,侧耳倾听;有人颔首微笑,更有甚者用手指轻敲着面前的几案,大有亦飞身上台一展琴技之意。

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面被放置在台上中心位置的屏风虽被胤禛挡住了一半,更令人以遐想。但见屏风上以青色做底,远处有淡淡的痕迹勾勒出的青山、绿水,雁字成一,飞入云际。

寥寥几笔,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境。

倒是没料到那个白日里初逢的四贝勒竟有如此绝妙的琴艺,此时的他虽身着厚重的吉服,然当那一缕行云流水的琴音从他的指间流出时,仿佛可见皑皑雪山上,雪莲花悄然绽放。

清湘如碧,仙乐如侣,潇潇风雨,坐看云起。

沉醉于画中,沉湎于乐中,人与画早已交融,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而十四阿哥则完全是另一番神采,这兄弟二人虽五官极为相似,神情却大不相同,一个如冰,一个似火。许是十四阿哥年纪尚轻,一言一行基本上都在表述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不像这宫中的多数人,常常带着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

所以虽是第一次见,却对这位极受宠爱的十四阿哥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因为他会吹箫吗?他是那个吹箫人吗?

我不知道,只是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努力去寻找一丝一毫能证明他就是那个人的证据。

“弄玉,”兰宁半只胳膊都挡在了我面前,急得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快别这样看十四弟了,德母妃都端详你许久了。”

嗯?她端详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在表演节目,我又不是她儿子。

顺着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德妃发现我看向她,便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佟佳氏投来饱含深意的一眼,倒是瓜尔佳氏,朝我甜甜的一笑。

好吧,论眼神、论心智,我不是这些常年幽居深宫之人的对手,于是低了头,专心致志地盯着盘中的美味佳肴,然后在吃下第三口时忍着痛看着它们被人撤走,从此天涯海角。

耳边渐渐开始响起嘈杂的声音,兄弟二合奏的演出获得理所应当的嘉奖,皇上心情大悦,布下赏赐,连带着德妃脸上亦有光彩。

我咬着一棵菠菜,边咀嚼边回味着刚才那一曲《平沙落雁》,应时应景应人,以鸿鹄之志抒己之情操,曲选的不错,以十四阿哥的心智,怕是再过几年才会想到这些,这曲子多半还是那个让人看不透的四贝勒选的。倒是非常适合他来演奏。

正走神着,兰宁和兰蕙合着推了我一下,飞快地说道:“弄玉,皇阿玛叫你呢。”

我不禁暗暗怨念了一声,进了园子十几日了,皇上老人家日理万机没有空闲的时间召见我,而眼看今日的中秋家宴已渐渐走入尾声,他又想起我来了。

“奴才恭请皇上圣安。”我微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同时在心中感叹,菜没吃几口,头倒磕了不少,真不划算。

“起喀。”

皇上还算厚道,不像白日里他儿子一样让我行了半天的礼。

“一转眼,敬林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低沉的声音发出一声轻叹,隐隐含着一声略显悲凉的无奈。

我一直默不作声地盯着鞋尖,鞋上绣的花纹很好看,简约又不失简单。

“朕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他才八岁,还没你高呢。整日跟在朕身边要做朕的侍卫。那时候他虽小,别的不是很精,箭却射得奇准,朕这些个儿子里面,至今尚未有能超过他的。”

闻言,我的心内一恸,却听皇子席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屑,我不由自主地侧过头去,冷目一扫,那声音立即消失。

皇上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显得很是激动,却也没放过这一细微变化,轻哼了一声,朗声道:“老十,你可是不信朕之所言?”

原来刚刚出声的是十阿哥胤锇,只见席间走出一名十六七岁的男子,身骨硬朗,面目白皙,虽称不上有潘安之姿,眉目间倒生就一副磊落之色。

“皇阿玛,儿臣断不敢有此想法,说起来忠勇侯也算是儿臣骑射启蒙的谙达,儿臣最佩服的也是尹谙达能够三箭连发的绝艺,这些年来时常演练,虽不及谙达精髓,倒也是小有成就。先人在《劝学》中也曾说过:‘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故皇阿玛适才所说,儿臣有些不敢认同。”

“呵,口气倒是不小。”

皇上微眯了眯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悲喜,倒是十阿哥低着头,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吉冠的边缘处顺着脸颊流下。

我偷瞄了他一眼,正巧看到这一幕,心中原本的不悦散去许多,忽地跪在地上向皇上道:“请皇上恕罪,奴才有话想说。”

“但说无妨。”

我瞥了眼十阿哥,他也偏过头来看我,我朝他微微一笑,转过头继续道:“回皇上,既然十阿哥有此异议,又对自己的箭术如此胸有成竹,不如以此为题,让十阿哥和奴才先父的关门弟子比试一番,胜负便可立见分晓。胜者倒也没什么彩头,就当做是给皇上及众位娘娘们表演个节目娱乐尔尔。”

余光见十阿哥的目光由适才的不解转向惊讶,而我则神色坦然地面向皇上,等待他的裁决。

皇上一言不发,默默捋着山羊胡,目光在我和十阿哥之间流连,少顷便点头道:“朕准了,梁九功。”

一旁的乾清宫太监总管梁九功忙会意,指派了几个哈哈珠子去准备,不片刻就抬过两支箭靶。

“玉丫头虽然这么说,朕也不能当真吝啬地连个赏赐都没有,这样吧,朕就将随朕近二十年的金弓做彩头,谁赢了便赏了谁!”

如此吸引人的彩头一抛,便引来皇子席上的窃窃私语,就连妃嫔那一席也有了轻微的波澜。

“皇阿玛!”身后突然有人走过来,马蹄袖甩地“啪啪”响,跪在我和十阿哥之间,特有的变声期让他的声音越发怪异起来,“儿臣请旨代替十哥比试。”

我不禁侧目望向比肩而立的十四阿哥,他虽低着头,双手却紧紧握成拳,一副志在必得之势。

呵,这彩头果然吸引人啊,连打小被教育成知礼知法、谨言慎行的皇子们都不甘寂寞,跃跃欲试了。

见皇上不语,我就猜到他可能是要我来选择,毕竟要是传到外面说十阿哥以大欺小总不是那么好听的,而十四阿哥同我年龄相当,完全可当作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敢问十四阿哥也曾跟随奴才的先父学习过射箭吗?”我笑吟吟地看着十四阿哥胤祯问道。

他脸颊两侧的红晕竟仍未消去,许是灯火的缘故,此时看上去越发红润。他被我问的一滞,又不敢说谎,支吾着小声说道:“不曾……”随即又有些带着不服气,提高了语调说:“可是皇阿玛还夸我射箭射得好呢!三箭齐射虽然不曾练过,想来也不是难事!”

我忍不住“扑哧”一乐,他定定地看着我有些出神,继而皱着眉头嗔道:“你竟敢笑我?”

我忙止住笑:“奴才不敢,只不过今日是同一师傅教导下的两个徒弟互相切磋而已,十四阿哥若当真有兴致,改日再比试也未尝不可。不知皇上的意思如何?”

我向皇上看去,他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十四阿哥,末了笑道:“小十四先回到位子去吧,皇阿玛的这副弓还给你留着,给你一年的时间,等明年塞上你亲手射一只老虎回来,皇阿玛就把它赏了你!”

“是!儿臣遵旨,一定不负皇阿玛期望!”十四阿哥喜滋滋地领旨叩头退,起身时看了我一眼才回到座位上。

皇上揉揉额角故作无奈道:“这彩头朕还是不提前揭开了,免得这几个儿子坐不住板凳,”闻言,众人都配合着笑了笑,又听他道:“你们两个可都准备好了?”

“儿臣(奴才)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一旁便有侍卫应时应景地双手举槌敲起鼓,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起,原本静谧祥和的氛围霎时热血沸腾起来,有如置身疆场,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粗粗扫过一眼在座众人,虽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然大清朝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骨子里的骁勇善战并未被这紫禁城高高的宫墙所淹没。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夜晚,随着激昂的锣鼓声声,将他们平日隐藏在锦衣华服中的斗志全部点燃。

小太监递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雕刻精美的弯弓,装满白羽箭的箭筒,和两枚纹理通透的碧玉扳指。

胤锇顺手取过弯弓,看了我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尹谙达的关门弟子呢?”见我只是笑着不答,他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指着我:“你?”

果然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他,我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皇子那一席听到我们的对话,一个个都露出玩味地笑意,似是在等待看一场好戏。

只见胤锇懊恼地挠挠头,低声自语道:“早知道就让十四弟比了,你比我小,又是个丫头,胜之不武啊……”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弓张得满满地,瞄准箭靶中间的红心,只听“嗖”地一声,三支白羽箭同时飞射而出,稳稳落在箭靶上,其中两支在红心内,一支走偏,但也在红心外侧不远处。

“好箭法!”我第一个鼓掌赞道,旋即众人都随我而鼓起掌。

十阿哥侧过头瞪了我一眼,我故作无辜地看着他,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那一瞪误会了我。

“该你了!”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弓一扔,我倾身上前接住,在手中颠了颠,比我以前用惯的沉一些,目光又落在托盘中剩下的小一号扳指上,笑着推拒道:“这么名贵的玉扳指我可不敢戴着它射箭,万一刮花了我可是赔不起……”

“用我的如何?”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好听的男声透着一股子泉水般干净清澈的味道,并不显得突兀。

我循声望去,只见坐在十四阿哥旁边的一人站了起来,朝我伸出一只手,随意舒展开的手中静静放着一枚兽骨打磨的扳指。

沿着那只手向上望去,手的主人比我高出一头,身着皇子吉服,俊秀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眼中蓄着淡淡的笑意,虽浅的难以捕捉,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对我微笑。

犹如一抹冬日的阳光,也许并不耀眼,却是绵延至心的温暖。

正文 凤来仪

我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低着头走过去接过他掌心中的扳指,指尖触碰到他手掌的温度,不冷亦不热,不由地攥紧了那枚扳指,朝他一福身道了声谢,不敢抬头看他便匆匆回到原位,套上扳指,大小竟是出奇地合适。

我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乱跑的神思,目光只是盯着前面的箭靶。

爹说过,做事时要想达到好的结果,就一定不能分神,要心无旁骛。

这一次,我背上爹的荣誉一战,自是不能丢了他的面子,即使是皇子也要得罪一回了。

我闭起一只眼睛,慢慢地瞄准靶心,回想起第一次学箭时窝在爹的怀里,他温暖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耐心地讲解着射箭的要领;想起爹帅气的一挽弓,三支箭同时飞身射中红心时娘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想起我被弓磨破了手掌一串串的泡,娘忍着心疼为我轻轻上着药;想起爹去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不断地练习射箭,直到可以三箭齐射时,一回身却瞥见娘披着单衣扶着门框,翦水双眸落下一颗颗眼泪……

我轻轻抽了下鼻子,掩去眼中涌出的温热,将那矗立在百米外的箭靶想象成噶尔丹,想象漫天箭雨中,爹的一身戎装瞬间被血水染红,连娘亲手绣在衣襟里侧的名字都被鲜血所覆盖,心口汩汩流出的血液淹没了爹的笑容、娘的眼泪,以及我最温暖的家。

苦痛、悲愤、仇恨……种种情绪刹那间从心底喷薄而出,顺着血液流到指尖,倏地松开手,三支箭在众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齐齐射进靶心中央!

四周一片寂静,直到皇上忍不住拍了下龙椅上的扶手,兴奋地叫了一声:“好!”众人才仿佛醒悟过来,随之鼓掌,由最初的零零散散到雷鸣震动,然那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却好像蒙了一层什么,那般遥远。

踉跄了一下身子稳稳站住,放下手中再也举不起来的弓,眼前爹娘不断交错的面容渐渐模糊直至不见,我才转过头,恢复了适才的平静,朝十阿哥一福身:“十阿哥承让了。”

他的面容清晰可见一片红一片白,紧抿了抿唇道:“输就是输了,说那些场面话作甚?爷服的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儿开始,也算你一个!”

我笑得越发灿烂:“十阿哥不愧贵为皇子,顶天立地真男儿也。”

他被我夸得面上竟泛起一丝羞赧,清了清嗓子,打量了我一眼道:“你也不差,巾帼不让须眉,之前我倒真是小看了你,谁料紧接着便栽了一个大跟头,我记住你了。”

“十阿哥莫非是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看着可不像,十阿哥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侠义心肠、又宽容大度的好人嘛!好人会有好报的,十阿哥。”我狡黠地眨眨眼。

他神色微愣,随后一笑,不再同我斗嘴,转身屈了一膝跪向正襟危坐的皇上道:“儿臣愿赌服输,请皇阿玛赏赐玉格格。”

我也连忙跪下说:“奴才放肆了,不敢求什么赏赐,还请皇上恕罪。”

“哈哈,你何错之有?何来恕罪?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深得乃父真传,若我满洲女子也都如你一般,当真是扬我大清国威!”

皇上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重重夸奖了我一番,便朝梁九功示意,想必早已做好了安排,只听梁九功上前一步宣道:“忠勇侯之女尹氏弄玉,秀外慧中,才德兼备,深得朕心,今着旨赐承乾宫来仪阁供其居住。”

弄玉吹箫,有凤来仪。

我抬头看向皇上,那双阅尽凡间百态的眼眸虽清明,却深不见底。

“奴才叩谢皇上恩典。”

中秋宴散了后,我和几位格格在嬷嬷、宫女的簇拥下回了承露轩,我和宛澜走在最后,身心疲惫地不想多言,但即使这样也难以避免她们将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回到屋子里,我一头扎在床上,望着层层铺叠交错的帐幔,回想这一整日来的种种遭遇,恍如梦境。

“小姐那三箭射得真是漂亮,那些个宫女太监们都看傻了,就连格格们也都私下议论着,说小姐比那些阿哥们的箭术还要精准,澜儿心里可是得意呢。”宛澜坐在旁边,边为我梳着散开的发丝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我所没看到的场景。

我伸出右手,摩挲着被弓磨红了的手心,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咝——”的轻吟。

“小姐!”宛澜惊呼了一声,捧着我的手,盈盈双眸转瞬便落下泪珠。

“我还没哭呢,你倒先掉下金豆子了。”我抹了一把她的脸蛋打趣道。看她这副样子,原本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这手倒是越发娇气了呢,大半年没摸过弓箭,技艺上虽未生疏,却还是生生磨疼了心。

忽而想到什么忙坐起身,唬地宛澜一跳,我从怀里摸出那个兽骨扳指,比试完射箭我便摘了下来,兴许随手放进衣襟里竟忘了还给那个人。

正怔忡间,响起敲门声,声音不大又带着一份小心翼翼。

宛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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