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真能在一起吗?感觉……好奇怪……”
明明觉得是兄弟姐妹好搭档,突然间成了这样的关系,她的心态真的扭转不过来。
“将来到底会怎么样呢?”
这是秋秋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想将来的问题。
之前她一直觉得应该顺其自然,再说她年纪还不大,这些事情可以不用着急去思考。
这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现在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重大的命题。
她的将来。
83 谈心
人是不能孤独生活在这个世间的,哪怕是那种号称超凡脱俗的隐士,也得有个伴儿。或者是徒弟,或者是好友,或者是道侣,甚至是收几个小弟打手之类。不管是成功,失败,悲伤,疑惑……这些情绪都要有个分享的对象。
而在这些人选中,道侣是最难找到的,能够象他们这样双修,心性与真元都如此契合的,就更少了。也许世上只有那么一个人,可是你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有,他又身在何方?
可能穷极一生,你也遇不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即使遇到了,都有可能相逢对面不相识。
相逢了,相识了,可能还没有牵手同行的缘份。
拾儿就是她的那个人吗?
秋秋抱着膝对着月亮坐了半夜,心中思潮起伏。
拾儿站在长窗的另一边,她坐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这一晚失眠的人不止他们两个,或者说,整个九峰没有人能睡得踏实。
九峰的峰主,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鱼饵,让人心痒难搔。
秋秋看着星月渐渐在天幕隐没,漆黑的天幕象是被一层层揭去了颜色,变成了一片蒙昧混沌的蓝。
太阳升起来了。
秋秋眯了一下眼,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
有个人走了过来,停在她身前,替她把阳光遮住了。
秋秋抬起头看着他,拾儿的身形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秋秋的眼睛模糊了——不,可别误解她是被感动了或是被什么金灿灿的形象给震撼了。纯粹是眼睛没防备,一下子接受不了强光。
拾儿在她面前跪坐下来,用袖子替她轻轻的擦拭眼睛。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拾儿擦得很轻。但是秋秋的眼睛还是微微泛红了。
唉,如果是在爱情电影里,这样美好的场景,主角们肯定会“啾~”一下,多么罗曼谛克和应时应景啊。
可惜这不是,拾儿也没长那么多浪漫细胞。
“你坐吧。”
拾儿无言的坐在她的旁边。
“你该早点儿和我说,比如,你去修缘山接我的时候,又或者是……反正,在昨晚你告诉众人之前。我这个当事人,起码应该被告之。”
拾儿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再有人针对你。”
是啊,昨天发生的意外给他和她都敲响了警钟。拾儿提前宣告,也是为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所收敛。
秋秋点点头。
“我刚听到的时候,觉得很意外。还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我想说一点儿也不。你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心。即使你昨天当着众人突然说了那样的话,我还是没有想和你分开的念头。可是我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成为道侣,我们之间的感情更象是亲人、手足一样,也许将来你会喜欢上别人,也可能我会为别人心动,我……”秋秋看着拾儿:“我一想象到你身边有了其他的女子。她和你亲密无间,分享所有的一切,而我只能远远看着,再也不能接近你。我就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这种感觉真古怪,也让人很难受……”
拾儿轻轻揽住她,小声说:“没关系,没关系,别把自己逼的这么紧……我们可以慢慢的来,如果你到最后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那我也不会强求。”
秋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自己没有过谈恋爱的经历,而身旁的这个人也一样。他肯定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她是头一个。更要命的是她年纪还小,而他又不善表达。
秋秋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看看他俩的事,都会替这两个人跺脚捉急啊。
恋爱怎么谈,两个朋友以上爱人未满的人,突然间变成了道侣的关系,又该如何接着往下相处。
还有,未来的很多事情。
“嗯。”秋秋应了一声。
慢慢来。
未来有无限可能,也许他们最终在一起,也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而分开。
“昨天的事,本来想向你解释的。”拾儿说。
“什么?”
“合柳和秀茹的事,也许你会觉得我的处置过于轻描淡写了。”
“没有啊……”秋秋坐直了身,扳着手指说:“先说秀茹吧,我觉得她是一时冲动,为了这个要了她的命,难免让郑长老、还有其他的人寒心。”
再说幽禁也不算什么很轻的处罚,就秋秋知道的,修缘山让弟子思过,也不是个好处罚。首先会封住大半修为,除了内息不断,其他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了。然后思过之处通常都是十分险恶、折磨人的地方。受了伤痛得硬扛着,饥寒交迫也得忍着,比身体上的折磨更痛苦的是心理的绝望和孤寂,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交流,听说有人被幽禁思过,放出来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模样,很机敏的一个人变得木讷自闭,原来的意气飞扬全没了踪影。
秀茹这一关,连个年限都没有,这么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对她来说这活罪够受的了,她会在以后漫长的艰辛中为今日的作为后悔。
“合柳呢,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确是被秀茹所胁迫的,所以才知情不报,在这事上从头到尾没有主动出过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秀茹说的是真的,她在背后鼓策挑动,让秀茹对我出了手,如果我有不测,你肯定会替我报仇的,这样的话她就达到了一石二鸟的目的。说真的,我倾向于第二种猜测。秀茹不是个会老谋深算的人,她这人很骄傲任性,我从头一次见她,她就对我不理不睬,后来又偶然碰见一次,她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在药圃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没人在她身边撩拨出主意,我估计她还会这样继续象只小鸡一样昂着头翘着尾巴,对我视而不见。”
而秀茹的下场也很好的证明了她的单“蠢”,有郑长老护着,什么苦头也没吃过,典型的大小姐,做事也是先做后想,压根儿没想到过后果。
她被合柳出卖的时候那神情,秋秋印象非常深刻。
而合柳呢?在昨天之前秋秋甚至没见过她,她看起来温顺无害。是典型的小姐身边的跟班,半同门半丫鬟的身份,可是她却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了秀茹最狠的一击。被叫来对质的时候,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秀茹留活路,但也没有积极和义愤填膺的表示要举报秀茹。同她正邪不两立。她的立场显得正义但又无奈,在情义之间挣扎。多么无奈和无辜。
她表现得太完美了。真是有备而来,那两瓶药随身揣着,关键时刻拿了出来,就成了铁证。
没破绽,没错处,让人一点痛脚都抓不着。
秋秋觉得要么她就是真的心地纯善。表里如一,要么就是演技绝佳,能拿奥斯卡影后。
“你不用为这个费心。”拾儿根本对合柳的事不上心:“且过些日子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在想。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人。”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
虽然他们没有关于合柳作恶的证据,可是对拾儿来说他需要证据吗?只要他认为合柳做了恶,那么合柳就完蛋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是别想了。如果拾儿不想放长线钓大鱼,她可能马上就会没命。
他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到此为止。
拾儿向秋秋伸出手:“你要去看玉霞真人吗?我陪你去。”
他猜对了,秋秋还真想去看师父。
经过了昨天的事,不管是下午的事还是晚上的事,秋秋想去见师父。哪怕师父现在昏迷不醒沉睡水底,看到她,秋秋也会觉得安心。
“好。”
拾儿召来了灵鹤,当然,不是昨天倒霉的那一只。
这一只才是秋秋熟悉的,曾经飞越海洋带着他们来带到九峰的这只。
秋秋有些感慨的摸着它的脖子。她很喜欢这些漂亮而又灵气十足的禽鸟,关键是不光好看,还实用,能当代步工具。再看她家大白二白,哪怕这两个货色用上几十上百年修炼到可以当座骑的地步,你见过哪家仙人出门骑兔子的?威风帅气是肯定谈不上,就兔子赶路那个蹦跶的频率,骑上头的人不给颠下来也得给颠吐了。
“你喜欢,回来也挑一只,灵禽园中不光有鹤,还有些别的鸟儿,有的羽毛生得很美。”
如果是昨天之前听到这样的话,秋秋的心情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那会儿觉得拾儿真是大方啊对我真是好啊……
现在她第一个念头是,他是在学着如何恋爱,如何追求吗?
普通朋友送你一样礼物和对你表白过的男生送你一件礼物,同样贵重,可是那意义能一样吗?
“嗯。”秋秋含糊的应了一声,问他:“都有什么鸟儿?我只看到了一些水鸟和鹰隼。”
“有孔雀,只是它的性情最傲慢,轻易不肯服人。”
孔雀当然是很美的,这个秋秋知道。
拾儿轻声说:“等回来我带你去瞧瞧吧。”
“好。”
灵鹤悠然的在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
他们到了。
84 树洞
有种手小恋人拉手见家长的感觉……
秋秋挺别扭的,不过偷看一眼拾儿,这货依旧坦荡荡大方方,于是秋秋也跟着坦然起来。
说起来,师父也很无良啊,怎么就这么默许小徒儿收下了信物把自己给许出去了呢?有这么当师父的吗?
嗯,当时师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拾儿呢的?一开始肯定是普通后辈……后来,难道是用看女婿的眼光?
秋秋风中凌乱了!
拾儿没找袁长老要腰牌,照样能打开石洞的门户,秋秋暗暗在心里鄙视他这种特权阶段。不地一想自己正在享受特权便利,就不好意思再腹诽他了。
玉霞真人还是静静的躺在水底,秋秋这回心情不象上次那么沉重,甚至还略微好奇的想,一般人的手泡在水里,顶多十分钟那就泡肿了,拿出来跟咸菜干一样皱皱的。师父这天天泡夜夜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泡,居然还没泡得水肿。
不科学啊不科学。
然后秋秋还发现池水上有花瓣儿。
呃,要不要这么文艺电影范啊。但凡古装片儿,美女入浴都得撒花瓣儿,而且通常这个澡不能白洗,一定要洗出奸情洗出火花来。要么就是洗着洗着有男人来,要么就是洗完了找男人去……
“哪来的花?”
“泉水带来的吧。”拾儿俯身捞起一片花瓣,花瓣还相当的鲜嫩,一点没有残萎。
秋秋蹲下来:“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师父说。”
拾儿在这时候是相当听话的,让出去就出去,一点儿没含糊。
秋秋用手撩着池水:“师父,你一个人闷不闷?我这几天都想来看你的。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不方便。”
“昨天有人暗算我,掉进水里的时候我特别害怕……你猜那时候我在想什么?有人说生死关头人会想起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和事。我这辈子还很短,能想起的人和事都不多……”秋秋小声说:“我那时候想起师父,还有,我还想起了拾儿。”
没有想到什么刻骨铭心的往事啊,令人震撼难忘的画面之类的——那么短的时间哪儿想得到这些。
看来师父对她很重要,这是必须有的。
拾儿对她……也不是不重要。
秋秋托着腮叹口气:“拾儿他把如意环送给我的时候,师父你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吧?那你还不悄悄提醒我一声……”
可是秋秋马上给师父找了好理由,她那时候还小嘛。和她说道侣是什么,师父估计她听不懂。可能是想等她长大了再把事情说开不迟,反正两个人都在一个屋里睡过了……说出去名声也全都坏掉了。还能找别人当道侣吗?
但秋秋两世为人,纵然再傻再小白,道侣的意思那会儿她也明白了。
唉,总之,这都是如意环惹的祸。
“他撇下九峰这么一摊子事儿。特意到修缘山去找我,我也挺感动的。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和他做道侣这回事,突然被告之我们早成就事实了,这让我心里真转不过弯来……”秋秋现在是标准的“蹲墙角画圈圈”的姿势,怨念太大了。
反正师父现在其实听不见,就是听见了她也不会反驳。必须躺在水里安静的充当树洞。
秋秋决定把师父的每一项作用都开发到极限。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必须全知全能啊。给徒弟当个树洞解个惑。这是师父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
至于拾儿,他站的位置,说起来很巧,恰好是上次管卫站的那里。
距离足够远了,但是里面的动静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
秋秋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没让拾儿等太久就出来了。
看她的神情比来时显得轻松许多,拾儿当下就在心里默默的决定。以后要常带秋秋过来看望她师父。
他们还没回到奉仙阁,就远远看到有人在桥头等着了。
秋秋知道拾儿有正事,很体贴的说:“我去看会儿书。”
拾儿还没说话,等在那儿的那个人已经看见了两人身影,十分恭敬的躬身行礼:“少主。”
然后用同样恭敬的口气对秋秋这个黄毛丫头称了声:“静秋姑娘。”
秋秋心里很是纠结。
虽然人家叫的是姑娘,可是拿出的诚意让她毫不怀疑这其实是对待峰主夫人的架式。
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让秋秋有点小心虚。她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就逃也似的跑进了屋里。
关上门坐下,秋秋伸手摸了下脸。
她拿出一本书来,可是怎么都看不进去,神思恍惚游荡。
“静秋姑娘可在屋里?”
“在。”秋秋听出了林素的声音,过来打开了门。
林素微笑着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的是冷着一张脸的管卫。
“你们两个怎么一道来了?”
见到熟悉的人心情还是不错的,到底是一路来的,总能说上话。
秋秋请他们进了屋坐下,还捧了茶来。
谁让拾儿这里连个小僮儿都没有,端茶倒水这活计秋秋只能自己干了。
林素和管卫表现得还和以前差不多,秋秋端了茶他们也就接了,没搞什么受宠若惊或是说什么“您怎么亲自端茶我们实在当不起”这样的蠢话。
秋秋觉得这样就挺好,她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改变,也不觉得和朋友的相处就该变个模式。
“今天过来是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说话的还是林素,指望管卫开口那太不实际了。
可是还没等他说是什么事儿,外头又有人说话。
“静秋姑娘可在屋里头?”
这声音……听过一次就让秋秋印象深望。
是合柳。
她怎么来了?
秋秋和另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我在。有什么事吗?”
“我是合柳,我有件事儿想同姑娘你说。”
秋秋站起身来去打开了门,合柳脸上带着温和柔顺的笑意,只是看到屋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显得有些错愕。
“请进来吧。”
合柳看看林素和管卫,显得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挪步走进了屋里。
对这个姑娘秋秋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
85 峰主
合柳穿着一件草绿的衣裳,看起来还是半旧的,大概洗多次,颜色褪成了很浅的样子,就象是秋天已经不再翠绿的草叶上又落了一层白霜一样。
真是朴素啊。
她对林素和管卫也显得恭敬,称二人为师兄。
秋秋招呼她:“坐下说话吧。”
合柳有些拘谨的坐在下首,先谢秋秋道歉:“昨天的事情,我实在是对不住静秋姑娘,我没能劝住师姐,助纣为虐……”
秋秋一笑:“没事儿,反正事情都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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