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清醒不过来了。
要是刚才她昏迷的时候有人进来干扰了她,那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秋秋既觉得庆幸,又十分后怕。
实在太险了。
她定定神,开始检视自身的状况。
筑基带来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不但经脉丹田体质有了改变,秋秋发现自己的身形也变了。她终于长大了一些,身体年龄和她的实际年龄相吻合了,断掉的手臂也算因祸得福,已经恢复如初了。
可是捆着她的锁链也随着她的身形变化跟着变化,秋秋徒劳的努力折腾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拿这个链子没辙。
她被关在这儿多久了?这儿看不到天光,秋秋又曾经昏迷过,一点时间的概念都没有。
现如今她的处境——秋秋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想得明白,只怕那些人根本顾不上她,把她给忘在这里了。
这叫什么事儿!
秋秋憋住了想骂人冲动。
这儿只有她自己,骂也没有人听。
谁知道外头的人什么时候能想起她,把她从这儿放出去?
这件事情上头秋秋是没什么过错,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怕别人会因这事迁怒她。
修仙的人也还是人,并不代表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宗门混进了魔物,死了这么多弟子,而这魔物又是莲花峰的人下山给带上来的。
不用说,其他人对莲花峰肯定会有所想法和动作。而莲花峰的人呢,就算不因为这事她参与其中而迁怒,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47
秋秋看不到天光,自己在心里计算时辰,觉得差不多过了一天,就尽量做个自己能认清的记号。以她现在被捆得象个毛虫一样的姿势来说,真是难为她了。
这条锁链真是太逆天太变态了,秋秋身形变大它也跟着大了一圈儿,秋秋运功令身形缩水回原来的样子它也紧贴着肉跟着缩了回来,总之是你强它也强,你退它也退。想要摆脱它,俩字儿,没门。
秋秋画到第三道线的时候,才终于有人起她来。
事过境迁,抓秋秋的时候一群人,来放她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看起来也只是主峰的二三流弟子,对她很漫不经心,把她领出来之后解开锁链,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只丢下一句:“山上还有魔物,你自己当心点儿,最好别落单。”
最好别落单?
秋秋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关心她的死活就不会现在把她给撇下了。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一切自如,没落下什么不可挽救的残疾,才慢慢走下主峰。
现在她只能回莲花峰去,无论如何那里是她现在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了几拨弟子,无一例外全是成群结队的,最少也是四五个人一起,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来,个个对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看来这个妖魔已经把离水剑派搅和得天下大乱了,弟子们之间已经没了基本的同门之情,互相猜疑提防。再杀不了它,只怕这乱子还得进一步升级。秋秋想,要是它是那个妖魔,绝不会放过这样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还不趁着这空档抓紧时间损敌肥己?
秋秋拢了拢领口,飞雪连天,她一人独行。
其实她身上并不觉得寒冷。
那冷来自心底。
到了莲花峰情形也一样,那些弟子们大概很不乐意在这样大雪漫天遮蔽了视线的天气里出来巡查找什么魔物,他们更想躲在屋里头,这样更安全。
和主峰弟子不一样的是,他们看向秋秋的目光里除了防备警惕,还多了一重深深的憎恶。
秋秋没费什么力气就想到了他们会憎恶她的原因。
为什么被附身的人是静菲而不是她呢?如果是她,他们的小师妹静菲大概就不会死了,而且莲花峰也不会因为出了被魔物附身的弟子而被抹黑。
而且,静菲还是被她不依不饶的给揪出来的。
这些人大概不会去想,如果静菲没给揪出来,还会有更多的弟子被挖心而死。
人们总是这样的,只选择性的记住自己想记住的。
秋秋远远就看到了大敞着的院门,屋子里不出意料被翻得一片狼藉,原来摆在架子上的瓷瓶泥人都扔在地上打得粉碎,几本消遣看的书被扯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上,上面还有凌乱的脚印。更多的东西不见了踪影,也许在她被带走之后,都做为魔物的“证据”被搜罗走了吧。
秋秋无力的坐下来,被拿走的东西她并不太关心,连她自己都属于被“拿”走,然后又发还的罪人。
那个魔物没有形体,只有一个不易辨识的影子。在这种能见度很低的天气里头,落单的弟子真象一道可口的小点心一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秋秋懒得收拾东西,她现在还不如被关在主峰的石牢里头呢,起码那里她出不来,魔物也不可能进去。现在她是自由了,可是魔物也可以自由的找上她了。
大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秋秋一回头,大白就朝她扑了过来,秋秋只来及张开手,把它给抱了个满怀。
大白不安的用头蹭着秋秋的下巴,它的两只大耳朵上面长着细细的茸毛,秋秋忍不住把脸贴在它的大耳光上面,那种暖茸茸的感觉总算让她心里头舒服了一点儿。
灵宠与主人有一定的心灵相通,她在受罪的时候,大白二白肯定也不好受。
“不知道那魔物会不会吃兔子心……”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没听说那挖心魔丧心病狂到连兔子心都不放过,可是魔物岂能用常理揣度?哪怕不利己,能损人的事儿魔物肯定愿意顺手来一发。
“这儿太危险。”秋秋抱着大白站起来,不再犹豫了。
如果她厚着脸皮凑过去,也许莲花峰或是主峰的人会不好意思把她打出来,勉强给她一个容身的位置。可是大白二白怎么办呢?还有它们那些小兔崽子们呢?
最安全的办法是装进乾坤袋里,可大白二白是灵宠能装进去,小兔子们不行。
秋秋抱着大白出了门,正打算再去钻一次兔子洞,就在她迈过门坎的那短短的一瞬间,秋秋忽然抬起头。
院门大敞,似乎有一阵疾风从院门前卷过。
秋秋已经筑基——就算是没筑基之前,习过离水心法她也不怕冷。可是刚才那阵风却让她觉得一阵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难道是魔物?”
她不知道遇到魔物是什么感觉,以前又没人告诉过她。
不过再等了等,又没有什么异状了。
大概不是。不然的话,她一个落单的小弟子,魔物焉有放过她的道理?
秋秋抱着大白,弯着腰钻进了兔子洞里。
这回她又发现了把身形缩回来保持原样不变的好处。
要是长高了,钻起兔子洞来可就没这么麻利了。
二白蹦蹦跶跶的迎出来,它后面跟着一群毛茸茸的小毛球。冬天它们齐齐换了一身儿的白毛,看起来十分整齐,象是一地滚动的雪球一样。
秋秋在这一刻充分体会到了大白的骄傲。瞧,做为丈夫,做为父亲,大白回窝的时候有妻儿夹道欢迎,热情慰问,能不骄傲吗?
秋秋走到洞里头,把大白放下,顺手又贴了几张防御的阵符。
虽然这些对那个魔物可能不起作用,不过这么做了心里总是踏实一些。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只乾坤袋,打开,倒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来。
小兔子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很规矩的从大到小排成队,乖乖的围拢来低头吃食。
可见大白二白的家教不错,孩子管得有模有样的,绝不象外头野兔那么放养着。
48
秋秋等它们美美的饱餐了这一顿,又安抚了大白二白情绪,从一大堆零碎东西里翻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琉璃瓶子,瓶子很精美,晶莹剔透,乍一看很象现代的香水瓶。
这是拾儿给她的东西,当时是她说萤火虫好看,拾儿找出这只瓶子来帮她装萤火虫。
秋秋还记得当时她说:“还是不要了,装进去很快会闷死的。”
“不会。”拾儿当时是这么保证的。后来秋秋试了一下,的确不会。她把萤火虫装进去之后,过了两夜,萤火虫象是在里面睡着了一样,时间对它来说仿佛是完全静止的。等秋秋打开瓶塞放它们出去,它们象是睡了一觉刚醒来一样,抖开翅膀轻盈的飞走了。
当时没觉得这瓶子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当个好玩的玩意儿收着。
秋秋招招手,一只小白毛球跳到了她的手上,秋秋手心慢慢泛出淡青的光亮,那只毛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变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大白二白安静的在一边看着,好象秋秋在玩的不是它们的亲儿子一样。
秋秋把这只小毛球装进瓶子里,然后再如法炮制下一只。
小毛球们毫无危机意识,把这当成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争先恐后往秋秋手上跳。
最后一只小毛球也收进瓶子里之后,秋秋把瓶塞盖上了。
很奇怪,看起来这么小的瓶子,装进这么多小毛球之后,里面的空间竟然还显得绰绰有余。大白二白夫妻围着瓶子打量它们的孩子,那些小毛球们进了瓶子之后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仔细看,它们不是堆叠在一起的,每一只都好象被一个单独的气团包裹,小毛球在气团里呼吸平稳,睡得那叫一个香。
“好了,你们俩也进乾坤袋里来吧。”
大白和二白跳进了秋秋预备好的乾坤袋里。在这里头它们不会象小毛球一样失去意识,甚至能听到外头的各种动静。
秋秋提着乾坤袋往外走,站在分岔路口的时候她站住了脚步。
那种让她觉得阴测测的风又从身边掠过,秋秋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一片安静,没了大白一家子的热闹声响,这里安静得让人不自在,远远的洞口处传来呼啸的风声,离得太远了,听起来很象野兽的咆哮。
秋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再多待一刻她就有一种要被魔物吞噬的错觉。
秋秋从洞口钻出来,拨拨发梢沾上的雪泥,就看见有人正在她的房子前头徘徊。
“静秋师妹。”
“静越师兄。”秋秋有些意外。
“我正好经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你。”静越看了一眼敞开的屋门,连屋里七零八落的的情形都能看得清楚:“你没事儿吧?我让静乙师兄去放你出来,还托他照看你一下。他可能是忙得很,所以才没顾上你。你这儿太僻静了,不安全,先跟我回主峰吧。”
原来还是托静越的福她才能被放出来。
秋秋先谢过他,然后才说:“多谢师兄,可我去主峰不太方便吧。”
静越只说:“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些事,你就别磨蹭了,跟我来吧。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吗?”
秋秋摇了摇头。
静越没再多说:“走吧。”
静越的剑名叫裁云,秋秋被他带着,不得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才能避免从剑上掉下去。
被带着驭剑的经历秋秋可没几回,从前静心师姐带着她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两回,记得静怡师姐总为这个生气。
苍茫的山峰从脚下掠过,阴霾的云雾把眼前遮得严严实实。
秋秋小声问:“师兄的剑叫裁云吗?”
“是。”
“那还有一把叫镂月的剑吗?”
静越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她一眼。
秋秋怕风大把头发吹乱,缩着头眯着眼,衬着一张圆乎乎肉嘟嘟的脸,静越即使在这种情景下,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其实眼前这个看起来笨拙的小师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的谈吐见识有时候让静越都觉得惊讶。
其实那天魏长老和玉水真人之前差不多已经算是达成了协议,派去莲花峰的人本来没打算留静秋的活口的。对魔物,各宗门大派的态度一向都是宁枉勿纵,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是他在师父玉青真人面前进言,说玉霞真人只怕仅有这一个弟子仅存,现在错杀了她,将来师父见了玉霞真人也不好交代。
这样兜了一个圈子,才算暂时保住了秋秋的小命。
只不过静越也没想到,这个师妹能在那样的情势下保住了自己的命,还把那只真正的魔物给揪了出来。
她很聪慧,进境也很快。虽然是入门最晚的弟子,但是上次考校时可以看出,她的天资在静字辈子弟子中应该是极为难得的。
静越忽然想起从前听几位长老说起当年的事情,虽然他们说得很隐晦,可是静越能从中大致推断出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师父对玉霞真人肯定是有情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却没能够结为双修道侣。有一位长老还笑着开玩笑说,虽然上一辈没成,可是说不定着落在他们这一辈身上,倒是能圆了当年约定也未可知。
不过当时他们说起的玉霞真的徒儿是静心。那个时候只怕这位静秋师妹还未出世,更没有拜师入门呢。
静越心里怦的一跳,随即觉得自己这念头十分荒唐。
他对这个肥肥圆圆的小师妹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既然不忍心看她这样好的天资就此埋没,能够多照看一些,那就顺便照顾一把。
秋秋可不知道静越心里琢磨什么,雪片迷了眼,她低着头用袖子揉眼睛。等她揉完了抬起头来,两个人已经停在主峰上了。静越领着她穿过弟子们的居所,最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叩了两下门。
来应门的也是个穿青衣的宗门弟子,称了一声:“静越师兄。”
静越点了下头,介绍秋秋说:“这是静秋师妹,这几天山上不太平,让她在这儿暂住几天,黄长老那儿我已经说过了。”他看了一眼秋秋,从袖中摸出个盒子来:“这个……本来就是送你的东西,正好现在派得上用场,你留着吧,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防身示警。”
秋秋接过了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静海师兄要送给她的臂环。
转了一大圈,中间又发生了这么些事,东西还是回到她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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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来客
“我是静卢。”那个圆脸儿的师兄看起来很和气:“你进来吧,我听说过你,你是玉霞师叔的弟子是吧?你可真命大,这次的事儿太险啦。你和静海师兄刚告别那魔物就来了,要是晚走一步,你也够险的啊。”
秋秋嗯了一声。
静卢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别害怕,这儿比别的地方都安全。因为黄长老在这儿炼器,咱们儿全是地火之气,魔物不喜欢这股气味儿,听说从前抓到魔物,有的砍掉头都不会死,就放进炼器炉里炼成了灰的……”
……
秋秋觉得这位静卢师兄的话略多,简直是滔滔不绝。而且他的话题非常有跳跃性,让人经常是跟着一块儿跳——等好不容易跟他跳到一个频率上了,他又换台了。
“黄长老住在正院,你没事儿可不要过去打扰他……”
“不过长老平时也难得露次面,他总是在外游历收集各种材料。”
秋秋嗯了一声。
“静越师兄这人很不错的,对师弟师妹们都很照顾。要我说一开始你住咱们这儿就得了,莲花峰又远,玉水真人嘛,不是我说,气度欠缺了一些。”
“师妹你什么时候拜的师啊?”“对了,听说师父和师叔他们已经用法宝把那魔物困住了。”“师妹你就先住这儿吧。”
谢天谢地最后这一句终于绕回来了。秋秋好奇的揪住他刚才说的一句话:“那个魔物已经被逮住了吗?”
“不是逮住,是困住。”静卢耐心的给这个小师妹科普:“你也知道那魔物是没有形体的吧?”
“是。”这个她亲眼见过,看上去就象一道烟雾——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是象水一样,还是象绢布一样?或者会象半透明的果冻一样?
“所以没法儿弄死它啊。”静卢比划着:“比如你看我这胳膊吧,肉嘟嘟的,一剑刺过来,会怎么样?”
秋秋老老实实说:“会受伤。”
这三岁孩子也知道啊。
静卢一拍手:“对啊,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个魔物它没有实体,就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