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黑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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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黑樱桃-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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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过他讲的故事吗?”
    “是的。”
    “你相信吗?”
    “相信与否有什么区别?现在这是他和当地警方的事。我的看法和你一致,罗比索。我并没有谴责迪西·李。我只想把那个疯狂的萨利,迪奥关进牢房。我也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你可以替我转告迪西·李,如果他想谈一些关于萨利·迪奥的话题,我随时愿意倾听。否则,他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为什么他会为迪奥租赁土地呢?这和石油贸易有关吗?”
    “嗨,那很好,罗比索。匪帮和石油贸易总是联系在一起。”他大声地笑,“这就像英国诗人雪莱夫人小说中的法兰肯斯坦和他的恐怖妻子的合作一样。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那很伟大。那些办公室的家伙会喜欢的。你还有其他推测吗?”
    接着他又开始大笑。
    我静静地挂上电话,在潮湿的午后阳光中走向码头,去帮巴提斯蒂关店。

                第十节
    那个晚上,我和阿拉菲尔驾车去赛普雷茅特角的公园休息处吃煮螃蟹。我们来到河口边的走廊上,在一张铺了格子布的桌旁坐下,画着红色小龙虾的大餐巾系在阿拉菲尔脖子上。走廊外,海鸥掠过水面,在海水上空盘旋。平静的水中,一只孤独的蓝色苍鹭站在锯齿草中,它长长的身体和纤细的腿,留下一幅优美的剪影。
    阿拉菲尔吃蓝蚝螃蟹时总是毁灭性地简单。她用木槌棒从中间粉碎它们,折断爪子,用光滑的手撕裂蓝蚝后背壳上的关节,认真而单纯地把体液和肉浆溅得到处都是。每次吃完后,我都不得不带她去盥洗室,用湿纸巾擦净她的头发、脸和胳膊。
    回家路上,我在新伊伯利亚停下来,租了盘沃特·迪斯尼的卡通片,然后打电话给巴提斯蒂,请他和妻子来和我们一起看。巴提斯蒂一向对录像机充满好奇,他从来不能理解它的工作原理。
    “那些人制作出电影,然后把电影放进那个盒子,是不是,戴夫?”他问。
    “完全正确。”
    “就像放电影一样,是吧?”
    “对。”
    我决定热一些血肠。
    我为小孩子租过很多迪斯尼和其他的健康电影,因为我不想让阿拉菲尔晚上看那些少儿不宜的电视节目,至少我不在家时是如此。大概我有点过度保护和谨慎,但是电视中的暴力画面和中东、南美地区的战争新闻,常常会让她面如土色,张大嘴巴,大睁双眼,似乎正在被人刮耳光。
    迪斯尼电影、血肠、河口边的蓝蚝螃蟹,这些大概可以对她所失去的做点补偿。你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并在祷告中为她祝福,在她感情的深处,这或许就会成长为一种信仰,并代替记忆。我说不清,反正我不擅长解释那些神秘抽象的事,而且我对自己的问题也还没有头绪。
    但我下定决心,阿拉菲尔将永远不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只要是在我的照料下,只要她还生活在这个国家。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对不对,巴提斯蒂?”我一边递给他血肠一边说。
    “什么?”他和阿拉菲尔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电视屏幕上的唐老鸭上。
    “这是我们法人后裔的土地,对,没错儿,是不是?”
    我说,“我们制定规则,我们拥有自己的旗帜。”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眼睛又回到电视上。当唐老鸭对它的侄子大发雷霆时,坐在地板上的阿拉菲尔拍着腿尖叫着。

                第十一节
    第二天,我再次到罗德斯医院探望迪西·李,还给他带了些杂志。阳光明媚地照进来,有人在绿色花瓶里插上了玫瑰。警官把我们单独留下,迪西侧卧着,直直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清澈,刚刮过胡子,面颊是粉红色的。
    “你看来好多了。”我说。
    “多年来,我这是第一次没有完全沉醉于威土忌。现在告诉你吧,这感觉很不可思议。实际上,我感觉太好了,甚至还想停止注射药物。但蜈蚣有时会醒过来吃东西。”
    我对着窗台的玫瑰花点点头,笑了。
    “你有一个崇拜者。”我说。
    他没有回答,用食指描画着床单上的一个图案。
    “你是天主教徒,对吧?”他说。
    “是的。”
    “你还去教堂吗?”
    “当然。”
    “你认为上帝就在现世惩罚我们,而不是下辈子,对吗?”
    “我认为这些都是糟糕的想法。”
    “我的小儿子在火中丧生。地毯下面裸露的电线引起了大火。如果不是我粗心的话,这根本不会发生。然后,我害死了德克萨斯东北部沃思堡的那个小男孩。现在,我自己也遭遇大火,那个年轻女孩也死了。”
    我看着他脸上困惑而痛苦的神情。
    “我回家时,一位传教士告诫过我,酗酒和吸毒会把我带到地狱的,我不该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他说。
    “得啦,不要碰到坏事就想起上帝。看看外边,多好的天气呀,你还活着,你的感觉越来越好,大概现在拥有了过去从没有过的东西。想想生活中快乐的事吧,迪西。”
    “他们准备折磨我,最后开枪打死我。”
    “谁?”
    “魏德林和玛珀斯,或者公司雇用的其他杂种。这类家伙从来不会选择中立。”
    他沉默地转头看我,似乎我在铁栅栏的另一边。
    “现在有很多人看着他们。”我说。
    “你不知道被卷入的金钱数目。你无法猜出来。你不会想到,这些杂种为了钱会做什么。”
    “你正被拘留,有人看护你。”
    “省省那些屁话吧,戴夫。昨天晚上,维里离开这里,说他想出去抽根烟。当时是晚上十一点,他用手铐把我的手腕铐到床扶手上,直到凌晨一点才回来。他嚼着一根牙签,身上一股牛肉饼和洋葱味儿。”
    “我会和州长谈谈。”
    “你说的就是那个认为我脑子被火烤坏的家伙吗?你总是按警察思路考虑问题,戴夫。你可能曾经铐过很多人,但你从不知道,被丁丁当当的铁家伙铐住,到底是什么滋味。如果有人想干掉你,他们会在餐厅或是监狱的任何一个地方,往你的脾里扎上钉子。像维里这样的家伙,呆在这儿简直是儿戏。”
    “你希望我做什么?”
    “没什么。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我不会不管你的,对我有点信心吧。”
    “我也不是一个人。我给萨利·迪奥打了电话。”
    我又看了眼绿色花瓶中的玫瑰。
    “那是他发给我的植物电报。他是个细心的人,伙计。”迪西说。
    “这会成为你的把柄。”
    “永远不能坐牢。等你被关进监狱,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正在做愚蠢的事,而且你这是让我滚蛋,迪西。”
    “我很抱歉。”
    “你准备让余生被这些家伙控制住吗?你哪根神经搭错了?”
    “所有事情。我全部他妈的生活。你要不要给自己倒些冰茶?我必须得用一下便盆了。”
    “似乎我现在正被人推来推去的,伙计。”
    “大概是你自己推自己。”
    “什么?”
    “问问你自己,你对我有多少兴趣,你对杀死你父亲的钻探公司有多少兴趣。”
    我看他从床垫下的架子上取出不锈钢便盆。
    “我认为我还不完全了解你。”我说。
    “我在大学一年级,就因考试不及格而退学了,记得吗?你正以高出我理解能力的方式在讲话。”
    “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会关照你的,迪西。”
    “我不会为你恼火地离开而怪你。但是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伙计。那是很辉煌的过去。和阿兰·弗雷德一起,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派拉蒙剧院一起演出,与像伯瑞和艾迪·考茨仑那样的人一起站在舞台上。这不是酒后的胡言乱语,这是真实的。我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在人们的眼中,我是清白的。你再看看现在的
我,一名该死的曾被判过刑的人,一坨臭狗屎。我害死了一个孩子,天哪。当你在这里谈论外面美丽的天气时,我大概会在安哥拉农场上,看着手中的五美金钞票犯愁。现实点吧,朋友,那里一出门就是肮脏的黑鬼。”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会和州长谈谈那个警官的事。他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了。我会保护你的,迪西。”我说。
    我离开他,走到阳光下。微风中透着凉意,带着花香。我回身仰头看了眼二楼迪西的房间,看到一位修女正在关上百叶窗。

第三章
                第一节
    我从来都不喜欢拉菲特石油中心。我的态度可能有点不切实际和荒唐。作为贸易联合会,这里提供工作机会,并推动经济的发展,它意味着进步。但它同时也令人厌恶,整个建筑透着功利主义。
    为方便石油中心的交通,城市已经拓宽了平胡科路,这条路向下延伸到魏美林河,成为到达新伊伯利亚的高速公路。沿着道路两旁种植的橡树和山核桃已被砍伐,郊区被重新细分,并布满商行和快餐店。
    但是这条路上,仍然保留着我大学时代的一个咖啡馆,前面的停车场是用牡蛎壳粉铺成的,现在已经销声匿迹的自动点唱机的扬声器,仍旧隐藏在枝繁叶茂的橡树间。粉红色、蓝色和绿色的霓虹管灯环绕着窗户,在雨中看来仍像一颗颗潮湿的糖果。
    店主供应令人陶醉的炸鸡和鸡杂饭。我吃完午餐,喝着咖啡,望着窗外的雨水,它们打在橡树和停车场边的竹子上,声音令人陶醉。一辆丰田汽车停在咖啡店前的水坑旁,雨刷来回摆动着。一位皮肤呈橄榄色、头发又黑又密的印第安女孩跳出了汽车,跑进了店里。她穿一条牛仔裤,黄色的衬衫束在腰间,脚上穿着运动鞋。
    她先抹去眼睛周围的雨水,扫视了一圈,直到看见女洗手间的标志。她恰好从我桌旁走过,湿漉漉的手腕差点拂过我的肩膀,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的后背、大腿和臀部扭动的曲线。但我似乎越来越缺少那种克制力和尊严了。
    我结了帐,戴上雨帽,将外套搭在肩上,经过马达空转的丰田汽车,跑回卡车旁边。就在我启动马达时,女孩从店里跑了出来,钻进了丰田汽车,手里拿着一包香烟。司机向后倒车,直到离我只有十英尺,然后摇下了车窗。
    我的嘴不知不觉张开了。我目瞪口呆盯着那张长满疖子的猪皮脸,从鼻梁一直延伸到眼眉的伤疤,淡黄色的头发和充满智慧的绿眼睛。宽肩膀使他的衬衫像要被撕裂一样。
    克莱特斯·普舍尔。
    他咧嘴笑着,对我眨了眨眼睛。
    “真巧啊,是不是,戴夫?”他冲着雨中说,然后摇上车窗,汽车飞溅着雨水,向平胡科路驶去。
    这是我以前谋杀案调查组的搭档,曾经痛恨毒品和赌博,痛恨老鸨、尼加拉瓜和哥伦比亚商人、肇事逃逸的摩托车手、淫秽电影播放者、职业杀手、在迈阿密逮捕的暴徒。如果这些人单独和他待在一起,他们都乐不得尽快坦白,好从那里赶快脱身。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成了自己所鄙视的一切。
    他从妓女那里索取免费服务,从高利贷商人那里借钱,每天早晨通过香烟、阿司匹林、高速驾车来抵抗毒瘾发作的颤抖。他最终出于贪心,为了一万美金,枪杀了一位潜在的政府目击证人。
    然后,他洗空了自己和妻子的银行账户,沿着单行线逆向开车到新奥尔良机场,并把汽车抛在了机场的人口处。他订好了飞往危地马拉的机票。
    一个月之后,我收到他寄来的一张盖着洪都拉斯邮戳的明信片。
    亲爱的戴夫:这是来自邦戈·邦戈岛的问候。我希望能告诉你,我已经戒了烈酒,为天主教马利诺神父工作。但事实上,我并没有。猜猜在这里最需要什么技术?熟练掌握所有手工劳动的家伙,会自动成为首领。这里的首领都是年轻人,手里提着全套工具箱的家伙,可以征服整个国家。
    下个世纪见克莱特斯附:如果你碰上路易斯,告诉她我很抱歉,把她所有的钱都拿走了。我在浴室里留下了我的牙刷。希望她能留作纪念。
    我看着他的汽车尾灯闪烁着消失在雨中。据我所知,警方现在仍在通缉他。克莱特斯现在为什么返回美国?而且是在拉菲特?
    但现在,拘捕他是别人的工作,不是我的。所以,好运,伙伴。无论你在做什么,我希望它纯净得像天使一样,让你远离那些乌鸦聚集的地方。

    我驶过街道,在明星钻探公司的办公楼前停下。与他们对抗,大概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尤其是以一位市民、而不是一位司法官员的身份。但是,以我作为警察调查白领罪犯的经验,对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当他们不得不与法律交涉时,在他们头脑中,问题将由律师来解决。在法庭上,他们几乎都是一派绅士风度,完全
心不在焉。但当一位便衣警察来调查时,他们会由于愤怒和恐惧而颤抖。这位警察的智商也许只有95,他的外套下面露出点37口径的手枪,辫子形状的包皮铅头棍棒放在他的口袋里。他走人他们的生活,意外得就像一扇铁门砰一声关上,并且斩钉截铁地说,他认为人身保护权是象征着疾病的拉丁词。
    我穿上外套,冒雨跑进大厦。外部办公室用玻璃隔断分开,里面是些绘图员,还有些人看来像是地质学者或土地租赁员。朦胧的光线闪烁着,空调开得非常高,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在湿漉漉的外套下收缩着。地质学者,管他们是干什么的,从一个办公桌走到另外一个办公桌。他们打开地形图,发出喀哒喀哒声。他们的面
孔完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手指在镇区和山脉的编号上来回移动。
    唯一一位看到我的人是前台。我告诉她,我想见一下负责主管蒙大拿矿山租赁的人。
    他名叫霍利斯特,个子很高,浓密的灰色头发剪成军人的样子,暗淡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和大多数石油中心的管理人员一样,他的口音接近德克萨斯或俄克拉荷马州,而且着装古怪。
    他听我讲了一会儿,手掌在桌上一动不动,表情就像一个人突然看到冰暴。
    “等一等。你来到我的办公室,是向我质疑我的雇员?关于一起谋杀?”
    我可以看到,他眼角周围的白色线条轻微伸展。
    “不止一起谋杀,霍利斯特先生。被大火烧死的女孩,大概还有蒙大拿的一些人。”
    “告诉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告诉过你了。”
    “不,你没有。你对前台撒谎,为了进入我的办公室。”
    “你已经知道关于土地租赁员的问题了。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不管的。”
    他暗淡的眼睛定定看着我,然后从桌上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我。
    “你到这儿不是为了迪西·李。”他说,“还有其他一些事烦扰着你。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我用拇指关节碰了下嘴角,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在椅子上轻敲着。
    “你显然认为迪西·李足够好,才会给他一份工作。”
    我说,“你认为他会在做了所有这一切之后,让自己葬身于火海吗?”
    “我认为你谈的有些离谱了。”
    “让我告诉你关于法律的一些事情。如果你预先知道犯罪行为,那你就会成为一名同谋;如果你在罪恶发生后了解到这件事,那你就会是在帮助和教唆别人犯罪。这些家伙不值得你去庇护,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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