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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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那人那傻瓜-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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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娘扯了荷花的胳膊急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宝和桃花去杏花她婆家干仗去了!”

“啊?”荷花一惊,忙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啊?”

荷花娘一脸愁苦的叹了口气,道:“杏花命苦,让她男人给打了……”

荷花一皱眉,但听她娘又道:“她昨天晚上磨磨蹭蹭的不脱衣裳我还没上心,今儿天黑着她就爬起来穿衣裳,我觉少,醒了正看见,那胳膊上全是紫印子,我问她怎么回事儿,她这才委委屈屈的跟我说了,原年前她跟福根干了杖,两口子挣起来动了手,福根下手没轻没重的就给打成这样儿了,这气一直闹到现在,这回没跟着回来也是这个缘故……”

荷花气道:“什么两口子挣起来,杏花那性子人家骂她十句她都不敢还嘴的,必是他王福根又耍混蛋了!”

荷花娘道:“唉……两口子的事儿,外人也说不得什么……我正心疼劝解着她呢,没成想把桃花吵醒了,你知道桃花那脾气,听了这事儿哪儿干?立时就窜儿了,又气又骂的。杏花被她一吓唬又吭吭唧唧的说了实话,原不止她男人打过她,她婆婆,她大嫂子都对她下过手……”荷花娘说着话音儿一颤,掉了眼泪。

荷花冒了火,骂道:“反了他们了!真当我妹妹娘家没人了怎的!看我不揍死他们的!”说着就回院寻家伙。

荷花娘忙跟进去拽了她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让我着急了!桃花比你脾气还急,立时把大宝叫了起来,他们姐儿俩那脾气是一样一样的,没说两句呢就要跟人玩儿命去,我怎么说也不管用,这会儿和春来他们仨已走了半天了!”

荷花道:“我爹呢?我爹说啥了?”

“没敢让他知道。”和花娘道,“桃花叫大宝和春来的时候也是悄悄的没敢惊动你爹,这会儿他还睡着呢……我瞅着他们仨那架势不对,抄了家伙事儿走的,我这心口直跳,万一真动起手来可怎么得了!我是没了主意了,杏花更是个没主意的,这会儿正在家抹泪儿呢,我让她看着娃子,这紧着过来叫你,你快去把桃花他们拦回来,千万别动了手。”

荷花忙道:“您别着急,我这就去……”一边说一边往屋走,又道,“一会儿我去张大车家借他的马追去,肯定能在半路拦下他们!”

荷花娘跟在后头,愁道:“要不说你们是亲姊妹呢,你想的桃花也想着了,她让大宝去借的马和车,仨人赶着马车去的,这会儿怕都到半道了。”

话说完两人已进了屋,正撞见长生听见声响穿了衣裳从里屋出来,一脸迷茫的跟在荷花后头转悠。

荷花哪儿有空理他,进了里屋一边穿衣裳一边想辙,转对她娘道:“没事儿,他们赶着马车只能走大路,我从后山走,抄小道。他们总不能到那儿就动手,如何也得理论理论,我紧着跑,也晚不了多会儿,骂不骂的不禁要,别让他们动上手就好。”

荷花娘点头道:“好好!那叫上南头你三叔和他家那两小子跟你一块儿去,有个照应。”

荷花道:“娘啊,您倒是急糊涂了,我是去拦架,叫上仨爷们儿去,哪儿像个讲和模样。”

荷花娘道:“我是怕万一真拦不住,你们吃亏。”

荷花道:“您放心,就王福根那窝里横的怂蛋包只会欺负杏花这样脾气好的,真动起手来,别说大宝,连我他都干不过。”

荷花娘还是不放心,道:“到底在人家门口,他们一招呼,人多欺负你们人少。”

荷花道:“我就不信他们村儿全是不讲理的混蛋。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好好的讲理,谁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帮着混蛋欺负好人。”

荷花娘仍是愁着眉头不放心,却也急没了主意,只得依着荷花的话,一个劲儿的嘱咐她别跟着犯冲,千万别动手。荷花百般应了,待穿戴好了要出门才注意到长生,只见他也不知什么时候也自己把棉袄棉帽全穿戴严实了,屁股后头跟着她。

荷花随口道:“你跟着我嘛去?在家待着,我晌午就回来。”

长生不应,只管摇头。

荷花待要说话,她娘却几步抢上来,拉着长生的胳膊拍了拍,道:“让他跟着你去吧,这路上也不近,你一个女人孤零零的翻山头我也不放心,让长生跟着踏实……再说长生老实也不会闹事,看着高高壮壮的还唬人,人家咋的也得忌惮着点儿,不能欺负你,让他跟着去我也放心些。”

事急,荷花也没再多说,只道:“行,那我们去了,您紧着回去吧,别着急了。”

只说荷花和长生从村后奔了他们开荒的后山,翻过山又穿了两个林子,寒冬时节都穿了厚棉衣,地上又全是积雪,走起路来都费劲,更别提跑了。两人哈赤哈赤的跑,好几次被脚下的雪滑了个大跟头,也还好雪厚衣多,倒也没摔得怎样,只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的爬起来赶路。

待走出林子爬上山尖儿远远地望见了杏花的婆家王家庄,两人贴身的衣裳早被汗浸透了,荷花更是累的双腿发软,可也根本不敢停下来歇着。自己弟妹的脾气她知道,他俩凑到一块儿,若是没人拦着那真能把天给捅一窟窿。大宝孝顺,对姐姐们都心疼,谁挨欺负了他都不干。桃花更不用说,是个拔尖儿的,又最看不得男人打媳妇儿,原在家时她爹跟她娘动手,她都敢上去拦着顶撞,对自个儿亲爹她都不依,更别提外人了。这么一想,她更不敢耽搁,连跑带摔的下山进了村。

这王家庄荷花只来过一次,杏花婆家住在哪儿记得模糊了,只看着道上有村民都往一个地方赶,像是去凑什么热闹似的,心道必是那儿了。她只怕自己来得晚,紧忙跟着往前跑,远远地见了张大车家的马车停在一家门口,门口又挤着人,便知到了,待再近些就听见里面的叫骂声,数桃花的嗓门儿最大,恨不得掘了人家祖坟似的。

荷花扒开人群挤进去,但见自己还是来晚了,院子里已经打成了一片,大宝把杏花男人按在地上,揪着脖领子抡拳头,春来也跟杏花的大伯子揪在一块儿打得不分你我,打得最凶狠的却是桃花这边,她拉扯着杏花的大嫂,俩人一边儿打一边儿骂,爹娘祖宗全骂了出来,头发也全都扯散了。

一个干巴瘦的老太太站在一边儿,荷花认得,便是杏花的婆婆了,这会儿哭天抢地似地拍着腿大喊:“哎呀!哪辈子造了孽啊!遇着这帮不讲理的夜叉兵啊!大过年的来人家杀人啊!不让人活了啊!他们要打死我这老太婆啊……”

院里院外围了一大堆人,一个个都在一旁干瞪眼的看热闹。荷花大喊了几声,怎奈一干人等打得昏天黑地的,别说听得见听不见她喊话,即便是听见了都打急了眼哪儿收得住手。

荷花喊了几声不管用,便忙冲上去拉架,她扯了桃花和杏花大嫂的胳膊,大喊:“都给我住手!别打了!放手!”

两个女人都掐红了眼,谁也不罢手,杏花的大嫂更是个泼辣的,见了荷花只当也是来干仗的,两个对她一个她哪儿肯吃亏,拽着桃花的手松都没松,抬腿就给了荷花一脚。荷花没防备,正被踹在小腿上,疼得她一叫,腿一软撤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啊!!!”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声大吼,声音大得直把打架的看热闹的全都吓住了。众人一愣神儿的功夫,但见人群中跑出一个人来,直奔杏花嫂子过来,二话不说,咚!照着面门就是一拳!

杏花嫂子连声都没喊出来就躺在了地上,大概是被那一下子打懵了,她没哭没喊,一脸木然的爬了起来,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看,全是血。

杏花嫂子还发愣呢,拳头又过来了,只还没砸上就被拦住了。

这打人的就是长生了。才荷花急急忙忙的挤了进来也没管他,他被挡在人群外头正急得团团转,便听着里头荷花着急地大喊,他急得扒开人群挤了进来,才一露脸就见荷花被人给踹了,这便有了刚刚那场面。

却说荷花赶在长生对人家挥第二拳的时候把他给拦住了,她死死的抱着他,只觉他现在这股劲头比当日打那冯瘸子时一点儿不差,甚至还要更凶狠些似地。她一路跑来本就体力不支,腿上又挨了那么一脚,真是没什么力气了,这会儿真是拼了命的在拉,她是真的怕了,只怕她手上一软,长生这拳头能把杏花嫂子给打死。

第二十五章

要说乡下人撒泼斗狠,动起手来那可说是阎王老爷也不吝。到民风彪悍的地界,两家人打架打出人命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官府还管不了,若惹急了,一村的人拿了锄头去围县衙也不是不可能。

自然这都是旁话了,安平县这地方民风淳朴,虽拌嘴打架是不可避免的,但人人心里都有个准头,不能把人往死里打,都是街坊四邻,沾亲带故的,今儿打了,明儿和了,终归还是要走动的。另外还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不许动人家老人孩子,男人不许欺负女人。说白点儿就是好男不跟女斗,倘若你媳妇儿跟人家媳妇儿掐架挨揍了,你就算再心疼老婆也不能动手打回去,心里实在恨了,可以去那人家把她男人揍一顿解气。若是遇到不讲理的泼妇上赶着要跟你动手,你也不好回手,依旧是男人对男人,去让她男人管她。

所以,当长生这拳头挥在了杏花嫂子脸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懵住了。

待到杏花嫂子摸着自己的血回过神儿来,嚎啕大哭:“妈呀!打死人了啊!”围观的人才被唤醒了似的。原不过是看看热闹,这会儿竟见着又高又壮的汉子照女人脸上挥拳头,却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到底是一个村子的,如何也不许外村人这般欺辱上门。人群中便有些不满之声,男男女女吵嚷着:

“哪儿来的混蛋无赖!大老爷们儿打女人!要不要脸了!”

“太欺负人了吧!大过年上人家里来捣乱撒野!”

“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荷花一边死拉着长生一边环视人群,见有几个壮汉子跃跃欲试的往前挤,像是要与他们为难,不免犯了慌,硬打起来他们绝对要吃亏。

大宝是个不服软的,人家越是人多他越犯狠劲儿,见这架势一把松了王福根,眼睛一瞪就要抄家伙,亏得春来是个有分寸的,在他旁边一把把他拦了。

几个壮汉见大宝一副不服挑衅的模样更被拱了火儿,撸着袖子上前道:“怎的?还想跟我们干干?来啊!看你们村儿的人是不是只会打女人!”

大宝待要犯横,桃花却是一下把话接了过来,一点儿不见惧色的厉声道:“我们村的人打女人?他王福根可是你们这儿土生土长的不是?你们怎么不问问他打没打女人!”

荷花暗松了口气,她知桃花机灵,赶在大宝跟众人顶起来之前把话茬接过来,不管吵成怎样,她一个女人跟几个汉子对峙,至少是动不起来手了。

果然,那几个大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大宝和春来那儿转到了桃花身上,虽也瞪着眼,可到底拳头是松了。

桃花大声道:“要没他王福根把我二姐打的只剩半条命了,谁愿意大过年的跑这儿来触着个霉头!我二姐在他家受了委屈,还不许我们做姊妹兄弟的给她撑腰,上哪儿说理去!”

乡邻一时无话,大概是对王福根一家的事也有些了解,桃花见众人这脸色又来了底气,刚要豁开去继续大骂,便听人群有人喊了一嗓子:“咋个没地儿说理了?!”

众人一愣,但见乡邻一片骚动,全都恭恭敬敬的退了退,闪出一条道来,一位六七十岁的长者走了出来。这人便是王家庄辈分最高的了,村里的晚辈都叫他二爷爷,年长的也要尊称声二爷。

只说这王二爷眯着眼看了看这场面,最后望着桃花冷语道:“是你说我们王家庄没有讲理的地方了?”他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子压人的气势,桃花才那气焰一下子被浇了冷水似的,她摸不清对方的身份来路,又没料到突然杀出个人物来,一时没得应声。

杏花婆婆这会儿迎了上去,道:“二爷您来了就好,这几个可是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您看把庆儿他娘给打的!”说着又拿手指着长生道,“就这么个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生生往我们娘儿们脸上砸拳头啊!这可不是要人命吗!”

王二爷听了没言语,望着长生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冷的直让荷花心口打颤,似是他随时都会开口,然后便有一群壮汉子把长生拉走卸胳膊卸腿。她下意识的往前上了两步,把长生挡在了后面。

桃花仍是故技重施,却也不似刚刚对那几个汉子那般狠历,带了些委屈的道:“是他王福根先打了我二姐,把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半条命都没了……”

“老爷们儿教训媳妇儿!没啥说的!”王二爷一声断喝,生生把桃花的话给堵了回去。

王家人听了这话都上了神气。桃花则被噎得说不出话,原自己的理,人家只这一句话从根儿上就给你否了,摆明了护短,再怎么理论也不能了。

荷花见这场面要僵,提了口气,接过话茬道:“这位爷爷说得对。我不知道辈分,只叫您声爷爷,您别怪罪。您说的是道理,男人教训媳妇儿没啥说的。可不论怎样也得有个原由不是?七出之条咱也懂,只要他王福根能说出一条来,别说打,就是把我妹妹给休了,我们娘家人一句话也没有。可您问问他,我妹妹可犯了啥大错儿了,要挨得他那么重的手?”

“我那二妹子的性情,不是我护短,您只管让人去我们村儿打听打听,若还有比她更温顺的,您只管来打我的嘴巴。甚至也不用去我们村儿,我妹子嫁来咱们王家庄两年多了,我只问问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嫂,她可和你们哪个红过脸,拌过嘴的没有?只要说出一回,我往后的话也就都不说了。”

荷花说着顿了一刻,环视乡邻,见众人有摇头有点头,不论怎个反应却都是认了杏花的温顺性子。

荷花又接着道:“退一步讲,我妹子年纪小,有做的不到的地方需要教导了,男人管,婆婆教,这都是理,急得动了手也是在所难免,可大嫂子打小婶子,这又是哪处的规矩?我妹妹别说没个错处,就算真有个什么不是了,婆婆相公管不好,还有老子娘呢,再不济还有我这当姐姐的敲打她!怎么论也轮不到他家这大嫂子往前伸手!两口子过日子,哪儿有不吵架拌嘴的,这若是只要拌了嘴了就全家人联合起来一块儿轮着打,我妹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跟他过的。”

“大过年的,他王福根家知道和乐,我们家就不知道了?谁愿意在这日子口找不痛快?大年初二姑娘姑爷回娘家,他王福根连个面儿都不露,让我妹妹带了一身的伤自己回去,若真挑起来,我们姐儿几个替我爹娘教训姑爷是不是也算理了?”

“您是长辈,只有您教训我们,没有我们跟您讲理的说法。我今儿说这些,纯粹是心疼自个儿妹子,替她委屈……”

荷花这番话说得情是情理是理,围观的乡邻都没了刚刚的义愤填膺,王家人也是理亏,全都缩着脖子不吭声。

王二爷听完这番话,神色并未有什么大变化,只冷着脸道:“福根,人家说这话可是真的啊?”

王福根被大宝打得狼狈不堪,这会儿听王二爷冷着脸问话,又是一哆嗦。他原也不是什么嚣狠的人,成亲两年多感情还是有的,对杏花下手有一大半儿是他娘和他大嫂的离间挑唆,打完了自己也后悔了,他到底还是想着和杏花过日子,不想跟老丈人家闹得太僵,这会儿见这情势,也便借坡下驴,低了头没言语,算是默认自己有错了。

杏花婆婆见了一瞪眼,只恨自己这儿子不争气,心里又记了杏花一笔,觉得是杏花把儿子勾搭坏了,只让他不听她这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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