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这种话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凌德最怕娜娜提这事了。
“这倒也是,不过前几天我那表哥,来过我这一次,我还给找了个地方让他在市上住了一晚。他人并不傻,还挺能干的,虽说个头低了点,但人却很老实,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他是灵山村出了名的泥水匠,这几年钱确实攒的不少,本来想让他和芳芳见一面,可芳芳刚刚做过手术,我也不知你把这事对芳芳说了没有,怕弄不好给搞砸了,就让他先回去了。这样吧,过几天我去看看芳芳,顺便把这事给她提提。”
“这倒也行。
“这也好,给,还你钱。” 凌德掏出一沓钱递给娜娜。
“你……怎么成二百五了?” 娜娜大概点了点。
“拿着吧,那五十块钱算是利息,这是你放的高利贷。”
“那我以后就多放它几次,还别说,凌哥,你的财运还真不错!”
“唉!这算什么财运。”
“今晚就别走了,关门去!”
“不行,我还得走,芳芳那边我不放心。”凌德的确是放不下芳芳。
经过树林的那件事后芳芳成熟了许多,猪娃的一番开导使她对人生又然起了新的希望。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着生存的普遍意义,她想到了蜜蜂的艰辛,她想到了种子发芽后破土而出的强大生命力!动植物尚且如此何况人呢?她还年轻,她不想当懦夫,她决心顽强地活下去。是啊,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
两天以后,娜娜提着礼品看芳芳来了。芳芳和凌德正在油漆家俱。
“今天怎么这么忙啊!” 娜娜没进门就开始打招呼了。
“哟!是娜娜姐,快进来。”芳芳热情地招呼着。
“你整天忙的不可开交,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 凌德问道。
“我是来看看大妹子。”
“哎,娜娜,房东老太太的大女儿回来了,听说她一辈子没生过孩子,你知道吧?”凌德问道。
“这我知道年轻时得的不育症,人家回趟娘家,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回可不是回娘家,听说不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男人死了,无依无靠怪可怜的。”
“多大年纪了?”
“听说五十多了,但看起来连四十都不到挺年轻的。”
“怎么了?老凌,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给你说媒去。”娜娜故意道。
“别胡说,人家芳芳在这儿。”
“大叔一个人苦了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找个老伴了。” 芳芳插道。
“唉,这几年没碰上合适的,像你娜娜姐那样的厉害女人,把男人吓的不敢回家,谁敢要啊!”凌德终于找到了回击娜娜的机会。
“人家说你哩,怎么拿我开起心来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敢回家,难道人家回家还要向你打报告不成!不和你说了。走,芳芳咱姐妹俩到里屋说去。”娜娜拉着芳芳进了里屋。
下午,芳芳在市场买菜时,几个长舌妇在远处指着芳芳议论起来。
“人都说老凌金屋藏娇,原来是这个小妖精啊!” 妇女A道。
“听说几月前在做手术时让人把卵巢一起给切了。” 妇女B补充道。
“原来成了不下蛋的鸡!” 妇女C道。
“不知原来生没生过?” 妇女A问道。
“结婚后生过一个孩子,后来男人死了,孩子也丢了,就跑到老凌这儿来了,说起来怪可怜的,听说人品还不错。” 妇女B道。
“和凌德那老不正经的在一起,能好到哪儿去?看她以后还怎么找人。” 妇女C又道。
芳芳只能装着没听见,她一脸沮丧,匆匆地买了菜回家。
夏天的夜晚,屋子显得十分闷热,凌德摇着扇子在床上躺着,芳芳仍在店内忙着。
“芳芳,别忙了快点休息去吧。”
“大叔,您睡吧,有热水我想洗个澡。”
“你洗去吧,我睡了,把外面的灯关上。”
“知道了。”
芳芳把澡盆拿进了里间,在盆里兑好了水后,关了外间的灯,就进了里屋关上门,洗起澡来了。里间的窗户关着且每片玻璃上都从里面糊上了白纸。窗户上不时地晃动着芳芳裸体的身影。
听着芳芳洗澡时哗哗作响的水声,凌德在床上怎么睡不着。他不时地看着窗户上芳芳那晃动的身影。一种欲望被唤了出来,感情与血管同时膨胀起来。
凌德摇着扇子轻轻下了床,走到了里间的窗户前,突然发现窗户的三分之二处有条破纸缝,但自己的个头却够不着。
他轻轻地从店中搬来条小凳子放在窗下又轻轻地站在了上面。透过纸缝向里面看着。
芳芳那白净的身子使凌德欲火中烧,他两眼死死的盯着全身赤裸的芳芳,看着她搓洗身体的每个部位。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把镶在那几道沧桑下面的瞳孔放大了许多,他像傻了一般的呆看着,脚下却不小心踏翻了凳子,一下子跌倒在窗下,响声惊动了芳芳。
“谁!”芳芳打开了窗户伸出头来问道:“大叔,你在窗外干什么?”
“我……我在……在抓老鼠,刚才一只老鼠从我床上跑到这儿来了,这讨厌的老鼠又跑到哪儿去了?” 凌德结结巴巴地答道。
凌德拿着扇子在四处假装寻找着老鼠。芳芳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大叔,您是上年纪的人了,干啥事悠着点,别为了点小事伤了自己。”
“那是,那是。” 凌德尴尬地答道。
芳芳关了窗户。凌德的心头微微有些震动。 在芳芳的潜意识中,早就存在着对凌德的防备,然而几乎近似的遭遇与命运使她又放松了警惕。这回她确实不想在凌德这里干了。
第二天一大早,芳芳来到了原先干过活的地方,现在成了一个个体服装店,一位年轻姑娘正在缝纫机前做活,芳芳走了进来: “玉花,忙着了?”
“芳芳姐,怎么是你啊?半年没见了,你跑到哪儿去了?小宝呢?你看我光顾了说话,快进来坐。” 玉花热情地招呼着芳芳。
“唉,一言难尽啊!以后再告诉你,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老板娘刚走,去幼儿园接孩子了。”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你走了以后那边生意一直不好,天天有人上门讨债,老板没办法,只好把厂盘了出去,雅红和小兰她们都没找着活,只好回了老家,我在这也是替人顶班,上月老板娘的表妹回去生孩子了。再过两月我也得失业,你现在在哪儿儿上班?”
“在一家老乡的油漆店帮忙,可我不想再干这个了。”
“能干就干吧,这年头,找个活也不容易,咋说总比没活干强!”
芳芳欲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想了想:“唉,没办法!你忙吧我该走了。”
“没事来玩啊,芳芳姐!”
“好的,玉花,再见!”
第十章
夏天的夜里,黑暗总是沉淀不下来,远近不同的灯火在街中烧出了一片片光明,马路上的车鸣声、夜市里的喧哗声、帐外蚊子的嘶叫声,在交织着夜的繁忙与纷乱,描述着夜的复杂与和谐。然而房间的空气却异常沉闷,稀薄的令人窒息,干燥的几乎一点就燃。所有飞虫、爬物,都在情愿不情愿的作着热运动。
芳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从窗缝挤进来窥视的微风像一双粗糙的大手透过蚊帐轻轻地抚摸着她身体的每个部位,起初她很安详,感到了舒服和满足,甚至感激风的热情与温柔,后来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厌恶,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对风的厌恶!她翻过身子想逃避,然而白天发生的事情却像过电影似的在脑里泛起:她突然朦朦胧胧的看见玉花向她走来:“芳芳姐怎么是你?半年没见了,你跑到那儿去了?小宝呢?”突然玉花又变成了王大夫:“这阑尾的部位离右卵巢太近了,我估计我那天在做手术的时候有可能伤到了右卵巢,恐怕以后会影响生育。”她还没有从王大夫的话中缓过神来,凌德拿着扇子又来四处抓老鼠了: “我……我在……在抓老鼠,刚才一只老鼠从我床上跑到这儿来了,这讨厌的老鼠又跑到哪儿去了?”凌德还没在寻找到老鼠,娜娜又走了过来:“别指望老凌给你找小宝了,他如果有办法早使出来了。乘年轻还是找人家嫁了吧,再往后推就难办了。我有个表哥和你一样也是山里人,虽说个头低了点,但人却很老实。这几年钱也攒的不少,是灵山村出了名的工匠,比你大几岁,没有结过婚,你如果愿意,我给你说去。唉,这年头还是找个老实人好!”她正想和娜娜谈谈却被一群长舌妇围了起来:“原来是只不下蛋的鸡!”
“听说她原来生过一个孩子,后来男人死了,孩子也丢了,就跑到老凌这儿来了,说起来怪可怜的,听说人品还不错。”
“和凌德那老不正经的在一起,能好到哪儿去?”
这痛苦的往事已使芳芳泪流满面了。
第二天凌德在收拾店里的油漆工具,芳芳走进里屋随手关了房门。
“芳芳——芳芳――”
芳芳开门从里屋出来:“有事吗?”
“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凌德关切地问。
“没什么事。”
“那怎么大白天进屋都要关上门?”
“不关门老鼠进去怎么办!”芳芳故意道。
“看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吗,大白天有什么老鼠!”凌德听出芳芳话里有话。
“没有人给它制造机会,它自然就不会出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怎么没好好说话,我在说老鼠又没说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有啥难处就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上忙,就帮帮你。”
“不用了,麻烦你告诉娜娜一声,她那天说的事我同意了。”
“什么事啊?”凌德明知故问。
“这你就别问了,她知道的。”芳芳说完后又走进了里屋随手关了房门。
又是一个傍晚, 娜娜在美容美发店内正指导一女学徒给顾客做头发,芳芳走了进来。
“娜娜姐——”
“哟,是芳芳妹妹,快进来,我正想找你哩,你先坐我马上就完。”
“你先忙吧。”
“这几天没过去,老凌那边的生意还好吧?” 娜娜边理发边说。
“好什么呀!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好像心思没在生意上,原先的的老客户现在都不上门了。”
“唉,到处都一样,我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还是老板的手艺好啊!” 顾客边照镜子说。
“谢谢您,欢迎下次再来!” 娜娜应承道。
顾客边付钱边边对女学徒说:“要好好向你们老板学呀!看人家多会说话,你们忙吧,我走了。”
“天黑了,您走好!” 女学徒说完后就去干其它事了。
“娜娜姐,我不想在老凌那儿呆了。”芳芳道。
娜娜若有所思地:“大妹子到底是个聪明人,这事老凌已经告诉我了。”
“娜娜姐,我想尽快离开这儿,在这里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芳芳面有难色。
“怎么?是不是老凌欺负你了?”
“这倒没有。不过我来老凌店里主要是想让老凌帮我寻找小宝,可现在孩子一点下落也没有,我呆在那儿还有什么意义!不过娜娜姐,您在灵山村那边熟人多,我想托您给村上说说在那给我找个地方,我知道山里的荒地多,我想开一片地自己过日子,在老家时我们家好多地是我自己开出来的,不一定非要嫁人不可。”
芳芳有自己的思想,她想有自己独立的一个空间,一片天地。她觉得人要生存下去只有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改变自己!她有时怀疑自己的信心,但从未怀疑过自己能力。
“这倒也是,我知道你孩子丢了后不好回老家去,在这里也没个亲戚,这样吧,过几天我领你去灵山村看看,先住在灵山村我表嫂那里,和那人见见面,如果成咱们就马上办,如果不成咱们再另外想办法。”娜娜想了想道。
“那也好,就按您说的办吧。”
夏天灵山村最热闹的地方就要属村头池塘边了。那是灵山村小道消息的制造、加工、传播中心。长舌妇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在这里高谈阔论,任何平时说不出的,或者不敢说的话,都可以在这里一吐为快!在这里说话叫‘谝闲传’,可以不负任何责任。桌面上的、人背后的、思想中的、被窝里的都可以拿到这里来说。说了也可以等于没说。全当“走布眼!”
这时一伙妇女正在洗衣,干完活扛着工具回家的猪娃从旁边的路上走了过来。
“哎,猪娃,快过来!” 三来媳妇朝猪娃喊道。
“你有话就说嘛,让我过来干啥?”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嫂子给你说个媳妇。” 三来媳妇又道。
“别板凳狗娃卧在粪堆上——装起大狗来了,你叫我哥还差不多。”
还用得上你说媳妇,人家的一个有钱的亲戚早就给猪娃在市上找了个洋女人,娶过来肯定就成了全村的盖货!” 贼猴婆娘翠翠插道。
“别迷信城里人,那次我在市上碰到一个山里女人,长的比城里人还漂亮,和电影明星差不多!”猪娃走了过来。
“你看看,还说猪娃老实,这到市上就光看人家漂亮女人!” 三来媳妇又道。
“再老实的男人见了女人也就不老实了。我说怎么前一阵我有点小活。找了一天猪娃都没找到,原来是到市上相亲去了。”四海媳妇也插了进来。
“快说说猪娃,她叫什么名字?你和人家谈的怎么样,摸人家了没有,听说你去了两天,是不是晚上把人家给那个了……” 贼猴婆娘边洗边说。
“你胡说些什么呀!那天没有见上面,我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听娜娜妹子说她叫芳芳。” 猪娃解释道。
“你看看又骗人了不是?我就不信去两天了,还能没见到人?我看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四海媳妇又道。
“好了!别难为老实人了,咱们猪娃可不是那号人,平时一提起女人就脸红,心里不舒畅的时候也就是喝点闷酒,哪有那些花花肠子!” 三来媳妇道。
“还是大妹子了解我,其实那天去真的没见上面,娜娜妹子说人家那天家里有事来不了,第二天我就买了些除草剂回来了。不过我娜娜说等农忙过去后,她把那个人领到咱灵山来。” 猪娃道。
“到时候可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我倒想看看这洋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贼猴婆娘又道。
“到时候肯定要叫你们来参谋参谋。” 猪娃道。
“猪娃,你这几天如果有空来我家一趟,猪圈门让那个老母猪给毁坏了,那群猪娃不停地往外跑,三来不在我用铁丝拧着,说不定那天又让那头该杀的给毁倒。” 三来媳妇又道。
“这两天正给老朱家盘锅,过几天我一定来。”
这时,哈二怪从村里走了过来:“猪娃,原来你在这儿,朱老汉喊你,在你家门口已经等了半天了。”
“我这就去。” 猪娃应声答道。
“我洗完了,猪娃帮帮忙!” 四海媳妇喊过猪娃。
猪娃扛着工具,拿上四海媳妇的搓板和四海媳妇一起进村去了。
“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好像没见过男人似的,自己的男人放在家里不用,却逮住人家猪娃不放。” 二怪又说起怪话来了。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三来媳妇道。
“哎,哈二怪,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去村头小卖部打酒了,小心把老板娘给想疯了!” 贼猴婆娘问道。
“看把你烧的那劲,贼猴才走了几天你就熬不住了,要不要我晚上来帮你解决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