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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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姐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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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黎京生一直把她送到汽车站,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走,在灯影下,身体变得忽长忽短。黎京生问了许多锦秀学习上的情况,鼓励她多读书,开阔视野。借着路灯的微光,黎京生从书包里取出一本包了书皮的书,递给锦秀: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部队时就一直跟着我,你现在是大学生了,有空就读读,对你有好处。

锦秀接过书,鼻子有些发酸,此刻在遥远的北京,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登上公共汽车后,她透过车窗看到黎京生在冲她挥手。看着车下清瘦的黎京生,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异样感觉,她也冲窗外挥着手,甚至还笑了笑。

在小镇,得知知姐姐和黎京生恋爱时,她的心里也怪怪的,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多年以后,她把自己当时的心情总结为少女情怀。此时,看到黎京生疲惫的模样,她有些心酸和心疼。

汽车渐行渐远,早已看不到黎京生的身影了,但他挥手的样子,却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回到家里的黎京生,心情是平静的,也是幸福的。虽然,他见到的不是锦春,可锦秀毕竟是锦春的妹妹,在锦秀这里,他仍体会到了亲情的涌动。他越发地思念远在小镇的锦春了。

躺在床上的母亲,一遍遍地念叨着:锦春和锦秀都是好姑娘,要是锦秀是锦春就好了。

黎京生在那天晚上,给锦春写了一封内容绵长的信,把无尽的思念和情感都融入到文字中。可就在他把信装入信封后,他顿时冷静下来,他必须要面对现实,而现实中的恋人又何时才能棸在一起呢?他伸手关了灯,黑暗猛地涌过来,吞噬了一切。

母亲在另外一间房子里念叨着:都是好姑娘啊!

不知到是不是母亲在梦呓?望着一片黑暗的黎京生却再也不能入睡了。

黎京生和徐锦秀

徐锦秀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寒假。离别半年后,她回到了小镇,看到什么都是那么亲切。母亲史兰芝见到她是高兴的,小妹锦香也是高兴的,一直缠着她讲大学里的事情。锦香正在读高一,对大学的向往已经迫不及待了。唯一有些担心和不高兴的就是大姐徐锦春,她知道锦秀回来,黎京生就缺了一个帮手,虽然锦秀不能每天去照顾黎京生的母亲,但只要去了,就是锦秀代表她表达一份情谊和问候。这样,她就会感到踏实,她是想通过锦秀把自己的爱传达给黎京生一家。

春节一过,距开学还有十几天时,锦春就催着锦秀返校。锦春的心思一家人是懂得的,史兰芝也扶持锦春的态度,她冲锦秀说:家里都挺好,该看的你都看了,没事就早点回北京吧。

锦秀不知为什么,回家才几天,心里就不踏实了,一会儿想起学校,一会又想起黎京生的家。她回家时,是黎京生把她送到火车站的,还买了北京果脯给她带上。临上车前,他又送给她一本书,是风行一时的《第二次握手》。前几年流传的还都是手抄本,现在已经出版成书了。黎京生特意买了一本送给锦秀。到家后没几天,她就把书看完了,但她仍时时地翻看着。每次看到这本书,黎京生的样子就会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待在家里的那几天,心里就像长了草。

徐锦秀很快就回到了北京。这个时候的学校还没有开学,她只能先去黎京生的家了。

黎京生见到她时,先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接着就热情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兴奋地说:回来了。仿佛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回小镇只是探亲去了。

躺在床上的杨阿姨也很高兴,不停地嘘寒问暖着。她问得最多的就是锦春了,在她的心里,锦春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可这时的锦秀却不想过多地说起姐姐,她觉得锦春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上班、下班,别的还有什么呢?

在开学前的十几天里,锦秀就一直住在黎京生的家里。此时,家里的保姆秦阿姨因为要照顾刚刚怀孕的女儿,已经离开了这里。锦秀就主动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揽了过来,一有时间就把杨阿姨弄到外面去晒太阳。

杨阿姨在那里晒着太阳,她就坐在一旁,一边看书、一边和杨阿姨说着话。

黎京生下班后,再也不用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而是进屋就可以吃上锦秀做好的饭菜。照顾杨阿姨吃完饭,闲聊一会儿,黎京生会陪锦秀去天安门广场走一走。

春节一过,北京的气温就开始有了变化,广场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锦秀就在心里感叹:天安门是北京最好的地方。

这天傍晚,黎京生一下班就从上衣兜里拿出两张粉红色的电影票:锦秀,今天我们单位组织看电影,吃完饭我们一起去。

电影对锦秀已经不新鲜了,在小镇也看过电影,大学礼堂偶尔也会放几场电影。但和黎京生一起看电影,这还是第一次。她的心欢快地跳了起来。

电影开场前,黎京生和锦秀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周围都是些黎京生的同事,他们好奇地看着两个人。当然,人们的目光更多时候都集中在锦秀的身上,他们几乎同时看到了她胸前的大学校徵。同事三三两两地跑过来,开着玩笑:京生行啊,谈了一个大学生,真看不出。

黎京生忙说:别瞎说,这是我家的亲戚,在北京上学呢。

他把她说成了亲戚,当然,如果黎京生真能和姐姐结婚,她的确就是他的亲戚。他这样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她隐隐的,仍然感到了一份失望和落寞。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还是红了脸。

电影演的什么,在锦秀的脑子里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从电影院出来,人们边走边议论着。锦秀跟在黎京生的后面走出人群,穿过一条胡同时,有几盏路灯坏了,路很黑,她下意识地靠近了黎京生。又向前走出几步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黎京生及时地伸出了手,她的手就和他的手抓在了一起。莫名的,她的心脏跳动的频率瞬时加快了。

黎京生似乎有些口干,半晌,他小声地问:电影好看吗?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局促,结结巴巴地说:还、还行。

一直走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两个人的手才松开。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

杨阿姨已经睡了。她怕惊扰了熟睡的杨阿姨,就草草洗漱后,进屋睡了。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时很乱,还没有理出个头绪,突然听到杨阿姨说:电影好看吗?

原来杨阿姨并没有睡着,她在黑暗中等着他们回来。

杨阿姨又说:京生小时候就爱看电影,他爱看打仗的,有时候一部片子能连着看好几遍哪。

杨阿姨在黑暗中回忆着温暖的时光。锦秀在杨阿姨的叙述中断断续续地想象着,黎京生一家美好的生活片断。

停顿了一会儿,杨阿姨说:后来京生当兵走了,我和他爸闲着没事,也会去看看电影。看到那些打仗的电影,我们就会想起京生。

杨阿姨说到这些时,声音就湿润了。

锦秀的心里也里也泛起了潮气。

杨阿姨忽然就唉叹一声:现在啊想看电影也看不成了。

阿姨,下次看电影,我背你去。锦秀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傻孩子,哪有瘫子去看电影的,还不让人笑话死。

锦秀没再说什么,但在那一刻她就有了一个想法,一定要让杨阿姨去看一场电影。杨阿姨现在的生活太可怜了,除了躺在床上,偶尔晒晒太阳,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有这一方简单而狭小的世界。

杨阿姨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致,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是我拖累了京生,有时候我就想还不如和他爸一块去了。人活百岁也是死,何苦半死不活地拖累孩子。要不是家里出事,京生现在还在部队上,他喜欢部队,这我知道。说着,杨阿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阿姨也想过死,可没死成。后来啊,我想开了,我要是这么走了,扔下京生一个人孤单单的,我放心不下。我要看着他成家,有了自己的家,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成家时,杨阿姨就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锦春什么时候才能调到北京。

转眼,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大学开学了,徐锦秀又回到了大学校园。

锦秀走后,这个家似乎一下子就空了。起初的几天里,黎京生兴冲冲地回来,看到空空的家时,他的心也空了。

闲下来时,母亲总会和黎京生说起锦秀。

母亲说:锦秀是个姑娘。人家是大学生,还这么能干。

母亲又说:要是锦秀是锦春就好了,大学毕业就可以留在北京,也不用为户口、工作的事发愁了。

提起锦春工作调动的事,黎京生的头就大了。他现在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找的部门也找了,结果只有一个:要想调锦春的户口,根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对调,只有在北京工作的人调到小镇去,双方讲好,就可以把锦春对调过来。可又有谁愿意放弃北京的工作调到小镇呢?黎京生开始留意起各种对调信息,当时的电线杆上已经出现各色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但多是些上海、广州等大城市相互对调的换房内容等。小镇真的是太小了,甚至许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就是在全国地图上也找不到小镇的影子,小镇只隐隐地藏身于省地图中的最边缘。

黎京生再度困惑、迷茫起来。

第五章

又见春风

春天又一次光临了北国的小镇,冰融了,地面上浅浅地浮出一层绿意。

边防站的兵们依旧隔三岔五地下山,来到小镇,来到徐锦春的家。

院子扫了,水挑满了,劈柴整齐地垛在墙边。一切依旧,却物是人非。老兵走了,新兵来了,苏启祥终于成了苏排长。

退休在家的史兰芝在战士们没来之前,已经把家里料理得很清楚了。自从锦秀考到北京后,家里就只剩下锦香在读高中了,史兰芝就从心情到身体感到异常的轻松,她现在最发愁的就是锦春的事。

黎京生在她眼里是个好孩子,当初锦春和他恋爱时,她打心眼里高兴。她骨子里就喜欢军人,现在女儿爱上黎京生,她没有理由不高兴。但黎京生一家的变故,把一切都打乱了。黎京生脱下军装回北京了,把锦春孤单单地丢在了小镇。史兰芝是过来人,她明白女儿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和煎熬。

每天看到锦春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在心里为锦春发出唉叹。

苏排长带着兵们过来时,锦春有时候在家,有时候不在。苏启祥就陪着史兰芝说说话,苏排长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亲亲热热地把史兰芝叫了,那神态仿佛他就是史兰芝的亲人。他一边和史兰芝说着话,一边向门口张望,史兰芝知道他是在等锦春回来。如果锦春这时回来,苏排长的两眼立刻亮了起来,话就更多了,屋里屋外地指挥着兵们,然后抽空和锦春搭讪上几句:锦春妹妹,上了一天班,累了吧?你歇着,这里有俺们哪。

锦春是特意回来的。黎京生转业后,她心里就空了,仿佛没有了依靠。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看到边防站的兵们。好像看到这些兵,幸福的时光恍若倒流一般,她与遥远的黎京生也就近了许多。

锦春依然热情地为边防站的兵们烧水,然后在每一只碗里放上糖。看着战士们喝水的样子,她不能不想起黎京生。

排长苏启祥总是最后一个走过来喝水。战士们喝水时,他背着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认真地检查着。等兵们纷纷放下碗离开后,他才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端起水,两眼虚飘飘地望着锦春,低头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锦春妹妹,黎排长来信了吗?

这时的锦春深深地看一眼苏排长。他这么直截地提到黎京生,不禁让她的心抖了抖。在这之前,她对苏启祥是有印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她对待他就像对待所有边防站的兵一样,既亲切又热情,心里隐约地觉得,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值得她的信赖。因此,在她的眼里,苏排长也是值得信赖的人。

听到苏排长提到黎京生的名字,她的脸有些红,但她不想隐瞒什么,就点点头。

苏启祥唏溜着又喝了一口水,说:黎排长真是可惜了,要是他不转业,他一定会调到守备区工作。

锦春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苏启祥似乎看出了锦春的心思,把头别过去,想了想又说:回去也没啥不好,他是北京人,迟早是要回去的。不像我们这些农村出来的,把部队当成家,可以在这里干上一辈子。

说完,目光坚定地在锦春的脸上看去。

苏排长等了一会儿,才发现锦春已经走进了屋里。

苏排长在带着兵们又做了一些扫尾工作,就带着兵们走了。他再回头时,史兰芝和锦春已经走出屋门,挥手向他们告别了。苏启祥就坐在马上,回头喊道:史阿姨,那我们就回去了,下周我们还来。

他说话时,眼睛却一直瞟着锦春。

锦春一如当年送别黎京生一般,目送着一行人离去。

苏启祥看着锦春的样子,心里就漾起一层幸福的涟漪。他相信,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

以前,当他亲眼看着黎京生和徐锦春相恋时,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有浑身的力气,却用不上,只能眼见着自己喜欢的锦春,一步步走向黎京生。为此,他失眠了很久。是黎京生一家的变故,又让他看到了重生和希望。当然,如果黎京生不走,一切都不好说,说不定两个人真的会走到一起。但是老天造化,命运弄人,黎京生竟然选择脱下军装,回到北京。苏启祥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变化着的。黎京生是北京兵,北京又是什么地方?那是首都。在那样繁华的城市,黎京生一定会遇到比徐锦春更优秀的姑娘。

在苏启祥看来,自己和徐锦春才最般配的一对,他虽然是农村人,可毕竟也是正排职军官,是吃公家饭的。从他踏上军营的那天起,他就发誓,要在部队干一辈子。即便干不上一辈子,有朝一日转业,也不回老家了,转业,也不回老家了,家乡给他留下太多灰色的记忆。走出农村后,他开始发现所有的地方都要比他的家乡好,包括这座边陲小镇。如果能在这儿找个姑娘结婚,按规定,就是转业了也会留在当地。苏启祥没有多大的野心,他的愿望就是想有一天能成为公家人,吃上国家饭。现在,他给自己定下的首要目标就是在本地找一个心爱的姑娘。

徐锦春是他中意的女孩,如果不是黎京生先他一步走近徐锦春,他早就要有所表示了。现在,黎京生走了,这让他又一次看到了希望。他对眼前的希望充满了信心。

徐锦秀

大学二年级的徐锦秀已经适应了学校,并融入到京城的生活中,当然,也自然地融入到黎京生的家庭。锦秀现在每周都会抽出两三个晚上到黎京生家里,帮助料理家务,陪杨阿姨说说话。

如果说,最初锦秀是在姐姐锦春的督促下,带着几分被动来到黎京生家,而此时,她来这里几乎就是一种习惯了。有时天色晚了,或者遇到刮风下雨,她就干脆住到杨阿姨的房间。第二天,她会起个大早,匆匆赶回学校。

黎京生和杨阿姨也完全接受了锦秀,甚至把她看成了一家人,隔上几天见不到她,杨阿姨就开始念叨了:锦秀怎么还不来呀?京生你抽空去学校看看。有时候,杨阿姨会让黎京生包了饺子,给锦秀送过去。锦秀见到他,就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黎京生赶紧打开毛巾裹着的饭盒,饺子还冒着气呢。接下来的时间里,锦秀一边慢慢地品味着黎京生的手工水饺,一边说些学校的事情。

锦秀吃完了,黎京生装好饭盒,推着自行车就要走,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地说:锦秀,我妈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去家里?

锦秀歪着琢磨一会儿,说:周四吧,周四下午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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