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误会王德良了。
28
通过查《新华字典》和彻底思考,我对艺术家有了十足的向往,我知道成为艺术家是件很高雅的事,怎么才能成为艺术家呢?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当时很少上课,不是下乡劳动,就是搞各种活动。上学期,我甚至和于涛在田间地头说过相声。相声是王德良写的,叫《说一不二》,贫下中农听了哈哈大笑。
我不知道我和于涛说的相声有什么好,可是贫下中农却笑得很开心。他们越开心,我就越苦恼。
因为我爸和我哥,还有高梅、周丽萍她妈,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我不知道这些坐在田间地头的老头老太太们有什么可以教育他们的。
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无论贫下中农怎么教育,也不会教育出艺术家,那种高雅的艺术家,就像王德良说过的那种可以把画传世地放在博物馆里的艺术家。
王德良为了成为这样的艺术家苦苦追求着,他没有知音,夏丹也许可以成为他的老婆,但不是知音,因为她理解不了王德良,她根本不懂艺术,只会用风琴弹几首破歌。
但是,我理解王德良,我觉得他的心中有一个很大的世界,那个世界是文明的,而且把人体当成艺术。
或许还有人理解他,就是夏丹说的那个模特,那个模特是谁呢?对!肯定是高光他妈,因为高光他妈是搞艺术的,而且去过王德良家。
第六章
29
就在我为如何成为艺术家而冥思苦想时,我哥和高梅在青年点出事了。我哥把高梅的肚子搞大了,正在接受审查。
那年头未婚先孕,可是天大的事。这事是市房产局局长的两个女儿检举的,这两个女孩由于被我哥甩了而怀恨在心。
大双和小双不仅检举了我哥和高梅,还到处散布他俩搞破鞋。我妈常说高光他妈是破鞋精,没想到高梅也随她妈,成了破鞋。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男女之间好就是搞破鞋,莫非成年女人的生殖器长得像破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因为我没见过。我坚信,我要是见过,一定会得到答案。
不过,我哥和高梅的事不仅我妈上火了,连高光他妈也上火了。其实,高光他妈愿意高梅和我哥好,而高光他爸不同意,而且与高光他妈吵得很厉害。他大骂女儿不争气,还扬言要让我哥好看。
结果组织上并没有为难高梅,只是让我哥交代生活作风问题。我心里很为我哥担忧,我心想周丽萍他爸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打成“国际流氓”,我哥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会不会被打成“国内流氓”?
后来,高梅被她妈从青年点接了回来,我哥也想陪着回来,组织上不让,说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我哥说,已经交代清楚了。组织说,不对,关于你如何强奸高梅的问题并没有交代清楚。我哥当时就急了,他向组织辩解,我和高梅是你情我愿,根本不是强奸。但组织上不依不饶。
我哥知道问题严重了,赶紧给家里写信,我妈接到信也急坏了,如果我哥被判强奸罪,有可能被枪毙,那年头强奸是死罪,枪毙人的法场就在我们学校对面的炉灰山上。
这个大法场平时是交通队的练车场,等枪毙人时就成了法场。每次枪毙人炉灰山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全校师生都能看见炉灰山的山头。
山头上用沙包垒起一堵墙,犯人们戴着手铐、脚镣跪在山头前,还有许多陪绑的犯人跪在旁边看。
警察全副武装,一枪一个,犯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一头栽在地上,那场面我们全校师生看过许多遍了。
我妈为我哥的事愁坏了,最后她只好求高光他妈救救我哥。高光他妈很喜欢我哥,她认为我哥是那个年代很有才气的人。
我哥会拉二胡,在校文艺队干过,上山下乡后又一直是青年点的文艺队骨干。而高光他妈是搞文艺的,所以,高光他妈很欣赏我哥。可是,高光他爸不依不饶,强奸罪就是他炮制出来的。
我妈终于跟高光他妈这个破鞋精说了软话,她说:“大妹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让高光他爸放宝禄一马吧。”
高光他妈很通情达理,她说:“两个孩子好是好事,我支持,我做做高光他爸的工作,没事,可眼下最要紧的是高梅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大妹子,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妈愧疚地说。
“只好求求于涛他妈了,她是妇产科主任,求她帮着做了吧。”高光他妈无奈地说。
“大妹子,我都听你的,两个孩子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我妈附和着说。
就这样,高梅肚子里的孩子,被于涛他妈秘密打掉了。我哥犯强奸罪的证据被毁掉了,高光他爸本来想对我哥进一步下手,无奈高梅铁了心跟我哥,又哭又闹,还威胁她爸如果我哥出什么事,她就去死。高光他爸没办法,只好走后门把高梅调回城里,安排在区毛巾厂工作。
我哥搞破鞋的风波终于过去了。可是经过这件事后,我哥真的爱上了高梅,两个人几乎每天一封信,高梅没事就往我家跑,帮着我奶奶干活,我妈从心里喜欢上了高梅。
30
周末,高梅在我家干了一上午的活,中午,我妈留她在我家吃饭,高梅真把我家当家了,她一点也不客气,我妈让我奶焖了一锅大米饭,还炖了豆角。说实在的,我们很长时间没吃大米饭了,净吃窝头了。这顿饭把我的肚子撑得溜圆。
“姐,青年点有意思吗?”饭后高梅刷碗时,我问她。
自从高梅和我哥好以后,我改口叫姐,以前都是直呼其名。
“跟贫下中农一样,下地干活。”高梅一边刷碗一边说。
“那贫下中农教育你们什么了?”我又问。
“净欺负我们了,没教育我们什么。”高梅口气轻蔑地说。
“姐,他们怎么欺负你了?”我好奇地问。
“我们有好几个女青年被大队书记和民兵队长给糟蹋了。”高梅气愤地说。
“姐,什么叫糟蹋了?”我明知故问。
“就是被强奸了。”高梅不耐烦地说。
“就像我哥和你那样吗?”我假装糊涂地问。
“胡说!我和你哥是搞对象,将来要结婚的。”高梅不高兴地说。
“搞对象我知道,就是挂马子,高光和周丽萍也搞对象呢。”我似懂非懂地说。
“二林子,别和高光学,他不学好。”高梅提醒说。
“为什么你和我哥搞对象是学好,高光和周丽萍搞对象就是不学好呢?”
“因为你们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喜欢和高梅唠嗑,因为她干活时一哈腰,我可以从她领口看见她的奶子,她的两个奶子又白又大,还散发着雪花膏的香味。当时我就想,我哥真有福,他一定摸过高梅的两个奶子。
我和高梅正唠着高光,于涛来找我,还戴了一顶新军帽,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那顶被抢的军帽。
“你哪儿来的军帽?”我疑惑地问。
“我舅给我的。”于涛显摆地说。
“让我戴戴。”我兴奋地说。
“我来就是要借给你戴的。”
“你欠我一顶军帽,这顶应该给我。”我不客气地说。
“那不行,只能借。”于涛口气坚决地说。
“你把我的弄丢了,你这顶就应该给我。”我强词夺理地说。
我说完就伸手开抢,我和于涛在屋子里闹了起来。
“你们俩出去闹吧。”高梅闹心地说。
于涛跑出屋,我也跟着跑出去。
31
于涛一直跑到大沙坑才停下。
“二林子,我的帽子借给你就等于给你了,只是我要戴时,你得让我戴。”于涛气喘吁吁地说。
“你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我舅在部队当连长,前两天他来看我妈我爸,特意送给我这顶帽子,可是我舅走后,我妈不让我戴,怕我再惹祸。我说,上次我戴二林子的帽子被抢了,应该把这顶还给人家。我妈说,那就还给二林子吧。可是,二林子,还给你,我就没的戴了。这样吧,这顶军帽算咱俩的,放在你这儿,我妈我爸上班时我戴,我妈我爸下班后你戴,星期天归你。”于涛一口气说明了原因。
“那不行,那不成了白天你戴,晚上我戴了吗?我不干!”我不依不饶地说。
“不干,咱俩就摔跤决胜负。”于涛洋洋自得地说。
“游泳决胜负!”
“干脆,竞老头儿吧!”
“行。”
我俩就石头剪子布地比划起来,最后还是我输了。
“于涛,借我戴一会儿吧。”我哀求说。
“好吧!”于涛终于心软了,想了想说。
于涛把军帽递给了我。我终于又戴上了军帽。
“二林子,你这么喜欢军帽,长大参军吧。”于涛爽快地说。
“不,我想当艺术家。”我诡谲地说。
“艺术家是干什么的?”于涛纳闷地问。
“干的都是高雅的事。”我解释说。
“什么样的事是高雅的事?”于涛不屑地问。
“比如说画画。”我有些傲慢地说。
“那有什么意思?周丽萍她爸就是个画画的,还不是自杀了?”于涛嘲讽地说。
“我不做周丽萍她爸那样的画家,我要做画天安门城楼上挂着毛主席像那样画画的人。(奇*书*网^。^整*理*提*供)”我辩解说。
“二林子,没看出来你的心挺大呀!”于涛夸赞地说。
“你呢?当警察,还是参军?”我诚恳地问。
“我既不想当警察,也不想参军,我想当医生,像我妈那样的医生。”于涛认真地说。
“你有毛病啊!你妈是妇产科医生。再者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当警察呀!”我哭笑不得地说。
“我就是想当一个像我妈那样的妇产科医生,怎么的呀!?”于涛有些激动地说。
“妇产科医生有男的吗?”我好奇地问。
“有,而且要给生孩子的女人接生。”于涛得意地说。
“天哪,那他们不是天天都能看见光屁股的女人吗?”我羡慕地自言自语道。
“对,我就是要天天看见光屁股女人才想当妇产科医生的。”于涛无耻地说。
“于涛,你见过光屁股女人吗?”我也无耻地问。
“见过,在我妈的妇产科书上见过。”于涛卖弄地说。
“我是说真人,是真正不穿衣服的女人,而且是大人。”我失望地说。
“没有,听口气好像你见过?”于涛低着头说。
“我只是想看,但并没见过。”我也低着头说。
“等我将来当上妇产科医生就让你见,让你天天见。”于涛信誓旦旦地说。
“到时候我把她们都画下来。”我为之一振地说。
“画光屁股的女人是犯法的。”于涛瞪着眼睛说。
“瞎说,王德良家就有光屁股女人的画,是外国人画的,那画叫油画,专画光屁股女人的。”我反驳说。
“你见过吗?”于涛惊异地问。
“我偷偷看过。”我神秘地说。
“难道画光屁股女人也叫艺术?”于涛诧异地问。
“听周丽萍说,她爸在苏联留学时天天画光屁股女人。”我用羡慕的口气说。
“怪不得她爸是国际流氓呢。”于涛不屑地说。
“她爸一定是被冤枉的。”我不高兴地说。
“她爸画外国光屁股女人还不是国际流氓?要是让我爸知道了当场就会抓他。”于涛倔强地说。
“你爸应该抓高光他爸。”我责备地说。
“高光他爸怎么了?”于涛不解地问。
“我爸、周丽萍她爸都是高光他爸害的。”我大声说。
“高梅都快成你嫂子了,你还这么恨她爸?”于涛开玩笑地说。
“这是两码事。”我抱怨地说。
“二林子,这都是大人的事,咱们管不了。”于涛拾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说。
“咱们之间的事你也没帮我。”我瞥了一眼于涛说。
“什么事我没帮你?”于涛疑惑地问。
“你妈那本妇产科书你答应借给我,到现在你也没借我。”我不满地说。
“我说过,被我妈藏起来了。”于涛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找着了吗?”我得理不饶人地问。
“找着了,你要是想看,明天中午到我家。”于涛愧疚地说。
“不许骗我。”我指着于涛的鼻子说。
“我啥时候骗过你?”
于涛说完,脱了衣服,光着腚,跳进了水里。我也脱光衣服,跳进水里。
“二林子,你的毛长得越来越多了。”于涛一边踩水一边说。
“你的毛也不少,不信咱俩比一比。”我一边往水里尿尿一边说。
“比比就比比。”于涛不服气地说。
我俩站在岸边比谁的鸡巴毛长得多,最后结果是差不多。
“二林子,我刚长毛时吓坏了。”于涛一惊一乍地说。
“有什么可怕的,大人们都有。”我装作满不在乎地说。
“二林子,你说周丽萍的小便长毛吗?”于涛好奇地问。
“不知道,你妈的妇产科书上没写吗?”我反问他。
“有彩色的图,那书上的小便都是黑糊糊的。”于涛咧着嘴说。
“明天一定让我看看那本书。”我用渴望的口气说。
“你放心吧。”
于涛说完,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于涛,咱俩比赛,看谁先游到水中心那个小岛。”我挑衅地说。
“先让我十米。”于涛耍赖地说。
“好。”我底气十足地说。
于涛先游出十米,我才开始游,我一个猛子就超过了他。我们游到小岛上累坏了。躺在沙滩上喘着气。
“于涛,你舅在哪儿当兵?”我有意无意地问。
“我舅在炮兵部队当连长,他还给王德良当过排长呢。”于涛得意地说。
“是吗?那你舅一定打过老毛子。”我羡慕地说。
“当然打过。二林子,你舅是干什么的?”于涛躺在水面上惬意地问。
“我回山东老家时就见过他一面,好像在文联工作,我妈和我舅的关系不好,我妈特烦我舅。”我自卑地说。
“为什么呀?”于涛纳闷地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谁也不理谁。”
我和于涛光着腚,正在沙滩上晒太阳,远远地看见张小翩,拿着蜻蜓网,领着她妹妹来逮蜻蜓。
“不好,于涛,是张小翩。”我说完,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扎进水里。
“怕什么?张小翩有什么可怕的?”于涛满不在乎地说。
于涛光着腚,慢腾腾地跳进水里。我却已经游到对岸。悄悄地拿起自己的衣服钻进了包米地。我刚穿上衣服,我校打更老头就出来了。
“二林子,不会又来偷我的包米吧?”
“大爷,我再也不敢了。”我怯生生地说。
“不敢了就好,你的伤刚好不长时间,走,大爷炖狗肉了,到大爷家去,我给你补补。”打更老头热情地说。
“我也去。”这时,于涛也蹿过来说。
“好好好,一起去。”打更老头爽快地说。
32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打更老头家,他家就在学校附近,是三间土坯房,周围围着栅栏,栅栏里种着辣椒、茄子、西红柿,院子里还有两棵老杨树。
打更老头让我们在院子的小石桌旁坐下,不一会儿,他从屋里端出一盆热乎乎的狗肉。
“大爷,这狗肉真香啊!”于涛闻着热气,流着口水说。
“孩子们,别客气,吃吧!”打更老头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
“大爷,您也吃呀!”我客气地说。
“二林子,这条狗是大爷的老伙计,跟了我快十年了,我舍不得吃啊!”打更老头有些伤感地说。
“那您怎么还忍心杀它呀?”于涛一边大口嚼着狗肉一边问。
“不瞒你们说,这狗是为了保护夏丹老师才死的。”打更老头拿出旱烟袋,上了一锅烟,点上火说。
“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了以后,更加纳闷地问。
“那天我去包米地干活,”打更老头叹口气说,“听到有人喊救命,我的狗听了一下子就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