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枪刺冲上了水面,简单洗了洗身子,穿上衣服,把枪刺倒插在后腰带里,把儿在下,刀冲上,紧贴在后背上,这是当时最流行的别枪刺的手法。
枪刺贴在我的背上,感觉好极了,好像自己突然练就了一身的武功,有点艺高人胆大的感觉,大摇大摆地往家走去。
我心想,这把枪刺一定有什么传奇经历,很可能是当年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留下的,也可能是解放军打国民党留下的,听我们学校打更老头说,这一带在解放前打过好多大仗。
第三章
11
我离家还挺远,就听见悠扬的二胡声,我知道那是我哥在拉二胡。我走到我家楼下时,高梅、高光、于涛、周丽萍等一帮人围着我哥。
我哥正照着一本书拉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那曲子悠扬而动听,让人有一种想入非非的感觉。大家看见我就像根本没看见一样,都沉浸在优美的曲子里。
高梅甚至小声唱了起来: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做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
我们都听得如醉如痴,想入非非。
“这黄色歌曲就是好听。”我哥拉完曲子后,于涛美滋滋地说。
“傻瓜,谁说这是黄色歌曲,这是苏联爱情歌曲。”周丽萍嘲讽地说。
“大尿壶,怪不得你爸是国际流氓,还爱情歌曲,告诉你,这是苏联黄色歌曲。”高光口出不逊。
“高光,我爸招你惹你了,你干吗老拿我爸说事?”周丽萍很生气地说。
“革委会组织群众批判你爸时,你爸脖子上挂的牌子是不是国际流氓?”高光不依不饶地说。
“那都是你爸干的坏事,你爸就能害人,谁不知道?二林子,你爸就是被他爸害的。”周丽萍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操你妈,大尿壶,我说你爸是国际流氓就是国际流氓,怎么的?”高光一听周丽萍敢和自己顶嘴大骂道。
“高光,”周丽萍大喊道,“大伙都说你妈是个破鞋精,我看你还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呢!”
高光听了周丽萍的话,恼羞成怒,他抬手打了周丽萍一个嘴巴。周丽萍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
“该打,小骚逼!”高梅恶狠狠地说。
“高梅,你们姐俩挺会欺负人呀。高光,不愿意听曲,滚一边去!”我哥气愤地说。
“大林哥,咋地了?”高光知道我哥的厉害,咪儿咪儿地说。
“高光,瞧你那熊样,欺负女孩,算啥本事?”我哥用瞧不起的语气说。
“大林,”高梅见我哥生气了,岔开话题说,“再拉一曲《喀秋莎》吧。”
我哥翻了一页,照着谱子又拉了起来。
“高光,谁的书?”我小声问。
“我从我妈的箱子里翻出来的。”高光得意地说。
“哥,别拉了,这曲子是大毒草,容易给家里惹祸。”我担心地说。
我哥一听“大毒草”三个字,马上不拉了。我感觉我哥心里一定想起了在草滩农场劳动改造的爸爸。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是大毒草,只是听王德良批评高光时说过,是大毒草害了我爸,而且,这大毒草就是我爸写的书。我这么一说,我哥没了情绪,高梅缠着我哥上街。
“我也去。”我不懂事地说。
“那我也去。”高光也跟着起哄。
“你们都去呀,那我也去。”于涛也要凑热闹。
我哥没办法,只好同意大家都去。
12
我们来到车站,坐无轨电车直奔联营。那时候,联营是最大的商业广场,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屯老二进城,先到饭馆儿,后到联营。屯老二就是指的贫下中农。
我们进了联营,我觉得眼花缭乱,因为我还是第一次进联营。于涛也直发蒙,可能也是第一次来,高光好像来过,但也不太熟。
高梅早就想甩掉我们,不一会儿,我哥和高梅就没影了。我们三个臭小子谁也没带钱,在里面瞎转悠了一阵儿,觉得没意思,就都出来了。
“真没意思,咱们去大沙坑洗澡吧。”高光扫兴地说。
“行!”于涛一提大沙坑,就来精神头儿。
我们仨一起上了无轨电车。在车上,高光掏出丰收牌香烟递给我和于涛一人一根,我们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车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知道,车上的人拿我们当小流氓了,我甚至有点自豪,颇有些豪踞街头、顾盼自雄的倜傥劲儿。其实,我们离流氓的标准远去了,撑死算问题少年或坏孩子。
高光甚至用口哨吹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车上的人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们,我们在车上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高光,大尿壶,你动过没?”于涛斜着眼睛问。
“你想我会闲着吗?”高光龇着牙说。
“得了吧,净吹牛逼!”我嘲讽地说。
其实,我也弄不清周丽萍为什么愿意和高光在一起,也许是这小子长得太帅了。因为高光随他妈,他妈就长得忒漂亮了。我一想到高光他妈,就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内心充满了冲动。
快到车站了,我心里有点儿发慌。
“哎,我兜里没带钱,你们呢?”我紧张地问。
“我也没带。”高光满不在乎地说。
“坏了,我也没带。”于涛也慌了神儿。
“那可怎么办?”我焦急地问。
“看我的!”高光诡谲地说。
我们仨正在议论着,售票员走了过来。
“你们仨买票没?”
“我买我买。”高光主动搭话说。
他假装在兜里摸钱,一边摸一边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坏了,大姐,我钱被偷了!”
“骗人,我看你们仨就像小偷。”售票员不客气地说。
“大姐,你怎么说话呢?”于涛有些急了。
“我这么说话怎么的?你们一上车,我就盯着你们呢,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东西。”售票员阴风阳气地说。
这时,车到站了,高光噌地下了车。
“别跟她废话,快跑!”高光一边喊一边跑。
我和于涛也像猴子似的蹿下车去。
“别跑,抓小偷啊!”售票员气急败坏地喊。
我们仨下了车没命地跑,高光这小子贼鬼,往无轨电车相反的方向跑,因为无轨电车不能掉头追。我和于涛没注意,跟在高光后面拼命跑。
突然,有个人从于涛对面迎面骑车飞驰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一把把戴在于涛头上的军帽抢走了。
当时,在我们心中,军帽被抢,就相当于现在的奔驰车被盗一样。于涛本能地转身就去追,我也本能地跟着于涛去追。
“操你妈,把军帽还给我!”于涛一边追一边骂。
他边跑边拔出我们在铁轨上特制的小匕首,我见于涛拔出了匕首,便从腰间拽出枪刺递给他。
“于涛,拿这个扎他。”我气喘吁吁地说。
于涛想都没想,夺过枪刺,嗖地就向抢军帽的人扔去,结果枪刺刀把砸在抢军帽那个人的头上,枪刺掉在了地上。
那小子一看于涛下狠手,气急败坏地跳下自行车,从地上捡起枪刺向于涛追来,于涛见那人拿着枪刺追来了,站在原地愣住了。
我见大事不好,大喊:“于涛,快跑!”
于涛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转身刚要跑,那人已到于涛身后,他一刀刺下去,正好扎在于涛后腰上,于涛大叫一声,倒在血泊里。
那人扎完于涛,二话没说转身就跑,他骑上自行车,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于涛捂着后腰疼得嗷嗷直叫。
这时,高光也跑了过来。
“二林子,谁扎的?”他焦急地问。
“抢军帽的。”我扶着于涛说。
“人呢?”高光又问。
“跑了。”我不耐烦地说。
“快送于涛去医院吧!”高光喊道。
正好附近有一家区级医院,我背着于涛,高光扶着,我们跑进医院时身无分文,但那时的医院讲救死扶伤,不像现在的医院,没钱就得等死。
医生把于涛推进手术室,我和高光赶紧给于涛他爸他妈打电话。很快,于涛他爸他妈就赶来了,于涛有两个哥哥于峰和于洋都当兵了,于涛是老儿子,也是于涛他爸他妈最心疼的。
于涛他爸见自己的儿子被扎成了这个样子,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抢军帽扎伤自己儿子的人缉拿归案。
后来,我哥和高梅也赶来了,于涛被扎坏了一个肾,得住很长时间院。于涛他妈哭得跟泪人似的。大家忙了一个晚上,陆续散去。
临离开医院时,高光小声对我说:“二林子,咱们得为于涛报仇!”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具体怎么报仇心里并没有谱。
13
自从于涛住进医院后,我觉得特没意思。高光这小子狐朋狗友贼多,经常找不到人。我一个人常到大沙坑游泳。
有一天,我去大沙坑游泳,看见周丽萍一个人在水边沉思,我心里一阵激动。
“周丽萍,你怎么也逃学?”我走过去问。
“有烟吗?”她看了我一眼问。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丰收牌香烟,递给她,我自己也点了一支。我坐在她身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她,我从未这么仔细地看过她。她见了我异常主动,和我拧一把摸一下地开玩笑。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我神态自若地问。
“不是我不对劲儿,是这个年头不对劲儿。”她却神情沮丧地说。
我知道她心里有事,便问:“怎么了?”
她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妈也被发配到农场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刘宝林,我好害怕呀!”
说完,周丽萍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哭得更厉害了。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应该保护这个孤苦的女孩。
我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安慰,我却不敢,只是说:“别怕,还有我呢!”周丽萍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
“周丽萍,你爸是因为国际流氓的事被发配到草滩农场的,你妈是因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爸和我妈都是画油画的,”周丽萍抹着眼泪说,“他们都在美术学院工作,前几天高光他爸请我妈去画毛主席像,我妈把毛主席的痦子画错了位置,高光他爸说,这是政治事件,公然反对毛主席,就把我妈给发配到农场去了。”
“我爸也是高光他爸整的,他爸是整人专家。”我气愤地说。
“天底下再也没有高光他爸那么坏的人了!”周丽萍咬牙切齿地说。
“周丽萍,你爸妈在哪儿学的油画?”我好奇地问。
“我爸和我妈都是在苏联留学时学的油画,他们是同学。”周丽萍擦了擦眼泪说。
“那你爸怎么被打成国际流氓了呢?”
“我爸在苏联学习时,画了很多苏联妇女的裸体画,这些画我爸都带回国了,当时高光他爸也在美院工作,还没调到区革委会,他揭发我爸,说我爸与画上的女人关系不正常,就这样,我爸被打成了国际流氓了。”周丽萍怨恨地说。
“又是高光他爸,他爸为什么这么坏?”我愤愤不平地说。
周丽萍沉默不语,今天的周丽萍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小女生的温柔。其实,周丽萍发育得越来越像女人,我望着她起伏的胸脯,心里有一种想摸一把的冲动,这种冲动让我特想手淫!
就在我狂想周丽萍诱人的身体的时候,周丽萍突然问:“刘宝林,你喜欢我吗?”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好半天才说:“喜欢!只是高光……”
“高光是什么东西,我跟他好是想多了解他爸,为我爸报仇!”周丽萍的口气中充满了仇恨。
我没想到小小的周丽萍竟然有这样的心计。
“你都了解高光他爸什么了?”我刮目地问。
“我知道了很多,但是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会报仇!高光和他爸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周丽萍说这话时的口气,像一个地下工作者,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那样子就像是刘胡兰或江姐。我一下子佩服了这个小女生。没想到她比我们这些臭小子有想法。
“报仇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我很男人地问,“我爸也是高光他爸害的,我们都是受害者,是一伙儿的。”
“需要帮忙时,我会告诉你,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让高光知道,更不能让他爸知道。”周丽萍就像江姐在布置任务一样说。
“我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宁死不屈。”我很怕周丽萍瞧不起我。
“刘宝林,晚上能到我家陪陪我吗?我妈我爸都离开我了,我一个人好害怕!”周丽萍用恳求的目光说。
“可以,不过不能太晚,否则我妈又该打我了。”我又兴奋又怯懦地说。
“刘宝林,你妈怎么总想打你呢?”周丽萍不解地问。
“不知道,可能我不是她亲生的吧。”我无奈地说。
“你如果不是你妈生的,那你是从哪儿来的?”周丽萍扑哧笑着说。
“真的,我长得既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妈。”我争辩说。
“瞎说,你的鼻子跟你爸的一模一样,你的眼睛特像你妈的眼睛。”她一本正经地说。
“才不一样呢!”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说自己不是我爸我妈亲生的。
“要不一样就是你被抱错了,或者你是你妈和别人生的,你看你的眼睛特像外国人,没准儿你是你妈和外国人生的,那你妈和我爸一样都成了国际流氓了。”周丽萍和我开国际玩笑。
我借机下手胳肢她,一边胳肢她一边说:“你才是你妈和外国人生的呢!”她被我胳肢得咯咯笑,满地打滚。
14
放暑假前,有一天傍晚放学后,我班班长唐建国尾随着教音乐的女老师,去女厕所,偷看人家拉屎,女音乐老师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叫夏丹。
我一直觉得王德良想追求夏丹,可能夏丹嫌王德良有老寒腿,一直没同意,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夏丹拉屎时,唐建国也钻进女厕所,通过两个蹲位间的木板缝偷看,被夏丹发现,她吓得没擦屁股,提着裤子往外跑,惊动了收发室的打更老头,打更老头当场抓获唐建国。
王德良罢免了唐建国的班长职务,学校给唐建国留校察看处分。我因为画《柳下跖怒斥孔老二》被评为全校“批林批孔”先进分子。王德良提名让我当班长,高光跟着起哄,让同学们都选我,结果我被选为班长。
其实,我特同情唐建国,唐建国也有和我一样的烦恼,他也从未看过成熟女人的身体,特想看。
不过,我没有唐建国胆大,居然敢付诸行动,而且看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德良的梦中情人。这使王德良大为恼火。
其实,王德良鸡巴大,谁都知道,洗澡时男老师都自愧不如,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神鞭”。女老师私下里也都知道他的外号,只是女老师不可能见过。
我常想,不知道夏丹老师见没见过王德良的“神鞭”?是不是像周丽萍那样的小女生,也特别想知道成熟男人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我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于涛终于出院了,这小子住了一个月的院,白瘦白瘦的,如果现在和他摔跤,他一定不是个儿。
于涛见了我愧愧的样子,要知道他欠我一顶崭新的军帽,当时欠一顶军帽,就像现在欠一辆奔驰一样。而且,我一直也没看见于涛他妈那本妇产科书。虽然高光在班里显摆过,那也是零星地看了几眼,根本没看仔细。
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陪周丽萍很晚,我妈知道她父母都被发配草滩农场了,很可怜,便对我去陪周丽萍睁一只眼闭只眼。我便有点得寸进尺。
那天晚上,我故意走得很晚,我想看看周丽萍睡着后是不是真的尿床,不知不觉,我俩都睡着了,我是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她是躺在床上睡着的。为了壮胆,灯一直亮着。
夜里我被细小的摩擦声弄醒,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周丽萍正在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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