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拿起驾驶台上的烟盒,先递向我,我默默地摇头拒绝,她便自顾自地拿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接着道:“两天后,那些‘高贵的绅士’和他们的保镖终于满足地走掉了,可是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个看守们,成了第二轮施暴者。我以为自己再也熬不下去了,之前那个给予我承诺的年轻男人了,所有人都对他十分尊敬,称他为克罗采先生。他带我离开了那个人间炼狱,并把我送到他朋友的医院里,从护士口中,我得知克罗采先生是组织里的红人,不仅深得现任领导者埃德加?海因莱因的器重,而且这个组织的第十七顺位继承人,也就是埃德加?海因莱因的第6个孙女南希?海因莱因也对他芳心暗许,纠缠的紧。正是这样一个权高位重的人,却救了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四个月后我出了院,作了他的女人。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他却只是笑着说当时就是条狗他也会救的。”
罗丝仿佛已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脸上隐隐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克罗采与南希小姐订了婚,南希知道我与他的未婚夫的关系,便有意除去我。为了保护我,克罗采安排我到撒丁岛埃里克?莱恩?海因莱因先生的别墅作了一名普通护士,然后告诉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让我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深深地叹了口气,罗丝将已经燃尽的烟蒂掐熄,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已少了些伤感,多了份坚定:“我本已恨透了这个魔鬼一般的组织,这时又失去唯一让我留下的理由,于是我对克罗采说,我要离开这个组织,永远结束这场噩梦,克罗采听了,足足10分钟没有说出话来,然后他说,我见过那么多组织里的高层人物,除非死,否则没有可能脱离海因莱因。
我当时没有说话,可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即使会死我也要试一试。从那以后,我便开始留心别墅内的安全系统和警卫布置,为了获得相关资料,我不惜去陪那些守卫睡觉——其实自从经历了马尔他岛上的事后,我就彻底丢弃了所谓的廉耻和自尊,在我来看,与其说性是一种需要,不如说是一种手段更贴切些。在我刻意接触的那些人中,有的人喜欢虐,喜欢强暴,我就配合他们,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在我来看,无论是我主动还是被动,都没有什么区别。就这样,我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在严密的保安措施中,找到一条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出路,然后我又用了两年时间准备出逃的船只及工具。
在这漫长的五年里,我认识了每年都会随同埃里克?莱恩?海因莱因来住一段时间的珍妮,她对我很好,经常替我打圆场,由于她是埃里克?莱恩?海因莱因的专用护士,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可我就不同了,克罗采在这里的时候还好,不在的时候,几乎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其中以西蒙为最,他喜欢用他那些变态的工具折磨我,有一次整整把我关了一个星期,若不是当时克罗采回来了,点名要见我,我想我一定被他给弄死了——向我这种身份的人,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那次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偷偷在他的饮食中下了迷幻药。受药性的驱使,他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丑态百出,偏偏当时埃里克?莱恩?海因莱因先生的安全总管刚好路过,看见很是不悦,命人把他拉下去打了一顿,于是我们的仇也就这样种下了。但是由于事后他便被派到东南亚执行公务,也就被我暂时躲了过去。本以为一走了之,今后再也见不到他,想不到他竟回来了,而且还不惜更改监视系统,进到海因莱因的屋子来对付我——想来他也是恨我极深,连一晚也不能等了。若不是你出手还算及时,我想我这次一定是难以幸免了。”
看着罗丝的嘴唇又嘲讽地翘起,我的内心竟似压了千金重担——这个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人为了生存,而在痛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
我们所追寻的平静生活,究竟是在何处?
罗丝又点起一支烟,却并不吸,只是看着它慢慢地燃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笑道:“真是见鬼!本想藏点私的,怎么不知不觉就全说了!”
她扬起头,灯光在眼中化做细碎的晶片:“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安静宁和的气质,让人下意识地愿意信任和靠近……”
我坦诚相望,道:“我很荣幸——你这样说。”
罗丝道:“那么,你今后又做何打算呢?——当然,前提是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
我微感迷茫,但随即便释然道:“如果能活下来,我希望带菲儿去中国——我在那儿继承了母亲的遗产,虽然不是很多,倒也够我们生活上一段时间。”
罗丝道:“你的母亲,去世了么?”
我点头道:“是的,三个月前,因为车祸。继父以及我从未见面的10岁的弟弟当场就死了,母亲昏迷了12天后,也离开了人世。”
罗丝轻声叹息,好一会才又道:“说实话,我认为你未必能回去中国——那个埃里克?莱恩?海因莱因,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瞳孔微微收缩,我道:“罗丝,和我说说你所知道的这个人的事吧。”
罗丝沉吟道:“我每年只能远远地见他数面,连话都没有说过,知道的十分有限——听说他是海因莱因的领导人埃德加第7个、却也是最疼爱的孙子,由他的爷爷一手带大,6岁时便超过他的父亲,被列为组织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从小就说一不二,连他的父亲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这个人出奇的狡猾阴狠,出道以来战无不胜,很快便笼络了一班心腹和大批人马在他的周围,再加上他爷爷对其极为宠爱,划分了好多地盘给他,如今势力已基本可以与他的大伯,也就是目前海因莱因的第一继承人相抗衡,不过据风传,他爷爷近来已有心把他扶正,等他再大些,便让位给他。”
烟已经燃尽,室内仅剩下淡淡的烟草余味。罗丝扔掉手中的烟头,接着道:“关于他的私生活,我听珍妮说他极为挑剔,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在加上现在年纪还小,所以与他那些生活糜乱的长辈、长兄相比,几乎可称得上是品德端正的正派人。不过只要是被他看上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手的。他以前的那几个有限的床伴无一不是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的绝美之人,我就曾见过一个,当时真是惊艳不已。不过据说这几个人的下场都不太好,不是被处死便是给了人,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超过半年。”
我微蹙起眉,问:“可知是为什么?”
“听珍妮说,死的那个女孩好像是因为汇报他的行踪给他的父亲,于是被他眼也不眨一下的杀掉了。”罗丝讥讽似地笑了笑,道:“至于其它的二、三个,大概是审美疲劳而失了兴趣吧。”
望向窗外的海,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黑暗的远方,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我们呢?
罗丝长长吁了口气,道:“一直都是我说,你也说一些好不好?”
我轻轻一笑,说:“你想听哪方面呢?”
罗丝眼睛闪亮,道:“嗯,就说说你自己吧。——看你的样子,好像只有十七、八岁吧。”
我点头:“十七。”刚说完,我的脸上就变了颜色。
未等罗丝反应过来,我已一个健步冲到了门口,一下子便拉开了舱门。
舱内的灯光立刻便铺泻而出,冲入门口处的黑暗中——而菲儿,正披着头发,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
见我突然出现,她转身欲逃,可是我已捉住她的上臂,一个用力,她便被我拽进了驾驶舱内。
用身体挡住菲儿,我对已拿枪在手的罗丝喊道:“不要开枪!”
菲儿踉跄了几步,便已站稳,她抬起头,见舱门已被我踢上,于是凶狠地瞪着我,一声不响便扑了过来。
对付她那三脚猫功夫,我自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两秒钟,菲儿便被我按在门上动弹不得,我摇晃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喊:“菲儿,我是哥哥啊!快醒醒!”
菲儿迷惑地看着我,眼中凶光渐渐隐去,她似乎想要努力想些什么,但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眼神开始迷离,菲儿再次昏睡过去。
我撑着她靠在舱壁上,心中已满是绝望。
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罗丝收起枪,走过来帮我扶住菲儿,叹息着道:“带她回内舱吧。”
我无声地打开门,罗丝问道:“她在门口站有久了?”
“刚刚过来。”我轻轻回答
罗丝奇道:“你怎么知道?”同时跨出门来。
没用我回答,罗丝便已知道了答案——她的脚下传出一声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她低下头,看到地上薄薄地撒了一些玻璃片,其中的几块已被踩碎,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微弱的光彩。
罗丝错讹地抬头看我,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她说:“帕特里克,你真的只有17岁么?”【秋·银之月】
(二十九)24日更新
将菲儿带回床上,我立即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药效似乎已经开始消退,无力感又侵上身体的每一部分。
呼吸微觉困难,我深深吸了口气,却丝毫不能缓解胸口的郁闷。
可是菲儿,现在这种情况,让我又如何能放心,留下你一个人走。
罗丝恨声道:“西蒙还真的对她下手了,这个败类。”
看着菲儿那苍白的面孔,我轻轻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可是却仍心存侥幸……”
罗丝道:“那现在该怎样办?她在催眠状态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闭上眼睛,沉吟片刻,道:“罗丝,驾驶台没人,没关系么?”
罗丝没想到我会如此问,怔了一下,才说:“这里已基本进入深海海域,有自动导航仪在,就算没有人驾驶,也不会偏离航线太远。”
我点点头,轻拍菲儿的脸,柔声唤道:“菲儿……菲儿……”
好一会儿菲儿才醒了过来,她半眯着眼,含糊地道:“天亮了么,哥?”
藏起眼中深深的怜惜,我语气轻松地道:“没有,菲儿,天还没有亮呢,只是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菲儿眼神朦胧,问:“什么事啊?”
我直截了当地说:“刚才,你到驾驶台做什么?”
菲儿眼睛慢慢睁大了,道:“我去驾驶台?不能吧,我不是一直在睡觉么?”
我叹道:“菲儿,想不到此次分开,你竟多了梦游的毛病呢——幸好你梦游时还知道穿鞋子,否则脚恐怕已被扎成马蜂窝了。”
菲儿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然后便看着脚上的鞋子发呆。
她扬起头,说:“哥,这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声音中隐隐含着惊慌。
罗丝本来只在一旁静静地站着,这时插嘴道:“你不记得是正常的,有人对你施了催眠术。”
菲儿立刻便松了口气,道:“哥,原来是你捣的鬼啊!又拿我做实验,也不告诉我一声!”
罗丝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而我唯有叹息——这个小丫头,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看到我们的表情,菲儿脸上刚刚浮起的笑意消失了,她迷惑着道:“难道不是?”
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道:“哥,那怎么办?”
我苦笑道:“菲儿,目前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如你所说,让我再拿你做次实验,看看能不能把你失去的记忆找回来;二是……”我拉起她的手,回头问罗丝:“麻烦你找副手铐,直接把她铐到床头上好了。”
罗丝神色古怪,道:“手铐没有,绳子行不行?”
菲儿急忙说:“不要不要,哥,我们用第一种办法好了!”
我认真地看着她,说:“菲儿,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练习了,你可信得过我?”
菲儿丝毫没有犹豫,她微笑着说:“哥,你知道的,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心剧烈地抽痛——菲儿,对不起,你这样信赖我,而我,却瞒你太多。
罗丝默默回身走出门去,推门时,手竟似在微微颤抖。
扶着菲儿的肩头,使她慢慢躺回床上,我柔声道:“菲儿,像两年来我们做的那样就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即使感到孤单,感到虚无缥缈,也不要害怕,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哥都会陪在你身边。”
菲儿安静地道:“我知道,哥。”
“现在放松你自己,不要想任何事情,看着我,不要眨眼睛。”我的语调已经变得平缓而单调,菲儿听话地看着我,淡蓝色的眼中是一片宁静。
“你感觉很累,眼皮沉重,闭上眼睛,认真听我说的话,不要想任何事情……闭上眼睛……”
菲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感到非常舒适,轻松,安静。除了我的话,什么都别想。……你进入一个静谥的世界,你的内心很平静,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其它什么也听不到……”
我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菲儿的表情变得安详起来,胸口规律地起伏着,呼吸也变得轻微。
“天很黑,但是你可以看到面前有一条路,很长,沿着它向前走,你便会进入更安静的地方。现在,沿着它向前走,每走一步,你都会发现身体更轻,更放松……不要停,继续走,你会感觉越来越宁静,越来越放松……你喜欢这种感觉,没有压力,没有束缚,整个世界充满清新、安逸的空气,呼吸更为顺畅……”
在我的引导下,菲儿渐渐从浅入深,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她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年轻女孩,又对我极其信任,几年前我学习催眠术时便与她做过类似的催眠游戏,因此这次催眠倒也还算顺利。
“再走十步,你就可以到达记忆的最深处,无论你看到什么,想起什么,都会像现在经历一样清晰,把它们说出来,然后你便会永远记住它们——现在,十、九、八……”我慢慢地数着:“……三、二、一。好,你可以停下来,现在你正在科西嘉郊外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你中了弹,昏了过去,后来你醒了过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菲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她缓慢而无助地说:“我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棚顶吊灯光线很强,周围是刺眼的白光,没有窗,门也被反锁上,我出不去。”
“那么可有人进来?”
菲儿沉默了一会,才道:“有的,是一个男人。”
“什么时候?”
“大概是我被关这里的第十八……或第十九天。”
“你如何知道?”
“根据送饭的次数,应该是这样。”
“他长的什么样子?”
“黑色的头发很浓、很密,眼睛也是黑色,闪着奇怪的光泽,让人不愿移开视线,身材健壮,个子大概一米七、八左右。”
根据菲儿的描述,我立刻便将此人与西蒙的影像重合起来——果然是他呢!
“他进来后做了些什么?”
菲儿内心似乎在挣扎些什么,断断续续地道:“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温柔,他的眼睛好亮……我感到好累……“
菲儿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又陷入当时的状态,我缓缓地道:“他对你说些什么?”
“……他说……我是属于他的……我的灵魂在他的手中……”
“然后呢?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