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胤这般明目张胆的回到京都,便是没想过要隐瞒。照例,他应该立刻换上朝服进宫面圣诉职,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动作,相信已经引起了诸多非议。
听着青鸾的话,洛寒胤白希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神情淡然,眸光清澈宛若清泉,他静静的坐着,神情平静无波,青鸾对他了解甚多,知道这种时候,他看起来越是平静,便越是可怕。
果不其然,洛寒胤开口了,话语却是让人心惊。
“既然早晚一战,我何必向他低头!这些年,我容忍的已经够多了,既然忍无可忍,何须再忍?”洛寒胤停止了敲击桌面,声音淡然,语气却是凌厉至极。
青鸾暗暗点头,认真道:“属下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洛寒胤却是摆摆手,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秋风卷着落叶的萧条景象,淡淡道:“这一次,我亲自动手。”
他的背影透着几分决绝,在青鸾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眸子里尽是杀机。
就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便有柔柔的嗓音响起道:“王爷,柔儿来给您请安了。”
北婉柔?
青鸾闪身消失不见,房门打开了,北婉柔小心翼翼得走了进来。她的脸色还有些难看,可是却勉强带着笑,走到了洛寒胤身边,行礼之后道:“王爷这次能平安回来,柔儿十分欣喜。”
洛寒胤侧眸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她的笑容始终给他一种虚假的感觉。
北婉柔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适才被冷夜心那般威胁,她心中十分难受,此刻找到洛寒胤,便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更何况,洛云天给她的任务,便是重新接近洛寒胤,取得他的信任。
想到这些,她笑容收敛了几分,看着洛寒胤,心疼道:“王爷这次回来,瘦了,也憔悴了,真是让人心疼。想来,在边境一定过的不好吧?柔儿已经让厨房准备了接风宴,今夜好好替王爷和王妃接风洗尘。”
说着,她抬手,想要抚摸洛寒胤的脸颊,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尴尬的扬着手,北婉柔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寒芒,她勉强带着笑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定是舟车劳顿辛苦了,柔儿伺候王爷休息可好?”
她尽量笑的柔美,尽量显得温柔,可是还是掩饰不住笑容底下的虚假和做作。
洛寒胤何等聪明,怎能看不出她隐藏的情绪,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淡然道:“临行前,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北婉柔笑容一怔,心中隐隐刺痛。
“你我之间,应该已经结束了,你不必对我强颜欢笑,只需做自己就好。”洛寒胤继续说着,目光从她面上移开,看向窗外,秋风拂过面颊,他的语调似乎也更清冷了几分:“这两日,我便差人送你回天族吧。”
北婉柔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洛寒胤,她始终憧憬着一份美好,尽管被他拒绝了无数次,可是她仍然无法忽视自己心中那份隐藏起来的感情。此刻,听到洛寒胤这般无情的话,她只觉得自己刚刚愈合的心又裂开了缝,鲜血横流,比从前更疼。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想压制那份酸楚,勉强笑着道:“王爷——别和柔儿玩笑了,柔儿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便是王爷的人——即便是死,也是王府的鬼。”
她看着洛寒胤,眼底藏着几分希冀,她的要求不高,只求他能不赶走她。这样,她心中会好受许多,可是她却是失望了。
因为,洛寒胤根本没有转头看她一眼,只是看着窗外,淡然道:“我说过,回天族,或许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对北婉柔虽无情,却有几分歉意,尽管知道这次的暗杀之事,说不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是只要她离开人族,回到天族,他便决定不再追究。
可是,他明显低估了北婉柔的倔强。
她咬紧了唇,看了洛寒胤半晌,眼泪竟是不受控制的滑落,她哽咽道:“可是——我已经是王爷的人,若是回到天族——我——我该如何自处?”
这一次,洛寒胤回头了,静静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回天族,至少,你可以活下去。”
“继续做你的郡主,你可以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平稳的过一辈子。可是留在人族——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洛寒胤的话隐涵了许多意思,北婉柔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她只觉得呼吸一滞,有些失神。
不想成为敌人?
他在暗示她什么?
正是因为读懂了他言语中的信息,她才会觉得惊恐,觉得在他的面前手足无措。
但是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深深看了洛寒胤一眼,咬唇低语道:“王爷怕是累了,柔儿便不打扰王爷了,您好生歇息吧。”
说完,她福了身子,转身便走。
见她如此,洛寒胤不觉蹙眉,只能无奈的摇头。
若这是她的选择,他只能说一声抱歉。他不知道的是,在离开书房之后,北婉柔泪如雨下。她狠狠的擦拭着眼泪,心中狠狠低语,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既然觉得恨,觉得痛苦,那便让他们也尝尝你心中的滋味,让他们也明白这种痛苦和自尊被践踏的感觉!
既然你无情,便别怪我无义!
而这时候,王府大门处,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身粉色劲装的娇俏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冲冲的便往王府里冲。紧接着她身后的女子一身翠色长裙,也是脚步匆匆,一边追着前方女子的脚步,一边喊道:“孙小姐,等等奴婢啊——”
孙妙音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着,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
他们回来了,竟然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怎么能如此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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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后的平 静
菡萏轩内,冷夜心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秋景。
她的屋后是大片碧波荡漾的湖水,蓝天白云清风碧水,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了许多。当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时,她一转头,便看到了明媚如花的孙妙音。
然后便是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的镂月。
那一刻,她心头一热,眸光一凝,嘴角便划过了温暖的笑:“你们来了。”
孙妙音急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冷夜心的手,不满道:“你回来竟然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镂月也跑了过来,红着眼眶道:“王妃,您回来了,镂月一直在等您。”
若说除了洛寒胤与金凤,冷夜心最亲近的人便是眼前二女,听得她们关切的话语,她鼻头莫名一酸,却是笑的更加明朗:“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好好的?”孙妙音柳眉倒竖,不满道:“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会传出你是魔族的谣言,你不知道我和镂月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多惊讶。”
“你怎么可能是魔族?到底是谁传出这么无稽的消息。”孙妙音对此十分气愤,眼下正是魔族与人族对峙的关键时刻,冷夜心却被人冤枉成魔族,这不是明摆着要将她推入火坑么?
镂月激动的说不出话,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孙妙音说的话。
听到这里,冷夜心却是缓缓收敛了笑容,看着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二女,忽然生出了一丝歉意。京都的事解决之后,她和洛寒胤便会去往天族,她不忍心一直欺瞒她们,辜负了她们的情意。
沉思片刻,她忽然低声道:“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孙妙音和镂月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其实在孙妙音的心中,并不是对那谣言全然不信,冷夜心许多表现实在太过诡异,明明没有灵力,却强大的过分,她其实已经暗暗猜测了许多。
“我的确身怀魔族的灵力。”冷夜心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孙妙音怔住了,镂月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就那么静静看着二人,她们就算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在她看来都是正常的。毕竟,严格来说,她的确是异类。就算她们因此与她疏远,她也能理解。
好半晌,孙妙音再次开口了,她仍然握着冷夜心的手,认真道:“当真?你不是在与我说笑?”
冷夜心失笑,摇头道:“并无虚假。”
镂月有些着急,忙道:“奴婢只知道王妃是好人,待奴婢极好,就算王妃是魔族又怎么样?奴婢一样会一直陪着王妃,不离不弃。”
冷夜心没想到镂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怔了怔,而后温暖一笑,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镂月的手,紧了紧之后道:“谢谢。”
孙妙音也跟着点头道:“没错,对我来说,你就是当初的九小姐,是王妃,是我唯一的朋友,魔族又如何?我才不管那么多。”
她们的反应给了冷夜心太多的惊喜,她鼻头发酸,重重的点头,认真道:“谢谢你们,我没想到,在知道我是魔族的情况下,你们还会如此待我——”
她突然的感性让孙妙音有些不习惯,她拍了怕冷夜心的肩膀,蹙眉道:“我认识的王妃可不是婆婆妈妈之人,你我之间,用不着说这些没用的。”
镂月在一旁激动的直点头。
冷夜心安然浅笑,颔首不语。
气氛在孙妙音的调节下变得自然了许多,三女凑在一起嘘寒问暖,各自诉说了这些日子的经历,当她们听到洛寒胤在边境险些遇害一事时,都不觉变了脸色。
自然,冷夜心是不会将芥颻一事告知她们的,那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出乎她预料的是,当听到了洛寒胤遇险时,孙妙音竟然突然站了起来,着急道:“那王爷怎么样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冷夜心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已经是很久以前了,王爷已经没事了。”
镂月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孙妙音,她的反应的确有些过激了。
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如今出了这么多事,接下来还不知会有多少难处,王爷没事才能扛得住啊。”
镂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冷夜心心底却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不觉多看了一眼孙妙音,而后又在心底暗暗道,不会的,这个想法太过荒谬。
这般想了以后,她便将那怪异的念头抛诸脑后,不再纠缠。
孙妙音面上恢复了平静,继续坐下和她们交谈,可是心中却是掀起了波澜。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王爷的事这么上心?适才那一刻,她是真的心慌了,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摇摇头,她深吸一口气,想将杂念摒除,可是心头却是越发的纷乱,洛寒胤的脸一直在她的心底萦绕不去。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便是黄昏时分。
孙妙音离开了,镂月本想留下照顾冷夜心,却被冷夜心拒绝了,今晚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镂月留在王府,说不定会很危险。
看着冷夜心这般认真,镂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担忧,却更不愿成为她的累赘,便随着孙妙音一道离开了。
屋子归于平静,冷夜心立在窗前,看着秋风飒飒,扑在面上时带着淡淡的水汽,一场秋雨渐来,在湖面洒落大片涟漪。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冷夜心长舒一口气,静看着秋风渐冷,秋雨渐浓,待得天色暗下来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她猜的没错,北婉柔也正是在这个时辰出了王府。立在王府影壁后,她听得马车离去,眸光一沉,杀机一闪而逝,身影一闪,便跟了上去。
她走后,影壁后又浮现了一道身影,正是青鸾。
看了看冷夜心离开的方向,他一闪身便消失不见。
书房内,洛寒胤负手立在窗前,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沉声道:“她去了?”
青鸾点点头道:“王妃的确跟了侧妃出了门。”
洛寒胤蹙眉,摇头道:“就知道她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说完,他转身便朝屋外走去,青鸾也跟了上去。他们的速度奇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雨夜,阴寒潮湿,马车在清冷的街道上疾驰而过,溅起大片水花。马车内,北婉柔面上带着几分慌张,心中暗暗祈祷,她的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祈祷洛云天已经部署好了,能将洛寒胤等人一网打尽。
她却是不知道,王府中已然空了,她最想杀害的两个人,已经跟在了她的身后。
终于,马车毫无阻碍的驶进了皇宫,北婉柔也在宫人的带领下,急急去了养心殿。
洛云天坐在龙椅上,有些心神不宁。突然听闻北婉柔到来时,他眉头狠狠一蹙,一摆手,让人将她带进来。
“皇上。”北婉柔匆匆而来,面色发白。
“你怎么来了?”洛云天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他冷眼看着北婉柔,带着几分不耐。
北婉柔走上前去,急声道:“皇上,计划有变,那冷夜心已经知道了您的安排,今晚——”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洛云天打断:“她知道了?如何知道的?”
北婉柔一怔,咬着唇不知如何回答。
一见她这样的神情,洛云天已经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他拍桌而起,怒道:“你可知朕为了今晚的布置耗费了多少心力?你竟然敢随意泄露出去。”
北婉柔浑身一颤,忙跪下道:“柔儿并未告诉她全部,只说今晚有危险。若不是那冷夜心要动手杀了柔儿,柔儿怎敢将皇上的计划说出去,皇上,那冷夜心变了好多,她根本不怕身份暴露,比从前还要狂妄许多。”
狂妄?
冷夜心的狂妄她是今日才知道吗?
洛云天看着北婉柔,眼中尽是不耐和厌弃,他狠狠攥紧了拳,咬着牙道:“朕,真想——杀了你。”
北婉柔面无人色,喘息着道:“皇上,柔儿自知有错,可是眼下并非计较对错的时候,如今计划泄露,皇上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洛云天双眸微眯,正欲开口,却是只听的破空声响起,他眸光一凝,连忙侧身,只觉得面前一道冷风划过,面颊微湿。
伸手摸了摸面上,是温暖濡湿的鲜血。
再看割破他面颊的东西,竟然是一片树叶。
“谁?”沉声怒喝,他转头看向养心殿大门。
这时候,沉缓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烛光中,清冷的气质,绝美的容貌,那一双闪耀着紫光的眸子宛若夜色中的紫水晶,让人为之沉迷。
冷夜心!
北婉柔怔住,眸光微转,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躲在了洛云天的身后。
而洛云天则是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冷夜心,一时间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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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百 我要你的命
窗外起风了,细密的雨丝随风飘来,空气中是沁凉的泥土味。
冷夜心立在门口,寒风吹动了她黑色的裙摆,宛若黑色的百合在夜风中绽放,黑色发丝轻轻拂动,给她添了几分妩媚。
洛云天看着她,心中浮现的依然是满满的惊艳与心动。
这个女人,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让他混牵梦萦。
她的离开,也曾无数次的让他彻夜难眠,只想着如何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如何能让她回心转意!如今,她总算是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竟有几分难掩的激动。
“冷夜心——”低喃出声,他剑眉微微上扬,颇为欣喜道:“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这个时候,他竟是忘了自己的脸才被冷夜心给弄伤。
北婉柔仍然跪在地上,紧蹙着眉看着冷夜心,眼底尽是戒备。
淡淡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