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见他前倨后恭,突然对自己这样客气了起来,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得人敬重总比受人轻视要好受,所以他也就顺其自然,放松了身体,忽然感觉好象没穿衣服,忙掀开被子一看,可不是,全身上下,除了一些白布条缠绕的地方,真的是一丝不挂。
“啊!”常清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正在惊疑不定,赛钟馗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盘中有一碗白粥,一小笼包子,一碗蒸蛋,另有几碟小菜,笑眯眯地道:“公子,这可是咱们行香园的大厨特地为公子做的,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嗯,那个……”常清有点难为情地道:“我的衣服……我是说,我的衣服哪去了?”
“啊,公子不必惊慌,昨天你遇险,在山林中把衣服都扯破了,身上也有许多伤处,萧先生救了你回来以后,我们给你洗了个澡,包扎了伤口。”
“哦——”常清这才释然,听说居然是萧悠亲自救了自己回来的,不由得大是感激,原来对他的那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心想此人还真是不错,肯大半夜的上山来救自己,而且他本事还真不小,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山里,他也能找得到自己……多亏他找到了,不然的话我还不成了老虎的盘中餐了吗?
想想昨夜的可怕经历,不由得又打了个寒战。
赛钟馗见了,以为他怕冷,忙拿过一边备好的衣服,服待他穿上,动作轻柔而细心,让常清非常满意。
“哎,赛钟馗,你还挺细心的嘛,快赶上我家的玉果了。”
玉果是常清在家时的贴身小僮,向来服待他极是尽心,自从离家出走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那么细心周到的服待了。
“谢谢公子夸奖,如果公子不嫌弃,赛钟馗愿意终生侍候公子。”
“咦?”常清吃惊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昨天这家伙不是还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吗?怎么今天这样客气,居然提出要“终生侍候”来了?
“还请公子千万不要嫌弃赛钟馗”。赛钟馗非常诚恳地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常清。
“嗯,我不是嫌弃你……”常清只是觉得很奇怪,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公子不嫌弃就好,多谢公子,赛钟馗一定追随于公子鞍前马后,终身绝无二志!” 赛钟馗打蛇随棍上,马上来个敲钉转脚,让他无法再反悔。FDC738FD9奏篱著错:)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咦,我不是……”
“我知道,公子不嫌赛钟馗丑陋,赛钟馗非常感激。”
“呃,那个……”
“公子请先用饭,这热乎乎的清蒸双色水蛋,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赛钟馗恭恭敬敬地道,巧妙地打断了常清的话头。
果然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常清立即就被精美的食物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不再去管赛钟馗了。
等吃饱喝足以后,常清打了个饱嗝儿,接过赛钟馗递来的茶嗽了嗽口,觉得很是满意,就又想,管他呢,不管他是赛钟馗还是谁,只要肯好好服待我,那就让他服待呗,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想了一想,又道:“你想跟我就跟着吧,不过我现在可没银子给你工钱。”心下暗道:我自己还欠着钱被扣来做工抵债哩!
总算出门这几天有所收获,知道雇仆人是要花银子的。从前在家的时候,这些事从来不用他管,所以他也不知道,直到那天在扬州城外想找个侍候的仆人,遇到了赵二,才知道原来雇人是要给工钱的。至于该给多少,他则全然不知,便让赵二自己做主,赵二随便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他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没想到这一下子便让那赵二看出了他全然不通世务的底细,起了歹心,预谋骗走了他的全部家当——在赵二这种痞子的想法里,遇到了这样的傻瓜兼肥羊,要是放过了,还有天理么?
“不要工钱,只要公子管我饭就行了。” 赛钟馗安然地道。
“你吃得多么?”常疑惑地问道。
“不多,不多。” 赛钟馗忙道,心下暗暗好笑。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你了。”常清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事,本来么,像赛钟馗这么丑的仆人,除了他(当然也除了萧悠),谁肯要呀。
“那你叫什么名字?不是真的叫赛钟馗吧?”常清好奇地问,觉得赛钟馗这个名字倒有点像是外号。
“啊,我生来丑,人家都叫我丑鬼,也没有大名,后来萧先生可怜我,收了我做仆人,给改名叫赛钟馗,是希望我过得比那个真钟馗还要好。” 赛钟馗得意地道,对于这个名字,他自己是非常满意的哩。
“嗯,不过这个名字有点拗口,不如我再给你起一个怎么样?”
“好,但凭公子做主。”
“嗯,叫什么好呢?”常清仰起了头思考,忽然想起李白的一句诗,于是笑眯眯地道:“诗仙太白先生曾有诗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嗯,赛钟馗,这句话倒挺适合你的,我看就叫‘天生’怎么样?跟你那萧先生给你起的名字‘赛钟馗’,是一样的道理。”于是又耐心地给他解说这句诗的含义。
果然赛钟馗听了非常高兴,喃喃地念了几遍:“天生?天生……”,越念越觉得好听,喜出望外,高兴地叫道:“好啊,好!从今我就叫做天生!”又道:“公子,我还是跟萧先生姓萧,你看可好?”
“啊,随便,你爱姓什么便姓什么吧。”常清非常大度地一挥手,同意了他的要求。
于是从此赛钟馗便有了正式的名字,叫做萧天生,外号赛钟馗。
嘿嘿,赛钟馗萧天生,真是很响亮的名号嘛,赛钟馗(呃,以后该叫他天生了)对这个新名字非常满意,一整天都笑呵呵的,到晚上萧悠来了,就讲给他听,萧悠一笑,也不在意,只嘱咐他好生侍候常清,说此人天生有福,必会荫庇于他的,天生连连点头答应。
10
萧悠进来的时候,常清正躺在床上生气。
原来,今天快中午的时候,常清才醒过来,吃过了丰盛的午餐,给天生起了名字,说笑了一会儿,天生却又端来一碗药让他吃。
常清身子虽然不算强壮,却也很少生病,尤其不爱吃药,见了那一大碗黑乎乎的苦药汁,当即皱起了眉头,坚决不肯喝。
天生好言相劝,说道这是萧先生特意叮嘱要他喝的,怕昨夜受了风寒,生起病来。
常清觉得好象自己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推托再三,就是不肯喝,天生也真耐得住性子,居然并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发火,而是死皮赖活,劝之再三。
最后常清不胜其烦,干脆找个借口把天生支出去,然后端起药碗,从窗子里向外一倒,全都倾入了窗外的菜圃之中,然后将空碗放在桌上。
天生回来一看,还当他已经把药喝了,这才不再唠叨。
常清骗过了天生,暗自得意,然而到了下午,却真的发起烧来,浑身不得劲。天生自然是焦急万分,忙服待他睡下,想去通知萧悠,又怕这里没人照看,急得直搓手,左右为难,又想起萧悠说过今晚会来,只好伴在常清身边,继续等下去。
常清闲躺着无聊,想要起身,天生却又不让,无论常清要求也好、命令也罢,甚至哀求,他都不为所动,只是好言安慰,寸步不离,要常清务必卧床静养,一切等萧先生来了再做定夺。
常清被迫躺在床上,好生懊恼,心想我那里是收了个仆人,简直是找了个爹!
一见面,常清忍不住向萧悠诉了几句苦,埋怨天生管得太多。萧悠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反正有天生管着,常清的病情没有加重,才是最要紧的。
当下萧悠给常清又诊了脉,确定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于是开了个方子,交待随从回行香阁去配药,煎好了再送来,又回头检视常清身上的外伤。萧悠的伤药都是极品,常清的伤又都很轻,大部分地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额头上的两个大包刚刚消下肿去,还是乌青一片,显得非常滑稽。
萧悠再用水调开了药,细心地给他敷上,常清一边呼痛,一边忍不住埋怨萧悠,干嘛上山找人也不打个灯笼,黑灯瞎火的,让他以为是鬼,吓成那个样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没面子。
萧悠微微一笑,道:“我不用灯火,也可以知道你在那里。”
“咦,怎么会?”常清惊讶地道,又想起萧悠找到他时,行走无声,飘乎不定,简直不像是人嘛,难怪他会以为是鬼怪出现呢,又道:“难不成你会法术?”心中浮现出萧悠身穿道士袍,挥舞着桃木剑做法的怪样子,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法术倒是不会,不过我从小习武,轻功倒是会一点的。”萧悠给他上完了药,用湿布巾轻轻地擦拭干净他脸上多余的药汁,微微一笑,道:“好了,再过两天就可以退去青淤了,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常清只觉额头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知道他给用的是上好的药,心下感激,笑道:“谢谢你了,不过你还没有说,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萧悠道:“习武之人,眼力、耳力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自然比常人要灵敏得多,我从十二岁起,每日习武不辍,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所以在黑暗之中,也可以很准确地找到你的位置。”
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要达到这种水平极为不易。在天狼社中,每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入门考试,其后又经常有明师指点、分级考核,每年更有一些严酷的杀手训练,那可当真是“地狱式”的训练,对堂主、副堂主的要求,更是苛刻,也唯其如此,天狼社才能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成长为江湖中极有声望与实力的一大帮派。
“凭什么确定呢?”
“人的呼吸声、轻微的移动声、风声的变化等等,还有直觉。”
常清听得入神,好奇不已,心想连那么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心下九成倒是不信,不过昨晚萧悠确实非常准确地找到了他,事实胜于雄辩,真是不信也不行啊。
“嗯,你的轻功真好,都走到我跟前了,还没有听见脚步声,只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吓了我一大跳,还当是鬼呢!”
“呵呵,对不起,真的不应该吓你,是我的不对。”萧悠笑了起来,想到了常清被吓得爬上树去的情景,当时他手脚并用,紧紧扒住树枝,看起来活像一只小熊吊在树上,拼命地打着哆嗦,真是太好玩了。
“哈哈,是我自己胆小没有用,可不能怪你。”常清也自嘲地笑了起来,本来他确实是有一点点责怪萧悠的,但见他肯主动歉,也就释然了,忽然想起刚才萧悠的话,又问:“哦,十二习武,练了十年,那你今年二十二岁了?”
“是啊,你呢?”
“比你小两岁。”
“哦,成亲了吗?”
“没有。”
“为什么?”萧悠觉得有一点奇怪,像常清这样的富家子弟,一般十七八岁就在家里的安排下成亲了,到了二十岁,说不定已经有了小孩,并且讨了几房侍妾了呢。
“嗯,我不喜欢……啊,还是别说这个了,萧悠,你再说说你练武的事吧!”显然常清对这个话题并不喜欢,急忙岔了开去。
“好。”萧悠见他不悦,也不再问,心想这是人家的私事,自是不必细问,于是大致说了说自己练武的事。
常清对武功一窍不通,却极是好奇,刨根究底,问之再三,听萧悠讲述练武的酸甜苦辣,津津有味,觉得好生有趣,可惜自己年纪大了,错过了学武的好时机,否则的话,从小练起,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一个武林高手,可以横行江湖了呢!
萧悠听了他的感概,笑道:“练武是非常苦的,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摸爬滚打、锻骨炼筋,整个人不知要脱几层皮呢!要想在武学上有所成就,必须狠下苦功才行,其中的艰难,绝不是光想一想就能行的。”
“那你还不是练成了?”常清觉得很不服气,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萧悠机遇好,遇上了明师,所以武功这样高强,如果自己当初也遇上了,岂不是一样可以有所成就?
萧悠一笑,也不与他争辩,心想,你这样的性格,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即便真的学武,只怕也就学成个花拳绣腿的水平罢了。只是这话说出来伤人,不符合萧悠的性格,所以他但笑不语,只是由着常清大发议论,兴高采烈地想象自己行侠江湖的英姿——想象总是最快的,而且不用费力气。
看着常清眉飞色舞的样子,倒让萧悠又想起萧同来,于是看待常清的眼光中,不免带上了一点宠溺的神色,任他怎么胡说,也不生气,非常好脾气地顺着他一些儿。
萧悠是家里的长子,从四、五岁开始便在家中照顾年幼的弟妹,后来在萧同身边,又是专心致志地照顾他的一切,事无巨细,一手包办,数年下来,已经养成了照顾别人的习惯。后来萧同长大了,又有了身边人,二人便分开了,不过这种习惯已经形成多年,却是不易消除的,此时因缘际会,常清这么个随和又马虎的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倒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习惯又有了着落之处,不知不觉中,又把常清当成小弟弟来看待了。
恰好常清也是在家中让人照顾惯了的,有人在身边照拂,反而使他觉得安全舒适,所以两人一施一受,均是出于自然,榫头接得正好,丝毫也没有勉强的感觉,接触才没多久,却有了非常默契的感觉,好象已经认识很久了一般。
好不容易等常清那海阔天空的胡扯告一段落,萧悠道:“饿了吧?晚饭我带来了,一起吃可好?”
常清一听是从行香阁带来的饭菜,那定是极好的了,精神一振,笑道:“好啊!”
于是两人一同用餐,天生在一旁侍候。
席间常清兴高采烈,边吃边说,滔滔不绝(因为好不容易等来了个可以说话的人,天生学识不够,不能做为交谈的对象,只会听,而且还不太肯听他的话,让他憋了一天没有好好说话了),萧悠却只默默微笑,非常文雅地专心用餐,一边还不忘给常清挟些菜。
“哎,你听到了没有嘛?”常清自言自语了半天,见萧悠毫无反应,不由得有些不满。
“食不言,寝不语。”萧悠抬眼看着他,淡淡地道。
“……”常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不过生性散漫,又喜闲聊,所以常常不注意,这时被人一提醒,立即省悟,又羞又愧,不再言语,也默默不语地赶紧吃饭,只是心中羞急,咽得快了,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天生忙给他捶背,萧悠微笑道:“别急,等一会儿吃完了,我陪你谈谈李白的诗,好不好?”
常清大喜,连忙点头,剩下的时间两人非常愉快地用完了餐,转移到书房里去,从李白开始,对唐朝诗人逐个点评了一番。
萧悠学识广博,见解精到,常清与他相谈,越说越是投机,越听越是敬服,而萧悠听常清谈笑风生,文辞清雅,思想活泼,也是非常喜欢,两人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不觉,直谈到二更已过,天生在一边早已经点头如捣蒜,哈拉子都流了老长,常清偶然转头看见了,笑得前仰后合。
天生惊醒了,忙道:“天亮了?我去烧饭。”说罢就想出门。
常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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