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甄湃一说,常清一阵支唔,说不上话来,天生却在一旁道:“这里也是我家公子的家了,自在得很,却不劳甄大爷费心。”
甄湃奇道:“什么?”
常清脸上一热,忙道:“天生,你先下去吧。”
天生道:“公子请放宽心,只要有萧先生在,这里永远都是公子的家,你不必理会别人怎么说,尽管舒舒服服地住着无妨。”
常清脸更红了,恼道:“天生!”
甄湃吃了一惊,狐疑地看了看常清,问道:“萧先生是谁?”
常清只得道:“是这行香阁的东家,我的好朋友,我在家信中提到过的。”
甄湃道:“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能绊住别人不让回家啊!这姓萧的真不象话!”
天生眉毛一立,刚要说话,常清已生气地道:“用不着你乱说话!阿湃,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甄湃也生气地道:“不行,我这次是冒险跑来找你的,你不知道你家里已经对你非常生气了,我大姐和你二哥正商量要抓你回去好好惩治呢,阿清,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去,好好地认个错,不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常清听闻此言,更是一惊,心中乱作一团,坐立不安,没做理会处。
天生见状,便道:“公子莫急,等萧先生回来,一切都会解决的。”
甄湃怒道:“萧先生、萧先生,你家萧先生是三头六臂啊?什么都能解决,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常清怒道:“阿湃!不许你这么说话!”
甄湃气愤愤地道:“阿清,你是怎么了,竟帮着一个外人屡次跟我过不去!咱们二十年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常清生气地道:“悠哥不是外人,他是……”说到这里,耸然一惊,急忙住口。
甄湃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说什么?”
常清面红过耳,支支唔唔地说不出话来,甄湃追问不休,天生听得不耐烦起来,插口道:“萧先生跟我们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已经相约要白头偕老的,当然不是外人!”
甄湃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常清又羞又急,狠狠地瞪了天生一眼,恼他不该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天生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心想,该来的总会来,藏着掖着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大家光明磊落,好好面对今后的事。
半晌,甄湃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捉住常清的手,惊问:“阿清,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常清羞愧难当,然而却也觉得心中一松,好象一块大石落地,他不愿在这件事上发违心之言,便点了点头,直视着甄湃的眼睛,正色道:“是,悠哥是我最敬最爱之人,今生今世,不愿分离。”
甄湃又惊又怒,半晌说不出话来,紧紧扭着常清的袖子,像要将那块布捏出水来一般。
屋中一片寂静,三个人都不说话,只能听到甄湃急促的喘息声。D6F5397没曲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阿清……” 甄湃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嘎声叫了常清一声,却再也接不下去。
常清定了定神,甩开甄湃的手,淡淡地道:“事情就是这样,你都知道了,也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吧?不管怎么说,我是不能离开悠哥的,大嫂肯原谅我便罢,如果不肯,那我只好再也不回家去了。”
说到这里,想起大嫂从小的抚育教养,深情厚意,自己向来是极为感激,常思报答的,谁知现在竟处在了如此两难的境地,如果因为此事而不能得大嫂见谅,以后永远也不得见面,那自己可真的是无情无义之人了,鼻子一酸,缓缓地流下泪来。
甄湃呐呐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常清又道:“你回去跟大嫂说,说……”这个说字出口,下面该接什么话,却再也出不了口,是啊,让阿湃回去说什么好呢?说自己逃家在外,再也不想回去?还是说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为此不肯回家?不管怎么说,可都是好说不好听啊!更叫大嫂和二哥如何能原谅自己呢?
他无话可说,又急又恼,又想到在甄湃面前如此丢脸,只怕他再也看不起自己了,更是恼羞成怒,气得眼睛都红了,眼泪直淌。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沉声道:“清弟不必烦恼,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这世上又哪有过不去的难关?”
常清一听这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心头一热,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边,一头扑进一个宽厚的胸怀,紧紧抱住了,觉得一阵温暖,心中大安,哽咽道:“悠哥,我,我该怎么办?”
萧悠轻轻抱着他,柔声安慰,又道:“清弟别怕,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只要我们两情不移,共同去面对今后的一切,那么什么也事不可能将咱们分开!”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甄湃却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阿清?你……你跟他……他……”
常清止住了泪,回过头来,直视着甄湃,朗声说道:“他就是萧悠,我最爱之人,我常清此生别无他求,但愿与悠哥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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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又回过头来,望着萧悠道:“悠哥,你说的对,一个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活得坦坦荡荡,我喜欢你,光明正大,再也不会避讳于谁,无论将来怎样,我都要郑重地说,我对悠哥敬重爱慕,愿意与你相守一生!”
萧悠大喜,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四目交投,万千情义,尽在不言中。
本来常清的性情有些失于柔弱,又素来受到极严格的管束,从来不敢行差踏错,这半年多来与萧悠日夕相处,时时受他开导,渐渐地变得开朗大方起来,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与原来那个不问世事、温柔随意的常家三公子有了很大的不同,此时一番义正辞严的表白,直令甄湃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上话来。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甄湃哑着嗓子道:“阿清,这样不行的,你……他……你们,你们这样,是、是不行的啊……”
常清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萧悠含笑止住了他,柔声道:“清弟,你先去我屋里休息,我有一些话,要跟甄公子说说。”
常清对他言听计从,习惯性地一点头,转身便出去了,天生紧随在后,甄湃连忙叫他,常清回头道:“阿湃,我明天再来看你。”
甄湃急道:“阿清,你别走!你、你把我丢给这个人……”
常清一笑,道:“阿湃,你别怕,悠哥最是和气不过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甄湃又急又恼,心道:他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对我么……欲待再说,常清却头也不回地去了,天生走到院门口,还回过头来冲他做个鬼脸,气得甄湃脸色铁青。
萧悠彬彬有礼地道:“甄公子,请进屋中一叙。”客客气气地伸手相让,甄湃被他气势所摄,无可奈何地进了屋,萧悠随手将门合上了。
屋中灯火明亮,一片平静,常清的心中,却有如波涛起伏,坐立难安,在屋里踱来踱去,眉头紧皱。
天生安慰道:“公子不必焦急,只要萧先生出马,还没有什么事情摆不平的呢。”
常清烦躁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又过了半晌,常清看了看门,喃喃地道:“悠哥怎么还不回来?”
天生侧耳一听,微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常清一怔,道:“什么?”
门外一声清笑,萧悠温和的声音朗声道:“我回来了。”
天生急忙打开门,萧悠缓步而入,满面微笑。常清连忙迎上去,问道:“阿湃呢?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刚才他在甄湃面前不肯表露出关心,其实在他的心里,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是格外眷顾的。
萧悠一笑,道:“别担心,我只是跟甄公子谈了谈,开导他一下,甄公子毕竟是深明大义的,已经不再反对咱们的事了,还答应回去以后要尽量在你大嫂面前美言呢。”
常清欢呼一声,又狐疑地问道:“怎么会?阿湃可是个胆小鬼。”
萧悠道:“不管怎么说,他反正不再反对就是了,我已经说服他了。今日已晚,明天他就回扬州去,明早我跟你一起去送他。”
常清满腹疑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想了一想,心道:既然悠哥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妥当,阿湃也不再反对了,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其实在他心里,也实在不想再去面对甄湃,毕竟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还全心依附于他,不是一件怎么体面的事,别人也就罢了,甄湃却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被他轻视,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常清与萧悠相携去看望甄湃,甄湃对萧悠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客客气气,惹得常清好生奇怪,问道:“阿湃,你……你今天跟昨天,好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啊。”
甄湃脸色微变,瞟了萧悠一眼,很小心地道:“那里,嗯,阿清,我要回家去了,你……你有空也要回来看看啊。”
常清笑道:“那是自然,等我这边的事安排好了,一定要回去向大嫂请安的,这么久没见,不知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心下怅怅,甚是想念。
萧悠温声道:“清弟不必着急,让阿湃先回去报个平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去探亲。”
常清大喜,道:“真的?你能抽出时间来吗?”
萧悠微微一笑,道:“我会安排好的。”
常清喜形于色,毕竟要他一个人回去面对大嫂的严厉和二哥的暴怒,他可实在没有这个胆子哩。
甄湃哭丧着脸,看看常清,又看看萧悠,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一狠心,道:“我先回去了,告辞!”
常清一直送他出了大门,仆人牵过马来,甄湃拉住常清的手,哀哀地道:“阿清,我们还是兄弟,对吗?你不会不再理我了吧?”
常清见他伤心,忙温言安慰道:“这个自然,阿湃,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视你有如手足,情分自与他人不同。”
甄湃大喜,伸手紧紧抱住了常清,一抬眼却正看到萧悠的微笑,吓得一哆嗦,连忙松开常清,道:“阿清,我走了,你多保重。”说罢恋恋不舍地上了马。
常清含笑挥手,道:“一路顺风!”
甄湃回头又看看常清,再看看他旁边神态安然的萧悠,又看看虎视眈眈的天生,叹了口气,拨转马头,黯然而去。
常清送走了甄湃,心头一块石头落地,重新轻松愉快起来,又去做他的“常先生”,诲人不倦去了。这边厢天生却随着萧悠来到书房,准备刨根问底。
萧悠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天生,有什么事?”
“萧哥,我家公子曾经在家定了亲事,你知道吗?”
“知道。”
“知道?”天生奇道:“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
萧悠道:“偏只这件事不好办。我已经查探清楚了,清弟的亲事是小时候他大嫂给定的,对方是他大嫂甄家的一个远房侄女,她的父亲是清弟大嫂的表弟。”
天生裂了裂嘴,道:“这么复杂的关系。那边怎么解决呢?”
萧悠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天生吃了一惊,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萧悠当面叹气呢,在他的心中,从来当萧悠如同天人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怎么了?不好解决吗?”
“是啊,清弟的二哥那里倒还好办,他恶迹昭彰,撞到咱们手上,整治他那是再便当不过,而清弟的岳父,却是一个清白的读书人,性格耿直,绝无半点劣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说到这里,萧悠又叹了一口气,颇显为难。
天生奇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那不是书呆子一个么?跟我们公子倒是挺像。”
萧悠苦笑一下,对于这件事,还真是觉得有些棘手。
天生又打听几句,听说这位岳父大人居然还从来没有见过常清的面,更是奇怪,问道:“他答应嫁女儿给人家,竟然连女婿的面都不见,真是一个怪人。”
萧悠道:“两家是亲戚关系,他年青时与家里闹翻了,一个人流落在外,多亏他表妹甄家大小姐接济,才重新安定下来,自然对他表妹非常感激,后来甄氏提出为常清定亲,他也一口答应,不过他生性孤僻,不善交际,沉迷于金石考证,倒是颇有建树。除此之外,当真是百事不问。”
天生啧啧称奇,忽然想起一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却不想先告诉萧悠知道,便告辞了出来,过了几天,寻了个机会跟常清告假,说要出去探探亲戚。
常清不疑有它,也没想到要细问,便顺口答应了他,还送他些银两,做为盘费。
天生快马加鞭,直奔扬州,不数日找到了常清的岳父家。这里与常家相距不过百里,是一个相当清静的小镇。
天生在镇上打问了一下,心中已然有数,换过了一身华丽的衣裳,趾高气扬地来到镇西傅家,吩咐下人进去通报,就说傅先生的女婿扬州常公子来访。
常清的岳父名叫傅贤,这日正与往日一样醉心于故纸堆中,听闻女婿来访,心中一怔,便起身前往客厅相见。
一打照面,老人家惊得一个踉跄,下人忙上前扶住,口中小声地嘀咕着:“老爷,这……这位真是咱们家的姑爷常公子么?”
傅贤也是惊疑不定,在下人的扶持下坐了下来,向天生问道:“你……请问你是……”
天生落落大方,上前跪倒行礼,口称“岳父”,又自称“小婿”,口气大大咧咧,行止颇为无礼。
傅贤心下不快,但顾念着表妹的面子,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好生怀疑,问道:“你是常清?听你大嫂说你可是自小聪明过人,才貌出众的啊!”
天生笑嘻嘻地道:“咦,岳父大人,难道小婿这个样子,不够‘出众’吗?”
傅贤哑口无言,心道:是够“出众”的啊!可是表妹当时可没有说过……这么些年都没见过面,逢年过节常家只是派人送厚礼过来,去年在妻子的提议下要求为小两口完婚,谁知这常公子居然推三阻四的,不是生病就是体虚,谁知……谁知真相竟是这样!
看着天生丑恶的嘴脸,浮华的衣着,滔滔不绝地夸夸其谈、胡言乱语,老先生一时气急攻心,险些晕去,正在此时,家人来报,说甄家公子来访。
傅老先生定了定神,忙请他进来,甄湃一进门,看到天生,大吃了一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天生做个鬼脸,笑道:“阿湃,我是常清,我老丈人的女婿,怎么来不得呢?”
甄湃又是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天生嘿嘿怪笑了几声,道:“我来可是萧先生的意思哩。”
甄湃一怔,傅贤忙向他问道:“阿湃,他是谁?真的是常清吗?”
甄湃支支唔唔,看了看天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傅贤见他不反驳,还道他是默认了,天生真的便是常清,越发恼怒,再也顾不得面子礼仪,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回到后堂,气愤愤地向老妻说明了刚才的情况,他的夫人也大为生气,对表妹甄氏好生埋怨,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年轻貌美、温柔贤惠,岂能跟那等无行浪子虚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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