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形的枪膛也改为了圆形枪膛加螺旋膛线的先进结构。不过由于材料和加工技术还远远无法跟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相提并论,这种新式步枪的枪管使用寿命并不是太长,射击精度会随着膛线的磨损而逐渐下降。
三一式狙击步枪的产能也没有比前一型提升多少,依然只是保持着每个月大约五到十支的产量。配合军工部门特地为这款狙击步枪研发的四倍瞄准镜,调校之后在500米内的射击精度还是相当可观的。摩根认为在海汉的工业能力可以造出像莫辛纳甘、春田m1903、毛瑟k98这类步枪之前,三一式基本可以顶着用上好几年了。
这种新型狙击步枪从1632年年初开始陆续发放到各部队,以替代狙击手们所使用的旧型号。汤子兴也是军中第一批开始使用三一式狙击步枪的王牌狙击手,作为枪支性能测试的延伸部分,汤子兴得到了充足提供的训练弹药和备件,这一年中光是因膛线磨损太厉害而换掉的枪管就有七支之多,这也让他更为全面地掌握了这种新枪的性能。
目前特战营里的狙击手编制虽然有一个班,但其他人包括汤子兴的搭档在内,全都是近两年分配而来的“新手”,在实战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如汤子兴。作为这个特殊小队的带头人,汤子兴在执行作战任务时往往就要承担最为关键的责任。
此次的任务也不例外,汤子兴在昨晚才接到高桥南的命令,要求狙击班在今天凌晨进入预设的射击点,准备对城墙上出现的敌军指挥官进行击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汤子兴还安排了另外两组人和自己一起行动。由于没有配备更先进的通讯工具,无法进行及时沟通,他们也只能进入同一个射击点埋伏,以便能够把握住机会同时开枪。
他们所在的位置同样也是一间农舍的二层小阁楼,朝西的一面已经连夜做了布置,在房顶上揭开了横着的一排瓦片。由于这个农舍的位置比起高桥南预设的假潜伏位距离城墙更远一些,城头上的人不太可能用肉眼观察到两百米开外的某间农舍屋顶上少了一排瓦,而这个距离对于掌控三一式步枪的狙击手来说,却已经是处于把握极大的射程范围内了。
如果以摩根的要求来衡量,这个距离上必须能对等身胸靶十发八中才算得上是合格的狙击手。为了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射击机会,汤子兴还准备了三支提前装填好弹药的步枪,放在三个射击位旁边作为第二轮补射使用。
对于一名狙击手来说,今天的天气状况只能用上佳来形容,既没有影响可见距离的雾气,也没有炫目的阳光出现,空中虽偶有微风轻拂,但还不至于对弹道产生太明显的影响。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狙击手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能提前通过试射来对目标进行有针对性的校准,这可能会稍稍影响到狙击手们的手感和信心。
虽然大致能够圈定目标可能会出现的范围,但实际状况无法预计,汤子兴只能安排三个狙击小组分别瞄准不同的垛口,而三名拿着望远镜的观察员则是负责发现目标,给出提示,沟通并指挥三名狙击手发动攻击。类似这种小组集火攻击同一个目标的作战方式其实在狙击手的训练中也是必修科目,不过这三个小组在实战中搭档合作倒真是第一次,效果如何就连汤子兴本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进入战斗位置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观察员终于看到了目标出现在了城墙上——德尔加多以及他身后被卫兵簇拥着的一名中年军官。汤子兴从瞄准镜里看到那名军官的焦黄色的络腮胡子和军服,便已经能够确认他的身份了。
“准备射击!”汤子兴发出这个短促的命令之后,便沉默不语了,他必须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接下来的战术动作,指挥权自动交接给旁边的观察员搭档。
或许是德尔加多在前一晚的铺垫做得太好,又或是看到城外的敌军阵地一片寂静,洛佩斯对于德尔加多所说的竟然没有太多的戒心,在他把戏份演完之后,果真将身子凑到了德尔加多示意的那处垛口,探出头来向外张望,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猎物。
洛佩斯其实并不害怕城外有什么刺杀自己的安排,至少在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没有看到对方的士兵活动,即便有人告诉他这个时候城外有火枪正在瞄准他,大概他也只会嗤之以鼻——三十米开外的命中率就得看脸的武器,用得着紧张?
但就在这个时候洛佩斯觉得胸口一疼,接着耳中便听到一声枪响,他慢慢低下头去,看到到鲜血正从右胸的破洞中涌出来。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城外,目力所及之处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根本就不知道是哪里在打黑枪。便在此时第二、第三声枪响也传到了城头上,其中一发击中了洛佩斯的右肩,还有一发却是打空了。
站在洛佩斯身后的卫兵这才察觉到不对,赶紧伸手去扶住他缓缓倒下的身体,不过城外的射击却并没有停止,又是接连两三颗子弹打在了垛口附近的城墙上,打得土渣石屑横飞。
“开炮!开炮!”卫兵队长大声喊道,但他其实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该朝何处开炮,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撤退!”与此同时,一击得手的汤子兴也向自己的同伴下达了命令。刚才观察员已经从望远镜中确认了战果,至少有两发子弹直接命中了目标。而目标的身影消失之后,汤子兴也知道不会再有继续追击的机会了,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后撤到安全地区,因为他也无法确认城头上的敌军是否发现了自己所在的这个隐蔽点,如果对准此处来上一轮炮击,那他们所需承受的风险还是相当大的。
德尔加多在事发时就站在洛佩斯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从洛佩斯身体露出在垛口位置,到他中枪倒下,前后也不过就三五秒的时间而已。德尔加多原本还认为高桥南的计划不太容易实施,因为步枪要在远距离精确命中目标实在太难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这个计划失败的后续方案,如何设法在城内制造一场混乱来扰乱城防部署,但海汉人真的就如高桥南所说的那样做到了。看着洛佩斯倒在血泊中,德尔加多却忽然感到一阵庆幸,如果他没有及时改换立场投靠海汉,而是跟着西班牙人在这里死守,多半也会是类似这样的下场吧?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反击。
卫兵们乱哄哄地将洛佩斯拖离城墙边,接着又是涌上来一批炮手准备朝着城外他们并不知道的目标开火。德尔加多想起高桥南的嘱咐,必要时可以引导守军炮轰那个虚假的潜伏点,便大声说道:“敌人在那栋挂着红灯笼的房子里,我看到他们了,朝那里开火!”
第812章 说客()
对于城内人心惶惶的守军来说,洛佩斯的存在就是他们维持抵抗的主要精神动力,这面主战派的旗帜倒下,意味着城内的防御体系失去了主心骨,城防部队几乎在顷刻间就陷入了混乱中。这个时候也没人分辨德尔加多的话是否可信,炮手们在目标不明的状况下,也就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他的说法,手忙脚乱地调转炮口对准他所说的方向开始射击。
而德尔加多在误导了城防炮火的反击之后,立刻便趁乱溜向城内。他现在还有两个重要任务在身,一是确认洛佩斯的伤情和生死,二是要赶紧与格斯曼联系,让他尽快出面接手军队的指挥权并向海汉人开城投降。
洛佩斯被枪击的真相不可能隐瞒太久,等眼前的混乱过去,就会有人把事情联想到他德尔加多身上。这个出事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德尔加多要是不赶紧找到下一顶保护伞,回过神的洛佩斯卫队大概就要找他的麻烦了。
德尔加多趁着炮手们向城外胡乱开火的时候溜下城墙,然后就近钻进了一条巷子里。他对于城内这方小小的天地十分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格斯曼的住所。德尔加多现在只期望格斯曼不要像洛佩斯那样顽固不化,否则自己很可能又会被当作刺激守军战意的祭品了。
德尔加多很快穿过了不大的城区来到格斯曼的住所外,由于战事紧张,所有的武装人员都被集中到了城墙防线附近,就连格斯曼的卫兵队也不例外。往常有专人值守的门口哨位,如今空无一人,倒是给德尔加多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德尔加多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快步上前敲响了大门。
此时的圣多明哥城外,汤子兴带着他的伙伴们安然无事地撤下了火线。虽然城墙上的炮火很快就对着城外进行了反击,但命中的区域距离汤子兴等人的位置至少还有四五十米之遥,只能说是有惊无险。
回到后方营地之后,高桥南第一时间便赶来确认任务的完成情况。对于海汉一方来说,如果在正式攻城之前干掉守军的指挥官,那无疑将大大降低后续作战任务的难度,如果城内的德尔加多能够充分利用好这个机会,甚至有可能直接逼迫西班牙人开城投降。当然了,这一切理想状况的前提是汤子兴等人的刺杀行动取得了预计的效果。
“至少有一枪命中了胸口偏右的位置。”三名负责使用望远镜进行观察的战士都确认了这一战果,其中一人认为还有一枪击中了目标的手臂,而另两人因为观察角度问题没有看到这一幕。
以三一式狙击步枪所射出子弹的动能,在两三百米的距离上打穿西班牙轻盔不是问题,何况当时目标人物并没有着甲在身。这一枪如果真如战士们观察到的那样直接命中****,那就算没射穿身体也够呛。以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水平,能救回他的几率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了。
从城头略显混乱的炮火反击来看,也基本可以确认守军指挥官的伤情使其无法继续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了。要知道前一天的交手中,守军一直都极为明智地没有使用火炮反击,以避免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而出事后这一通凌乱的炮火反击,明显就是缺乏统一指挥的表现。
高桥南对汤子兴等人进行了口头嘉奖之后,便让他们先去休息了。如果洛佩斯真死了,那战后肯定是要给狙击手们单独请功的。不过要验证这个结果,还需要看看守军接下来的反应如何。高桥南给德尔加多只留了一天的活动时间,不管德尔加多在城内策反的进展如何,到明天这个时候高桥南都会下令发动全面攻势。
德尔加多并没有费太大的事就见到了格斯曼,他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对他的到来已经有所预料,因为格斯曼看到他之后的表情十分镇定,一点都没有昨晚洛佩斯见到他时那种惊讶又失望的表现。
“德尔加多,这个时候你本来应该在前往鸡笼港的山路上才对。”格斯曼盯着德尔加多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刚才听到城墙上开炮了,这想必跟你回来有关吧?洛佩斯可不是那么散漫的人,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洛佩斯上尉受伤了,现在生死未卜,我来这里是希望格斯曼大人能够站出来接管城里的指挥权,避免出现更多无谓的伤亡。”德尔加多以尽可能沉着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对于格斯曼的提问却避而不答。
“受伤了?”格斯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意外消息。但这消息是好是坏,却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洛佩斯上尉在城墙上查看敌情的时候被城外潜伏的枪手击中,****中弹,现在已经没法指挥战斗了。”德尔加多进一步说明道。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格斯曼脸上却连半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是眼中隐隐透出了几分兴奋:“德尔加多,为什么会是你第一个跑来通知我这件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格斯曼其实昨晚就已经知道被派去鸡笼港求援的德尔加多去而复返的消息了,他的那个仆人虽然蠢到连战场形势都看不懂,但却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手,德尔加多还在接受洛佩斯问讯的时候,仆人就已经把这个消息送到格斯曼这边了。
被寄予厚望的德尔加多没有成功突围出去,格斯曼认为这基本就意味着向圣萨尔瓦多城求援的希望灭绝了。而负责指挥本地军队的洛佩斯是个死硬的主战派,格斯曼认为他多半会率领城内的军队死战到底,跟海汉人拼个玉石俱焚。
格斯曼并不介意洛佩斯和他的手下们去和城外的敌人打个你死我活,但他自己却不想因为这场无意义的战争而送命。是的,在格斯曼看来这就是一场无意义的战争,这个地方既没有天然良港,也没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好不容易弄个种植园,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附近山里的土人出来偷袭,几年经营下来别说油水,就连维持现状都有点举步维艰。他早就不止一次向马尼拉当局建言放弃这个只有投入没有收益的殖民据点,但一直都缺乏一个足以让大人物们下定决心的时机,拖拖拉拉才会变成了今时今日的状况。
这次海汉人突然发动袭击,让格斯曼终于见识了能让荷兰人闷声吃下哑巴亏的这支后起之秀的可怕实力。格斯曼想不出海汉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感兴趣,但他认为这其实倒是一个顺理成章放弃淡水河口据点的机会。当然了,前提是得先要让洛佩斯也同意自己的观点才行。
洛佩斯会同意停战和谈甚至是投降献城吗?格斯曼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比他能率领守军赶跑城外敌军的可能性还低。除非是洛佩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再继续指挥作战,否则不太可能指望他改变态度,选择其他的解决方式来面对这场战争。
格斯曼也不可能直接撤销洛佩斯的指挥权,因为城内的武装部队只听从洛佩斯的命令,他这个行政长官从来都没办法插手军方事务。所以开战之后格斯曼只能缩在自己的住所内,对于正在进行中的战事没有什么直接干涉的举动。
但德尔加多所带来的这个消息,却是让格斯曼看到了改变局势的希望。如果洛佩斯无法行使指挥权,那么自然是应该由他这个行政长官接手。格斯曼唯一不太明白的事,德尔加多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竟然会在洛佩斯受伤后主动跑来家里给自己报信。不弄明白这件事,格斯曼仍然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天知道这是不是军方的人在耍什么别的花样。
德尔加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没有正面回答格斯曼的问题,而是按照前一天高桥南所传授的方式说道:“格斯曼大人,我告知这个消息并不是想为自己谋求什么好处,而是希望大人和城里的西班牙子民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场战事。”
见格斯曼一脸狐疑的表情没有搭腔,德尔加多咬咬牙又道:“大人,这场无谓的战争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城外的海汉人已经准备好了巨大的攻城炮,再打下去恐怕我们都会因为洛佩斯上尉的固执给这座城堡陪葬了!”
格斯曼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出城之后,已经跟海汉人会过面了吧?是他们让你回来当说客,尝试说服我们投降,是这样吧?”
“大人,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并不会成为西班牙王国的荣誉,反而会成为极大的耻辱。马尼拉的大人物们会为我们的死留下眼泪吗?会组织军队杀回来为我们报仇雪恨吗?不,他们并不会这样做。他们只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战死的人身上,让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承担战败的责任!”德尔加多越说越激动,似乎连他自己也对这套由海汉人编造出来的说辞感到信服了。
“大人,如果您能活着离开这里,